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看到了他。
两个人的目光就那样相撞。
他看到她一呆,然后是惊讶,彷徨又不知所措。
他终于还是决定走过去。
上一世他其实并没有走过那一坎,因为不管是两个人分手,她的结婚,两个人所有的事情,他都是被动的,除了他自己最后的离开。
很多事情淡了,模糊了,但却始终是伤痕累累破碎不堪的。
他冲着她走了过去,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脸上,走到她面前,站定,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儿。
他到底还是先开了口,问她:“从哪里过来的?现在要准备回家吗?”
面前这个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还是他曾经捧在手上,放在心上的姑娘。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然后看到她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可是真奇怪,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漂亮小脸上,迷惑彷徨好奇防备惊讶什么都有,可绝对没有悲伤难过还有记忆中对他的眷恋和依赖。
是他的记忆出错了吗?
记忆里,他一厢情愿地美化了她对他的感情?
林溪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探究的目光。
这目光简直跟梁肇成最开始的目光有的一拼,只不过两个人一个若有所思带着想要拉近的熟稔,另一个却是淡漠抽离。
“嗯,刚从村委会过来,你呢?怎么会在这里?”
林溪很快调整了自己。
他既然这样平静,就像是跟个熟悉的人打招呼,那她当然求之不得,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当他是个有些过往的朋友就是了。
“过来办点事。”
他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
林溪忙摆手,再尽量自然地笑道,“你忙吧,就这一点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再见。”
林溪说完撑好了伞遮住了自己就打算越过他离开。
可步子还没迈开,他就又开口了。
他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顶着他一直锁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林溪心里叹了口气,她把伞再次往后靠了靠,看了一眼就在几步外的树影,手指了过去,道:“还好,要不我们过去那边说话?”
既然要说话,那就去阴凉的地方说几句吧。
夏向远看着她纤细瘦长的胳膊抬起,嫩葱一样的手指指了指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亮太刺眼的缘故,他看到她的手白嫩得发光,在阳光下那么鲜嫩,又像是融成了一体,他竟然有一刹那的晕眩。
在见到她之前,他一直以为隔了几十年,她只是他的一个记忆,他能很理性处理她的事情,像处理其他的事情一样,所以他回来这么多天,都没有选择去见她,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可现在看着就站在面前的,娇嫩若晨露下刚刚绽放的花朵,阳光下闪着点点光芒的她,他原先死寂的心好像又点点复活了。
“刚刚看到你跟梁肇成,你跟他从村委会出来吗?”
他跟着她走到树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听说你们订婚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记得上一辈子她就是突然告诉自己她结婚了,好像并没有订婚的事。
林溪觉得夏向远怪怪的。
但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疯狂,他一直看着自己,像是再研究着什么,又像是透过自己在回忆着什么,眼神平静却又压抑……感觉太不自在了。
她侧了侧身子,避了避他的目光,“嗯”了一声,笑道:“是的,是奶奶临终前订下的,结婚应该是早晚的事吧,现在这样也挺好。”
夏向远:“你妈和你继父那边呢?你订婚了,他们那边有什么反应?”
林溪听他这么问,忍不住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她订婚的事,神色没有半点激动,好像也没有多少痛苦和意外,后面问的竟然是周家人的反应。
她想了想,看着他,略带了些试探的意味慢慢道:“他们?他们跟疯了一样啊,前两天还跟我提,说怕我跟我弟自己住着不安全,要带着全家人住到我的院子里去……我还听小野说,他们私下说,本来他们还想让我嫁给周家量的。”
她看到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厌恶。
她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溪,不管我妈和我妹妹,她们有没有找过你,跟你说过什么,你都不用理会她们,以后也不要再给她们钱。我父亲的事,我会解决,不需要你再拿钱做任何事,你把夏家的那些事都过滤掉吧。不过,”
他慢慢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一些地方,都有一些陋习,就是儿子女儿,女儿再疼,但她生下来好像就是换钱给儿子的,出去打工赚的钱都要贴补给娘家,给她兄弟攒钱娶媳妇,家里所有的财产也都是儿子的。小溪,你妈她或许对你有一点感情,但她还有周美珠,周家宝,听说那个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你很有钱,但周美珠和周家宝却很穷,拿你的钱给周家宝,对你妈来说都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这番话竟然跟孙文淑说的差不离。
林溪是真的诧异了。
这个夏向远,并没有因为她跟别人订婚就休斯底里……看看他妹妹夏美莲有多疯狂吧。
他是先跟她说让她别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消除她对他的戒备,然后再劝她要提防张秀梅和周家人。
这?
这跟她之前以为的真的很不一样。
“嗯,我知道,”
林溪笑道,“所以我把他们赶走了。”
梁肇成跟林溪分开之后往前走了几步,拐弯再绕开一栋屋子就是出村的大马路了。
他的公司距离林夏村不远,普通人走可能要半小时,但梁肇成人高腿长,平时不过十来二十分钟就能走到,所以他没将公司的小货车开回来,一直放在了公司,方便其他人需要的时候开。
不过,他想到林溪撑着大黑伞,在太阳底下走两步路就蔫蔫的样子,心道,或许家里再买辆车也行。
他这样想着,就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林溪站在了马路边上,夏向远从左边一个屋子走向了她,两个人说话,然后她的手指了指右边的一棵大树,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大树底下说话。
他看到两人说了很久的话,甚至看到她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明明很远,但只恨他眼睛太好,他竟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明明对面那两个人什么也没做,说话也隔了两步的距离,规规矩矩的,可是他却就是不高兴起来,再因为她那一笑,火气一下子“腾”就升了起来,心里烧得慌,比当初他在北城的时候,电话里听赵北说林溪她跟夏向远纠缠不清情绪还要更旺上一些,那时候只是厌烦,但却是很冷静的厌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气不悦。
以他的性格本来应该是转身就走。
他这几天跟林溪相处又不是不了解她,就这大白天的,在这外貌,还能发生什么不成?
可是步子就好像生了根一样,就是没走。
再然后,他就抬起脚向着那两个人大踏步的走过去了。
林溪正在跟夏向远说着话,感觉到什么,稍微一转头,然后就吃惊的看到梁肇成向着自己走了过来,只剩下了几步路,她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他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
林溪:……
看着他面色沉沉,莫名其妙林溪竟然想到一个词,“捉奸在床”,呸,什么跟什么。
夏向远也停住了话看梁肇成,梁肇成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林溪身上,林溪立即冲他笑了出来,上前把伞递给他,道:“梁大哥,你过来了,刚刚你让我在这边等你,我就在这边等你了,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夏向远……你帮我拿着伞吧,这伞好重,我们回去吧。”
等梁肇成板着脸替她拿过了伞,她很自然地就往他身边靠了靠,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回头冲夏向远笑道:“我们回去了,谢谢你,保重。”
林溪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
但等两人离开现场转弯,她立即就跟被火烧了似的从他胳膊上抽出了手。
大夏天的,她穿着短袖裙子,他穿着短袖T恤,刚刚她一挽上他,立即就感觉到了他胳膊上那种有些粘湿的,热烫和遒劲触感,她以前也和很多异性挽过胳膊,她爸,她叔叔,晚会的舞伴,很多,可是从来也没有什么感觉过,这回却是一碰触,心跳都有些异样起来。
所以一离开夏向远的视线,她就有些慌乱的抽出了胳膊。
“刚刚是意外碰到他的,”
她跟他解释,道,“就说了几句话,不过,我看他也已经放开了,他说了我们订婚的事,并没有什么,只是让我小心周家人。”
刚刚她也担心自己这么做夏向远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可是梁肇成走得好好的,突然回来,显然很在意这件事,她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好在她先前回头跟夏向远告别,看他虽然面色不对,但还是忍住了。
能忍就成。
梁肇成这一辈子也没跟哪个女人有过什么肌肤之亲。
原本他是很排斥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挎胳膊牵手这种太过腻歪的事的,可是刚刚他不仅没拒绝她,等她把手抽走,那种凉凉的,柔软滑腻的触感骤然消失,他竟然还有些失落。
“嗯,走吧,”
他道,“我送你回去,我想起来今天有人送货过来。”
他撑着伞有些不自在,可是想递回去吧,发现这伞还真的很重,就算了。
这一路,他就真的给她撑了一路的伞回去。
偶有村民看到,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林溪原本以为他说什么“有人送货过来”只是个借口,可真到了家门口,竟然看到一辆小货车停在了院子门口,再往院子里看,就看到了一个穿了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正在敲着门。
林溪诧异地看了一眼梁肇成,道:“就是这个人?”
“嗯。”
他道。
只不过人家送货,他也没必要回来。
“是送什么货的啊?”
不过这回梁肇成还没回答两人已经进了院子,中年男人听到动静转头回来,看到梁肇成就笑了出来,道:“梁总,是这里吧?刚刚敲门没人应,我还想着要不要找个电话打去你们公司问问呢。”
走近了,林溪就看到他身上蓝色工装上印着“中远煤气”四个大字。
送煤气炉的?
林溪心头一动。
她没想到她好像就是前天晚上随口问了一句他,他就已经把这事安排好了。
“就是这里。”
梁肇成道,“辛苦了,进来吧。”
林溪瞪大了眼睛看着梁肇成招呼了那个应该是煤气公司的工人一起出去,再从小货车上搬了煤气炉和煤气罐子进屋,再看着两人一起拆了安装,试炉子。
有煤气炉子欢喜是欢喜,不过也没太大欢喜,毕竟这在她那个年代里是本来就应该存在的,她的目光反而是较多的看向了帮着煤气工人一起装炉子的梁肇成。
等煤气工人走了,梁肇成再打开了炉子,转头问林溪:“学会了吗?”
林溪对着他的眼睛“唔”了一声。
心却是有些“砰砰”跳起来,她想,这个男人真的该死的有魅力。
看着他盯着她的眼睛,还有笔挺的鼻梁,稍微有些干燥的薄唇,她又想起来之前挽住他胳膊的触感……打住。
她别开了眼睛,再“嗯”了声,道:“会了,我会。对了,梁大哥,这个炉子和煤气罐,要多少钱啊?”
想到最近应该能收到不少租金,底气稍微足了一些,道,“等收了租金,我就把钱给你。”
梁肇成没想到她会突然说钱。
刚刚他转头看她时,就看到她不错眼的看着自己,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里面像是有月光下深潭中闪着磷光的水面,让他的心头都是一颤。
但没想到接着她就问他多少钱。
她到底是对钱是有多敏感啊?
“不用,”
她已经别开脸,他的目光在她侧脸上稍微顿了顿,再落到她手上,道,“我先去上班了,晚上回来再说。”
顿了顿,又道,“你不用做饭,等我回来再做。”
“那我去买菜吧?”
“好。”
“要买些什么吗?”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


第24章 一件事
“我们回去了,谢谢你,保重。”
夏向远听到林溪这么跟自己道。
看着她挽着梁肇成笑靥如花地转身离开了。
他的记忆又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这个时候跟梁肇成已经这么好了吗?
可如果这么好的话,她为什么又跟他离婚,嫁给了周家量?
前世的这个时候,约莫是这个时候吧。
他的确找了她。
倒不是想着让她卖楼,救夏家,而是他喜欢她,当年的他是真的喜欢她。
听说她跟别人结婚了,心简直像是被剜了一样。
对,那时候她好像已经嫁给了梁肇成。
他去找她,她就跟他哭,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说对不起他。
前世的她,和刚刚那个她在他脑子里不停碰撞重合,他觉得脑子又开始了一阵阵生疼……明明这几天已经好了的。
他皱了皱眉,将这些都压了下去,转身往夏家租的屋子方向走过去。
还没进屋,他就听到了里面隐隐的哭声。
“妈,我不要嫁给那个老男人,妈,我要怎么办,我真的不要嫁给那个老男人。”
“小莲,你别哭,还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办法的,你别急……找小溪,小莲,小溪她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进火坑的……”
夏向远皱了皱眉,推门进屋。
“阿远!”
“哥!”
里面的两个女人看到夏向远进屋,原先哭得红肿的眼睛都骤然亮了亮,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抹光亮。
等夏向远关了门进屋,两个人都一把扯住了他。
“哥,你快救救我。”
“阿远,你快救救你妹妹,你去找小溪救救你妹妹。”
两人扯住他语无伦次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隐约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开口问道。
“那些债主又逼你爸了,”
何桂芬哭道,“那些债主逼你爸,要是再还不出钱,就要把你妹妹嫁给出岗村的那个瘸子抵债,阿远,你去找小溪,妈求你,去找小溪好不好,小溪她一向心善,不会不管小莲的。”
夏向远看向夏美莲。
夏美莲眼睛红肿,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哭道:“哥,求求你,求求你去找小溪好不好?我不要嫁给那个瘸子,那个老男人,我不要嫁给他。”
夏美莲哭得肝肠寸断。
伤心,害怕,恐惧,又绝望。
她本来也有一个男朋友,可她家里一出事,男朋友家就逼着他跟她分手了。
她原本以为还只是没了那个男人,没了大屋子,好看的衣服……却没想到还有更绝望的。
夏向远低头看她。
他终于想起来后来为什么他会拉下自尊又去找了小溪。
就是因为这件事。
不过林溪最终也没有嫁给他。
他父亲的确为了还欠下的赌债卖了妹妹,而他,也没能像母亲希望的那样,有一笔钱做生意,过安稳日子。
他父亲拿着卖了妹妹的钱继续赌,母亲阻拦他不成,被他误杀,然后进了监牢。
还是他举证的。
那之后他就离开了新安。
后来他很有钱之后,回去过一次林夏村。
他那时候才知道她后来竟然跟姓梁的离了婚,又再嫁给了她继兄周家量,不过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住在林家楼的是他的妹妹。
她离开了那个老男人之后,就嫁给了林溪后来嫁的男人周家量,住着林家的楼。
他去找她,她就笑着跟他说:“哥,你看,当年只要她肯嫁给你,那我就不用嫁给老男人,受那么多年的折磨,妈不会死,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以你的才干,只要有一笔初始资金,可能早就比现在更有钱了。”
“可她就是不肯,就因为十五万,她抱着她的两栋楼一脚踢开了你,嫁给根本不爱她,不过把她当傻子的周家量,做她妈她继父她同母异父弟妹的血库,看,得到什么了?把自己作死了,楼还是到了我的手里……本来我们都不用吃这么多苦,受那么多罪,妈不用死,她也不用死,你肯定会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宠,你那么爱她,哈哈。”
……
夏向远看着眼前眼神还满是慌乱,恐惧和稚嫩的妹妹,脑子里却不停的闪过几年后的那张画着浓浓妆容的脸,重复地说着,“你那么爱她,可她却为了十五万,看着咱们家破人亡,也不肯嫁你”……
他伸手慢慢掰开了她紧抓着他衣服的手,低声道:“他想卖,你为什么就要给他卖?”
看到她眼神一瞬间呆滞,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僵硬却丁点却缓和不了,只又补了一句,道,“放心,他卖不了你。”
他已经在布网,会让他,早点滚进监牢,老实呆在那里面,永远别再出来吧。
前世的时候,他早把那些人的底,一个一个都查了个底朝天。
可是虽然已经布网,他却没办法跟她们明说。
他也一刻不想多留在这个曾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争吵和哭泣的,最后流满了鲜血,阴暗潮湿的屋子,让他窒息。
想到挽着梁肇成的林溪,更让他头痛。
他推开她们又出去了。
只是临出门时,又说了一句“别再去找她,别去找小溪,这事我会解决”。
夏向远离开,何桂芬和夏美莲总算停下了哭声。
她们面面相觑。
夏美莲很慌张,道:“妈,哥是什么意思?他不让我们去找小溪,是什么意思?”
何桂芬心里疼得撕心裂肺:“这孩子,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把小溪放在心坎里疼,生怕伤着她,可他解决,他要怎么解决啊?你爸怎么办,你可要怎么办?咱们这个家怎么办啊?”
夏美莲听得愈加惊慌:“妈,我出去看看。”
她跟着她哥出去,想看看他会不会去找林溪。
可是出去了,她远远地就看见她哥绕过了林家,径直离开了林夏村。
夏美莲就坐在村口,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等到她哥回来。
且说回林溪和梁肇成那边。
梁肇成回到公司已经快十一点,开完会处理完一些比较急的事情就已经中午一点,下午跟赵北谈完一个准备投的项目,赵北才找着机会问他:“成哥,早上你说要陪林……嫂子去村委会,有什么事吗?”
梁肇成去了北城一个多月,项目上压了不少的事情,虽然项目都有具体的人跟,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拍板的,另外还有几个标要投,还有不少人听说他回来了也都打电话过来,所以他这才回来,其实是非常忙的,可就这样,又是陪林溪去村委会,晚上还早回去买菜给她做饭……这让赵北有些担心。
“没什么事,就是让周家人搬走了。”
说完他顿了顿,道,“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小徐他们或者老蔡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便宜的房子,操作一下,让他们搬过去,以后他们有什么动静都跟我说一声。”
小徐和老蔡他们都是以前他们部队上的人,先后退役下来,在新安市上班。
小徐在一家大集团保卫科做科长,老蔡则是真的开了一家安保公司,林溪原先以为的那种。
“成哥,”
梁肇成说完就低头看手上的文件,没想到赵北还没走,又叫了他一声。
他抬头,就看到赵北面露犹豫,道,“早上姚营长打了电话过来,说听说你回来了,想约你明天下午或者晚上聚聚,他们集团最近还有一个项目准备招标,正好可以见面谈谈。”
姚营长就是姚琴的哥哥姚安国。
以前赵北是梁肇成营下的一位连长,跟隔壁营营长姚安国熟,但也没有熟到特别铁的程度,所以私下还是习惯性叫他姚营长。
梁肇成在他脸上看了一圈,道:“是你跟他说我回来了?”
“没,”
赵北赶紧否认,道,“这事哪用我说,姚琴不是早就知道你回来了。”
梁肇成默了一会儿,道:“这事等我晚上问问小溪,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再请他过来吃饭吧。”
“成哥?”
赵北一惊。
他为啥犹豫,就连他这个大老粗听了姚安国的邀请都知道这里面怕是有姚琴的事。
他成哥竟然直接邀请姚安国到家里来?
“那要请姚家嫂子和姚琴一起过来?”
梁肇成脑子里晃过林溪微眯了眼睛,澄净又有些狡黠的笑容,顿了顿,道:“我先问问小溪。”
一口一个“小溪”,赵北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想反对吧,又没啥立场,那些话他成哥是不许他说的。
可他就是觉得他成哥好像太在意林溪了一些。
这晚梁肇成回来的也早。
刚装了煤气炉,虽然嘱咐了林溪不用做饭,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回去的时候果然看到林溪在厨房,煤气炉烧着,在煲着什么东西,空气里散发出一阵阵香味。
他在她身上看了一圈,还是完好无损没什么事的,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煮了什么?”
“青红萝卜排骨汤。”
林溪笑道,“煲了一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了。”
林溪买了排骨,小棠菜,豆腐干,泡椒,还有茭瓜,新鲜海虾。
排骨炖了汤,海虾直接拿水煮一煮就成,剩下的就是简单的炒菜,林溪觉着她自己也能做,不过梁肇成回来了,他要做,她就直接交给他了,顺便跟他道:“吴婶回来了,跟我说明天就可以过来帮忙,这样你就不用特意回来做饭了,看着饭点回来吃饭就成。”
他“哦”了一声,就想起了赵北说姚安国要过来吃饭的事,有吴婶在,也就更方便了,就顺便跟她说了这事,道:“姚安国是姚琴的大哥,姚琴可能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单独再找姚安国吃饭。”
林溪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约莫是想要正式把自己介绍给姚安国,劝退姚琴的意思,这样什么都不用说,大家都能意会,自然知道怎么做了。
要是他自己单独找姚安国,话可能就要说开,可他本来就从来都没招惹过姚琴,要怎么说开?
自然是间接的劝退比较好,大家毕竟是体面人。
他帮了她这么多,她正是无以为报的时候,听他这么说,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立即就笑着道:“没事,让他们过来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请你朋友来家里玩,能跟我简单说一下这个姚安国和他妻子的事吗?还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跟我说一声。”
难得能帮到他,她当然要尽心尽力。
不过她这样积极小心,他却又有些误会了,只当她很在意能不能做好他的妻子。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不过有一件事,”
他慢慢道,“就是我们领证的事,之前你说要相处一段时间适应一下,先不跟外面人说,只说订婚,这也不算错,毕竟我们还没办婚礼,突然说领证了,前面也不好解释。但现在我们已经住到了一起,只说订婚始终对你不太好,就说这两天已经领了证了吧,但婚礼还是等过年我带你回北城再办,回来之后你想在这边再办个婚礼,或是只是办个酒席都可以。”
林溪:???
林溪本来正在洗盘子。
就是干净的盘子再过一遍水给他盛菜,听到他这么一串话,惊怔地抬头看他,手上就是一滑,盘子掉下来,“哐当”一声砸进了洗碗槽里面。
林溪被这一声“哐当”吓了一跳,忙低头去看,盘子还好好的,心里才松了松。
洗碗槽里面还躺着个木头铲子,垫了一下,所以盘子掉下来就没碎成。
她伸手再拎起盘子,好像这样手里拎着个东西能更有底气似的。
她的手指捏着盘子,搓了搓,没说话,心里却是急剧地天人交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