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这才搭上了喜塔腊氏的脉,诊了许久,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确信的看了眼喜塔腊氏,只见她满脸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一双眼睛却好似格外明亮,定定望着他。
王太医心里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这是牵扯进后宫阴私了,这位福晋的脉象,隐约是吃过什么凶险的助孕药啊,他琢磨了一下,到底没敢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只沉声道:“福晋胎像不稳,仿佛是有些劳累,动了胎气。”
永琰站在后面,并没有看到这番眉眼官司,抿了抿唇道:“可有的治?”
王太医急忙点头:“需要熏艾,再加以针灸和汤药,可保住胎儿,只是日后不许劳累,不许动气,好生养着,否则……”
其中未尽之意在场之人自然也都听懂了,但是好歹现在算是保住了,永琰心中松了口气:“那就开药吧。”
王太医低声应是。
等到王太医出去写药方,永琰终于走上前来,拉住了喜塔腊氏的手,柔声道:“这次辛苦你了。”
喜塔腊氏眼圈泛红,脸色依旧苍白:“为爷生儿育女,妾身不辛苦,只是这孩子,妾身实在是……”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永琰心中越发愧疚,叹了口气道:“福晋安心养着身子就是,这孩子是有福之人,一定能保得住。”
喜塔腊氏流着泪点头,手也忍不住抚上了肚子。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二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声,喜塔腊氏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倒是永琰皱了皱眉:“是谁在哭?大格格吗?”
鄂罗哩有些尴尬的低声道:“是西配殿的二格格。”
永琰转头看向喜塔腊氏,喜塔腊氏此时已经调整了面上神色,急忙道:“怎么哭成这样,我去看看。”
永琰见她这样,急忙一只手摁住了她:“你别忙,好好歇着,我去看看。”
到底也是自己女儿,永琰往日里虽然见的不多,但是今儿看着福晋这般可怜样子,也忍不住有些移情。
喜塔腊氏心里是万分不情愿永琰过去的,那孩子实在是不祥,若是让永琰也沾染上了,那可怎么办?
可是她到底不敢太拦着,怕永琰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能给一边的福嬷嬷使眼色。
福嬷嬷这会儿倒是机灵了,急忙道:“奴才来给您领路。”
谁知道永琰大手一摆:“不必了,你好好在这儿伺候福晋,我自己过去。”
喜塔腊氏心里急的不成,可是却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永琰出去了。
一等永琰离开,喜塔腊氏立刻对福嬷嬷道:“你快跟过去看着,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福嬷嬷心里约莫明白福晋的意思,点了点头,小心跟了出去。
正殿离西配殿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永琰很快就走了进去,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乳母满头大汗的抱着二格格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不停的哄着她,看起来十分惊慌。
一见永琰进来,乳母更惊慌了,急忙走上前来给永琰请安。
永琰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屋子,眉头皱的更深了。
好歹也是格格的住处,看着却还不及绵怡住的地方温馨,虽然桌上的摆件和陈设都是最好的,可是却少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显得有些冷漠而刻板,永琰是何等敏锐的人,一下就对比出了其中的不妥。
不过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淡淡叫了起。
乳母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怀里的二格格还在哭。
乳母脸涨得通红,低声道:“格格刚刚睡醒,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哭的停不下来。”
永琰上前看了一眼,见这孩子依旧瘦弱,但是中气倒是挺足,心里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许是母女连心吧,福晋刚刚动了胎气,这孩子就啼哭不止。”
永琰只是随便一句话,谁知道这乳母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这下子永琰也不能当看不见了,立刻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乳母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白着脸道:“奴,奴才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听说福晋动了胎气,有些惊讶。”
永琰察觉出此事有异,正想再问,谁知福嬷嬷此时正好进来:“十五爷,福晋听说二格格啼哭不止,说让王太医给格格看看呢。”
永琰回过神,看了一眼福嬷嬷,心下有些异样,但是到底没再多言,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福嬷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着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瑟缩了一下,抱着格格跟着福嬷嬷去见王太医了。
等到福嬷嬷和乳母离开,永琰沉默良久,突然道:“鄂罗哩,二格格往日过得如何?”
鄂罗哩心里一哆嗦,看了一眼永琰,许久才小心翼翼道:“衣食住行无一不精心,只是格格年幼,喜欢日夜啼哭,到底元气不足。”
永琰沉默片刻:“你如今也会耍滑头了吗?”
鄂罗哩一惊,立刻跪倒在地:“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不经常在后院走动,因此知道的也不多,奴才只是听说,听说福晋因为头疼,平日里并不多见二格格,前几日还听福嬷嬷说,想把后头的西配殿收拾出来,给二格格住,免得扰了福晋安宁。”
永琰听着这话,只觉得怒意止不住的往上涌,刚刚他还以为福晋是个贤妻慈母,但是现在就被现实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这还是自己的孩子呢,竟然能如此疏忽!
永琰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小时候,是养在庆妃跟前的,虽然说庆妃对他也算好,可是再好哪里有自己的亲娘好,他心里总念着,若是自己养在亲额娘跟前,或许也有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
可是如今呢,福晋却一点也不珍惜这样的时光,这般慢待二格格!
永琰咬了咬牙,到底忍住了胸口那股气,如今福晋怀着孕,到底不好再刺激她,但是等到这一胎生下来,他必须和福晋好好说一说!
永琰心里正天人交战呢,后头跪着的鄂罗哩却有些欲言又止,永琰很迅速的抓住了他这分犹豫,立刻道:“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
鄂罗哩苦着一张脸,又给永琰磕了一个头:“今儿早上,您让我打听福晋在屋里和刘格格他们说什么,奴才也打听出来了,听说是福晋跟前的福嬷嬷,在昨晚大阿哥回南三所的路上,让人拦下了大阿哥,让大阿哥去交泰殿给福晋磕头,大阿哥跟前的太监想着您说的,不能冻着大阿哥,就拒绝了福嬷嬷的意思,刘格格心里过意不去,今儿一早带着那个太监来给福晋请罪来着。”
永琰听着这话,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眼中满是冷色,她真是,真是……
永琰牙关紧咬,拳头紧握。
许久,永琰终于开口,只是此次,他的语气十分冰冷:“福嬷嬷这样心大的奴才,只怕是不能留了,明儿你找个机会,告诉福晋,福嬷嬷到底是她的乳母,不好叫她一把年纪还留在宫里,送出去荣养吧。”
鄂罗哩倒吸一口冷气,知道爷这是真的气着了,把福嬷嬷送出去,这不是打福晋的脸吗?
但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应了。
永琰沉着脸,心情思绪翻涌,他其实能看得出来,喜塔腊氏的性情有些执拗,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这里面必然有福嬷嬷这样的刁奴,在其中掺和挑唆,引得她左了性子,这次将人送出去,或许对她也是个警醒。


第24章 翻脸
虽然永琰这话说的狠,但是他到底还顾念着一丝夫妻情分,等到出了正月,喜塔腊氏的胎像稳住了,这才让鄂罗哩去把要让福嬷嬷出宫的事儿给她说了。
喜塔腊氏听到这传话之后,当下就脚下一晃,差点晕倒在榻上。
“你,你说什么?”喜塔腊氏嘴唇颤抖,站在一边的福嬷嬷也脸色煞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鄂罗哩。
鄂罗哩自己心中也叫苦,这可真不是个好差事,可是这到底是阿哥的亲口吩咐,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十五爷说,福嬷嬷是福晋的乳母,劳苦功高,总在宫里服侍也不像样,还是放出去荣养才是正理。”鄂罗哩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
喜塔腊氏被气的不轻:“福嬷嬷是我的左右手,如今我怀着身孕,这后宅的事儿,都由福嬷嬷掌管,让福嬷嬷出宫,谁来帮我掌管家事?怕不是你这狗奴才胡言乱语!”
鄂罗哩心里都快哭了,夹在两个主子中间,这滋味是真不好受啊,但是他该说的还是得说:“十五爷说的,没了福嬷嬷,还有两位格格,倒是福晋总览,让两位格格加以帮衬,一定不使福晋劳累。”
喜塔腊氏听见这话,脸瞬间变得煞白,只觉得满心惊惧,牙关都忍不住咯咯作响。
十五爷,十五爷竟然要抬举那些妾室,夺了她的管家权!
那她岂不是和八嫂一样了!
“这,这不可能!十五爷不会这么对我的,福嬷嬷是我乳母,我不能离了她!”喜塔腊氏这会儿已经有些疯魔了,她一手紧紧拽着福嬷嬷的袖子,有些疯狂的对着鄂罗哩高喊。
鄂罗哩叹了口气,垂眸道:“福晋,奴才也只是过来传十五爷的话,还请您不要叫奴才为难。”
喜塔腊氏冷笑一声:“叫你为难,你算个什么东西!此事我自然会与十五爷商议,就不劳你操心了。”
鄂罗哩面上露出为难,十五爷吩咐了,今日必须把福嬷嬷送出去,可是看着福晋这样,他也不敢太过逼迫,只能点了点头,闷头出去了。
等到鄂罗哩离开,福晋原本强撑的身子这才晃了晃,似是要倒下,福嬷嬷急忙扶住了她,如今福嬷嬷脸上已经是满面泪水:“福晋,您何必为了奴才这般,十五爷既然看不惯奴才,那奴才出去就是了,只要福晋能好好的,奴才怎么样都行。”
喜塔腊氏白着脸,手里依旧紧紧攥着福嬷嬷的袖子:“十五爷这不是冲着嬷嬷你来啊,他这是冲着我来的,嬷嬷是我乳母,若是让人知道了,我的乳母就被人这么赶了出去,我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要抬举那些妾室,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最后这句话,喜塔腊氏说的有些撕心裂肺,嬷嬷听着也觉得心酸,抱紧了福晋,哭着道:“福晋,您别难过,这里头必然有什么误会,咱们说开了或许就好了,十五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一说起这个,喜塔腊氏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立刻看向福嬷嬷,大睁的眼中似乎隐隐含着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说的是,十五爷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对我,嬷嬷快去找人打听,看看是否有人在十五爷跟前挑唆了什么。”
福嬷嬷流着泪点头,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喜塔腊氏:“福晋,这是奴才从广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您带着,或可压一压这宫里的鬼祟。”
福晋颤抖着手从福嬷嬷手里接过这个荷包,心下一软,顿时痛哭不已:“嬷嬷,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了,我决不让你离开。”
福嬷嬷红着眼睛拍福晋的后背,也没应,只柔声道:“福晋,这次不管事情如何,您一定不要和十五爷起冲突,要好好过日子啊。”
喜塔腊氏听出这话里的不祥,但是却有不敢深想,只能抱着福嬷嬷,哭的喘不上气来。
……
永琰一回府,鄂罗哩就把福晋的态度给他禀报了,永琰皱了皱眉,福晋会抗拒,他早有所料,但是抗拒的这么厉害,他是没有料到的,想着她肚里的孩子,永琰觉着和她好好把话说开了也无妨。
“此事我知道了。”永琰淡淡道。
鄂罗哩小心看了眼十五爷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心下也就松了口气,只希望今晚福晋能和爷好好商议,再不要起冲突才是。
但是想着今日福晋的模样,鄂罗哩先在心里摇了摇头。
永琰在书房看了会儿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了后院。
他今儿直接朝着撷芳殿去,结果一进中殿的大门,就闻见撷芳殿里飘来的药味,永琰皱了皱眉,看了眼鄂罗哩。
鄂罗哩急忙小心禀报:“福晋下午的时候身上不舒服,又叫了太医,太医重新开了药,只怕是已经熬上了。”
永琰眉头皱的更深,竟气的动了胎气吗?这奴才对福晋的影响倒是挺深,看起来倒是不得不除去了。
永琰抬脚进了撷芳殿,刚一进去,就看见福嬷嬷眼圈红红的捧着药碗从里间出来。
永琰一蹙眉,没吭气,福嬷嬷见着永琰来了,急忙行礼请安,永琰依旧没搭理她,抬脚进了里间。
鄂罗哩没跟进去,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还蹲着的福嬷嬷,轻声道:“嬷嬷快起来吧,爷今儿心情不大好。”
福嬷嬷听着这话勉强一笑,踉跄了一下,站起身来:“多谢鄂公公提点。”
鄂罗哩笑了笑,没吭气。
他这人自来奉行与人为善,哪怕是福嬷嬷这样眼看着触怒了主子要出宫的人,他也丝毫不会轻易折辱。
……
永琰一进屋子,里面的药味更浓厚了,他一抬眼,就看见喜塔腊氏正半靠在临床大炕上,眼圈有些泛红,手里还捏着一个绣花绷子,炕上摆了一圈的针线,都是小孩子的小衣裳和小鞋子,永琰仔细看了看,都是男孩的样式。
见着永琰进来,喜塔腊氏挣扎着想要起身给他请安,永琰一抬手,脚下加紧了几步:“你身子不舒坦,坐着吧。”
喜塔腊氏到底没能起身,被走过来的永琰摁住了。
喜塔腊氏见永琰这般,眼圈越发红了,原本想着要转着圈才能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她的眼泪顺着眼眶就落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道:“十五爷,妾身可是做了什么事,惹了爷生气,爷只管和妾身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折辱妾身。”
永琰听着这话都愣住了,忍不住道:“你为何这样说,我何时要折辱你了?”
喜塔腊氏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哭着道:“福嬷嬷是妾身的乳母,更是妾身的左膀右臂,十五爷却无缘无故要放她出去,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妾身日后又有何脸面与诸位妯娌交际啊?”
永琰有些无语:“我放她出去,也是看在她是你乳母的面子上,让她荣养,福晋想多了。”
喜塔腊氏咬着唇,根本不信永琰这番话:“十五爷,你我夫妻,何必说这些场面话来敷衍,妾身到底有何错,您直说便是了,若是妾身真的做错了,妾身宁愿亲自去给人赔礼道歉,也请十五爷不要如此不明不白的行事,倒是让妾身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到底是少年夫妻,哪怕没有那么贴心,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永琰见她如此难过,叹了口气,坐到了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福晋,你我多年夫妻,你的性子如何,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了解的,但是如今看着,我却觉得有些不明白了,绵怡年纪那样小,福嬷嬷却狐假虎威,雪夜里强召,不顾及他的身体。”
“还有二格格,她可是你我的亲骨肉,福晋又何必待她这般生疏?那个福嬷嬷是你乳母,在边上也不知劝谏。”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身为奴才,已经是错的厉害,若是寻常,我早该打她几板子赶出去了,可是到底顾忌着她与福晋的情分,才给她留几分脸面,福晋难道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喜塔腊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她只当是刘佳氏在永琰跟前告了状,没成想他竟然连二格格的事儿都知道了,喜塔腊氏有些惶恐的看着永琰,试图从那张淡然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样脸上无悲无喜,无爱无恨,仿佛他刚刚的那番话,只是随口而言的几句家常,如此轻易,又如此淡然。
喜塔腊氏一时间有些迷茫了,她一直觉得十五爷宽厚平和,可是为什么,如今这份宽厚平和,却让她如此恐惧。
喜塔腊氏下意识一把抓住了永琰的袖子,流着泪辩解:“十五爷,二格格是我的亲骨肉,我如何会待她生疏,只是我如今怀孕,二格格又日夜啼哭,我怕惊了胎气,这才忍着难受,与她母女分离,至于大阿哥的事儿,我已经让福嬷嬷给刘格格认错,也罚过福嬷嬷了,刘格格已经原谅了她,十五爷,就看在她是我乳母的情分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永琰听着这话皱了皱眉,手离开了喜塔腊氏的肩膀,人也起身,坐到了炕桌对面,端起桌上的茶碗饮了一口,淡淡道:“你说的罚,就是罚她几个月的月例?你说的忍痛,就是千方百计的将二格格从你身边搬出去?”
喜塔腊氏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有些呆滞的看着永琰。
“我,我……那孩子,那孩子也是我的骨肉啊,我真的……”
看她结结巴巴的样子,永琰的耐心也已经有些耗尽了,他站起身来道:“福晋既然不想福嬷嬷走,那么留下就留下吧,只是日后,福晋还是好好养胎,家中的家事,都交给刘佳氏和侯佳氏来掌管吧。”
说完也不理会福晋在后面的抽泣声,抬脚就出了撷芳殿。


第25章 命苦
思宁正在屋里做针线,她其实手艺一般,但是这几日却突发奇想,想要给绵怡做件衣裳,就跟着青黛一起学了,青黛手巧,绣的花也针脚细密,思宁一开始笨手笨脚的,后来慢慢的倒也做出些趣味来。
结果今儿刚绣完了一朵花瓣,外头突然有人通传,十五爷来了。
思宁急忙从榻上下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好,永琰已经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面色看着有些冷,脚下走的飞快。
思宁急忙上去给永琰请安,却被他一手拉了起来:“不必多礼,坐吧。”这声音听着有些僵硬。
思宁心下一顿,顺从的坐了下来,又亲自给坐在对面的永琰倒了杯茶,柔声道:“这么冷的天,爷喝杯茶暖暖身吧。”
永琰原本心里有气,但是听着这温言细语,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热的枣茶一路暖到了胃里,十分舒坦,他看着思宁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你这茶倒是与别处不同。”
思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冬日这般冷,喝些枣茶补气血。”
永琰却摇了摇头:“东西不在贵贱,只在这份心思,你自来心细,行事也周全,我心里一直是知道的。”
思宁听着这夸赞的话,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愣愣的看着永琰。
永琰看着她这眼神,忍不住笑了,如此,原本冷漠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
“这几日福晋身上不好,府里的事情只怕没精力再管了,日后就由你带着侯佳氏管理吧,等到福晋好了再说。”
思宁一惊,急忙起身推辞:“爷,妾身才疏学浅,哪里担得起如此大任,福晋身上不好,不是还有福嬷嬷从旁辅佐吗?妾身如何能……”
“好了。”永琰拉住了思宁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坐下:“福嬷嬷要照顾福晋,也分不出心来,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来主理,侯佳氏从旁协助,只是暂代,等福晋好了,再说其他。”
思宁心里一片慌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难道十五阿哥和福晋闹了什么不好?
可是他们俩吵架,又何必把自己牵扯进去,思宁确信,自己今儿接了这摊子事儿,明儿就成了福晋的眼中钉肉中刺,自此再无安生日子过。
思宁咬了咬唇,还想再推辞。
永琰却好似看出了她的意思,扯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上次福嬷嬷为难绵怡的事儿,你为何不与我说?”
思宁一愣,没料到永琰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绵怡给福晋请安,本身也是应当的。”
永琰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蛋,轻声道:“真是个傻姑娘,你如今有了绵怡,竟还能被一个嬷嬷唬住,我不问,你是不是就永远不说?绵怡再怎么说也是我儿子,如何能被一个奴才拿捏,你得记住了,福嬷嬷再得用,她也是个奴才,你不需因为她而强忍委屈。”
思宁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抬起头,定定看向永琰,却见他眼中满是平和,隐隐还夹杂着些许怜惜。
这人的话是真心的吗?
或许是真心的吧,可是真心又如何呢?在这样的时代,这样一点真心,属实是太廉价了。
思宁垂下了头,乖乖的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
永琰忍不住失笑:“你明白什么了啊,我看你下次还是不敢告状。”
思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接话。
永琰好像也没指望她接话,松开了手,思宁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她心里多少明白永琰的意思了,自己在这后宅,必须得立起来,否则一个奴才也敢欺负她和她的孩子。
思宁这会儿也是想通了,其实她就算不接这个差事,在福晋眼里,她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到了这个地步,接不接的也就无所谓了,倒也不必为了此事,又惹了永琰不快。
接手就接手吧,也就是看顾一会儿,等到福晋好了,她还是要完璧归赵的。
之后永琰再没说起过管家的事儿,而是和她聊起了书法和诗词,这些思宁倒是有些心得,两人说的挺高兴。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乳母将绵怡抱了过来,绵怡一看见永琰,就笑着冲着永琰伸手:“阿玛!阿玛!”叫的格外响亮。
永琰一脸的笑,亲手接过绵怡,抱着他颠了颠:“真是个壮小子,可比二格格养的好多了。”
永琰脱口而出这句话,思宁听了神色一顿,小心打量了一下永琰神色,见他并无异色,便也不敢多问,依旧笑着与他一起逗弄绵怡。
用晚膳的时辰到了,他们这才走了出去,今日的晚膳已经提了过来,因着有永琰在,比往日里丰盛了一些,不过思宁喜欢吃的辣菜还是上了几道的。
永琰有些好奇的看着放在桌边的一碗嫩呼呼的蒸蛋,还有一碟子苹果泥,一碟子鱼肉泥,一小碗南瓜汁,觉着有些新奇,笑着道:“这又是你想出来的吃食?”
思宁看了笑笑:“是绵怡这孩子,前几日倒是不太爱吃奶了,总是想着要吃饭,妾身想了想,便让膳房做了这些,也让他尝尝滋味。”
永琰皱了皱眉:“人乳最是补身,如今绵怡这个年纪,可不能因为这些,耽误了长身体。”
思宁知道这是这个年代人的保养办法,因此也不和他争,只笑道:“这个自然,还是以人乳为主,这些不过尝个滋味,换换口。”
永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等上了桌子,绵怡吃的特别好,挥舞着小勺子,一点不要人喂,不过他到底人小力弱,把饭菜撒了一桌子。
思宁无奈,忙让人擦桌子,倒是永琰笑的不成:“这小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有主张。”
思宁也不太懂他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晚永琰歇在了思宁这儿,第二天一早,思宁服侍着他离开,结果等用完早膳,鄂罗哩就把一堆账本送过来了。
“格格,这是十五爷命奴才给您送来的,日后府里的事儿,就由您主理,侯格格协理。”
思宁看着这一厚摞东西,只觉得头疼,但是她也没资格反对,只能点了点头应下。
鄂罗哩走了没多久,侯佳氏就来了,面上满是笑,看着十分志得意满,一进门就道:“姐姐大喜,妹妹在这儿给姐姐道喜了。”
思宁正翻账本呢,听着这话有些无语,急忙招呼人坐下,又让人给侯佳氏上茶。
“妹妹快别说笑话了,我自来不是很懂这些,爷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我,我心里也糊涂呢。”
侯佳氏却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姐姐若是糊涂,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往日里我真是小看了姐姐,还请姐姐不要怪我无礼。”
思宁真是无话可说。
“妹妹你多想了。”她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侯佳氏只当没听见,继续笑着道:“姐姐还不知道吧,福晋刚刚让福嬷嬷去太医院请太医了,说是又见了红,真是可怜见的,好不容易坏了一胎,还这般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