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上一章:大师姐为何这样
- po文 婆文推荐PO18下一章:炮灰婆婆的人生(快穿)
薛洗月自认这半年来也是人生跌宕,本以为再没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大惊失色了,听了此事,嘴巴都张开了。
“大兄……”
“怎了?我那时还以为卫二你死在汉水了呢,自然以为北疆的卫二是假的。谁能想到你不仅没死,竟然敢一个人就回了北疆还占山为王起来。”
薛惊河还理直气壮,全然不觉当年不到十七岁的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士为知己者死,他阿父为了卫元帅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窝藏卫二,他自然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好友的妹妹、也同样是自己好友之人死后还被人利用,那可是足足一个半的知己!
卫蔷还笑他:“不过是看见了我的剑鞘就以为我死了,我叫你薛大傻子着实没叫错。”
薛惊河毫不心虚,随手从桌上取了颗蜜果放进嘴里,惊喜地瞪大了眼,先笑着说了一句:“这味道我可是很多年没遇到了。”
一旁的卫蔷愣了一下,笑容又真切了几分:“你要是喜欢,我给你讨两瓮带走,就不收你钱了。”
“哟,卫二真是难得大方。”薛惊河眉开眼笑,仿佛讨了天大的便宜,“我阿娘也喜欢吃这味道的蜜果,等我回去了与她说,让她给你做件新衣当回礼。”
连吃了两颗蜜果,两条腿一伸开仿佛有一丈长的男人凑到卫蔷面前又振振有词道:“我那时哪知道你会弃剑用刀?况且当时汉水附近都传说有一少年为了几颗从剑鞘上抠下来的宝石被人逼着跳了汉水,听了这话,再寻到你的剑鞘,我哪能不这般想?亏我哭了足两日,还在汉水边上用那刀鞘给你立了衣冠冢呢,你还反过来笑我这许多年。”
想想那时的卫二,父母大兄都没了,一人游荡在外,薛惊河为她在汉水立冢之后回了兰陵,没多久又知道卫二的恩师林大家也去了,接着是蛮族南下,天下大乱。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当年在长安一起放荡的将门子弟,有的血战报国,有的奔波逃命,大劫之后死了不知凡几。
薛惊河清明烧纸的时候还对他们说:“卫二在那头,还有卫大给她撑腰,你们可想开些,要点脸面,别打以多胜少的打算了。”
现在想想,薛惊河摇摇头:“也是我那时年幼,没想过你这卫二竟然是个百劫不死的真英雄。来,奖你颗蜜果。”
卫蔷刚想起那跳了汉水不知生死的沈秋辞,看见送到眼前的蜜果,眉头都皱了起来。
“太甜了……”
“觉得甜了就多喝两盏茶,等战事再起,沙场上你就是想寻这味道都难了。”
薛惊河还真给卫蔷连茶也斟满了。
看看茶盏,看看蜜果,再看看自己这好友,卫蔷笑着摇摇头,还是接过来吃进了嘴里。
入口是熟悉到令人不耐的甜,刚在舌尖,又被茶水冲淡,透出了果香气。
见自己大兄一直看着元帅,薛洗月作出好奇之态:“那大兄这些年还去过北疆么?”
“那是当然,从三年前开始,咱们就从北疆买棉布回来给军士做衣袍,前年我阿父那铁甲,我娘头上的红宝簪,都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
西北四州与北疆可不只是这般简单的通商关系,镇西军与定远军守望相助,薛惊河也是个坐不住的,要么军事,要么倒换东西,总要去北疆两三次,也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轻摇罗扇在一旁坐着看年轻人们说笑,崔瑶不禁在心里细细忖度着薛惊河,同样是将门出身,他与崔瑶熟悉的阿铮阿蔷还是不同的。
卫家的阿铮自小以承掌定远军为己任,明明也是十岁就被送到了长城边塞上的,却生了一副温文妥当的性情,与他刚猛热情的阿父截然不同,崔瑶眼见他长到了要成婚的年纪都从未见他与人动怒,若是没有后面的灾劫,他定会继承定远公府,如他父祖一般将一生时光都付予北疆,成为大梁的又一代国之柱石。
在很多时候,阿蔷并不会让人想到她的身份,认真说起来,崔瑶一直觉得阿蔷是她们这一代最像姜清玄的人,小小年纪就说自己将来要做个浪荡天下的游侠儿,天赋卓绝却不以之为傲,又是个倔强的,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喜欢上了林大家的剑就一定要拜师,想做卫二郎就去做了卫二郎,她的家人也爱惜她,愿意让她过得与旁人皆不相同。崔瑶曾想过的,卫家的小阿蔷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一个才华横溢又不与世俗同流的剑术大家,行走天下,对酒当歌。
可惜,阿蔷年少时的梦随着她父母兄妹一起逝去了。
再看如今的阿蔷,一双薄肩担起了定远军和北疆,她有些地方还如从前,有些地方像她的父兄,有些地方……竟变得令人极为惊心动魄。
薛惊河是坦荡,率性,豁达,爽朗,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经历过苦痛,未经历过无可挽回的绝望……正是天下间无数阿娘盼望自家儿郎能有的担当模样。
想起些许旧事,崔瑶手上扇子一停,又摇了起来。
当下最要紧的,是阿蔷所做之事,薛大将军哪怕不是助力,也别成了阻力,至于其他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暮色斜照,大将军在洛阳自然是有府邸的,薛惊河也不便在定远公府留宿,总算在宵禁之前打马走了。
大兄住进定远公府,伍晴娘当然要自己操持些细处,恰好大兄从元帅处回来,她转身想与自己大兄说些什么,却大惊道:
“大兄,你的眼睛可还好?”
“啊?”伍显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了?”
伍晴娘又摇了摇头,诧异道:“总觉得你双眼大了些许。”
……
入夜,大德殿内灯火通明,皇后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圣人,叹了一口气,又走到殿门外。
殿门外,石菩趴在条凳上被扒了裤子打庭杖。
“圣人昏迷了一日夜,你居然敢瞒报消息,石将军,你到底当我这皇后是什么?又当这紫微宫、这大德殿是什么?”
平日管着半个紫微宫的石将军、石总管此刻忍着酷刑,口中只说:“奴婢有罪。”
皇后冷冷笑了一声:“你所作所为岂是‘有罪’二字便能抵了的?若圣人此次有惊无险便罢了,不然……”
眉头挑了一下,她转身又进了大德殿。
殿内,一群御医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轻声说道:
“皇后娘娘,圣人用的药里放了不少有毒之物,用药之人想的是以毒攻毒之道,可……可许是最近咳血难喘的症状重了,圣人就多吃了些药。”
“什么叫‘许是’?尔等是御医,竟然连圣人身子到底如何都不知道吗?你们每日请脉都没发现圣人吃的药不对?”
几个御医以头抢地,连声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不敢欺瞒娘娘,圣人……圣人一直不许我们请脉,只让我们虚造脉案!”
一听此言,皇后似乎气得狠了,退了两步,被女官扶坐在了榻上。
“虚造脉案?那我这些年每日看他脉案,为了那病情起伏或悲或喜,又算什么?”
外人只道圣人无病装有病,只有宫内这些亲信才知道,圣人是有病装无病。
半晌,皇后长出一口气:“圣人何时能醒来?”
御医道:“已开了解毒的汤药,长则三两日,短则一两日,圣人是会醒的。”
“好,你们好好伺候,不可再有隐瞒!”
“是!”
背对着跪伏在地的御医,皇后又走到了圣人的床前。
“七郎,您可要快些好起来!”
语气何等情真意切,竟然将自己刚刚才知道的被欺之事硬生生忍了下去。
殿外,石菩挨足了一百杖刑,瘫在条凳上如死狗一般。
一黄门作势要抓他从条凳上下来,实则趁人不备将耳朵凑到了石菩的嘴边。
“山斋院,千万守好,别让皇后……紫衣黑袍,都烧了。”
第93章 竞标 “六里路的事,哪用劳烦你们这些……
东都洛阳已经是热风喧嚣,而北疆最北的丰州,晨起的风还沁着冷意。
胜州与丰州去年才从蛮族手中夺回,不仅城墙还未修好,连路也未铺完,从胜州往北的草原上每隔两里路就有一块石碑指示着往西北去的方向,就这,还是今年春天才有的。
石碑有一人多高,夏日草盛,寻常石碑早就被淹没在了遮天蔽日的草中。
因着往丰州走的人多了,草原上被踩出了一条路来。
一对老者相携而行,晃晃悠悠,到了一石碑跟前。
石碑旁有人放了根圆木,正是供行人休息的,两位老人走过去,看见一青衣汉子坐在木头上,一旁还有一匹棕色的马在探头慢悠悠地吃草。
汉子生得精悍,一脸胡子仿佛许久未修整,越发显得粗犷,两位老人都是寻常布衣打扮,若是在北疆之外,这样的老人看见这样的汉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偏偏这里是北疆,两位老者一看见汉子的黑色的短衣就笑了。
“这位兵士是早起就赶路了吧?”
看见两位老人时汉子已站了起来:“是,三更就已上路了。”
以头巾包着脑袋的妇人连忙转身从老汉推着的车上取了两块蒸饼。
“兵士,赶紧吃了再上路吧。”
“不必不必,多谢两位老人家,我带了干粮,方才已经吃完了。”
见兵士坚辞不受,老妇人叹了口气,让她老伴儿将车停在路边,两人在木桩上也坐下了。
借着天光仰头看着石碑,老妇人眯了眯眼睛说:“那上面写的可是六?”
她老伴儿还没说话,兵士已经接口道:
“是,前面还有六里地就到丰州城了。”
老妇人顿时有些得意,看向一旁的老翁,说道:“我可是认了二百字在心里的,这字就没看错!”
老翁笑着点头,老妇人顿时更得意了。
汉子见状,也笑了,道:“老人家耳聪目明,寻常年轻人也难比得上。”
“这话夸得可就过了。”嘴上这么说,老妇人还是笑了起来,露出了嘴里的空洞来,两颗门牙已经是没了。
两位老人都是北疆最普通的样貌,皮肤黑黄,脸手都有冬天冷风留下的皲痕,只是双眼明亮,看着就精气神十足。
坐在圆木上吃粮喝水,两位老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裹着蒸饼的布巾整齐叠好收起来,喝水的陶罐也用得小心。
汉子站着看了一眼天色,再看看还没吃完草的马,低头与老者闲聊:“两位老人家往丰州去可是要送货?”
老妇人点点头,站起来将车上的草席子掀开,露出下面的陶土坛子,说道:“我们本是云州人,我儿子、儿媳被调派到东边开矿,我们两个人就跟了过来,别看是两把老骨头了,光我们两个今年开了一百亩的荒地出来。”
在北疆当兵,都要垦荒种地,见两位老人已经到了脱齿疏眉的年纪还能开出一百亩荒地,汉子不由得肃然起敬。
见他这般,老妇人笑了,拍拍车上的陶土坛子,又说道:“我去年冬天来了这儿,什么都没干,先撒了一大片的芦菔种子,这不到现在就有了些芦菔?丰州城里来了那么多人,天天要吃要喝的,有个女将军说我这酸芦菔做得好,买了好些,说要给丰州城那些洛阳来的客人们吃,其实一点菜哪用那许多钱?我就多做了些酸芦菔,想着给那女将军送来。”
“您走几十里路来送菜,万一到了丰州城找不到那将军怎办?”
听汉子为自己担心,老妇人笑得狡黠:“背着大剑的小将军,那是当初打跑了土匪的泰阿军,我如何不知道?我找着泰阿军,我就能找着小将军。”
一听这般形容,汉子不由一默。
想了想,他又说道:“不如我替您……”
老妇人连连摆手:“六里路的事,哪用劳烦你们这些为我们抛家舍命的?”
说完,她接过自己老伴儿喝完了的陶罐子自己也喝了口水,擦擦嘴就又要上路了。
见她要推车,老汉连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一把将她拉出来,自己将脖颈套进了车套里。
一旁帮忙的汉子这才惊觉,这位一直闷不吭声的老人,竟然是哑的。
见自己老伴儿不许自己推车,老妇人又是气又是笑:“只六里路了,我推不到再换你还不成?”
走出几步又气哼哼说道:“你不让我推车,还让我多吃个蒸饼,你是不是养猪养出了瘾,将我也当那猪了?”
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却仿佛吵吵闹闹有来有往,渐渐隐入了风吹草动的声响里。
汉子静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又过了约一刻,仿佛山呼海啸一般,无数穿着青色短衣的人骑马而来。
“将军,一整夜这条路上都没有从东都来的信使。”
“好。”背着大剑的卫莺歌坐在马上遥遥看着前方,天色已然大亮,昔年叫做“西受降城”,如今成了丰州都护府驻地的城池已然近在眼前。
而她身后,是三千定远军泰阿部,专司剿匪、护卫,正和今日。
丰州城内热闹非凡,昨日裴道真突然说今日就要竞标,一众世家着实措手不及,今日,五十多世家坐在丰州都护府的地基上,看着木梁和堆砌的石块,任谁都想不出来,要在这做得的是动辄几十万钱的买卖。
裴道真自从来了北疆,做事越发简单粗暴起来,只让这些人坐好,也不与人客套。
“六份丰州通商凭信,五万贯一标,二十标必得一名额,可有人愿直接出百万贯?”
于家与郑家之人遥遥看了一眼,他们两家都带了足有百万之数,可真要一下子拿出一百万……总要再看看行情。
见没人愿意直接拿到一名额,裴道真点点头。
“那我们便一个一个来。第一个,底价一标。”
“两标。”
“四标。”
“五标!”
五标就已经是二十五万贯了,有人看向出价之人,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份紧迫之意。
很快,第一份凭信就到了八标四十万贯之数,出价的是陈家,陈三老爷陈叔栋一摸怀中,定远公那免五万贯的信物还在,算上这个,三十五万拿下一凭信,还真是划算的买卖。
“十标!”
陈叔栋猛地转身,看见左边一丈外陆蔚的弟弟高高举着手。
“疯了吧!一下抬价到五十万贯?!”
有一小世家的子弟见几大豪族都争得不可开交,连忙也举手:“十一标!”
“十二!”
明明是四面通风之地,此刻竟仿佛越来越热,所有人口干舌燥,听着竞标之数一路攀升。
“十八标!”
九十万贯!
全场哑然,看向那之前寂寂无名的一家,互相看了看,九十万贯,还差一步就到顶了,许多大族这次都没带这么多钱来北疆。
于家之人冷冷一笑,小小门第也敢来北疆显威风,只怕这凭信到手,靠着通商之事赚了些钱财,也没命花出去。
这般想着,他心中便好受多了。
接下来,他又难受了起来。
如果说那等小门第为了赚钱不顾一切,那钱家、骆家你们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陆家,你们不是门庭败落?怎么还有那么许多钱财?
尤其是陆家,明明旁人都在犹豫,你非要砸上去两三标之数,你莫不是疯了?
眼见六去其三,每一凭信都是八九十万才被拿走,于家之人深吸一口气,必须要出手了,他北上之时大兄可是说了,他们河南于氏无论如何都要拿走一份通商凭信。
接着,郑家直接二十标取走了第四个凭信。
陈氏二十标取走了第五个凭信。
于氏之人猛地站了起来,高喊道:“二十标封顶!”
却发现与他同时喊出来的有三四人。
裴道真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语气惊诧:“没想到诸君如此热切,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奸诈!
裴道真,你不配为世家子!
心中骂声连天,于氏之人硬是挤出了一笑:“副都督,既然定远公说过二十万顶格可取一凭信,不如就给我们几家一人一份?”
“不可不可,说了是六份,那就是六份,已得了凭信的五家花钱要的就是六分之一,如何能让其变成十分之一,九分之一?”
裴道真的话引起了那五家的连连应和,他们已经稳坐台上,自然不介意看着旁人为了最后一份凭信打得头破血流。
郑氏与于氏本来颇有默契,如今郑氏已然稳妥,那郑家之人也对着于氏笑了起来。
“那请问副都督,如今又该如何?”
裴道真袖手站在台上,笑着说:“自然还是……价高者得。”
一刻之后,河南于氏以二十六标一百三十万贯的高价取走了最后一份通商凭信。
他本想拂袖而去,可裴道真还要当场勘验钱财,等一切事了,天都要黑了。
“好了,未来三年,丰州还要与各位多多往来,携手共进!”裴道真连连行礼,可谓喜气盈腮。
于氏那人此事心中想的已经是如何将裴道真从丰州赶出去。
却没想到,等他回到所驻之地,才知道于崇如今停职待审,还让他一定要将钱从北疆带回去。
钱……钱……
想起自己方才眼睁睁看着银钱入了丰州府库,这人几乎跌坐在地上。
这一日,丰州边市得钱五百九十五万贯,几乎抵得上大梁一年的七成税收之数。
到了第二日,还在为通商之事或悲或喜的各家才会得到消息说他们族中被参侵夺盐铁之利,要被清查家产。
而那时等待他们的,就是来自三千北疆泰阿部的问候。
被一位寻常老妇人称作“小个子女将军”的泰阿将军卫莺歌会抱着一坛再寻常不过的酸芦菔看着人们清点世家亲手送到北疆的钱山银海。
第94章 脉案 “我只是个女人家,膝下无子傍身……
“两日了,圣人还没醒,石将军,圣人一贯待你不薄,你就想这般眼睁睁看着圣人虚耗在床上?”
挨了百杖的石菩只是被随便上了些药就被绑在了大德殿前,他腰腿处本就被打烂了,这般绑缚在木桩上足足两日,早就没了知觉。
抬起眼借着灯光看向站在面前的皇后,他轻声说:“娘娘,奴婢自知罪孽深重,您想知道什么,奴婢但有所知,不敢有分毫隐瞒。”
“是么?”两日夜未睡,皇后一双眼睛熬得赤红,看着石菩,她冷冷一笑,“你说过圣人的药是徐元福所制,人已死了?”
“是。”石菩轻轻点头,“徐道长看出了圣人是中了毒,话中透了出来,奴婢便将人杀了。”
徐元福是一炼丹道士,去年到了洛阳之后名声大噪,后来又悄然离去,东都众人都以为他是回了哪座山头清修。
谁也没想到,他是因给一个不得了的人看了病、制了药,便枉送了性命。
“他当初的脉案呢?”
“在宫外奴婢私宅的花田下面。”
卫薇点了点头。
“我会将这些脉案找出来,交于御医会诊,救回圣人。”
说完,她转身,看向还在大德殿内忙碌的一众御医。
“按照圣人一贯所为,今时今日救他之人,除了从小伴他长大的石将军与身为皇后的我,其他人都会死。”
石菩还没想明白皇后为何会这样说,就见琴心快步走过来,站在一旁低声道:“皇后娘娘,上阳宫管事胡好女已来了。”
皇后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她并未看石菩一眼,只说:“让他来。”
生了一张文雅好面相的胡好女穿着一身绿袍走到近前,双膝跪在地上。
皇后看着他,道:“胡副总管,你可知石将军家在何处?”
在她身后,石菩早已瞪大了眼睛。
“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
“好。石将军如今身子有些不方便,他有些东西放在了自家后院……”
“皇后娘娘!”石菩努力抬声,只觉得自己嘴中都是血腥气。
皇后并不是让胡好女去拿东西,她是让胡好女去死,她是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圣人下令将胡好女处死!
说不得还是要他动手,就像他这些年里杀了的那许多人一样。
胡好女静静地跪伏在地上。
干净柔和无害,像一只全然不知刀锋在侧的羊羔。
石菩哑着嗓子对皇后说道:“娘娘,奴婢有要事要奏秉。”
“是么?”唇角缓缓漾出一个笑,皇后垂眼道,“琴心,你先带胡副总管下去。”
石菩直直地看着皇后转过身,艰难地低声说道:“娘娘,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救回圣人。”卫薇柔声说道,“我只是个女人家,膝下无子傍身,只能盼着圣人身子赶紧好起来,我还能想要什么呢?”
只是如此?
看着皇后的脸,石菩的嘴唇轻动,片刻后,他缓缓道:“娘娘,圣人床尾一侧有一暗锁,钥匙……在圣人的镇纸里,您将之打开,里面就是圣人历年来的脉案,您可找信任之人看过之后再放回去。”
皇后轻轻挑了下眉:“那石将军之前所说,可是在试探我?”
“奴婢不敢,圣人之物,没有圣命,奴婢不敢擅动。”
圣命?
卫薇快步走进大德殿,先让众人都离开,然后,按照石菩所说她,果然找到了圣人历年来的脉案。
看着五份不同的脉案,五种不同的药方,她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叫来一名信任的御医,叮嘱他自己将脉案看完,皇后就再也未看那些脉案一眼。
走到无人处,仿佛是在平息心绪,卫薇却只想放声大笑。
这便是赵启恩做的皇帝,他有数百御医却不敢用,给他看了病的人就要被他杀死……哈,他性命攸关,还怕别人知道了他的脉案再害他。
据有中原又如何?
这般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畏首畏尾,还不如一个乡间坦腹而眠的村夫!
“来人,将石将军押回住处看管!”
“是。”
胡好女被叫来了紫微宫,什么也没做,又被送出宫门去,如今的紫薇宫戒备森严,若不是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亲自护送,他决然是出不去的。
夜色深深,他跟在琴心身后,一言不发。
快走到宫门处,琴心转头看向他。
“胡副总管,你从前伺候过先帝,大胡总管、金总管、高将军……他们都殉了先帝,只有您如今在上阳宫中安稳养老,想来,您是知道,自己如何才能继续安稳下去的。”
胡好女微微低着头,缓缓道:“多谢秦侍书提点。”
琴心一怔,在宫中呆久了,每日被人唤作姑姑、女官,又或者被人称琴心,她都忘了,她原本便是姓秦的,琴心,秦忻。
走在她身后的太监声音软得更甚月色:
“我与石将军不过是同乡故交,得他提携才有今日,今日见石将军因事君不利而受伤,实在心中难忍。”
琴心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胡好女:“难不成胡副总管有什么帮石将军脱罪的好法子?”
“我只是想到……”
明月当空,一支树影遮在胡好女的脸上,他低声说:“想来,圣人的病,先帝废后申氏应是知道些什么,她一日日拖着不肯死,可总说自己要死在圣人前面呢。”
……
“申氏?胡好女是这般说的?”
“是。”
皇后趴在榻上,苦熬了两日夜,她也熬不住了,回到自己寝宫也不敢入睡,只是是解了头发稍微松缓片刻。
“申氏……”
一时思绪杂乱,卫薇先将此事放在脑后,又问琴心:
“那姓何的药童真的能只看一眼就将自己所见的字一字不错地背下来?”
“娘娘尽管放心,家里寻了几年才得了这样一个人,又教了两年医理,定然不会出错的。”
“好,今天后半夜你就将人换出去,速速将脉案和药方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