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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晴娘一时间脑子都昏乱了起来,她坐进车里都不知自己该想些什么。
那定远公分明是知她能知……
她能知,她如何不能知,先夫死后她被关在院中,每日除了纺纱就是受着婆母教训,唯一的乐趣就是每日用脚量着院墙的影子,冬至影长,夏至影短,年复一年,她如何不知?
伍显文酒醒之后还有些昏沉,靠在被子上看着自家妹妹,笑着说:
“晴娘,阿兄今日颇有所获,你要走到人前,让人听你言,观你行,知你心,东都无人知你,我们就去一个有人知你之处,可好?”
伍晴娘勉强要笑,眼一眨,终有泪落了下来:
“阿兄,旁人如我,孙子都有了,你何必还为我再嫁之事费心?”
“争个道理的事情,如何能说是费心?定远公想我去北疆,我还真有心要去,你不如就陪我去看看,如何?”
“阿兄,你身为户部侍郎……”
“晴娘,别想我,想想你自己,这世间算题无数,你自解你的,我自解我的。”
伍显文勉强坐正了身子,拍拍妹妹的肩膀。
“说与阿兄听听,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伍晴娘紧闭着嘴没有答话,她这一生有一题从来难解,便是“想想自己”。
这一夜她梦里有一棵树,高耸入云,有一条长长的影。
那树在北疆。
第26章 臂膀 待他们忘了的那一日,就是圣人要……
看着伍家兄妹离开,卫清歌说:“家主,晏刺史若是知道你说她相貌平平,她会骑马来找您理论的。”
卫蔷转身,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着说:“她那马场里两千匹马她疼得宝贝似的,哪里舍得骑那么远来找我?”
“对哦。”小姑娘点点头,仿佛放心了似的。
“再说,若我真能带回去两个会精算之人,她们乐得抢人,哪还会管我说些什么。”往书房走了两步,卫蔷又停了下来。
院中有几处积水,映着枝繁叶茂,披着一身夕照的卫蔷恰好映在水影中。
“本想问问那伍显文为何也会提世家商税一事,与南吴那只死鸟的行迹相照应,此番听来,他一贯于税上用心,昨日之议非是临时起意,也不是被什么人诱导而来。”
看着她神色舒展,卫行歌道:“元帅,那是否还要查查那位伍姑娘?”
“查,查清楚些也都安心,不仅要查她,我疑心户部中有人与南吴勾结,将伍显文所想之事告诉了那死鸟,你们便从他身旁往来之人身上查起。”
卫蔷伸了个懒腰,走过院门,手指在树枝上敲了一下,便有细碎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细细地查,想来这一两日燕歌就到了,也不至于缺了人手。”
“是!”
坐在书房中,卫蔷回想自己今日在朝上所行所见。
姜清玄说皇后在朝上非是皇后,而是圣人的耳鼻口舌,这话是说给圣人听的,如今局面,皇后示之以卑弱方能更得些圣人垂怜,也是说给她听的,明言皇后针对她一事皆是圣人指使。
看来皇后对她说要换掉瑾瑜另立世子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估计还要在定远公世子之事上大做些文章给人看看。
“边市通商之事,算是世家胜了一筹,虽是圣人自以为之局,他也必要为此提拔寒门以做平衡,待到竞标前后世家无暇东顾之时,他更将设法大肆提拔寒门,既要提拔寒门,自然要为皇后立威,又或者他要从寒门中再起一党,有人要进,必有人要退……”
想了一会儿,她长叹一口气:
“先将那些姑娘们捞出来,我趁机退上一步也并非不可。”
…………
于崇府中,谏议大夫于岌骑马而来,见了堂兄第一句话便是:
“大兄,我已与我妻弟说定,让他去丰州做一长史。”
于崇本在牡丹阁上听着歌姬新排的曲,手上还揉着一爱姬的身子,略一抬眼皮,只说:“曲罢再谈。”
一曲罢了,于崇还点评了几句,一双眼在几个歌姬身上转了一圈儿,才对自己的堂弟说:“他可是心甘情愿?莫要为了一点小事你们亲眷之间生了嫌隙。”
“大兄尽管放心,我那妻弟家中我都给安排得一应妥帖,定不让他生出外心。”
“那就好,余下之事自有我去与裴道真相谈。”
两人沿着牡丹园一路前行,到书房中刚一坐定,于崇就听自己的堂弟说:“那姜老狗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居然还给定远公说话,怪哉怪哉,莫非是他也想从通商之事中牟利,才由得定远公当面放肆?哈哈哈,定远公的刀着实够快,将姜老狗的脸上剃了个干净!”
于崇闭上眼睛轻缓了两口气,才道:“通商通商,我看你是被通商之利迷了眼,只觉得别人也盯着你所想之利。”
于崇身材彪壮,连榻都比旁人的更大些,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卧,道:
“边市之事既成,‘标信法’也已定下,结交定远公乃是世家必有之事,她虽与世家并非一心,可边市一事,她与我们是共利之人,这便是定远公的势,她在东都之势已成,姜老狗避其锋芒才是上上之策。再者,就算皇后真把她关在刑部要处置她又能如何处置呢?夺了她的爵?废了她的地?将她兵权分给别人?丰州都督另找她人?乾宁十三年前辙犹在,稍有不慎,蛮族南下,便又是一场西京大火。抓之难罚,就如雷响惊天却无雨降下,最后丢的还是圣人的颜面。那姜老狗必是有此虑,才让皇后示之以弱,皇后示弱,丢的是皇后的脸面,却护住了圣人的脸面。”
手指在鼻尖一蹭,闻到了一缕脂粉香气,于崇粗壮手指搓动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标信法乃是从世家手中分利,又要世家彼此争斗,与其说是有利于北疆,不如说是有利于圣人,既然宁愿给圣人当枪,也不肯与咱们诸家同谋通商之利,那卫臻她就要与寒门在圣人面前争宠,争脸面,你可知,他们争来争去,最重要的是何物?”
他堂弟摇了摇头。
于崇哈哈一笑:“你好养狗,竟不知何等狗是养不得要被打死的?”
“最先被打死的狗是会咬主人的狗,会咬主人,那狗是必死。今日姜老狗所做,与当初申家仿佛,眼下圣人和定远公君臣一心,可总有一日,圣人会忆起今日,会忆起定远公在明堂之上跋扈,却只罚了一月俸禄,会忆起姜老狗舍了皇后的颜面去顾全圣人的颜面,会忆起……定远公,是会在明堂上拔刀的。”
那一日,就是定远公步她父兄后尘死无葬地之日。
“她不是卫家的二郎,她是大梁的卫二郎。”于崇又想起了先皇说过的话。
卫臻啊卫臻,这等话你竟信了?
你怎能信呢?
于岌听完,探身问:“大兄,若有那一日……那,那边市?”
“北疆平定之前,圣人不会动定远公,我等要做的,就是在北疆彻底平定之前,将丰州上下把握于手中,你那妻弟颇有几分手段,若是他能成事,就是我于家大功臣。”
于崇叹了一声又道:
“我若是那卫臻,便与那蛮人打得有来有回,一年胜几场,败几场,东都不拨钱粮,就放了蛮族进中原抢杀一番,旁人挨了打,自然知道我这守边之人不仅动不得,还要捧着。哪像卫臻,被先帝封了个‘定远公’就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朝中都快忘了蛮族之凶残,待他们忘了的那一日,就是圣人要动卫臻,朝臣皆拍手称快之时。”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于崇突然有些心烦,他又想起了当日那高坐在马上的身影。
那时人人皆想其生,因其悍勇。
也终有一日人人皆想其死,因其悍勇。
而自己这被她所救之人也必将看其死,因她……
“大兄?怎突然做出怅然之态?”
“无他,我只是想到一朵花,人人欲其凋敝化尘土,不过是因为那花开得绚烂惹眼,香气扑鼻,却又不在任何一人手中罢了。”
说完,一拍大腿,于崇坐正了身子,道:
“第一年的六家标信,于氏势在必得,族老中必有反对之人,你我兄弟必须站在一线。”
于岌连忙道:“大兄尽管放心便好,不只是我,余下兄弟也必以大兄马首是瞻。”
于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翌日,定远公又上朝了。
她继续与吏部要人,吏部仍是无人可给。
吏部尚书齐行谨也给出了新的解决之法,今秋吏部招人之时可特为北疆招一批书吏,定远公若是不放心,招人之时可派亲信来看。
对于吏部来说,这已是给了北疆极大的好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了裴道真这吏部侍郎的面上。
定远公仍是冷笑道:
“齐尚书,如今是春天,到秋天还要小半年,招来的人也难能立刻顶起实务,昨日我已说过了,丰州要即时能用之人。”
齐行谨道:
“定远公,你若仍是不满意,老朽也实在无法可想,不如定远公只管唤了兵卒将老朽绑去北疆。”
你来我往,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诸事议了个差不多,尚书令姜清玄出列道:
“皇后娘娘,臣有一事启奏,岁初之时圣人病重,皇后娘娘召请诸臣家中未婚之女入上阳宫为圣人祈福,如今已过数月,圣体也有起色,可见诸女子用心之诚,可上阳宫毕竟是行宫,没有臣女久居之理,臣以为,之前皇后娘娘封她们为祈福女官,可宫中并无此职,她们久在宫中,终究有些不合礼法。”
姜清玄位于诸臣之首,他身后有人因他之言而生出了无数心思。
就连只当自己没有女儿的郑裘都忍不住想这姜清玄是不是昨日受了卫臻之辱,今日就要给世家卖一个好。
珠帘之后,皇后道:
“当日招诸女子入宫祈福也是无奈之法,如今圣人圣体稍安,她们也确实有功于国,我本欲在上阳宫建一清心庙,给她们久住为圣人祈福,不知尚书令又有何法?”
姜清玄道:“皇后娘娘,诸女子有功于国,自该褒奖,诸女子出身世家,自幼便通习诗文,既然知诗书懂礼仪,不如就将她们封为在册女官。”
“等等。”定远公打断了尚书令的话,“为了祈福让她们入宫,这便罢了,既然是祈福有成,就该让她们各回各家,如何能就此留在宫中?况且女官一职本是从十四五岁的官宦人家女子中择优而选,如今将世家未嫁女子无论年纪大小全都封了女官又算什么?”
定远公为何突然站出来?
女儿都要在宫中当女官了,郑裘想的还是定远公,他突然想起当初于崇家中宴饮,定远公当众应允了裴道真会救出他女儿。
原来如此。
姜清玄看向她,声音一如往昔:“定远公,这些女子在宫中呆了数月,封她们为女官乃是看她们于国有功。”
听见姜清玄如此说,郑裘自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明白了今日之争。
姜清玄就是要卫臻她救不出裴道真的女儿。
他是要卫裴二人不和。
他是要断掉卫臻在丰州的臂膀!
第27章 满意 “他……她……也是女子?”……
不出郑裘所料,听闻女儿要被封为女官留在宫中,裴道真果然站了出来,道:“皇后娘娘,小女年幼,平素顽劣,能为圣人祈福已是天大的福气,实在不堪为女官。”
“裴侍郎过谦了。”
女子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一众女子在上阳宫中随太妃给圣人祈福,太妃常言她们娴静文雅,安分勤谨,于祈福事上至恭至敬,既然是恩典,裴侍郎就不必推辞了。”
裴道真忍不住看向自己身侧与身后。
只有寥寥几个世家朝官站了出来,也都是官职不高之人。
各家几十名女孩儿就要这样陷入上阳宫中从此不见天日,众人如他所料的那般无动于衷。
郑裘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若只是裴道真,他也愿意为自己的女儿说几句话,可现在姜清玄要对付的是卫臻。
这就不能怪他多衡量几分了。
这时有人出声道:“皇后娘娘,即使是入宫做女官,也有与家人告别之期,此圣人之仁也,当日禁军临门带走了一众女子,也非以在册女官之名,如今加恩,可否放她们归家几日,以彰圣人之仁德?”
说话之人是陈伯横。
到了此时,他这闭口相公终于站出来,为了那些被带进上阳宫的世家女儿们说了一句话:
明堂上,姜清玄看向陈伯横,突然一笑,而后说道:
“陈相公,既入宫闱哪能轻易进出?还是免了罢,宫孝女之事可一不可再。”
陈伯横的眉头轻轻跳了一下。
所谓宫孝女乃是太宗时的一名女子,生的容色姝丽,太宗好往山中狩猎,于河边偶见,欲纳以为妃子,知她父母早亡,家只有祖母一人,便特允她回家三日拜别祖母。
可没想到第三日夜里她祖母吞了太宗赏赐的黄金自杀,那女子剪去了满头青丝跪求出家,按律将被处死。儒生们知晓此事,纷纷为那女子写诗作赋称其孝,太宗在朝臣劝说下为彰显仁德收拢人心,便允了那女子出家,人们不知其姓名,便以宫孝女称之。
虽然这一事上有那么几分以民心改天意的意味,可从那之后封妃便再无归家之例。
陈伯横一时难言。
旁人提起宫孝女之事不过是个旧例,可当时有两人可谓是全力推动其免死之事,一人挥洒长诗提振人心,引得满京皆议此事,也有一人通联各世家中年轻怀善之人,终于打通关节,将百姓陈情送到了御前。
前一人,曾被满京唤其“白衣郎”,如今正是当朝尚书令。
后一人,曾被世家叫做“麒麟儿”,如今是当朝丞相。
陈伯横竟一时无言。
当日皇后趁着上朝之时突然派了禁军从各家在东都的府中带走了一众女子,各家毫无防备,若是能让那些女子回家,短短一两日,祖母哭瞎、佛像崩倒……只要世家愿意,只要给他们短短时日,他们能想出无数留下自己女儿的方法,炮制出无数的“宫孝女”。
这没了胡子的姜假仙儿几乎就是明着在说:“当初老子干过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装什么正经人?”
这人!这人?
一言拦住陈伯横的姜清玄转回头去,又道:“册封女官乃是皇后权责,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皇后权责?”卫蔷看着他,“皇后权责乃是后宫之事,尚书令将之拿到朝议上来说,自然是要议之,论之,哪有可说不可议之理呢?”
珠帘轻动,坐在御座之后对皇后开口道:
“定远公是想议本宫执掌后宫之权?”
明堂上挎刀而立的定远公道:“微臣不敢。”
“不敢?既然不敢,那便听着我下旨,传旨内廷,一干祈福女官有功于国,封为尚书院女官以示恩赏,仍在上阳宫侍奉,盼其勤谨诗书,恪尽职守,不负圣人与我之信任。”
说完,卫薇的一双眼睛透过珠帘的缝隙看向卫蔷。
“定远公,如此,你可满意了?”
满意,很满意。
一下朝,裴道真就骑着马径直去了旌善坊定远公府。
脸上愤恨之色路人皆可见之。
定远公府内,卫蔷让卫清歌去端了几张掺了肉酱的胡饼来吃。
“我这婢女别的不会,整治吃食的巧思还是颇多的。”
说着话,卫蔷引着裴道真入了定远公府的书房。
裴道真自进了院子发现此中庭院开阔,连一侍奉之人也无,便知道此处是定远公与亲信议事之所。
定远公府的书房陈设甚是简单,有几张胡凳围在一张书案周围,书案正对南窗,案上笔墨纸砚俱全,有两支快要写秃的笔被放在一侧,显然是舍不得扔,砚台是寻常品相,一旁的墨条用去了大半,笔洗也是寻常陶制的,内侧放了些被拆开的书信和本章,只看案上,更像是个勤于书写的清寒文士所用。
一面墙上挂着一张大弓,另一面墙是一书架,上面只有小半摆了书,裴道真看见一本斜放的书乃是《九章算术论解》,显然是被看过的。
不知为何,他心中对定远公更多了两份亲近之感。
卫蔷不知这裴道真又在心里想着什么,看着窗外的海棠说道:
“女官一步既成,剩下的便是等。”
裴道真不禁了一口气:“只盼阿盈在上阳宫不要太过心急。”
“急也无妨。”
卫蔷笑着道:“嫂夫人在家也可急一些,在寺庙上香晕倒之类矫□□劳烦她只管做一些,再有你那儿子,有空在街上遇到了我家行歌之类,只管打一场。”
裴道真:“……”
他想起了归德郎将那英武之姿。
片刻后,他喃喃道:“国公大人,我那犬子纵使是急,也不至于疯了。”
卫蔷哈哈大笑。
裴道真也不禁笑了。
“裴侍郎可知令爱如今情状如何?”
听到对方此问,裴道真想叹气,又忍住了。
“上阳宫荒废了大半,只有几位老太妃连同罪妃住在其中,说是行宫,与一牢狱也无甚区别,一众小女孩儿不过是艰难求生罢了,好在宫人日子艰难,掏些钱与他们,也能帮忙照应一下。”
罪妃。
恍惚一下,卫蔷才想到那“罪妃”是谁——先帝废后,申氏。
她垂下眼眸,手指在案上轻蹭了一下。
“若我没记错,先帝身旁侍候之人也多是被送去了上阳宫养老。”
裴道真想了一下,回道:“先帝去后,几位身边侍奉的大内官皆殉了,留下的小黄门之类倒是去了上阳宫,如今的上阳宫管事胡好女,在先帝时算是得用之人,废太子一事上也曾有护驾之功。他与紫微宫一众成了只认皇后的势利小人不同,不论是谁家求到了面前,颜面上都给了几分,名声倒还不错。”
卫蔷点了点头:“我知此人,有他在,想来令爱虽然不至于锦衣玉食如旧,也不至于受了皮肉之苦。”
如花般女子陷入深宫,还是被皇后用禁军强请,又是放在圣人登基后从未去过的皇宫……真说起来还不如坐个牢,好歹有个刑期又或是死期。
自家,锦衣玉食的姑娘如今沦落到不受皮肉之苦便是好事了?想起此事裴道真心中泛苦,却不敢与眼前之人多说。
旧年无人比她苦,更无人惜她苦,这便是人世至苦之事。
“定远公,你说要等,我们要等到世家纷纷将子弟送往丰州之时?那要等到何时?”
“也快了,我散往各州的乌护金饼已陆续落入世家之手,于家不是已经开始动了起来?待到圣人不想让世家在丰州做大之时,我们便可做局,让他想起上阳宫中的‘世家官吏’了。”
“可世人眼中,女官终究是内官……”
“裴侍郎,你是不是忘了北疆有多少女官?”
听闻此言,裴道真突觉心中一跳。
“国公大人,你欲将北疆女官之事公之于天下?我只怕朝堂震动,会徒生些波澜。”
卫蔷淡淡道:“已经有一个我站在了武将之首,想来文武百官也都该习惯了,况且,朝上也不止我一个女子。”
“不止?”
裴道真记性甚好,他回忆北疆官员名册,名册上并无男女性别,他只能靠每人身份一一对应,突然,他想起了一人。
那人如卫行歌一般在朝中有官职,平素往返于东都与北疆之间,与长袖善舞的卫行歌不同,“他”以悍勇寡言著称。
“他……她……也是女子?”
卫蔷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想到的人是谁。
遂又笑了。
“她也是先帝赐的官,也在满朝文武面前站了这么多年,想来能让他们更习惯一些。”
清风掠动发丝,她笑起来竟然有几分狡黠之色。
裴道真苦笑:“国公大人,莫说明堂上下朝臣,下官已被吓到了。”
正说话间,卫清歌端着刚出炉的胡饼进了院子,脸上笑意盈盈道:
“家主,行歌带了羊乳回来,大厨娘说可做金乳酪当午食,我只管端了两碗羊乳来。”
羊乳补脾肾,富人家中多以之供老病之人养身,裴道真平素不喜羊乳,今日却端起来喝了。
一饮而尽。
离了定远公府,他一张脸冷硬如铁,骑马而过,旁人皆知其是与定远公大吵一架。
“哼。”
裴道真面冷,心中也有一股气性。
那伍显文能算又如何,定远公为他看起了《九章算术》又如何。
他这一碗羊奶,也不比定远公府一桌酒菜差了什么。
毕竟,他还有一顿蒸猪头做底。
“那人竟是女子?”
裴道真猛的一拉马缰,突然想起自己疏忽了何事。
“她不是断袖吗?”
而此时,有人刚入洛阳,风尘仆仆,自北而来。
第28章 燕歌 “兔子觉得狼要来了,也是想躲开……
洛阳城北有一门唤做安喜门,此地靠近省部衙门,临近坊中多有外地返东都的外官赁房而居,虽不如南城诸门处那般人声鼎沸,却是衣冠往来、达官云集之地,在此处,坊市边界已淡,贴着城门的修义坊就有一二层的酒肆,专供往来之人喝酒歇脚,多有等人的官员显贵在此地为了好友至交接风洗尘。
这一日天光正好,酒肆生意兴隆,穿着月白长衫的大理寺少卿杜明辛一个人向北而坐,面前放了两个酒盅。
亲手在两个酒盅里都斟满了酒,他倚在栏杆上,恰好看着一队人骑马自北而来。
拿起一个酒盅,他伺机往下一扔,正被当先穿着黑甲的骑士接了个正着。
一手勒马一手端酒,那人仰头,正见杜明辛用手臂垫着脑袋,歪头看着自己。
“我家少将军好容易才回来啊。”
端着酒的人高鼻深目,俊美非凡,一双蓝色的眼睛甚是奇异,一看就有外邦血统。
他端坐马上,静静看着杜明辛说话。
“我家少将军是想先入内城,还是想先来跟你这抛弃了许久的同窗挚友区区在下我来喝一杯呢?”
油嘴滑舌,杜明辛这不正经的腔调遇到了马上之人,似乎又不正经了十分。
那人说:“你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
“你家那女国公在朝中动作如此之大,就算她不召你,你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半年一来回,我不过是每日这等上几个时辰,恰好等到了我家少将军,还不来与我同饮几杯,慰劳我这虚耗久等之苦。”
说话时,杜明辛遥遥一指,指向了定远公府所在之处,言语间还颇有几分委屈之意。
那人仍端坐马上,带着一身风尘到:“我有军令在身,明日我在水秀轩请你。”
杜明辛懒洋洋地说:“明日酒是明日事,你先把我给你的洗尘酒喝了。”
马上的人似乎是端肃惯了的,脸上还带着些北疆的煞气,闻此言,终于一笑。
他长相奇美,一双蓝眸笑起来竟有几分明月破云照江海的姿态。
隔着一层楼,楼上凭栏人,楼下驭马者,举杯同饮酒。
四目相对,杜明辛“噗呲”一笑:
“少将军,说好了明日。”
“嗯,说定了。”
定远军有两位未及弱冠便得朝廷官职的,一人是颇得当今圣人倚重的归德郎将卫行歌,十八岁随定远公南下平叛,亲手射死两位叛将,另一人更要传奇几分,他是外族混血,十五岁时先帝被困蓟州无终县,他假扮蛮族奴隶探知了圣人所在,引着定远公救驾,后得封四品承影将军,虽然是杂号,却是先帝御赐。
这两人,在洛阳都常被人称作定远军的少将军。
可全东都的人都知道,能被杜明辛称一声“我家少将军”的,只有承影将军卫燕歌。
看着卫燕歌带比从前更多的人马骑马直入东都,杜明辛端起酒杯。
一杯
两杯
三杯
三杯酒下肚,他站了起来,让身后的随从付了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