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刘远一家都留在家中,再加上何三一家,弟弟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反击之力的人了。
自己将王喜一家带上,再带上刘伯与刘芙蓉,身边做事的人应够了。
如此,准备了三日,左玉出发了。
古代地广人稀,说是京郊,其实离着泙京城也有好几十里路。
三辆装货的牛车,三辆坐人的马车外加一些贴身的东西,一路晃悠悠地出了城后,这个世界最为真实的面貌也出现在了左玉眼里。
没了青石板路,泙京城的金碧辉煌、诗意盎然也渐渐失色。
离得城越远,景色越发单调。走出二十里后,围绕泙京城而聚起的村落也渐渐消失。尽管路上往来的车马并不少,可车轮滚动时卷起的黄土总会模糊了春日的明媚,让眼前的世界变得雾蒙蒙的,看着就有些朦胧感。
好在,天子脚下的路尚算好走。虽是黄土路,但胜在平实,想来平日也没少维护。一路过去,颠簸甚少,旅途总算不会太艰辛。
只是牛车驮着东西走得较慢,四十来里路走了半天才到。等到了地方,负责管事的公公便出来相迎。天子赏的农庄是皇庄,因此在这儿管事的都是宫中内侍。
让花晨打赏了些吃茶钱后,管事的公公将她引入皇庄。许是皇庄,这儿的房屋看起来都还不错。庄子里的庄户见她过来,便纷纷跪下。
左玉走上前,将年岁大些的老人都搀扶起来,道:“老人家,我大昭以孝治天下,不必行如此大礼。”
几个老人连连称“是”,但神情却依然畏缩。左玉也未去强求他们。在处处讲阶级的年头里,尊卑的观念深入人心,想要扭转并不是靠几句好听话就能扭转的。
人还是要相处的。等日子久了,大家知道了她是什么样的人,相处起来自然也不会这么拘谨了。
将庄户们稍稍打量了一遍,左玉暗暗点头:比自己想象中的好。许是皇庄,这儿的人虽然不胖,但气色与精神尚可,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糟。
这样就好。
这农庄是自己以后在此世界的立身之根本,她已列了许多计划,见大家气色精神尚可,那些计划就能立刻展开了。
又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靠西边的地方,一座有别于周围房屋的一进小院出现在眼前。
管事公公笑着道:“姬君,里面请。这小院我等已修缮过,被褥这样都给您换上了新的,您将行礼搬进来就能住了。
“公公有心了。”
左玉笑了笑,道:“来时从家中带了些小食,等会事情办完,公公也尝尝,吃完饭再回去交差也不迟。”
“那奴婢多谢姬君了。”
管事公公笑着引着左玉入内。内里的陈设自然是比不上国公府,但因着被人细心修缮布置过,看着倒也不差。
刘伯领着人将行礼搬下来,搬进院子后,便跟着左玉开始检查农庄的账本。
刘芙蓉则带着花晨等人查看庄内每户每家的人口情况。
一个农庄看着不大,可真要交接起来,事还是很多的。这公公也是有心人,将事都提前做好了,左玉接收时倒省了很多麻烦。
如此,也是忙了半日才交接完毕。家里来的护卫也不会都留在这儿,留下十个人后,又请了管事公公吃了顿饭后,才让另外十人护送着管事公公回城里去。
第一天,都用来交接了,也没做什么事。第二日,彻底安顿好后,左玉便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田园风光的诗情画意素来只存在文艺作品里。真走到田间时,哪还有什么诗情画意?金坷垃发酵的味道就足以让那些吟唱田园风光的才子们退避了。
左玉不嫌这味道。
想着这一个农庄就有四千亩地,还都是自己的,心里便欢快极了。
系统奖励给自己的种子以及相关书本上的知识就能在这里施展了。
她想起许明知的话,再看看眼前的田园风光,不由豪情万丈地想着:家里斗有什么意思?格局小了。天地广阔,这儿才是我该奋斗的目标!
系统曾奖励过她一套《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的书。那书在左玉看来,简直是神书!每一个有志于穿越的人都应该看看。
蔬果加工、种田基建、食品保存、水力利用、烧砖烧瓦、机械维修、篆刻编织……
简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最关键的,许多技术是在古代都可以进行的。而且写得通俗易懂,还有配图,一看就明白。有了这玩意,想提升一下古代的产生力也有了可能,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她在田地上转悠着,又走访了好几个庄户,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东西都记录下后,又出了农庄,去了附近另一个农庄。
生母留给自己的农庄没有皇家给的大。可一千六百亩地放在这时代也算不小了。再加上便宜爹又将周围田地都买了过来,加起来,也有快三千亩了。
两个农庄离着非常近,甚至都不用坐车,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天子将这个皇庄赐她,大概也是有这个考量的。
不愧大昭开国以来最为仁慈的君主,做的事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动。
刘茹娘留下的农庄刘伯早就打点好了,左玉过来了也不用忙什么。刘伯引着她转了一圈后,道:“姑娘,您看看,这两农庄能并到一起吗?”
左玉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要合并了。这里的路别人也是要走的。若我们将农庄合并,别人就不方便了。而且,后面我要做的事多,两个农庄也好比拼下,这样大家做事的劲头也大些。”
刘伯想了想,点头,“姑娘考虑周道,是老奴思虑不周。”
顿了下,又略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娘,您真打算只收两成租?”
左玉点头。
“庄户们的生活您也看见了。虽说比一般农家人好过些,但真要较真,其实过得也不怎么样。”
左玉想起自己走访的那几个庄户,道:“一年到头,汤饼都吃不上几回,糙米里加点精米都舍不得。家里养几只鸡,下几个蛋,还得大部分交上来,肉食吃的就更少了。”
刘伯觉得奇怪,“可大姑娘……要天下人人都能过这样的日子,那就是大同了啊。”
左玉摇摇头,“如果想吃什么都不敢吃,不能吃,那又算什么大同?家里的钱都紧着吃上面了,这又算什么大同?这一代代的,只能在地里刨食,娃娃们也没书读,这不叫大同。”
刘伯的眼睛瞪得大了起来,想想左玉在家里做的事,便道:“姑娘,您不会想让庄户人的孩子也都读书认字吧?”
左玉抿嘴一笑,道:“有何不可?认字而已,不是很难的。”
不理会刘伯吃惊的样子,继续道:“时人收租四成便被称为有德君子……”
左玉嘴角挂上了嘲讽,讥笑道:“说起话来,个个皆是五常君子;办起事来,仁义礼智信就喂了狗了。”
刘伯叹了口气,道:“圣人曾说: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想来是早就料想过现在这局面吧。”(注1)
“刘伯,人人都高喊着‘德行’的世道本就是德行败坏的开始。四成租……”
左玉冷笑,“也敢称有德君子?我们庄子不学那些人,就收两成租。另外,自家鸡鸭生的蛋不必上交。”
刘伯连连拱手,道:“姑娘心慈,如此必能得庄户感激,干活也就不会偷奸耍滑了。”
左玉不需要别人感激,但她知道,她这样做了,那些庄户必不会再偷懒。
因为,以前收四到六成租,人就不会觉得是在为自己奋斗。现在只收两成了,那心态就不一样了,就会觉得是在为自己奋斗。
一个是被剥削,一个是自己当家做主,怎能一样?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呵呵,要是有人敢因这个攻陷自己,那少不得要让他们尝尝“三纲五常”的铁拳教育!
在庄子里巡视了几天,左玉的规划也渐渐完善。读再多书,不如行万里路。有了实地考察后,许多概念模糊的地方一下就清晰起来了。
她发现庄户内的农作物太过单一了。想要发家致富,套种一些经济作物是很有必要的。比如系统给的各类药材种子,花苗这些。
空出一部分地用来种花与药材,等收获时,卖给城里的达官贵人可比卖粮食赚钱。
还有,这里还能搞立体养殖。水田里放上鱼、螃蟹与水鸭,既能减少虫害,还能肥田。
她将庄户们聚在一起,开始教大家怎么堆肥。堆肥其实是一个很讲究的事。而书上正好有,她稍稍研究下,便用这个时代农民能听懂的语言教他们堆肥,顺便告诉他们哪些东西也可当肥料使用。
庄户们很惊讶。
这个千金大姑娘居然懂农事?再一想她本就是因发现神种而获封的,便纷纷开始脑补了。
姬君,莫不是是神农娘娘转世?
这堆肥的方法从未听说过,但大家却没有任何怀疑,很是信左玉的话。这姬君因培育神种而获封,进庄后就给他们发了肉,她说的话能有错?
见庄户们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左玉有了些信心。紧接着,她又教了大家培育蚯蚓的法子。这下,庄户们可真惊了!
小小的蚯蚓竟有这大能耐?而这东西也能靠人养?还能喂鸡鸭?鸡鸭吃了生蛋多?
而更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姬君居然还要教他们认字!我滴个天爷!这姬君果然是神农娘娘转世吧?不然怎可能如此仁慈?
在现代人看起来没什么的事,对于古人来说可是很大的事。读书认字,那素来是有钱人的事,跟他们这些泥腿子是没关系的。
可现在大姑娘却要教他们认字,此恩说是再造也不为过。大家回去盘算了下,现在只要交两成租了,大姑娘说了,娃娃们读书不收钱还供饭,只需自己准备笔墨……
京郊的农民见识要广些,知道读书的好处。盘算了下,觉得不用给束脩就能读书,这事值得一干!只要娃子读书了,哪怕考不上秀才,但认了圣人字终归就和泥腿子不一样了!这书得读!大不了还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嘛!又不是不能过!读,得读!
忙碌的日子总是短暂。转眼,便是十天过去了。这日左玉正盘算着人工孵化鸡鸭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左林的声音,“玉儿就住这屋里吗?”
左玉纳闷。
左林怎么来了?
她忙起身,才站直,左林便冲了进来。
只见他双目通红,发丝凌乱,见了左玉便道:“玉儿,我被张昊卿那老匹夫坑了!”
左玉一愣,忙遣散仆人,将左林迎进屋,刚想去倒杯茶,却听左林道:“别忙活了,别忙活了,爹不渴。这时候了,别在意那些小节了。”
可左玉未理他,依然是将茶泡好后,才道:“父亲,您先喝口茶缓一缓。天若要塌,急也是急不来的。”
“哎哟喂!”
左林跺脚,“我的好囡囡,乖乖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究这养气功夫?天没塌,可你的好姻缘却要被人毁了!”
左玉一愣,“什么好姻缘?父亲,外祖父到底怎么你了?怎么又跟我的婚事扯上了?”
左林气得都哆嗦了,使劲捶打着桌子,“那老匹夫,那老匹夫……竟是连我都坑!之前你母亲那事,我闹上张家去。老匹夫写了好些个名字给我,还给了我一本账本。我见他如此识趣,罪证又被我掌握了,警告几句便作罢了。可,可哪里成想……”
左林咬咬牙,面容扭曲了起来。
“那老匹夫现在居然说我犯了包庇罪,若不将你嫁给他的嫡孙,便要与我同归于尽!”
左玉愣住了。
这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总算知道张氏爱做白日梦的毛病是从哪遗传来的了。
不过张老头子比便宜爹聪明倒是真的。呵呵,这一招的确用得极妙!
所以她说什么来着?就该大闹的嘛!为什么闹又不用给外人交代,闹只是脑给外人看的。如此,等事发时,左邻右舍就可以证明左林与张昊卿起争执,最后真要怪罪下来,他的包庇罪也是要打折的。
到底是自己丈人,哪有将丈人揭发的?那是不孝。
可这便宜爹,不声不响地收了人的“罪证”,这下好了,被人反将一军了吧?
当然,鉴于张老头竟敢拿自己来作为博弈的彩头……
左玉轻轻握住杯子,冷笑了声道:“是吗?想不到外祖还有此等风骨?那父亲干脆现在就负荆入宫,向陛下请罪吧……”


第49章 爹,该还债了。
左林吓了一跳,“负,负荆请罪?”
左玉点点头,“父亲,不然这回是女儿的婚事,下回可能就是别的事了。总不能一次次都妥协吧?这样早晚会惹出事来的。”
顿了下又歪着头,故作好奇地问道:“父亲,您刚说女儿有好姻缘?您有看中的人了?”
左林叹气,“当年有神算子给太子算过八字,说他得弱冠后才可娶妻。今年太子十八了,也可以说亲了。我听说,皇后娘娘最近也在瞧看各家淑女……”
他望着左玉,“玉儿,你恪守君子礼节,心怀大志向,才貌品德家世皆一等。若是走走路子,没准能成为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左玉差点就笑了。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
这个爹果然爱钻营!这都敢想?
“可父亲……一旦女儿成了太子妃……”
她蹙眉道:“按照国朝律法,您就不能再领实职,只能当一个闲散国公了。”
“哈!”
见左玉并不反对,左林心情大好!果是他的乖乖儿,知道上进!
“当个闲人不好吗?将来等你成了皇后,父亲哪怕是个闲人,那也是最尊贵的那个闲人。”
左玉故意瞪大眼,摇头道:“父亲,您现在领着拱卫京畿的职。若想让女儿去东宫,就得卸下此任,不然天家根本不会考虑女儿的。”
她说着便是低下头,故作出小女儿状,低低道:“不瞒父亲……之前在宫里曾与太子殿下说过几句话。殿下身姿雄伟,可谈吐却与身姿不同,十分温和有礼……”
她似是一个陷入恋爱的小女孩般,充满向往的同时又略含羞涩。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轻咬着唇,喃喃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殿下真的很儒雅,温润如玉般。”(注1)
左林一看,心里那个喜啊!
他知道左玉有点小心思,且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柔顺。她内心刚毅,主意极正,若是强来,怕是要出事。
现在可好了。既对太子有意,那更要运作一番。相信以玉儿的聪慧,即便将来太子会纳妃,必也能在东宫站稳脚跟。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是聪慧,而不是其他。
左林深信这一点。
而太子品性极好,陛下也只有这个儿子,只要不出意外,自己女儿必能母仪天下!
而等自己成了太子爷的岳父,也就不用再担心朝堂那些文人对自己的攻击。自己只要安安稳稳的,必能让左家的富贵长长久久下去。而以玉儿的能力,必能成为青史留名的贤后。届时,只要大昭不倒,他左家就是天家以下最显贵的人家!
左玉偷瞄着左林的表情,面含羞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嘲讽。
想拿她当左家发家的垫脚石?没门!这回不给你一个大大的教训,我以后就不跟你左林姓了!
“好女儿。”
左林搓着手,“殿下与你说话很和气?”
“是的。”
左玉越发“羞涩”,“他说女儿已是姬君,可以抬头跟他说话。”
左林大喜,“看来殿下对你印象很好,这就好办了。”
“可父亲……”
左玉慢慢抬起头,眉眼间尽是忧愁,“圣心难测,即便父亲辞去所有官职,可也难保女儿能入东宫。若是女儿未被选上……”
她慢慢垂下眼,“那就对不起父亲的付出了……”
声音逐渐纠结,但再抬头时,眼里却又有了决绝。
“不,不行。父亲是家中顶梁柱,断不能为了女儿拿前程冒险。父亲,还是算了吧。”
再次低下头,手死死捏着帕子,似是下着决心时又流出许多不舍,“许多事都不能强求的……而且,父亲冒然辞官,必会引圣人疑心。善钻营经营者,素来不为上喜。且世人诟病也足以毁掉左家。女儿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就将整个家毁了。”
说着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父亲,女儿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家里能平平安安的。”
声音已是很难过了,但却还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女儿哪怕嫁外祖家也不想当太子妃了。”
左林大感安慰。
女儿的头脑的确清醒。转瞬间,就能分析出一件事的利弊。但是,她还太稚嫩,不知这世上有些事只要运作巧妙便能轻易到达目的。
他摸着胡须思忖了起来。过了许久,便是冷笑一声,“轮三轮四也轮不到张昊卿。他家什么门第?咱家什么门第?你还是我大昭唯一的姬君,他也真敢想?呵,冒然辞官的确可疑,但眼下不是有机会了吗?”
见左玉瞪大眼,左林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与其被他威胁,不如来个鱼死网破,老夫这便回去请罪!顺便将这一身职务都辞了!”
“父亲!”
左玉惊呼,“不可,万万不可!即便父亲辞去官职,女儿也未必能入选!父亲,我想嫁喜欢的人,我不喜欢殿下!”
“放肆!”
左林一拍桌子怒道:“女儿家如何敢将这等话宣诸于口?!不喜殿下这等话也敢说?!”
左玉低下头,咬着唇,不再说话了。
我要忍住,千万不能笑。
左林见她不说话,知她心里抵触,便摇头。
果还是太嫩了些。虽比同龄孩子聪慧太多,但这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知掩盖。
“为人父,为儿女付出也属正常。”
左林放缓了口气,“不必太放心上。知道爹对你好,你便上进些。皇后近日又要办茶会,你在这儿再住几日便回去。只要能讨得娘娘喜欢,待为父将这一身职务辞去了,以你的资质,必能入选!”
“父亲!”
左玉“咬牙”道:“不可!女儿刚想了,女儿刚刚已与小人无异!女儿怀有私心,便想行钻营之事,此事有违圣人教导!父亲,您首先得忠君,其次才能想自身!”
“放肆!”
左林怒了,“为父处处为你打算,你现如今竟是在指责为父吗?!你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父亲!”
左玉毫不畏惧地道:“父母爱儿,谋之,计之;儿女敬父母,亦谋之,计之!父亲爱我,我怎可眼睁睁看着您做错事?!刚刚是女儿不对,是女儿私欲过重,不该撺掇父亲起不忠之心!女儿愿受罚!但还请父亲断了这念想,莫要做出违背圣人教导的事来!”
“你,你反了天了!”
左林气的,“为父是为你好啊!你这一字字一句句的,这是往你爹我心上扎针啊!罢了,不要说了,为父自有打算!你且在此再住几日,几日后,我来接你!”
说罢便是起身,不顾左玉的“呼喊”、“阻拦”,怒气冲冲地走了。
“父亲!父亲!”
左玉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庄门外,对着那离去的背影嘶声大喊,“请父亲三思!莫要因为女儿坏了前程啊!”
“哼!”
策马而去的左林冷哼着,“母仪天下还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生下皇儿,左家那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该聪明时又犯傻,真是糊涂!”
尘土飞扬,左林身影在眼中缩小,逐渐消失。
面含忧愁的左大姑娘神色亦逐渐明朗了起来。
她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望着黄土路的尽头,轻声道:“无欲则刚……欠左玉的,您就稍稍还她一下吧。”
说罢便是转身,回庄子里去,继续自己的种田大业了。
三日后,通往京郊的官道上,六匹骏马卷着阵阵尘土飞奔而过。
为首之人骑着一匹白马,一边抽动马鞭,一边笑道:“哈哈,贺稚书你也太菜了。君子六个手艺里就有骑射,你这不行啊。”
贺稚书苍白着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死死抱着马头道:“小,小侯爷,是,是君子六艺,不是六个手艺。”
“有什么区别?”
陆岺哼着,“你们这些文人就爱嚼文弄字。”
“小,小侯爷……呕,呕……慢些,慢些。还有,那是咬文嚼字。”
“知道意思不就行了吗?!”
陆岺拉了拉缰绳,放缓马速,道:“我跟你说,今天要是她不高兴,我可要找你麻烦。”
贺稚书缓了口气,道:“小侯爷放心吧。那日她对您说的话,在下反反复复琢磨,觉得姬君其实并不讨厌您。”
“她讨厌不讨厌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岺冷哼着,“她父亲被撸了所有官职,母亲担心她,让我买点她喜欢吃的东西送来。那是我母亲的心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听命行事罢了。不过,小爷我是男人,不想总惹女人生气,要是她不像你说的那样,见了我还是生气,那我可要扣你月钱。”
贺稚书哭笑不得,“小侯爷,这女儿家的心思宛若海底针,在下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只是那日她对您说的话,在下分析了一番……觉着她要厌恶您至极,哪里会说‘珍宝失色’的话?”
陆岺一听话,脸就红了。策着马靠近了些贺稚书,小声道:“你觉得她对我说那番话,其实是,是……”
他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对我有,有那个想法吗?”
贺稚书差点就笑了。
他实在想不通,凶名在外的陆侯爷为何会这般纯情?
“想法应该没有。”
话一出口,便见绯红从陆岺脸上褪去,细长的眼立刻瞪大了起来,“你逗我玩呢?!”
“不是,不是。侯爷莫急,你听在下细细给您分析。”
贺稚书缓缓道:“公主想姬君做儿媳妇这事,您想明白了吗?”
陆岺哼了一声,别过头道:“你前些日子跟我说了后,我明白了。难怪那天都那么奇怪,还非逼着我送东西给人家。真是的,这种事也不跟我说一声!到底是谁娶媳妇?”
“那您反对吗?”
“我……”
陆岺语塞。刚恢复正常的脸渐渐又红了。他眼睛四下乱飘着,哼唧着道:“婚姻大事哪个不是听父母的?我有得选吗?”
“那是反对还是不反对?”
贺稚书逼问着,“若换个女子,可行否?”
“那当然不行!”
陆岺脱口而出道:“那些木偶人无趣死了!个个矫情又造作,哪里像左……”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圆了!
等等……
为什么左玉就可以?别人就不行?
他一把拉住缰绳,强迫着马儿停下。
“小侯爷可明白自己的心了?”
贺稚书笑着道:“是不是觉得她很特别?别人都比不上她?特别想跟她在一起?她生气你就不高兴;她被人欺负了,你就想打人?”
“这……”
想想左玉在家吃青菜豆腐,被继母苛待那画面,他的确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总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拱着,拱的全是火,特别不爽,特别来气。
“小侯爷,你要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在下才能帮你啊。”
贺稚书道;“那日您回来,在下就说您在意姬君。您听了不高兴,非要跟在下闹。可若您不在意姬君又何必在意她生不生气?就跟姬君一样。她若真把您想成小人,又何必在意自己对你是不是真心?只管接了您送的东西,然后等陛下下旨赐婚便是。”
陆岺低下头,过了半晌,才小声道:“她打了我一拳,我以为她是高手,就总想去找她比武;后来,她又把我打了,但却将自己绝学教我。我学了后,就总想找她,我,我只是想比武罢了。嗯,只是想比武而已。后来是她那样训我,把我看成小人,我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