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被子,将自己蒙头蒙脸盖上,“瘦成那样,在家都没肉吃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左玉的确有点瘦啊……
太子将被子拉开,道:“你蒙着被子做什么?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不过……”
“不过什么?”
陆岺侧过脸来,太子看得心里直乐。
还说对人没意思?这是没意思的样子?
他心里笑着,脸上却不显露,只摇着头道:“你忘了我刚说的话了?那般好的女子,可遇不可求。你连成语都说不了几个,如何与人相配?”
“我要跟她相配做什么?!”
陆岺将头转回去,“你被打傻了吧?胡言乱语个什么?”
“啊?这样啊?”
太子一拍手道:“那太好了!这样的女子孤也动心。既然你没这个心思,那我也就无甚好担心了。我回去后就跟母后说,帮我求娶左玉!”
“不行!”
陆岺又坐了起来,身上裹着的布条上又有血透出,显是伤口又崩裂了。
但他顾不上疼痛,指着太子道:“表哥!我看错你了!你怎如此无耻?!你都这么老了,还敢肖想左玉?!”
“你,你说什么?我,我老?我今年才十八啊!”
“你比左玉大四岁,还不老吗?!都能当人爹了!”
“……”
太子:我为什么要来看他?这不是找气受吗?不行,今天不把他肺管子都戳破了,我就不活了!
“呵,那也没法,谁让我是太子?我等伤好了就去锻炼,瘦下来,也不会比你差。我会猜灯谜,善绘画,也能陪着她弹琴,吟诗作对……不像你,只会舞刀弄枪,关键是,哪怕舞刀弄枪你也弄不过人家……”
陆岺瞪大眼,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升腾了起来:要不……我也读下书吧?
压下这荒唐的念头,看着表哥那得意的表情,他觉得无比碍眼,忍不住大吼道:“我跑得快,我骑射一流,这个没法作假!我哪次围猎不是第一?还有投壶,蹴鞠,打马球!你行吗?你能陪着她玩蹴鞠,打马球吗?”
太子嘿嘿一笑,“问题左玉也没说她喜欢这些啊?她一个姑娘怎么去打马球,玩蹴鞠?”
“这!”
陆岺瞪大眼,随即猛地一敲床,“我明天就花钱办一个女子蹴鞠与马球队,左玉一定喜欢!”


第43章 优势与劣势
“孤也有钱。”
太子笑着,“且宫中多宫婢,皆可组成女子蹴鞠队与马球队。等德惠姬君成了太子妃,不用出宫就能玩,这样还不用被人非议。”
陆岺眼睛瞪得大大的,精致的眉眼扭曲了起来。
他咬着牙,顾不上疼痛,猛拍着床道:“你,你,你好卑鄙!左玉不会喜欢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人的!”
“嘿,孤可是太子。”
太子笑眯眯地道:“即便孤真的卑鄙,真的无耻,但镇国公一定会更喜欢我当女婿,而不是你。”
顿了下又道:“再者,孤也不无耻,不卑鄙。相比之下,你倒显得孟浪又烦人,左玉没准已经恨死你了。”
“你出去!”
陆岺气坏了,“左玉不是势利的人,左玉不讨厌我,她喜欢我的!”
太子听了这话差点就笑岔气了,“她喜欢你啥呀?喜欢你不学无术?喜欢你孟浪又蠢笨?图啥啊?你的脸吗?”
“哈!”
陆岺气得直咬牙,“女子皆爱美男子,我就是比你好看!”
“哈哈!”
太子大笑,“从今天开始孤不吃宵夜了,孤也学功夫去,瘦下来,你这唯一的优势也没了……”
“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陆岺咬着牙躺下,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感觉心里不舒服极了。
太子呵呵笑着,心里舒坦了。也不继续逗陆岺了,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一走,陆岺就坐了起来。边上的仆人忙道:“侯爷要什么?奴给您拿。”
“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仆人:???
耳朵出问题了?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
笔墨纸砚拿来了,仆人将墨研开,道:“侯爷,墨研好了。”
陆岺忍着剧痛下床,坐到案几边,抓着笔写了起来。
小侯爷虽没文化,可身边的仆人却是有点文化的。比如这个叫德贵的小太监便曾在宫中开的学堂上过学。李顺福被指派到陆岺身边时,因两人是老乡,又同姓,李顺福便将他也捞了过来。
德贵看了一眼陆岺写的东西,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里升腾着。
这字就跟狗啃的般,也太难看了。一眼扫过去,还错了好些个字。小侯爷真该读读书了。看侯爷这样,定是看上那左家女了。那左家女就跟太子说的那般,师从许明知这样的人,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侯爷俊则俊矣,可除了骑射,其他都稀松平常,还怎么跟那些世家子弟争啊?名声还不好来着……
就这写的内容……
德贵很想捂脸。太子那明显是逗他啊,怎么还当真了?
只见纸上写着:太子、我。
下面列举了两人的优势与劣势。
太子:身份比我高,但长得胖。
我:身份没他高,但俊。
太子:书读得比我好,我读书不行,但那是因为没有延请名师。如果许明知是我老师,我也不会比太子差。
太子:骑射稀松。我,一个翻身能上马;太子,一个翻身摔下马。
陆岺写到这里,哈哈大笑,“小爷我这点可比他强!”
笑完又继续写:太子善丹青;我善……先画个OO,晚点学了绘画再作判断。
太子书法一流,我……
陆岺看着自己狗啃般的字,咬咬牙,写上:人各有所长,平局。
太子善猜谜,我……一晚上能猜出五个,努力有用,平局。
太子的父母:舅妈强势,舅舅宽厚。
我的父母:父亲宽厚,母亲善良。
结论:我赢了!
陆岺总结了个七七八八,顿觉信心满满。他可不笨,他只是没花心思。等他多请几个老师,自己就会比太子厉害了。到时,左玉一定更喜欢自己。
这念头一出,脸就红了。
想起梦里她说自己是“盖世英雄”的样子,又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等着吧,左玉。虽然爷不喜欢你,但是却可以当你的盖世英雄!
信心足了,伤痛也好了许多。他爬回床上,吩咐道:“去,多做些恢复伤口的东西来吃。小爷我没时间休息了,我得奋发向上,决不能让表哥看扁了!还有,去打听下,那个写出‘西瓜生儿子’的是何人?小爷要拜他为师,学猜灯谜!”
四书五经太难了。他想了想,还是先从容易的学起。
德贵两眼空空,只觉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小侯爷居然想奋发向上了?!我滴个天爷!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光都普照到他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跟着沾光,升华了!
好事!赶紧去办!
三日后,贺稚书被抓到了公主府。
他外出走亲戚,回来后就见几个彪形大汉蹲在自家门口,一听说要去见小侯爷,他腿都软了。
待问清楚是小侯爷想跟他学猜灯谜后,他打了个激灵。
那等人的老师是好当的?!我干嘛要回来?我为何不在亲戚家多住几日?!
陆岺看着眼前瘦瘦高高,一身书卷气的贺稚书道:“听说你连考三次都落第了?”
贺稚书:我能走吗?这也不是想请自己当老师的样子啊!
“惭愧。”
贺稚书拱拱手,“在下若不是京城人士,就在下这般愚笨,家中怕不是要因在下读书而破产了。”
这倒是实话。
这年头能读书的都不是一般人。在乡下农家,往往是举一村人之力供一人读书。老师的束脩、读书用的书本那可都贵着。再加之赶考的路费盘缠,三次落榜,真可能会让一个家破产。
大昭的科举制度与宋类似。没有举人一说,只有举子。而举子是要通过考试才能得来的。有了举子的身份才能入京考进士。且举子身份不是永久的,三年后又得重考。
贺稚书是京城人士,省了路费住宿费,但连续落榜三次,家中也有些吃不消了。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写灯谜赚钱啊?
“没事。”
陆岺安慰道:“人各有所长,可能你就是不擅治经吧。”
“……”
贺稚书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他好歹也是个秀才,为啥要被个不学无术的人安慰啊!
“敢问侯爷请在下过来是?”
“我打算聘请你当我的猜谜老师。”
陆岺道:“只要教会我猜谜,我有赏。”
贺稚书一脸为难,“小侯爷,猜谜这事……其实也得学问好才行。因为许多谜题跟典故、诗词有关。比如西瓜生儿子,就是在下从一首诗里得来的灵感。”
“我一月给你十两银子。”
陆岺两耳直接关闭,将所有困难过滤,“包吃,你要想住也行。夜宵、点心随便吃。府中藏书楼的书随你借看,另配个小厮给你,帮你处理杂物。”
“在下!”
贺稚书弯腰作揖,“愿为小侯爷效犬马之劳!”
陆岺笑了起来,“那你要好好教我,若是我以后出彩了……”
想到自己猜谜所向无敌,左玉为自己尖叫的样子,他脸又红了,“有赏,有大大的赏!”
“谢侯爷!”
贺稚书浑身是劲了!每月十两银子,那可不少了!家里每月多这点钱,能宽松不少。娘子不用这么辛苦,老母亲心里也能踏实下来,还包吃,好活啊!
贺稚书起身,道:“其实小侯爷,猜谜这事也有诀窍。”
“哦?有何诀窍?”
贺稚书神秘一笑,“在下编纂了一本灯谜大全,收录了上万条灯谜。小侯爷只要将灯谜全部背下,再寻找规律,以后所有谜题都难不倒您。”
“当真?!”
陆岺兴奋地站了起来,牵扯到伤口也只是咧咧嘴。他身体素来好,一点小伤罢了,养了三天可好多了。
他上前,道:“那赶紧教我吧!”
贺稚书一笑,拱手道:“是!在下定不负小侯爷期望,一定将你培养成绝世猜谜高手!”
出了正月,登门拜访的人多了起来。
册封大典在即,京中各勋贵之家也忙碌了起来。各家当家主妇或登门,或寻向氏与王弗,请他们帮忙制造与左玉见面的机会。
左玉也知向氏与王弗难做,便也应邀去参加了几次花会与茶会。
而这些夫人看着左玉满意,便纷纷登门,带着自家儿子的生辰八字,前来提亲。
左玉也不担心自己老爹会给自己乱点鸳鸯谱。反正她那爹,除了太子谁都看不上啦。
张氏很高兴。
这些夫人平日里哪会对自己这般客气?都看不起她的出身,即便面上随和,可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可现在与她说话,那真是亲亲热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家亲姐妹,那热情的。
因此,到册封大典前这段日子里,张氏那是前所未有的风光。她觉自己活一辈子,哪怕被抬为正妻时,都未像现在这般快活,这般有面子。
而这一切都是左玉带来的。因此,张氏近日对左玉姐弟也是好了许多。这回倒有几分真心,大概是书读多了,变聪明点了,觉着自己总归是他们的娘,他们风光了,自己也沾光。
只是对于左林想将女儿嫁给太子为妃这事她却有点膈应。许都是女子,看着左林那嘴脸,就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她那爹也是个爱钻营的。当年她能给左林当贵妾,全靠了她爹想巴高门的心思。
现在看看左林,那卖儿卖女的嘴脸,越看越来气。再想想他将自己赶到四进院,为了左玉这个能为他带来利益的女儿就对自己无情无义的样子,看着就更来气了。
以前觉得儒雅随和的气质,英俊的脸这会儿看着也是想吐。为此,她前些日子以左玉得祖宗保佑,清明将至的由头,让全家都吃了素。
几个孩子加点豆腐,香菇,而左林身为家主不是应该心更诚吗?左玉姓左,能有今日成就全赖左家祖宗保佑,所以家主心应该更诚。
香菇去了,豆腐去了,吃点青菜方能显诚心。
左林不乐意啊,但是在左玉审视的目光里,他只能大笑着说她的提议好。
郁积在心里的东西被他这一笑,散去了好多。张氏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子。三纲五常?夫为妻纲?呸!只要找对了办法,一样有法子能反制!
所以,读书不能停,她还要继续努力!
她将自己当姑娘时的发簪拿出来,递给左玉,道:“这发簪是与你爹定下亲后,我父亲给我置办的。”
她眼底滑过一丝悲伤,随即嘴角又挂出淡淡的嘲讽,“是京城最好的珠宝工匠的得意之作。我年岁大了,再戴这个也不合适。明日是你册封的好日子,换凤冠前,还是得簪点珠花的。”
“这不好吧?”
左玉道:“这是母亲心爱之物,我怎能要?”
张氏笑了,“你让我有了体面,不过一支发簪罢了。”
说着便是起身,亲自将发簪给左玉戴上。玉石打磨不易,要在方寸间再雕刻出双层花来那就更不容易了。毕竟,古代工具落后,一不小心一块玉石就毁了。
乳白色的岫玉加上一颗小小的绿宝石点缀,简单却雅致。
张氏拿来镜子给左玉照了照,道:“好看。”
左玉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多说,只道了声谢。
起身准备离去时,张氏又道:“近日诸多夫人登门相看你,你自己可有中意的人?”
左玉回过身,摇摇头,道:“没有。”
“那长公主家的小侯爷呢?”
左玉愣了下,道:“公主并未上门说亲,母亲为何这样问?”
“我听说了。”
张氏道:“小侯爷猜了一夜的灯谜,就为将花灯赢来给你。他或有些许不足,但于你来说是良配。”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想入宫的话。”
这还真是坦诚之言了。左玉又折返回去,示意张氏将下人遣散。待人走后,便问道:“母亲,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张氏冷笑了声,“今日是你,明日就该是我的蓉儿了。”
左玉愣了下,她没想到张氏会想到这上面。
“我不求你别的。”
张氏叹了口气,“也不求你原谅我。只是蓉姐儿与你亲近,晋儿、申儿也真是将你当长姐看的。他们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求你念在他们与你也有血缘关系,待蓉姐儿可以说亲时,你能阻止下你父亲。”
左玉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道:“母亲,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如今自身难保,又如何帮蓉姐儿?”
“别人我不信,你的话……”
张氏笑了声,阴阳怪气地道:“总有办法的。”
左玉也笑了一声,道:“母亲,您高看我了。”
顿了下又道:“二妹妹,三妹妹都是我妹妹。即便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我们也是姐妹。若我有能力,定不会放着二妹不管的。”
说着便是福了福身,“母亲,时间不早了,还早些歇着,女儿告退。”
等左玉一走,小张嬷嬷就进来了。
“夫人,为何要提点她?”
“夫君谋划的事你觉得能成吗?”
“这……”
小张嬷嬷有些不确定地道:“老爷虽然交出了大部分兵权,可还负责着京畿的拱卫,若有实权在手,陛下那儿怕是通不过吧?”
顿了下又道:“所以奴婢才疑惑,夫人为何要提点左玉?她将您害得还不惨吗?”
“惨什么?”
张氏道:“我磋磨她,她要报复回来也属人之常情。而我那好夫君,用我时便是亲亲儿,小心肝;不用我时,便将我撇进这四进院,主母的体面未给我留一分。你说,这多年的辛苦,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让我如意,我也不能让他如意!”
小张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跪了下来,“夫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您可万千不能跟老爷拧着来啊!”
“放心吧,我怎会蛮干?”
张氏将案几上的《礼记》拿过来,翻到自己正看的那页,轻声朗读道:“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呵,呵呵呵……”(注1)
张氏的笑声让小张嬷嬷毛骨悚然,夫人怎么越来越魔怔的样子?
“听明白了吗?”
张氏看向小张嬷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我这般敬爱夫君,如何能姑息迁就?那样,我不就是不贤,对丈夫不够真心了吗?呵,呵呵……”
小张嬷嬷头皮都麻了,哭丧着脸道:“夫人,您别这样,老奴看着害怕。这套法子大姑娘用着行,您用不行啊。要不是这回大姑娘册封,老爷是怎么都不可能茹素的。”
“啊,那就对了。”
张氏笑得阴森,“大姑娘有这般福气,咱们做父母的不日日祈祷,回馈祖宗的恩德,像话吗?光宗耀祖,光宗耀祖,这光的、耀的可是左家的门楣啊!”
脸一下子又耷拉了下来,“不诚心,像话吗?”
小张嬷嬷愣了半晌,慢慢的,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她眼里闪起了兴奋的光芒,竟对这事期待了起来。
左玉他们是搞不过了,但搞搞老爷应该可行?说来就有气。老爷真太不是东西了。对大姑娘千好万好的是他,可不闻不问的也是他。但凡他多问问,夫人也不敢这样对大姑娘啊。
夫人不这样对大姑娘,那大姑娘也不会这样整治夫人。对,这全都是老爷的错!还让他们住四进院!
谁家主母住四进院?说起来,老爷还不如大姑娘呢!起码大姑娘还能给夫人挣来脸面,哪怕内里不开心,可面上的光还是沾到了。
小张嬷嬷把近日受的委屈都怪到了左林头上,主仆两人一下子就同心同德了:这都是左林的错!
左玉回到自己屋里,将头上的发簪摘下,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再联想了下张氏近日的举动,不由笑了。
“移情吗?”
她轻声呢喃着,“竟是亲眼目睹了关于怨恨的移情,所以活在这世上,弱小就是原罪吗?”
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发簪,看向镜中的自己久久,吐出六字:“这道理,我不认!”
***
第二日,鸡鸣时分,左玉起床。
整个镇国公府一片亮堂。钱氏与李三娘指挥着院里的人,烧水的烧水,熏香的熏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与局促感。
这是左玉的好日子,也是左家的大事。祠堂的门已打开,左林沐浴更衣后,跪在祠堂内,向祖宗诉说着今日大典的流程,同时祈求祖宗保佑,保佑册封大典顺利。
左玉沐浴好,头发被烘干后,便穿上宫里送来的大礼服。那真真是华丽到了极点。
左玉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想起生母的画像。她的衣服上也是用金丝线绣上了翟鸟。画像上看着已是极美,可当实物摆在面前时,她才知,这衣服是有多美。
她虽是四品,可所穿大礼服与配饰皆是一品,与一品诰命夫人的大礼服与朝服可是很像的 。
花晨捧着朝珠过来,左玉坐了下来,花晨将朝珠帮她带上后,忍不住赞叹,“大姑娘,您今天真好看极了。”
“不止好看,还很威风。”
碧落两眼都冒小星星了,“姑娘这一打扮,就跟天上神仙似的,好看又有威仪。”
左玉笑了,“莫贫嘴了,快帮我将鞋子穿起来吧。这衣服好重,我都没法弯腰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
大礼服华丽、精美,但穿身上可不舒服。太重了!一般不是大典,都不会穿的。好在,她还有一套朝服。听宫里来的人说,皇后娘娘为这个册封大典付出了许多心血,册封后,还准备宴请公卿大臣和命妇饮酒吃席,顺便再一同欣赏蹴鞠比赛。
等典礼过后,她就能把这身累人的衣服脱下,换上朝服了。
一切准备就绪,左林亲自来了她院里,引着她出门。
到了宫门前,左玉跪下,行大礼后,在宫人的引导下,步入皇宫。
经过护城河上的金桥,奉德殿的金碧辉煌与威严肃穆映入眼帘。
穿过宫中的六部、内阁的办公区,奉德殿的巍峨与壮观也就完完全全倒映在了眼里。
奉德殿外,已站满了朝中大臣。按天子旨意,今日六品以上官员要全部到场。奉德殿内是站不下了,因此大典便在奉德殿外举行。
文武大臣分两波站着,在他们中间铺着一条红地毯。随着司仪用金鞭抽打过地面后,册封典礼正式开始了……


第44章 试探
王德清带着另一个内阁大学士站在丹墀东面,随着钦天监官的一声“吉时”到,左玉便缓缓步上红毯,以三跪九拜之大礼,一直跪拜到丹墀下。
“起!”
殿上司仪喊着,左玉又再次行三跪拜之礼后,才慢慢起身,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再次弯腰行礼后,才将手慢慢放下,但并未松开,仍叉手而立。
王德清从案上将左家昨日送过来的宝册、宝印捧出,绕过正殿门,步上红毯,将宝册宝印送到左玉手里。
左玉捧着宝册宝印再度跪下,行三拜大礼。起身后,皇后从丹墀上下来,一群宫婢跟在她身后,而离着她最近的嬷嬷手里还捧着凤冠。
皇后来到左玉跟前,左玉再次行跪拜礼,口呼“皇后千岁”后,皇后从嬷嬷手中接过凤冠,而左玉慢慢蹲下。
凤冠上流珠轻晃,翟鸟形态鲜活,与凤冠上唯一的凤首装饰遥相呼应,很是美丽。
凤冠戴到了左玉的头上,从此,她不用再戴幕篱,可戴流珠凤冠或其他带有流珠的发冠出门。
这一刻,左玉心里有点激动。
她并不是为自己获得的身份地位激动,而是她终于可以摆脱幕篱了。流珠虽依然有着束缚的意思,但总比幕篱要好上许多。
好像……
离着自由又近了一些。
戴上凤冠后,左玉下跪行礼,起身后,皇后便道:“望尔戒骄戒躁,不矜不伐,贵而能俭,敬慎持中……”(注1)
这都是按流程来的事,只是左玉听着这些话,深深感觉,当皇后真累。册封一个人,就得背一段话,这也太累了。更别提皇后的大礼服也好,凤冠也好,那只会比自己的更重,更繁复。
这凤冠戴上后,她脖子都感到不舒服了。再看看皇后的,比自己凤冠上的装饰还要多,这多累啊?而身为皇后必须得保持仪态。可不能说累了,就弯弯腰,转转脖子,那是不允许的。一直到册封大典结束,她都得保持着仪态,非常累。
长长的一段训诫念完后,左玉又是跪下,“臣女谨遵皇后教诲。”
皇后这才笑了起来,点点头,“德惠姬君请起。”
顿了下道:“待会可来本宫宫中换衣。”
“谢皇后娘娘!”
戴好凤冠后,天子又坐在龙椅上说了几句诫勉的话,待左玉跪下谢恩后,大典差不多也结束了。
左玉在宫人的引导下,去了皇后居住的紫宸殿。紫宸殿位于皇宫中轴线上,与奉德殿、立政殿并立为宫中三大殿。
奉德殿为天子开大朝,举办典礼的地方;而后面的立政殿则是天子平日办公的地方;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
因着天子唯有皇后一人,故而与皇后同居同起,本应皇后所居的含元殿一直是空着的。
在紫宸殿内,两侧有偏殿。一侧坤宁殿为皇后接待命妇的地方;而另一侧宝原殿是放了皇后、皇帝喜欢的各种物件。在宝原殿,还有几间空屋,是供命妇入宫不便时的更衣之所。
左玉被带到紫宸殿后,先向皇后谢恩,然后便被带去换衣。
朝服的穿戴也复杂,但比大礼服好了许多。她将衣服换下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凤冠也被换了下来,换上了与朝服相配的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