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腊氏咬了咬唇,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正说话间,外头有个宫女过来报信:“福晋,关格格那边,难产了!”
这宫女满脸的惶恐,声量也不小,说话的时候音儿都在颤抖。
喜塔腊氏打眼一看,认出她是新拨到关佳氏跟前伺候的小宫女。
当时因着关佳氏犯事儿,她身边几乎所有的奴才都被处置了,但是处置了这些人,关佳氏跟前却不能没有人伺候,因此她只能新选一些人过去。
眼前这宫女是内务府新拨过来的人,在宫里也没什么跟脚,她当时急着甩开关佳氏这块烫手的山芋,便选了这个人过去伺候,如今看着还是有些不稳当。
福嬷嬷听了这话看向喜塔腊氏,神色也有些紧张。
喜塔腊氏此时却显得颇为镇定,轻声对福嬷嬷道:“去前头请了太医过来,去给关佳氏看一看吧。”
福嬷嬷颔首应下,这才领着那个宫女离开了。
喜塔腊氏依旧定定坐在榻上,手里拨动着佛珠子,口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一生下来就是定死了的,哪怕是万千神佛,也无济于事啊。
喜塔腊氏的眼神,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漠。


第6章 见面
晚上永琰回到南三所之后便得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关佳氏生了个女儿,自己却已经不成了,只怕就在今明两天。
一个是大阿哥的病好了,刘格格激动的晕了过去。
他脚下一转,到底去了刘佳氏房里,只对底下人道:“看在小格格的面子上,等关佳氏殁了,就厚葬关佳氏,小格格先抱到侯佳氏屋里养着,等日后再分说。”
鄂罗哩应了一声嗻,用眼睛觑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小徒弟,那小徒弟就颠颠的退下去传话了。
永琰一路往思宁院里走,顺着回廊转过侧门,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的笑声。
他微微挑眉,不是说晕过去了吗?这会儿倒是听着精神。
鄂罗哩看了一眼十五阿哥眼色,急忙通报了一句。
里头人顿时回过神来,掀帘子的掀帘子,迎人的迎人。
永琰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急急忙忙迎出来的思宁,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脸颊上却有了一丝红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格外有神。
他的心顿时软了半截,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听说你晕过去了,这会儿可好了?”
思宁抿着唇露出一个浅笑,轻声道:“是太激动了,这才晕过去了,没什么事儿。”
永琰却摇了摇头:“这不成,你这几日煎熬的厉害,赶明儿还是得让太医过来看看。”
思宁乖乖的点了点头,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她往常不这样,永琰看着却有些新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有些软绵绵的,手感出奇的好。
但是思宁却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更不好意思了。
永琰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想要再逗逗她,可是看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垂,到底还是把这份略显轻佻的心思压了下去,转而清了清嗓子道:“小阿哥呢,抱出来让我看看。”
说话间便有人将小阿哥抱了出来,他今儿睡了美美的一觉,如今正精神呢,之前屋里的笑,便是他惹出来的。
如今见着又有新人来了,他更高兴了,一双葡萄似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哦哦的,冲着永琰就伸手。
永琰笑着将他抱了过来,十分熟练的颠了颠,笑着道:“这小子病了一场,还是瘦了些。”
思宁眼圈红了红:“到底是受了罪了。”
永琰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别难受,咱们再养回来就行了。”
思宁这才转悲为喜,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这样红着眼圈笑的模样,倒是看的永琰有些心痒痒,又忍不住用指尖蹭了蹭她的耳朵。
思宁咬着唇瞪了他一眼,他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低声道:“别生气,我这儿可有件大好事儿说给你听。”
思宁有些好奇的看向了他,但是永琰却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
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思宁咬了咬唇,到底没忍住好奇心,压下羞耻,哀求了一番。
永琰这才笑着给她说了实话:“今儿我和皇阿玛提了咱们阿哥的事儿,皇阿玛说了,等他这次病好了,就给他赐名!”
思宁有些惊讶,他还真没想到,永琰竟把这事儿办成了。
不过想想永琰日后可是嘉庆皇帝,这孩子又是他的头生儿子,乾隆那边重视点也寻常。
只是虽然说是这么说,思宁面上的喜意到底没忍住,露出了一丝半毫。
永琰见她高兴,自己也觉着解了件心头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着思宁去了内室。
……
第二天一大早,思宁送走了永琰,还不等她去福晋屋里请安,就听见有人过来传话,福晋今早身体不适,不必过去了。
思宁给来传话的宫女腊梅塞了个荷包,她虽然不及海棠得脸,但也是福晋跟前的大宫女,思宁也需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腊梅不比海棠端庄,面上总是带着笑,是个见人三分笑的活络人。
但是她的嘴却比海棠还要严,思宁就问了句福晋身子如何,她也没给出个实在话,而是三言两语的绕了过去。
等着人走了,青衿皱了皱眉:“真真是个嘴严的,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思宁却笑了笑:“问不出来不是才更说明问题吗?只怕福晋那儿有些不妥当了,否则他们这些宫女们也不必严防死守不漏话了。”
青衿恍然大悟,同时又有些惊恐不安,福晋如今可怀着孕呢,要是她的肚子有个万一,对她们来说也不是小事。
思宁见了安抚了她几句:“不必担忧,估摸着和福晋的肚子无关,否则她们也不敢瞒,想必是昨个关佳氏生产,福晋到底吓着了。”
这话也是白说,昨个关佳氏生产,听说当场就大出血,后来虽然太医过来止住了血,但是到底伤及根本,能把命吊到现在,已经是太医功力深厚了。
不过这事儿虽然听着可怕,只可惜思宁院里的人昨天都陷入了小阿哥病愈的快乐之中,因此倒是忽略了这个消息。
如今想起来昨晚后面的嚎叫声,即便是青衿和青黛这样深恨关佳氏的,心中也不由有些恻然。
或许真的是人经不住念叨,他们这才说了一下昨晚关佳氏生产的事儿,结果腊梅走了没一会儿,关佳氏跟前伺候的宫女就哭丧着脸找上门来。
关佳氏要见她。
……
其实若是可以,思宁其实并不想见关佳氏。
不过眼看着人都快不成了,宫女又求到了思宁跟前,有些事就由不得她了。
毕竟中国人都讲究个人死为大。
琢磨了一会儿,思宁还是换了件衣裳,去了关押关佳氏的地方。
关她的地儿,是今年刚新添的一排倒座房,如今并没住几个人,只几个新来的宫女,住了两三间,关佳氏住在离宫女们最远的一个角落。
思宁还从没来过这儿,不过闻着这刚盖好的砖木味儿,思宁还是下意识用帕子捂了捂口鼻。
顺着后墙根走到头,就到了关押关佳氏的地方,里头传来咳嗽声,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领着思宁过来的宫女看着有些局促,急忙帮她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这是个狭小的新房,思宁看着有个十平方左右,一进门右手边顺着窗户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左手边顺着墙摆着一个柜子。
对门是一张炕,炕上摆着一个案桌,如今关佳氏就躺在炕上,身后垫着个黑漆漆的枕头。
屋里除了一套粗瓷做的茶壶茶碗,旁的一点摆件也没有,关佳氏身上也没带什么首饰,素着一张脸,往日里娇艳如同花骨朵似得脸蛋,此时也被摧残的有些蜡黄。
见着思宁进来了,关佳氏眼睛亮了亮,但是咳嗽的却越厉害了,思宁并不往跟前去,只是远远的站着,面色冷漠。
关佳氏许久才止住咳意,她继续看向思宁:“你到底还是来了。”
思宁十分冷淡:“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说你想见我,那我也想听听你还有何话说?”
关佳氏凄惨一笑,不过这笑还没到底,又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身上也像是抻着了什么似得,脸色变得有些扭曲。
跟前伺候的宫女急忙扶着她躺下,流着泪道:“格格就躺着说话吧,不要起身了。”
思宁这才看清楚了,在关佳氏跟前伺候的宫女,就是之前关佳氏跟前的贴身大宫女,思宁有些好奇,她还以为这些人都给福晋处置干净了。
见着思宁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宫女,关佳氏勉强一笑:“在福晋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我肚子里到底怀着阿哥的子嗣,她也怕我鱼死网破,到底给我留了个人。”
思宁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是关佳氏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怔忪了许久,这才继续道:“我叫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这回失了手,落得这个地步,是我活该,我愿赌服输,只是有句话你可曾想过,我虽然能收买一个接生的婆子,可是你怀了阿哥的事儿,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思宁皱紧了眉,这话她其实心里也是有疑惑的,毕竟若是不知自己怀了儿子,关佳氏自己也怀了孕,又何必对她出手,只是这话到底不好说出口。
看着思宁不吭气,关佳氏冷笑了一声:“我直接告诉你吧,我是在福晋那儿听来的!”
“不可能!”思宁下意识的就反驳。
福晋没理由这么做,虽然在清朝,嫡庶之间继承权上差距不大,但是想来福晋自己也知道,没了她,那还有旁人,她作为福晋,只要有子嗣傍身,就不必怕她们这些人,何必辛苦弄脏自己的手呢?
关佳氏见她反驳,眼中神色越发冷了:“自然不是福晋亲口对我说的,而是我收买福晋房里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偷听来的。”
思宁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意识到了关佳氏这话里的意思。
果然,关佳氏下一句就是:“我当时听了这话并没有多想,但是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当日之事我是左思右想,终于看出了其中的不对,按理这么私密的话,一个小宫女如何能偷听到,福晋入府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最要强不过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院里出这么大的岔子。”
“最后我到底是想通了,福晋就是故意把这事儿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你我鹬蚌相争,她稳坐钓鱼台,我这,我这是给福晋做了嫁衣裳啊!”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看着十分委屈。
可是听了这番话的思宁,眼神却越发冷了,许久才道:“且不说福晋压根不可能这么做,即便是福晋故意泄露给你的,那你若不起那样的恶毒心思,如何能有今日的果报?你还觉得委屈?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关佳氏的哭声一下子就断了。


第7章 驳斥
思宁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人:“你刚刚那话,也只是你心中不服气,想要临死前挑拨我和福晋之间的关系,想让我去对付福晋,我劝你还是少起些恶毒心思吧,我这人虽然不聪明,却也不蠢,谁是我的仇人,我心里一清二楚!”
关佳氏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然后她立刻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思宁。
“你说我恶毒,当时咱们刚入宫,你面上和我姐姐妹妹好的什么似得,背后却在十五阿哥跟前说我的不是,让十五阿哥几个月不进我的房门,之后我更是一直被你压着,你没怀孕,这所里哪个都怀不了孕,你一有孕,咱们就纷纷都有孕,你敢说这里头没你的缘故?”
思宁听这话都听得有点无语了,合着在关佳氏的眼中,原主还是个灭霸。
“首先,一开始十五阿哥不去你屋里,并非是我挑唆,只是你初入宫,不知十五阿哥喜好,几次三番在十五阿哥面前言行轻佻,阿哥生了气,这才晾了你几日,至于怀孕的事儿,我不过是个格格,如何能有这本事,操控你甚至是福晋的孕信,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若真有本事,又如何会被你算计的这么惨!”思宁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关佳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心理也清楚,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话罢了,她最难受的,还是自己自持美貌,却偏偏被刘佳氏这样寡淡的女人压了一头。
可是十五阿哥就偏偏喜欢这样的女人,清纯甜美,就和早晨带着露珠的茉莉花似得,自己就算再娇艳,也入不了那人的眼。
想到这儿,关佳氏又忍不住流泪,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而思宁这会儿也和她没什么话说了,转身就往外走。
心里却多少有些不安。
她知道,关佳氏之前关于福晋的那番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她这段时间也算是琢磨明白了这位福晋的性子,面上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贤良大度,但是好像对她,隐隐有那么一丝敌意。
思宁也说不上来这敌意从何而来,但是她这会儿却不想和福晋作对,因为即便十五阿哥现在宠爱她,那她和福晋也不在一个量级上,和福晋作对,那纯属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思宁很明显还没活够,因此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而她今天这么在关佳氏面前极力维护福晋,那也是因着之前那个给她引路的宫女可还在屋里。
不同于另一个宫女,这个人可是福晋亲自安排过来的,自己今儿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保管福晋马上就知道。
关佳氏这也是算的透透的,就是故意让这宫女在屋里听着,就是明摆着给思宁找事儿呢。
想到这儿思宁心中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过来,差点又趟进一滩浑水里。
但是再多的抱怨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思宁也不再多想,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
最后果然和思宁想的一样,思宁前脚回了屋,后脚那个宫女就把今儿的话,给福晋屋里的福嬷嬷说了一遍。
福嬷嬷沉着脸,打发了那个宫女,转头回了撷芳殿。
回去的时候,喜塔腊氏正靠在榻上算账,看见福嬷嬷进来了,就把账本放到了一边,让海棠抱着下去了。
福嬷嬷凑了过来,低声把事儿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喜塔腊氏的脸色有些阴沉。
“果真是个恶毒的,临死了,还想折腾。”
福嬷嬷听了附和:“谁说不是呢,这宫里谁不知道福晋贤明大度,关格格自己做了错事,却不知改过,竟然还敢污蔑福晋,着实可恨。”
喜塔腊氏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终于道:“行了,反正她也没几日好活了,且不去管她,这几日盯着点刘佳氏那边。”
福嬷嬷听着这话,也郑重的点头:“奴才明白,您放心吧。”
……
第二日下午,思宁便听到青黛回话,后头的那位,殁了。
她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只冷淡的嗯了一声。
青黛倒是话多,叭叭的吧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听说十五阿哥吩咐了,看在大格格的面子上,厚葬了关格格呢,不过到底也只是在后面设了个小灵堂,让大格格穿了孝,但侯格格说,大格格年纪小,孝衣粗糙,没得伤了大格格皮肤,又怕丧事冲撞,折了大格格的福分,求福晋让大格格只穿七日孝,福晋斥责了侯格格几句,但是到底还是答应了侯格格的请求。”
思宁神色微动,心说侯佳氏这是生怕关佳氏这个生母盖过她去,侯佳氏年少,嘴甜爱笑,同时也有些掐尖要强,平日里便是面对她,时不时也会酸两句,如今好不容易关佳氏没了,她不踩两脚才怪,毕竟她自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可是也不知她有没有想过,大格格给生母服孝只服七日,会落得什么名声?
孝之一字在整个清朝,可是十分重要的,当年圣祖朝的三阿哥,就因为在庶母孝期百日内剃头,郡王的爵位都丢了,可见清朝皇室对守孝的重视。
或许侯佳氏是知道的吧,只是对她来说,还是自己痛快了最重要,这个白捡来的养女,到底没什么分量。
思宁这念头在心底也就转了一圈,然后就压了下去。
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她还是做好自己最重要。
晚上永琰回来之后,又来了思宁屋里。
这次他看着有些高兴,见着思宁就忍不住道:“那天给你说的那事儿,还真成了。”
思宁先是一惊,然后又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面上也不由一喜:“果真?皇上真给阿哥起了名?”
永琰笑着点头,拉着思宁的手,到了她在东次间布置的一个小书房,研了磨,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思宁看着那个字,顺口就读了出来:“怡?皇上给孩子赐名绵怡?”她看向永琰。
永琰笑着点头:“正是这个名,怡这个字也是好字,怡者,和也,悦也,乐也,又有兄弟怡怡之说,如此可见皇阿玛之心。”
思宁也觉得这个字不错,她也不期盼这孩子能有什么成就,只要他自己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就好,至于兄弟怡怡,在这个时代这个出身,兄弟之间想要和悦相亲还是有点难度的,这种事还是看缘分吧。
不过这些念头思宁都压在心里,只笑着点点头:“妾也觉着好,打今儿起,咱们小阿哥也是有名字的了,还要多谢皇上隆恩才是。”
永琰神色柔和了一瞬,然后又拉着思宁出了东次间,去西次间的暖榻上坐下。
“我听说昨个关佳氏找你去说话了,她可有说什么胡话?”
思宁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胡言乱语罢了。”
永琰听了笑笑:“你就是心太软,她这般待你,你还去见她最后一面。”
思宁笑了笑:“到底人之将死,也不好让她就这么去了。”
永琰再没多言,两人说了会儿话,就歇下了。
……
喜塔腊氏知道乾隆赐名的事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听着永琰在边上侃侃而谈,脸色白的吓人。
阿哥如今已经待她这样生疏了吗?这样重要的事儿也不事先和她商量?
永琰一点没察觉喜塔腊氏的不对,说完话之后,还转过脸来看向她:“这也是皇阿玛的一份恩典,只盼望绵怡日后也能顺顺利利的。”
喜塔腊氏听着这话,指甲掐进了掌心,勉强笑了笑:“爷说的是。”
永琰一点没察觉喜塔腊氏的不对,说完重要的事儿,就抬脚走了,只留喜塔腊氏面色苍白的坐在原处。
福嬷嬷站在一侧,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一脸担忧的看着喜塔腊氏。
喜塔腊氏呆呆的看着门口,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没有这孩子,她如今这处境,只怕也没这么为难吧……
这念头一生出来,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
之后几日,喜塔腊氏取消了每日的请安,思宁院里的青黛听人说,福晋这几日屋里都熏上艾了。
旁的且不说,一听福晋屋里熏了艾,思宁心里就咯噔一声,难道这一胎果真不好?
她不敢多想。
但是也由不得她多想了,四月三十日下午天刚擦黑,前头就传来消息,福晋发动了。
思宁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早产了,根据太医诊治,福晋这一胎该在五月中旬生产才是啊。
思宁坐在榻边,有些心神不宁。
她知道,道光皇帝就是喜塔腊氏所生,可是她还真不知道道光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这一胎到底是不是道光啊?
思宁心里没个准,不过想想道光皇帝那怂样,就算是他,她心里也鄙视他,道光皇帝可不是什么好皇帝。
思宁心里吐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些紧张了,青衿见她心中不安,就很有眼色的端了碗安神汤进来,柔声道:“格格,只怕还得一会儿呢,您就先休息吧。”
思宁叹了口气,今晚永琰是十有八九不会过来了,自己早点休息倒也可以,她便点了点头,喝下了那碗安神汤,又让绵怡的乳母把孩子抱了过来,抱着孩子,母子两人睡下了。
……
思宁这儿倒是能早些睡下,但是喜塔腊氏那头就难熬多了,她躺在床上,只觉得疼的撕心裂肺的,请来的收生姥姥却只知道让她撑住,宫口只开了三指,还是不成。
喜塔腊氏心中难受,看着福嬷嬷在一边,就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问:“阿哥可回来了。”
福嬷嬷急的满脸都是泪,听着这话更是觉得心酸,忍着哭腔道:“阿哥被皇上招过去说话了,阿哥也记挂着您呢,派了鄂罗哩回来看您。”
喜塔腊氏只觉得满腹酸楚,她是他的福晋,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陪在她跟前。
可是连这份酸楚其实也不应该,她是皇子福晋,要识大体。
喜塔腊氏闭了闭眼,压下了心中情绪,继续忍受着这刻骨的痛处。
……
第二天一大早,思宁起身之后收到消息,福晋在昨晚子时,产下一女。
思宁坐在榻上愣了愣,原来不是道光啊,那还好。


第8章 殁了
福晋喜得一女,思宁和侯佳氏都去撷芳殿祝贺。
贺礼也是早就备好了的,思宁之前和青衿商量着,要是阿哥就送一副金项圈,要是个格格,就送个金镶玉的项圈。
这俩项圈都是之前绵怡满月,各处送来的贺礼,品相不错,应该能拿得出手。
思宁挑了了一个香樟木做的匣子装好这个项圈,让青衿捧着,两主仆才朝着撷芳殿去了。
思宁到的时候,侯佳氏已经到了,不过福晋并未出面,是福嬷嬷出来招呼的她们。
两人问候了一番福晋,又各自送上贺礼,去了福晋坐月子的屋外行了礼,等到屋里的福晋叫了起,这才离开。
等出了撷芳殿门,侯佳氏掩着帕子笑了笑:“昨个福晋这边的动静不小呢,十五爷都来看了一回,我独自在屋里,心里也怕,就想着跪在观音娘娘跟前给福晋念经,祈求菩萨保佑娘娘顺产,没成想,福晋还真顺顺利利的产下了小格格。”
听着这表功的话,思宁也跟着笑了笑:“也是你诚心。”
侯佳氏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两人分开的时候,她还笑着道:“我也得回去看顾着大格格了,这孩子,一会儿不见我就哭闹。”
思宁不知她这话想表达什么,但是社交嘛,微笑就对了。
等到两人分开,跟在一侧的青黛忍不住小声道:“这院里谁不知道大格格是关格格生的,侯格格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思宁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青黛觉得侯格格嘚瑟,但是这人就这么一性格,你能怎么样。
……
等到思宁和侯佳氏离开,喜塔腊氏屋里陷入一片沉静。
喜塔腊氏靠在床边,面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甚至是有些呆愣。
福嬷嬷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看见喜塔腊氏如此,急忙上来要扶着她躺下:“福晋,您这才刚生完孩子,怎么能坐在这儿呢,快躺下吧。”
喜塔腊氏抚开了福嬷嬷的手,摇了摇头:“我躺的太久了,想坐一会儿。”
福嬷嬷看她这样,就忍不住流泪:“福晋,您别难受,哪怕是个格格,咱们十五阿哥也是喜欢的,您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喜塔腊氏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太医分明说,脉象强健,是个阿哥的,怎么就……”她有些说不下去,心中既是难受又是觉着有些对不起刚生的孩子。
福嬷嬷忍着眼泪低声道:“太医看错了也是有的,您宽心就是了,日后日子还长着呢。”
喜塔腊氏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心中到底还是觉得失落,那头刘佳氏的儿子得了皇上的赐名,怎么她生的就不是个阿哥呢?
……
福晋坐月子的时候,后宅的事儿便都交代给福嬷嬷来管理。
且不说这事儿合不合情理,反正福晋就这么做了,大家伙也不能说什么。
思宁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她的份例月银一丝不少,和她生活也没什么挂碍。
但是侯佳氏就不这么想了,她有时候也会在思宁跟前抱怨:“每日里我看着福嬷嬷那张脸就觉得心里怕得慌,你说福晋也是,我年纪轻不经事也就罢了,姐姐可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也把着事儿不让姐姐插手呢?我都替姐姐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