孙母哪里看不出来儿媳这是生了怨气,根本就不是真心回家?
当即伸手一指大门,怒喝:“你给我滚。”
“我偏不滚。”高氏端起一只陶罐,里面是腌好的酸菜,她高高捧起,在孙母瞪大的眼中,狠狠砸在地上。
孙母气得手都在抖:“高大倩,你在做甚?”
“做饭啊!手没拿稳而已。”高氏振振有词。
孙母怒吼:“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吗?”
“早不想过了,可你不让我走啊!”高氏说着话,将一叠碗抱起,狠狠扔到了院子外。
孙母:“……”太嚣张了!
早在婆媳二人吵架的时候,造房子这边的匠人就听到了。只不过他们拿着东家的工钱,不好凑过去看热闹。
眼瞅着碗都丢到了路上,众人手中动作没停,眼睛却频频看向那边。
柳纭娘想造出一个合心意的房子,本身又没有其他事,基本上一整天都守在这里。眼看众人好奇,笑着道:“这么大的动静,别打起来才好。咱们过去看看,也好拉拉架。”
众人确实想过去看,听到东家发话,纷纷奔了过去。
孙母又骂了几句,一抬头,发现院墙外黑压压一群人。站在最前头的,正是姜芦花!
“你们做什么?”
柳纭娘一脸关切:“怕你们闹出人命。”
孙母:“……”确定不是来看笑话的?
“要你多管闲事。”
柳纭娘颔首:“我不管,就看看。”
孙母无言以对。
边上的高氏也是豁出去了,孙家这两个月来越来越落魄,听说孙母都开始悄悄摸摸去别人家的菜园子里顺东西……正因为如此,她才打定主意改嫁。
这么破烂的孙家,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留下的。
“你们大家伙评评理,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药罐和碗,婆婆就这么凶。早知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做了。”高氏装模作样地擦眼泪,哭道:“家里破成这样,我一点都没嫌弃,他们却还看不上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众人:“……”没嫌弃么?
十几个人天天一起干活,消息传得飞快,他们可都听说了高氏定亲后被孙家搅黄了的事。
孙母到底还是要脸,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好再吵闹,干脆躲进了屋中。高氏还不消停,一直在院子里哭诉。
众人倒是很想听,从那边拿着工钱,不好留太久。纷纷散去。
从那天起,婆媳俩天天都在吵,高氏从来不肯干活,也不伺候孙明槐,但一到饭点她必出现。
孙明槐想哄住她,可高氏在看到他腿短了一截,十有八九是个跛子后,心已经野了,压根不愿意和他好好过。每天到处乱跑,只回来吃饭睡觉。
柳纭娘的新房即将落成,五间屋的大院子,柱子都是好料子。村里人都挺羡慕。
不过,这年头不好,也没人提造房子的事。赵氏倒是有点想法,被姜大舅摁回去了。
汪海那边还没消息,柳纭娘打算在村子里住上一段,将院墙和菜地都弄好再说。想要住下,就得寻柴火,于是,她每天都会抽半个时辰上山捡柴火,偶尔还会摘些野菜回来吃个新鲜。
这一日她送完午饭之后又上了山,回来时扛着一捆柴火,手中抓着一把绿油油的野菜,在无人处飞快掠下山,即将到山脚时,她放缓了脚步。心里正想着回去炒野菜呢,忽然听到路旁的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还以为有野物,下意识侧头一瞧。
下一瞬,她急忙避开了眼。
无他,实在辣眼睛。
一眼望去,先看到了一堆青色衣衫,然后就是两具白花花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特么的,就捡个柴而已,招谁惹谁了?
柳纭娘假装没看见,山路弯弯绕绕,走了好久其实也没多远。到山脚下时,她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高氏。
从高氏些微凌乱的头发和她眉眼间的春色不难看出,刚才那两人中有她一位。
这叫什么?
绿人者,人恒绿之?
柳纭娘默默吐槽着,心下畅快不已。身后的高氏似乎挺着急,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撵了上来。
“大娘,砍柴呢。”
要多坦然有多坦然,丝毫不见偷人的心虚。
柳纭娘扭头看了她好几眼。高氏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大娘,你都看见了?”
柳纭娘:“……”她是看见了呢,还是看见了呢?
活久见!
这样坦然的神情出现在花楼女子身上还差不多,高氏一个村里长大的妇人,怎么好意思的?
“看见了也没事,”高氏越过她往前走:“他孙明槐对不起我。我要是不这么做,总感觉吃亏了。”
说完,还轻笑了两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村尾,匠人看了一眼,心里再疑惑也只能忍住,李氏靠了过来:“她去山上做甚?”
也不怪众人疑惑,开春之后,村里人都忙着整地春耕,也就是柳纭娘这里工钱开得高,匠人才咬牙继续干,打算赶完了工再回去赶春耕。这种时候去林子里都是有目地的,高氏空着手回来,怎么看都挺奇怪。
柳纭娘还没说话,隔壁的孙母已经开骂。
“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吃饭的时候你又冒出来。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回来啊!”
紧接着就是高氏的声音,“我倒是想不回来,可你非逼着我回来。怨得了谁?”
婆媳俩这段日子跟唱大戏似的,帮柳纭娘修房子的众人都不觉得无聊了。听到那边又吵,下意识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就怕自己听不见。
孙母怨恨儿媳不好好过日子。
高氏心头也有怨气,听到婆婆破口大骂,她还不觉得解气,打了一盆水,洗脸时所以拉开了领口的衣衫,露出大片冰肌雪肤……和上面的片片红痕。
孙母无意之间抬头,瞬间面色大变,大声质问:“这是什么?”
她嗓门没收,话问出口后,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被虫咬了?”
高氏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娇笑道:“是啊,像男人那么大的一条虫。”
孙母:“……”
她恨得咬牙切齿:“贱妇!”
高氏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忍不了,你休了我啊!”
孙明槐的腿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勉强能下地,此时站在屋檐下,沉声问:“那男人是谁?”
“我找好了下家。”高氏毫不避讳:“你要是不怕外人骂你是乌龟王八,就尽管把我留下。我今年才二十一,搞不好还能为他生个孩子……哈哈哈哈……到时候就姓孙……取名孙子……哈哈哈哈……”
“你疯了!”孙母怨恨地瞪着她:“你给我滚。”
高氏摇了摇头:“除非写张孙明槐不忍拖累我下半生放我回家的和离书,否则,我都不走。”
母子俩面色铁青。
最近孙父跑到镇上找活干,没有工钱,只包吃。白日都不在家,孙母气得手指颤抖,眼看高氏越来越得意,她忍不住冲上前:“我撕了你的嘴。”
高氏也不是受气包,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孙母真的很气,将这段日子的憋屈都化成了力道狠狠打在儿媳身上。揪着高氏的头发不撒手。
疼痛之下,高氏用了大力将人推开。
孙母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撞在了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登时就流出了血来。
高氏有些吓着了。
孙明槐见状,急忙拄着拐棍蹦跳着上前:“娘,你怎么样?”
地上的孙母看他一眼,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高氏面色煞白,今日在林子里纠缠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她找好的下家,两人已经约定好,她这边摆脱孙家就成亲。今日她回来,听到孙母的咒骂,突然就不想忍耐,一个冲动之下,掀开了衣领故意让孙母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打架也是为了发泄。
但是,她从未想过要把人如何。
早在两人越吵越凶时,匠人们就已经围过来看热闹了。也将婆媳二人扭打后孙母摔倒在地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高氏下意识想逃,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墙外的一群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她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冲动的脑子渐渐清明,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孙明槐喊了几次,见母亲毫无反应,转而看向院墙外的众人:“叔,麻烦您去帮我们请个大夫。”
被他喊到的男人有些无措:“我这还干着活呢……你得给我诊金。”
人命关天,比干活要紧多了。哪怕拼着今日不要工钱,也得帮忙找个大夫来。
孙明槐一脸为难。
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别说银子,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能先帮我请大夫吗?”孙明槐只觉得无比窘迫。
“我去吧。”还是有人站了出来,飞快跑了一趟。
地上的孙母呼吸越来越微弱,孙明槐坐在她旁边,满脸焦急。
高氏试着上前,被孙明槐瞪了回来。
还是院墙外的众人看不过去,上前将人扶进了屋。
小半个时辰后,大夫请到,给昏迷不醒的孙母包扎了头,却也仅此而已。
“依我看,准备后事吧。”
孙明槐放在身侧的手紧握。
高氏吓得哭了出来。孙父从镇上赶回不久,孙母就渐渐没了气息。
接下来就是办丧事,可孙家一个子都拿不出来,别说买白幡,连薄棺都置办不起。
为了给孙明槐治腿,但凡是和孙家有关的人,他们都借过了一遍。这会儿哪怕是丧事,也没人愿意出手。最后,孙明槐将目光落到了人群外的柳纭娘身上。
“大娘,求你帮我这一回。”
柳纭娘嗤笑一声:“就你冲我家做的那些事,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大度。想让我帮你的忙,做梦比较快。”
孙明槐本以为这么多人面前,姜芦花会在乎颜面多少给一点,不曾想到她这般不客气。
“算我求你……日后我一定会还的……”
“我不要你还,也不会借。”柳纭娘沉声道:“你娘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被你连累的。你若是心思纯正,没有哄骗钱小喜拿银子,你们家也不会这么惨。”
孙明槐面色微变:“不是我……”
柳纭娘:“就是你!”
到底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借了孙家铜板买了薄棺,丧事办得简单,第二日就把人下了葬。
柳纭娘的院子已经盖了顶,最近在修院墙,众人时常都能听到隔壁破院子里传出的惨叫声,高氏再出现时,身上到处都是伤。她忍无可忍,直接跑回了娘家。
孙明槐一瘸一拐追去了高家,也不敲门,就站在院子外扬声喊:“我娘死得冤,你不回家,我可要去报官哦!”
高氏:“……”
钱小喜的下场历历在目,她绝不要落到那样的下场。
高家本来挺疼女儿,可女儿杀了人……这会影响自家名声。高母倒是愿意接纳,可儿媳不愿意,她不得不为自己年老之后考虑,还是忍痛赶走了女儿。
高氏怕进大牢,不敢乱跑。留在孙家日日挨打。
孙明槐的腿已经瘸了,大夫都说,基本没有长好的可能。
话不绝对,只是大夫说话习惯使然。他自己也明白,这条腿,大概是好不了了。
苦心算计的前程不在,他又肩不能挑,活脱脱一个废人。也只有喝醉了,才会让他忘记这些烦心事。
孙明槐每次都要喝酒,高氏买不来就会挨一顿打,偶尔脾气上来,连孩子也打,夫妻俩天天都在吵闹。
开春之后天气越来越好,正月底,柳纭娘的院子落成,是村里最好的宅子。暖房那日,所有的人都到了,一片祥和热闹。
几丈之外的破院子里,孙明槐听着那边的热闹,心头格外难受,他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一直都认为害自己落到如今下场的人是姜芦花。
他脸色明明灭灭,眼神里满是怨毒,扬声喊:“大倩,你来!”
高氏磨蹭了一会儿,又不敢不进门。站在门口离他远远的,戒备道:“我真的没有铜板了……”
“我不要酒,”孙明槐指了指热闹的方向:“晚上你去把那个宅子给我点了。”
高氏瞪大了眼,诧异道:“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被你逼的。”孙明槐是想着自己需要人照顾,所以才没有报官。每日责打高氏,便算是为亲娘报了仇。
姜芦花不是得意吗?
把她的新宅子给她点了,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如果多喝了酒,兴许和宅子一起烧干净……想想就畅快。
“你搬个梯子翻进去,从厨房那里点火,不会有人怀疑。”
高氏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孙明槐举起了手中的拐棍。
高氏:“……”
*
暖房来的客人多,哪怕有姜家帮忙,柳纭娘也感觉特别累,早早就睡下了。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利落的翻身下床,从窗户看到厨房已经燃起了火,有个纤细的身影正打算开溜。她手一撑,从窗户翻了出去,几步上前揪住了往墙外翻的高氏。
“你想纵火杀人?”
高氏:“……”纵火是有,杀人是万万不敢的。
村尾住的人少,柳纭娘扬声喊了几句,还是惊动了村里的人。
看到烧了大半的厨房,众人都挺气愤。高氏浑身颤抖,哭着道:“我可以解释……”
“你留着去跟大人解释吧!”柳纭娘让人连夜报了官,天亮之前,就有衙差带走了高氏。
高氏不敢隐瞒,推说是孙明槐指使。
孙明槐倒打一耙,说高氏自己动手放火,只为了报复于他。
两人扯得乱七八糟。
高氏悲愤不已,这些日子里,她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无耻,见他振振有词,而大人似乎又听信了他的话。想到被他倒打一耙的钱小喜,高氏只觉前路无光。
她不顾羞涩,掀开自己的衣衫,露出大片青紫,大喊道:”大人,这个男人特别无耻!他打我,还逼我放火……民妇怨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语罢,飞快冲向了边上的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就如孙母一般,软软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孙明槐。
她杀了孙母,还放火烧房子,真追究起来,大概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与其坐牢,还不如一死证清白,至少,能拖孙明槐下水。
孙明槐被他那样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他腿瘸了,这一退直接摔倒在地,格外狼狈。
高氏的死确实有用,大人仔细查问了一遍,得知孙明槐这段日子确实在虐待她。那么,逼她烧了和自家有怨的汪家宅子也是有可能的。再说,高氏无论如何罪不至死,可她却愿意以死状告……加上牢中已经有些疯魔的钱小喜时时喊着孙明槐害她。大人当场就将孙明槐下了大狱。
孙父在得知这样的结果后,转身走了。趁夜回家把孩子送到了亲戚家门口,从那之后,再没有人看到过他。
孙明槐入了大狱,就住在钱小喜斜对面。
钱小喜已经疯疯癫癫,看到他时,欢喜得哈哈大笑。
“报应!前程……哈哈哈哈哈……你还有那玩意儿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
孙明槐腿折了,入了大牢又洗不掉自己身上的罪名,这辈子都没了科举入仕的希望。他听着钱小喜的笑声,日复一日的看着大牢上的小窗,时时刻刻都在后悔。
钱小喜没能熬到六年,一场风寒夺走了她的命。钱家自从孙家消失在村里之后,也再不提这个女儿。
孙明槐很会狡辩,只被判了三年。
三年之后,他出来也没有回村,在他看来,村里人又穷又刻薄,不会接济他。主要是孙家还欠了不少债,他要是回去,肯定会被追着还债。
他的腿还没长好就入了狱,几年下来,彻底瘸了。拖着一条伤腿的他根本找不到活干。城里的人也并没有善良多少,几年后,他被发现病死在一个桥洞底下。临死之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
柳纭娘在造好了房子后去了边境,不去不行,汪海娶妻,她得去喝媳妇儿茶。
汪海娶的是上峰家中的女儿,之后仕途一片坦荡,他性情耿直,后来做到了三品勇武将军。
柳纭娘在他成亲后,没有留在边境,她推说不习惯,又回到了村子里。大概是距离产生美,儿媳对她很上心,衣衫首饰吃食让人送回来不少。
朝堂初定后,朝廷每年减免赋税,百姓交的税粮一年比一年少,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村里的众人也渐渐富裕起来。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汪海他娘过得好,听说过汪家的人,都说姜芦花是个有福气的。


第120章 “私奔”的婆婆 一
大概是瘫了太久的缘故,姜芦花的腿脚格外纤细,哪怕是飘着,也看得出整个不协调,面容青紫,实在有碍观瞻。
这样的一个人,此时满脸感激之色,不停鞠躬:“多谢你护好了阿海,他那个媳妇实在太好了。又生了三孩子,挺好……挺好……”
她渐渐消散,柳纭娘清晰地看到了桌上瓶子确定装了一截东西。
*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锦绣,柳纭娘心稍定,以为这一回不用挨饿,就见门被人推开,一个四旬左右的男人推开门,容貌端方俊秀,醉醺醺闯进来,大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边上站着伺候柳纭娘用膳的两个丫鬟噤若寒蝉,乖巧福身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从头到尾,没有看原身这个主子一眼。
柳纭娘心下微凉。
正思忖间,男人一步步走到跟前,猛地抬手捏住了柳纭娘的下巴。
柳纭娘想避让,才发现自己手软脚软,下巴被捏得生疼,她微微抬眼,心中的愤怒泄露了些许。
男人却眼睛一亮,俯身吻了下来。
柳纭娘偏头,男人亲上了她的脸,却也不恼,闷笑了一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饶到屏风后,直接丢到了那里的一汪热气袅袅的水池中。
这繁华的屋中,竟然有汪温泉池子!
柳纭娘猝不及防之下落入池中,屏息闭嘴才没有被呛着,男人脱了衣衫,只着白色的中裤一步步下了水。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欲念。
柳纭娘:“……”
她浑身手软脚软,不知原身是在病中,还是中了软筋散。
男人高壮,看得到腹部肌肉结实,丝毫没有中年男子的油腻肥胖。可长相再好,也掩盖不了他不干人事的事实。
刚才进来那一路,柳纭娘不止一次推拒,可他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掉进水里。事前连声招呼都没有,也不见亲密男女之间该有的温情。
柳纭娘步步往后挪,靠在了池子边。手已经悄悄抓住了边上的木瓢。
男人笑着凑了过来,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满嘴酒气。就在二人都唇即将碰上的刹那,柳纭娘手中木瓢狠狠一砸,将人敲晕了过去。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却累得气喘吁吁。干脆也懒得动,靠着石壁闭上了眼。
原身名魅姬。
听这名字不太正经,她也确实不是良家女子,身份来历不可考,从记事起就在余国京都的百香楼。她自小习各种技艺,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也学了不少取悦男人的手段。长到十四岁,已然倾国倾城。
花楼嬷嬷颇费了一番功夫,挑在中秋十五将她推出。在此之前,已为她筹谋许久。所以,她一出现,引得城内权贵公子纷纷折腰,一掷千金只为和她见上一面。
嬷嬷不许魅姬卖身,多少银子都不成,也是想让她名气大了之后卖个高价。在花楼有意宣扬之下,加上魅姬本身确实容貌绝世又知情识趣,见她一面的价钱越来越高,名声也越传越响。
就在她接客半个月后,引来了安国公世子齐施临。
世子是被人拉来的,本身不情不愿,听完一曲就想要走。魅姬自是不许,这要是走了,岂不是砸她招牌?
彼时她一着急,含笑从弹琴时隔开了帐幔中走出,也走入了齐施临的心里。
齐施临看到她后,一步也挪不动,从那日起,更是不惜银钱天天包场,不许外人再见她。半个月后,甚至直接花了不少银子将她赎身,安顿在了名下的一处宅子里。
外人都说,魅姬运气好,遇上安国公世子是她的福气。
可她的好运气还在后头,齐施临对她一见倾心,在国公府长辈逼他娶妻时,他更是给魅姬安排了一个五品官员嫡女的身份,亲自上门求娶。
至此,魅姬成了世子夫人。
外人眼中的她一步登天,风光无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魅姬自从被齐施临接走之后,就再也不得见外人,成亲之后也是有名的体弱。从不接待外客,也不去别家做客,进宫更是从未有过。
这也罢了,她的出身注定命途多舛,早晚都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能得世子倾心,已是泼天的福气。然而,齐施临他经常会对她动手,更是故意凌虐于她,厌恶之情从不掩饰。但是,每次受伤后,他又会请来府中养的大夫仔细帮她治伤,尤其一张芙蓉面,更是不允许有丝毫损伤。
魅姬苦不堪言,但也认了命,乖觉无比。许是哪天都看不惯她的苦命,成亲一年后,她竟然有了身孕。
大夫把出喜脉,齐施临喜不自禁。处处妥帖不说,再也没有对她动手。魅姬本以为自此苦尽甘来,偶尔还会沉溺在男人给的温柔之中。可她欢喜得太早,孩子落地她还未满月,齐施临又故态复萌,再次开始揍人。
隔了一年,魅姬再次有孕,同样在孕期时齐施临温柔以待,这一次生下来了一个女儿。
两个孩子从生下来,魅姬只能逢年过节才能见上几面。母子之间感情……压根就不存在。
孩子一天天长大,齐施临身边除了两个母亲给的妾室,再无其他人。魅姬最是“得宠”,齐施临但凡在府中,基本都歇在正房。多年下来,身上遍布疤痕。
她生的孩子齐念宇长到十九岁,娶了万宁候府的庶出女儿贺平媱。
魅姬的一双儿女是齐施临唯二的子嗣,所以,她苦归苦,心里却一直期待着,等到齐施临死的那天,她应该就熬出头了。儿子成亲,她满心以为离自己逃脱苦难的日子又近一步。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个儿媳,奔着整死她而来!
“夫人,您还好么?”
有丫鬟在外间询问,柳纭娘睁开眼睛,再看到靠在旁边石壁上身赤裸的男子时,狠狠踹了一脚。
可她如今没有力道,一脚踹上去不痛不痒。男人动也未动。
与其说是被柳纭娘给敲晕的,不如说是他是醉得太狠睡了过去。
“进来。”
丫鬟进门,看到昏睡过去的齐施临,也不敢多问。服侍柳纭娘换了衣衫躺好,至于齐施临,她懒得管。
边上的丫鬟特别贴心,找了两个婆子进来,将人捞出来塞上了床。
外面一片漆黑,柳纭娘从池子里出来后口渴得厉害,她却没有使唤丫鬟倒水,也没起身去喝。她看着漆黑的夜空,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柳纭娘醒过来时,身边的齐施临已经不在。
忽然有人一脚踹开了门,粗壮的婆子几步进来,不客气道:“夫人,该起身了。”
边上有丫鬟强势地过来“扶”起了柳纭娘,将她摁到妆台前梳妆。
婆子阴阳怪气道:“夫人别以为宇夫人进门后您就能摆婆婆的谱,趁早收了心思……宇夫人虽是庶出,那也是正经的侯府女儿,可不会认一个下三滥的地方出来的女人为长辈……”
这位是齐施临奶娘的妹妹唐婆子,是他特意指来“照顾”魅姬的。她也试过告状,可换来的却是唐婆子的变本加厉。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见柳纭娘没反驳,唐婆子特别满意她的乖巧。恰在此时,又有丫鬟端来一个托盘。唐婆子亲手接过,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了柳纭娘的面前:“夫人,该喝补汤了。”
柳纭娘瞄了一眼,心下嗤笑。
这劳什子补汤,就是害她手软脚软的罪魁祸首。不止如此,凡是拿到这屋中的所有吃食,包括香炉中的香料,全都带着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物,要不是齐施临还记得给她吃些解药,魅姬怕是也熬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