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了我?”
陆岺不服气,“我就是跟左玉说说话,怎么了?不能说话吗?”
“小侯爷,玉儿已到了说亲的年纪,不便与外男说话,请小侯爷莫要再纠缠老夫女儿了。”
“谁,谁,谁纠缠了?谁纠缠了?嘁……”
陆岺撇着嘴,一脸不屑道:“小爷我还需要纠缠谁吗?谁不想小爷我做朋友?我纠缠你女儿?我,我用得着吗?”
左林一蹙眉,看着陆岺的表情,眼神里不由带上了审视。
这话言不由衷。
要是心里真这么想,脸红什么?
糟!
左林眼睛瞪得大了起来!这陆岺该不会对玉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不然这个素来鼻孔朝天,宛若京城魔王的家伙为啥一直来找自己女儿?
不,不,不行啊!
玉儿决不能嫁给这纨绔啊!玉儿这才情,这心智,这端庄沉稳,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啊!
想到这里,左林连忙催促,“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大姑娘上车?”
说着就又往前走了几步,堵住陆岺窥探的眼神,板着脸道:“小侯爷,请莫为难老夫,我们玉儿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再跟你说话了。”
“嘁!”
陆岺冷哼,“古板老头!”
说着便是甩甩袖,转身离去,竟是没再坚持。
左林松了口气,看着陆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琢磨着:过了年,太子就满十八了。之前天子与皇后曾有过两个儿子,但都夭折了。后请了民间享有盛名的神算子过来,神算子起了卦,推演后便说,宫中阴气太盛,乃是之前被周贵妃害死的宫妃想要婴儿,故而真想要太子能健康成长的话,十岁前不可回宫,且必须满二十才能娶妻。
虽然这等胡言乱语令天子与皇后很不满,神算子甚至因此被打了一顿,吃了两年牢饭,但是最终还是担心第三个儿子夭折,便真得依神算子所言,将刚出生的太子抱到长公主家抚养,直到十岁才接回宫。
今年太子已满十八,离着二十岁还剩下两年,那宫里应该已经在偷偷观察人选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玉儿入选的机会很大。毕竟,想当太子妃的话,家世、容貌、才情缺一不可,而玉儿各方面都合适。努力运作一把,有机会的!
左林带着这样的心思,回了家。回到家后,他便让左玉跟着他去了书房。
“这个匣子本想等你及笄后再给你的。但现在陛下都要封你为姬君了,你也足够机灵,所以你娘留下的嫁妆便现在给你,让你自己来打理吧。”
“娘的嫁妆?”
左玉诧异。原主生母的嫁妆居然还在?没被张氏坑掉?而且看这架势,居然还是保管在便宜爹手里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又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哪怕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可在女儿这毫无伪装的惊诧眼神里,他也心虚了起来。
轻轻咳了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你母亲去前有过交代,一定要我代为保管她的嫁妆,待你及笄时,交到你手里。”
完了又鬼使神差地加了句,“为父是重诺之人,自然不可辜负对你母亲的诺言。这嫁妆,按照你母亲的意思,七成全部留给你,剩下的留给你弟弟。
你也莫要担心,你弟弟是要承爵的,将来的日子不会差。这些日子我也给你添了些嫁妆,现在一并交给你,你好好打理,莫要辜负茹娘对你的期望。”
左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想到一个女子受尽难产的痛苦后,最后一口气都没有用来与丈夫告别,也未说什么牵挂的话,只是跟丈夫要了一个承诺,一个可以保障她孩子的承诺。
她忽然就想起穿越前,看到过的一个视频。
那个缠绵病榻的母亲哭着摸着自己孩子的脸,说下了最后的遗言。
“我不怕死亡,我只怕你羽翼未丰,无人保护。”(注1)
母爱的伟大,是世间任何辞藻都无法形容的。
这一刻,左玉泪如雨下。她想着原主的母亲,想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心里酸楚极了。
而这件事上最让她难过的是“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完成妻子的交待。这嫁妆是交给了她,而不是原主。
多讽刺啊!在这充满三纲五常的道德世界里,一个女子临死前唯一能委托的人居然只有自己的丈夫。想到这里,心里更是酸楚。为原主,为原主的母亲,也为这个时代无法享受独立自由的所有女性。
左林似被她情绪感染,侧过头,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道:“莫哭了。你母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也是难过。索性,你未辜负她的期望,被封姬君,茹娘若在天有灵,必也是为你高兴。”
“嗯。”
左玉闷闷地应了声。不知为何,在得知了原主母亲生命最后时刻的安排后,她想给便宜爹上礼法课的心思更重了。
没对比就没伤害,请早安的事不能停!只要她在这家一天,这个事就要一直做下去!还有,家里吃得过于奢侈,什么鱼翅海参的?不吃会死?她在现代就普通的家常菜吃着,身体不也很好?
都撤了,不许吃!以后左家要勤俭持家!尤其是便宜爹,没事就吃海参,喝人参酒,这是需要重点整治的对象!
左林看着女儿哭得很伤心,心里也难过。想想,自己的确有些不应该。说到底,的确是他不够上心造成的。
好在玉儿书读得好,也将“礼”真正读进心里了,没有心生怨恨。
来得及,还来得及的,还能弥补她的。
想到这里,左林眼神越发柔和,像哄儿时的原主一般,说的话那叫一个好听亲切。
父慈子孝,若有人在场,都是要动容的,感情多好的一对父女啊!
哭过后,左林便让左玉拿着他的印章,亲自过去检查刘茹娘留给她的嫁妆。
左玉这时也不造作了,谢了左林后,便直奔西跨院而去。
原主母亲的嫁妆都在西跨院的库房内。那儿一直有人值守,没有左林给的批条与特制印章,谁都无法开库门。
匣子里的东西她已经看过了。都是地契和铺子的房契。除此之外,还有一串钥匙。原主母亲嫁给左林时,外祖家给了很多嫁妆,也在京城附近买了农庄以及铺子。
左玉看了下农庄地址,发现也在京郊外,离着天子赐予自己的那个农庄不远。这倒是好事,两个农庄靠得近的话,少了奔波,也好打理。
除去这些外,外祖家还在京城置办了好几个铺子。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笔墨纸砚与书画的……
店铺规模从房契上看着不大,但却都在西市最好的地段上,其生意也就可想而知。
到了西跨院,将左林的印章拿出,看守人便引着她去了西六进院,待到了后,便指着西六进院正房道:“大姑娘,先头夫人的东西都在这儿,这儿是清单账本,请您过目。”
看守人递过来一个匣子,左玉打开,不由吃惊,这么多本,原主母亲到底是留了多少嫁妆给原主?
“先头夫人去世当日,老爷就按先头夫人的交代做了安排。这正屋里的都是留给您的,西厢房的是留给少爷的。自先头夫人嫁进左家,老奴便负责库房的看管。
先头夫人带来的东西都在第一本账本上,后面是历年支出。自夫人去世那日起,所有东西都被装入带锁樟木箱内,唯有老爷可打开。每年三月初,都会开库门,进行清点,对其擦拭保养、晾晒,这多未有一件遗失、损坏,还请大姑娘核查。”
左玉很真震惊,这到底是有多少东西?另外……
她看向这个看守人,忽然觉得此人简直是家里的一股清流。看他年岁也不大,挺多就五十这样。虽然穿着仆人的衣服,但左玉感觉他周身都有股子正气,与家里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很不同。
想起这人这多年都在此看守母亲的嫁妆,便福身行了一礼,“敢问老伯如何称呼?”
“当不得大姑娘如此大礼。”
老人侧过身,避开这一礼后,作揖回礼,“老奴乃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老奴跟主家姓……”
“你姓刘?!是外祖家的人?是娘带来过来的?!”
记忆一下被打开,左玉不由惊呼,“娘带过来的人还都在府里?我以为都走了!”
刘伯摇头,“我们不放心姑娘,也不放心夫人留下的嫁妆,我与几个老伙计一商量,便恳请老爷,在这儿看守库房。”
左玉回忆着所有的细节,的确,在原主记忆里,生母留下的人在几年内都不断请辞,说要回外祖家,甚至连奶嬷嬷都离开了。
似是看出了左玉的疑问,刘伯咬牙道:“姑娘莫要再想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必留恋!”
“刘伯,我当时年岁小,又因母亲乍然离世,伤心过度,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我的奶嬷嬷,还有身边的婢女到底为何要回外祖家?”
“他们哪里是回去?!”
刘伯说起这个,便气得牙痒痒,“不过是得了张氏好处,又欺你年岁小好哄骗,拿了钱逍遥自在去了!”
“……”
左玉以为会有什么阴谋,可万万没想到竟只是这个原因。所以,原主到底是有多惨?又或者张氏到底给了多少钱,使了多少手段,能将这些家生子都弄走?并能越过原主消了他们的卖身契?
“听说您病了,老奴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入内院去瞧您。莫说是您,便是老爷的面也很难见到。老奴多次想见老爷,都被那张氏阻拦。她还威胁我等,若是再不安份,就要将我们赶出去……”
刘伯红了眼,“为了保住夫人留给您和少爷的东西,我们只得忍着,天天为您祈祷,希望您赶紧好起来,赶紧长大……只要嫁出去了,只要少爷承了爵,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左玉沉默了半晌,最后笑了。
这笑声听在刘伯耳里似是充满了嘲讽与凄凉。
久久后,左玉才道:“不离不弃,真乃大德之人!刘伯,还有哪些人在这里?都叫出来,我想见他们……还有,以后你们就到我身边来,跟我做事吧!”


第38章 头悬梁
零零散散,六个人,除去两个青壮与一个女子外,皆风烛残年。
左玉望着眼前这几个外祖家的老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宰相门前七品官,堂堂潞国公家的家生子竟是过得这般凄惨。什么叫人走茶凉?这便是了。
刘伯告诉左玉,她父亲倒也不曾刻薄他们,给的月钱比旁人高许多。但张氏不想他们留下,总作梗,拿左玉姐弟俩威胁他们,不但想法克扣他们的工钱,还克扣他们的伙食。
每年开库房检查,张氏都会跟着过来,说是帮着打点,实则是来警告他们的。
他们想法暗示了左林,可没多久就从其他仆人那儿听到了姐弟俩茹素的事,这让他们不敢再有动作。
姐弟俩身体都不怎么好,经不起张氏这般折腾,他们真怕两个小主人就这样没了,便也只能忍着了。
左玉听完这些,觉得拳头都硬了!张氏为了让自己儿子继承家业,不光是想磋磨死原主姐弟俩,还打算将她身边能依靠的人都磋磨死!
拿着原主姐弟俩性命作威胁,不得不说,她这一招比什么都灵!
“我那里做事的人还是少。”
左玉看着眼前的六个人,心里盘算了起来。
除去刘伯外,剩下的刘远名义上为刘家奴,但其实他是上过战场的,且是给外祖牵马的。如今看来,外祖的安排还是好的,这个人带着家人一守就这多年,不光有勇,还很忠心。
左玉如今有两个庄子了,正好也需要外面做事的人。既如此,眼前这几个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左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刘伯沉思了下,道:“老奴虽已风烛残年,但只要姑娘用得上老奴,老奴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姑娘将事办好!”
刘远也立刻表示,“只要姑娘用得上老奴,奴万死不辞!”
刘远的老婆钱氏也立刻带着两儿子和女儿福身,表示愿意效忠左玉。
为了守住左玉姐弟应得的遗产,刘远的两个儿子和女儿都超过二十岁了,至今都未娶妻嫁人。
左玉看着已经把头发梳起的刘芙蓉,垂下眼,道:“我那只有三个丫头,芙蓉你以后就我那屋做事吧。”
刘芙蓉福了福身,道:“唯,奴婢都听主子的。”
左玉愣了下,便笑了,点头道:“懂规矩,守礼数,旁人才寻不到咱们的茬儿。钱嬷嬷,我那还缺个管事嬷嬷,李姑姑虽然勤快,但到底不懂大宅门里人事往来的门道。您也随我去五进院,帮着我指点下我那屋子的人吧。”
“多谢姑娘!”
“刘伯,远叔,陛下赐了我庄子,如今父亲又将娘的嫁妆给我打理了。我一个女子也不能总往外跑,以后你们就负责农庄与铺子的事。”
“唯,听大姑娘令!”
左玉笑笑,道:“你们且收拾下,我这便去跟父亲说,也不要住这儿了,我给你们寻个地方,离我近些。”
“姑娘,不可啊!”
刘伯道:“奴等还是要住这儿的,万一嫁妆有失怎么办?”
左玉道:“刘伯莫忧,我会喊母亲父亲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清点嫁妆,然后所有东西贴上封条,让母亲派人看守此处……”
她说到这里便是扬起唇,冷冷笑了声,“你们在此受苦受累这多年,也该换换人值守了!”
左玉出了西跨院,那些嫁妆也没再去看了。让刘伯将东西都看好,明日她要当着左林与张氏的面清点。
路过四进院时,她停下了脚步,想了想,便朝院子里走去。
有个问题她想知道,张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原主身边人弄走的?到底是为了利益还是跟刘伯他们一样,是受了胁迫?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不重要,但对原主很重要。那个奖励已提示了她,原主很可能还活着,所以,这个问题很重要。
如果所有人都是为利益而走,那原主真得太惨了。
走到院子门口,负责看守的仆人向她行礼后,便放她进去。
院子内的花木在冬日凌冽的寒风里早已不负春日的灿烂,唯有墙角几枝寒梅还崛起地昂着头,迎着寒风绽放。
她上前几步,门外的婢女见她来了,忙跑过来行礼。言语间已不复当初的轻慢,恭敬间甚至有畏惧流出。
左玉冲她点点头,问道:“母亲可好?吃得可香,睡得可好?”
“让大姑娘忧心了。夫人胃口尚可,亦能安睡。近日夫人深感自己行事不妥,如今都在苦读圣人书。”
说着便向屋里的方向看去,似暗示左玉去看一般。
左玉绕过她,走近了些,见窗纸上透出长长的影子,倒是愣了下。
随即便快步上前,一脚踢开门,大喊道:“母亲,不要!”
张氏抬起头,只见那一条乌发被编成了长长的辫子,一条绳子将头发扎起挂到了梁上。
“……”
左玉看到窗纸上的投影后,心里好奇,这张氏不会真苦读到这个地步吧?所以故意将这长影解读成张氏要自尽的样子,直接破门看个究竟。
这一看,好嘛,真在读书,都开始头悬梁了呐!
“母亲?”
她故作惊疑,“是,是在读书?”
“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张氏眼下有着大大的乌青,容色十分憔悴。
“我,我以为母亲……”
“不会的,我怎会做那种事?”
张氏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说话语气都柔和了。
“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吧。来人,去将我那些点心拿来,玫瑰冻多拿些,玉儿爱吃这个。”
“母亲,为何要头悬梁?”
左玉倒真有些困惑。别告诉她,张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真心悔改了?
张氏叹气,眼含忧思,“我这次闯了这大的祸,夫君只勒令我不许出门已是宽厚。我若再不知趣,那也对不起左家当家主母这个身份了。
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的,我这一桩桩事做的之所以不体面,概因我读的书太少了。不知礼,就不会做人。玉儿啊,我以前是私心太重了,对你们不好……现在我都想明白了,看书果然是有用的……”
左玉低下头,没接她话说下去,只道:“母亲,都过去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女儿尚有一事,想问问母亲。”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当初我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当真是回外祖家去了吗?连奶嬷嬷都是吗?”
“倒也不全是自己想走的。”
左玉诧异地抬头,被张氏这句实诚之语惊到了。
讲真,这句就是试探。
张氏摇摇头,“有几个是被我赶走的。玉儿,你不记得了吗?你弟弟一岁时发了场疹,后来查出来是先头大娘子留下的人伺候不用心,你父亲生了气,说了气话,要让他们回你外祖家。这几人心里害怕,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便顺势走了。”
“哦?是这样吗?”
左玉露出难过的表情,“就因为这个就走了吗?这与叛主有什么区别?”
“是啊。这等人府里哪里能留他们?叛主这等事也是会传染的。我稍稍试探,发现剩下的那几个也不安份,听说我左家愿给钱,便高高兴兴拿了钱走了。唉,玉儿,你也莫难过,这人啊总是往高处走的,与这等不忠不义的生气,那是对不起自己。”
“母亲说的是。”
左玉点头,“女儿受教了。”
说话间,眼睛便红了,似是要哭。
张氏心里得意。果然读书是有用的,同样是撒谎,但看了圣人书后再撒谎果是不同,这左玉竟是信了,难过得都要哭了呢!
好,不枉她日夜苦读,甚至还头悬梁了呢!
左玉想哭是真的,但不是伤心,而是高兴。
因为她知道,那些人真得是被张氏用手段胁迫走的。他们都是忠心的人,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原主姐弟而走的。
这世界上,原主最亲的人以极大恶意伤害了原主,但是那些非亲非故的人也以极大的善在默默温暖着原主。
真好。
起码还是有人真心念着原主的。
左挚那年没发疹子。一个忽然失去母亲的孩子是会在一夜间长大许多的。原主记着母亲的交代,与钱姨娘一直用心照顾着左挚,这一点毋庸置疑,原主的记忆不会错。
所以……
根本不用对张氏的人品抱有希望吧?她就是个彻头彻底的烂人!刘伯他们没被赶走,只因看管嫁妆的身份敏感,她不敢多做手脚,只想着用对付自己姐弟俩的办法慢慢磋磨死他们,这是有多恶毒?!
左玉擦去眼泪,嘴上应着是,心里却是冷冷一笑。
这么爱读书,那就好好读吧。
“母亲说的是,女儿不该为狼心狗肺的人难过。因为,不值得。”
张氏听这话觉得有些刺耳,本能地不想听。但想到那些典故,便道:“能明白最好了,千万别往心里去,会坏了身子的。”
“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左玉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起身行了一礼,道:“有件事想恳请母亲帮忙。”
“哦?”
张氏诧异,“何事?”
“今日父亲将我娘留下的嫁妆给我了,他老人家还添了些妆……”
左玉声音柔和却故意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好似无形利刃似的,字字句句都在戳着张氏的心。
“父亲对我真太好了。我刚看了,共有铺子五个,东市有三,西市有二,米粮油铺东西市各一家,其余还有成衣铺,零食果子铺外加旅舍一间。那旅舍虽在东市,往来皆白丁,但生意却异常好,每月可净赚利润两百两银,真没想到父亲会给我。”
张氏要呕酸水了。
实在是心酸的不行!
都是家里最赚钱的铺子,居然给她了?那自己女儿呢?家里的产业又不是左玉一个人的,凭什么?!
左玉满意地看着张氏脸上的裂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就该给这么多!原主一条命被你们生生磨死,不过些许钱财罢了,能买命吗?!
“另又将我娘陪嫁庄子边上的农田买下,共计一千两百二十七亩。这些也被父亲当作我的嫁妆加了进去。除此之外,还有珠宝首饰三匣,金五百两,银六千两,母亲……”
左玉慢慢蹲下身,行了个半蹲的礼,道:“女儿年岁小,父亲让我打理嫁妆,心里总不踏实。所以想请母亲……”
“你是想让我帮你打理?!”
张氏惊愕中自带惊喜,“玉儿,你,你这么信任我?”
感动了,真感动了!是自己误会左玉了么?
左玉很想翻白眼。
你做梦想屁吃呢!
“母亲,父亲说,这是我娘的遗愿,只能由我来打理。但女儿刚刚看了清单,我娘的嫁妆实在太多了。我怕有遗漏,所以想请母亲与父亲帮我一起清点,然后封存。另外母亲当了几年主母,总要比孟姨娘妥当些,女儿想让母亲派身边人去看管女儿的嫁妆。”
说着便仰起脸,笑容灿烂地道:“以后蓉妹妹出嫁,女儿会为她多多添妆来报答母亲的。”
张氏差点没被气死!
所以说,怎么可能?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小浪蹄子坏得很!这是怕自己下手,故意让自己去监管刘茹娘留下的嫁妆?好哇,要不是最近书看多了,自己还真猜不出她的心思,好狠啊!
这要少了一两件,自己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母亲留下人看管,这事就不用我出面了吧?”
“陛下赐了我农庄,母亲嫁妆里也有诸多陪嫁铺子。女儿看那几个人忠心又沉稳,所以想让他们去帮女儿管农庄和铺子。母亲,您不能帮帮我吗?”
“我……”
张氏很想拒绝。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答应了,一旦有失自己吃瓜落;不答应又显自己小家子气,孩子总归喊你一声“娘”,都求到你头上了,拨几个人帮忙看管下都不肯吗?
她恨得牙痒痒,只觉自己书读得还不够,不然怎么又能着了她的道?
“虽然年三十你爹让我出来吃饭了,但是门口看守的人还在,也就是说我仍在禁足中,若管此事,你爹怕不会答应。”
“那我去求爹爹。”
左玉道:“那事是母亲一时糊涂,母亲也受惩罚了,一家主母怎么能老被关在屋里?且一直让个姨娘掌家也会被人笑话。女儿这便去求父亲,让父亲将您放出来,将管家之权还您……”
!!!
这条件,无法拒绝!
张氏和颜悦色了起来,送左玉到门口时,还将自己的暖手炉塞了给她,嘱咐她不要冻着,不然会心疼。
左玉走了,真去了左林那。
让张氏看管嫁妆的心思张氏应能看出来,但是让她再度掌家这事即便她看出来了也无法拒绝。
家里的格局跟她禁足前已不同了。那些管事且不说,但府里的普通奴仆现在都念着自己教他们认字的恩情。这些人职位是不高,但胜在数量多,府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稍有点风吹草动自会有人来禀告。
且自己这套制度下去,有人获利便有人损失,府里旧阶层的油水被她再次分配,必有人不服。
现在将掌家之权还她,那些不服之人搞出事来,便可让张氏来背黑锅。而张氏一旦想破坏自己定下的新规矩,必是要遭到底层奴仆反抗。
如今规矩刚刚改,府里正是波诡云谲之时,宜·退避。
将孟姨娘摘出来,这风云不定的过渡期就让主母大人来挡着吧!
左林也诧异左玉会来说这个事,听完她的理由后,沉思片刻道:“的确是有些风言风语。”
这不是假话。张氏被扶正,如今久不露面,又见家中一切由孟姨娘打点,外界自有猜测。
又有人说自己想将妾扶正之类的话了。甚至还有人说,茹娘是自己害死的,现在又想害死张氏,将得宠的孟姨娘扶正。
这些流言虽可笑,但却是猛于虎。如今左家又在风头上,倒也的确不能再将张氏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