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羡服侍宋老太太回到家中,等到老太太歇下了,这才带着人出了家门。
“大爷,”常安道,“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宋羡淡淡地道:“巡营。”
常安一愣,不是才巡营回来吗?而且军营中有程二爷在,为何?常安偷偷地看了大爷一眼,大爷从陈家村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对。
整个人就像灌满了猛火油的火器,随时都可能喷出烈焰。
常安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身边陪着。
没有穿甲胄和氅衣的宋将军,带着几个家将出了城。
这一晚,宋将军没有歇着,将周围的军营转了个遍,最后还去将程彦昭替换回来。
程彦昭迷迷糊糊地从军帐中走出来,见到宋羡的脸色,困意顿时去了个干净,宋羡的样子活像是被人吸走了三魂六魄,只剩下一缕精魂在苦苦支撑。
程彦昭想要说话,却听宋羡道:“我在这里,你回城。”
程彦昭走上前,宋羡抬起眼睛:“你回城。”
将程彦昭撵走之后,宋羡又在营中忙碌了一阵,天亮之后胡乱吃了一口东西继续看公文。
一直忙道午后,宋羡在躺下来休息。
经历了情绪的巨大起伏,又奔波了一夜,写了厚厚一摞公文的宋羡,终于在睡梦中就发起热来。
偏偏宋将军没有将这小病当回事,醒过来之后继续埋头公务,熬到了晚上,宋羡从椅子上起身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第162章 又累又伤
大年初一。
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不生病的宋将军,这次尝到了病来如山倒的滋味儿。
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宋将军热度退了,鼻涕眼泪却止不住。
本想再继续歇着,刚好白马岭发现了斥候,身兼重任的宋将军只好一边看公文一边养病,第二天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带兵赶过去查看情形。
这一走就是四天,宋羡回来的时候,病仍旧没好,饭吃的不多,还添了咳嗽。
程彦昭生怕宋羡自己将小命玩丢了,忍不住带着人迎出十里来接应。
远远地看到宋羡带着一骑人马威风凛凛地驰来,程彦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就是活驴,病死也活该,驴倒架子不倒,好像谁能心疼他似的。
宋羡坐在军帐里,一边仔细看舆图,一边用帕子去揉红红的鼻子,这次的病来势汹汹,让他都有些纳闷儿,怎么还好不了了。
程彦昭仔细问了白马岭的情形,这才摘下兜鍪,走进军帐。
冬日的军帐中虽然有炭火,却一样很冷,在这里养病,是肯定痊愈不了的。
程彦昭道:“这边没事了,跟我一起回城歇着。”
宋羡点头,将手里的纸笺递给程彦昭:“今年入冬西北抓到了三个斥候,前朝那些人不安生了。”
宋旻和横海节度使的事多多少少影响了北方的局势,前朝余孽开始蠢蠢欲动。
宋羡说完话,用帕子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程彦昭听着宋羡浓浓的鼻音,看到他瘦了一大圈的模样,本来是送关切的他,此时此刻却有些想笑。
可能因为宋羡这么多年,在人前一直都是齐齐整整的模样,这次……委实太过狼狈。
程彦昭从常安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看完手里的文书,知道宋羡调动人手去了白马岭,一时半刻不会闹出大事,程彦昭开始关切宋羡的私事:“到底怎么了?去陈家村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好端端的?”
程彦昭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能出什么事?过年去陈家村这么好的机会,宋羡只要不板着脸,礼数周到,身边还有宋老太太帮衬,怎么也不会出太大差错。
“宋老太太与陈老太太说了?不应该啊,现在还不是火候。”
“你与谢大小姐说了?”
宋羡不想提,但是憋了好几日,听到程彦昭后面的话他微微皱了皱眉。
程彦昭立即抓住要害:“你说了?人家没答应?”
宋羡没有作声。
程彦昭觉得不太像,接着道:“你没明说,试探了?”
宋羡依旧不说话,但是想起那片山地,碾了碾手里的文书。
程彦昭道:“你去试探,被谢大小姐察觉了,她明里暗里地拒绝了你?你不会真的这么蠢吧?连试探都做不好?”
程彦昭惯会将人惹怒,宋羡又累又病,没有往常那么坚硬,看向程彦昭时,目光中露出几分怒容,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程彦昭知晓自己猜对了:“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试探的?让我帮你琢磨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宋羡懒得理会程彦昭。
程彦昭接着道:“你去试探是直接说的?总要挑个好机会,趁着人家心情不错的时候,最好再那点东西……”
宋羡终于忍不住:“你知晓我没拿?”这些日子他就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怎么她一点情面都不留。
如果下次……
宋羡没有继续想下去,只要思量起自己从陈家村回来换衣服时,腰带下还掖着两根小木棍,他就脸颊发烫,说不出是恼羞成怒,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程彦昭道:“你送什么了?”
宋羡有心弄清楚,于是道:“山。”
“什么?”程彦昭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你送山?”
宋羡撩起眼皮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怎么?有什么不对?春耕时要种药,我不送山送什么?”
程彦昭强压着要弯起的嘴角,生怕惹得宋羡不肯继续往下说:“我再问一句,你送了多少……山?”
宋羡道:“三、四个山头。”
程彦昭憋着不出声,送心上人“山头”的,宋羡大约是第一人。
宋羡看着程彦昭的模样,冷冷地道:“怎么?我做得不对?苏怀清送来的东西她都收了,我瞧了一眼就是些手抄的书册,难不成我送的还不如他?”
程彦昭心中又骂宋羡活该:“人家是书,礼轻情意重,就算谢大小姐不要,也不好去拒绝。你给的是地契,那么多山地,你是想做什么?下聘礼?怪不得被人看出来。”
从陈家村做的事,程彦昭也能看出谢大小姐的性子,绝不是那种一心想着富贵荣华的人,否则他就不用替宋羡着急了。
这样的女子,绝对不好求。
宋羡在这方面又傻又愣,不受挫才奇怪,如果不是宋羡,程彦昭也不会打听这些,一来俩人如同亲兄弟,宋羡也就在他面前话多些,二来程彦昭看着宋羡冷清的模样委实着急,生怕宋羡错过了良缘。
程彦昭道:“那现在怎么样?彻底不理睬你了?”
宋羡回想离开陈家村时的情形,谢良辰比从前更加礼数周全,表面上看着比从前更加恭敬。
但这种恭敬也是远离。
程彦昭深深地叹了口气:“苏怀清远在京城,你近在咫尺,若是还及不上人家,你也该仔细想想怎么办才好?”
感觉到宋羡厉眼看过来,程彦昭急忙道:“别急,别急,慢慢来,眼下还不至于会怎么样。”
宋羡端起水来喝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先回去歇着吧,”程彦昭道,“想方设法缓一缓。”
说着程彦昭看向宋羡:“谢大小姐还不知道你病了吧?若是她知晓,说不得会来做药膳。”
宋羡神情变得淡然,冷冷地道:“不用你多事。”
程彦昭道:“难不成你就这样放下了?反正试探过了,人家不答应,谢大小姐的婚事八成长辈也左右不了。
既然不情愿那就是没机会了,你放下也是理所应当,就别想着了,以后我也不问了,怎么样?”
这次宋羡没有与程彦昭争辩,而是站起身向外走去。
程彦昭看着宋羡的背影不禁一笑。
宋羡出了大营,吩咐家将盯紧了西北,支开所有人之后,宋羡单骑向前跑了二里路,趁着身边没人,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
差点丢了宋将军的威严。
深深地吸了口气,宋羡这才回到小院子歇着,才躺下来,宋羡问常安:“还有三七茶没有?”
常安没揭穿大爷的意图道:“有,您先歇着,我这就去取三七茶。”


第163章 探病
陈家村。
谢良辰将苏怀清送来的书册放好,抬起头看向许汀真。
许汀真道:“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换做别的可能谢良辰不会多想,直接就送回苏家,但这书册上的药材都是北方常会用得着的。
但就算这样,谢良辰也不会稀里糊涂地收下。
谢良辰道:“这几味可以种在北方的药材是苏家试种出来的,等过几日我给苏老太爷写封信,要么苏家自己种,今年我们不会伸手,要么给苏家银钱,我们不会收了这好处。”
许汀真点头:“既然你觉得不能承苏家的情,分清楚了最好。”
书册谢良辰看了,但她能保证没有与苏家商议好之前,她不会动用上面些的东西,当然如果苏家一定要送给她,她就照第一个法子办。
许汀真一直觉得良辰处事妥当,一切清清楚楚,不会留半点的麻烦,与苏家的关系也是如此,没有了婚约之后,也不会收苏家的大礼。
两个人说完话,就去看给田承佑商队准备的成药,年很快就过去了,田家商队也要动身离开镇州。
从熟药所里出来,谢良辰一路往家走,走到半路就瞧见了常悦。
谢良辰趁着左右没人,快步走了过去。
常悦低声道:“大小姐,常安来了,就在村子后面等着您呢。”
谢良辰走到村后,就瞧见了一脸焦灼的常安。
“大小姐,”常安不等谢良辰开口就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看到常安这般模样,谢良辰心中略微有些猜测,常安这一趟应该是瞒着宋羡。
谢良辰道:“我若是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常安心中一喜,眉头依旧紧皱着:“大小姐,您能不能熬一罐三七茶给我,我家大爷病了。”
宋羡离开陈家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病了?谢良辰道:“是郎中说要喝三七茶?”
常安摇头:“不……不是……大爷不肯看郎中,不过之前大小姐送来的三七茶,大爷喝了一直不错,于是我就想到了大小姐,来求大小姐帮帮忙。”
“没看郎中不能随便用药,”谢良辰道,“大爷到底是什么病?”
常安听说三七茶不能随便喝,只得将宋羡的情形说了。
“回去就发热,就在军中请了医工熬了三次药,第二天稍好一点,就听说戍边关卡出了点事,大爷只好动身带着我们去了趟白马岭。
我们这一去就是四五天,回来的时候,大爷就添了咳嗽,到了夜里尤其厉害,我在门外听着,大爷根本睡不着觉。
大爷觉得只是小病又不肯请郎中过去看脉,天天熬着处置公务,过两日又要去赵州了,您说镇州、赵州,还有戍边军营,那么多事都等着大爷呢,大爷觉也睡不上,饭就随便吃一口,还生着病,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我看着这样下去不得了,这才趁着大爷让我出来办事,偷偷跑了过来。”
虽然之前宋羡送山地的举动让谢良辰有些怀疑,但听到常安说宋羡病得厉害,她也顾不得避嫌了。
谢良辰思量片刻:“常安,你从村口进来,说想要见许先生。”
常安明白了,谢大小姐是要与许先生一起去给大爷看症。
常安脸上欣喜,心中却叹气,大爷喜欢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那么好糊弄,还好大爷是真的生病。
虽说结果不像常安开始想的那样,他总归是将谢大小姐带了回去,大爷能见到人总归是好的。
许汀真、谢良辰和陈子庚一起去了宋羡的小院子。
从陈家村走的时候,陈咏胜不放心差点也跟了过来,常安不留痕迹地将人劝住了。
多了那么多双眼睛,大爷恐怕都不能单独与谢大小姐说上一句话,真是怀念谢大小姐避着人来小院子的时候。
那会儿大爷不知道珍惜,整日板着脸,不知道现在后悔没有?
宋羡将手里的文书交给文吏:“让曲知县看一看,明日还要照样发去赵州一份。”
李佑写了信函给宋羡,年后朝廷就会有旨意下来,将赵州交给宋羡戍守,宋羡可以先做些准备。
接到赵州之后有许多事要安排,其中一样就是多开几间铁匠铺。
将事情交待好,宋羡抬起头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常安。
宋羡心中一动。
常安上前道:“大爷,许先生和谢大小姐来了。”
谢良辰背着药箱与许汀真走进屋子,目光也跟着落在宋羡身上。
宋羡看起来很是憔悴,身形显得有些瘦削,眼睛、鼻子都有些发红,说话时嗓子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谢良辰不禁惊叹,这才几天,宋将军就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宋羡请许汀真坐下为他诊脉,目光不留痕迹地看向谢良辰。
谢良辰坐在桌案旁,润好了笔,准备听许汀真的吩咐写药方。
宋羡能感觉到谢良辰的仔细,她将许先生一起请过来是因为什么?怕给他断错症,所以……
人都会给自己宽心,病成这样的宋羡也不想让自己更加难受,虽然他知晓谢良辰这样做很有可能是在避嫌。
总之,谢良辰亲手记药方这样的小举动,让宋羡那仿佛被冷风吹僵了的心,稍稍缓过一丢丢的温度。
许汀真挪开了手指道:“风邪入体、肺气失宣,再加上内火上涌,需要煎几付药才能好转。”
谢良辰听着许汀真说的话,仔细将药方写好交给常安去抓药。
陈子庚道:“我与阿姐留下帮将军煎药。”
宋羡看向陈子庚,只觉得教陈阿弟射箭没有白费力气。
谢良辰问许汀真:“能不能用些药膳?”
许汀真道:“不用。方子上的药量给的足够,饭食还是清淡一些好。”
谢良辰应声:“那我去煮个梨汤。”
眼看着谢良辰向灶房走,宋羡的脸色有好了些。
几个人各自行事。
许汀真先回了陈家村,谢良辰和陈子庚留下来。
谢良辰煮梨汤,陈子庚熬药。
梨汤还没煮好,谢良辰就听到身后传来程彦昭的声音:“劳烦谢大小姐了,要不是许先生来给阿羡诊脉,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羡这个人,脾气太硬,让谢大小姐费心了。”


第164章 说好话
谢良辰还是第一次这样与程彦昭说话。
程彦昭也很规矩,站得离她很远,有意隔着陈子庚,说话的时候躬着身,恐怕有失礼数。
谢良辰在宋羡小院子外与程彦昭见面时,程彦昭目光还追着她瞧,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今天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谢良辰和陈子庚向程彦昭行礼。
谢良辰才道:“宋将军政务繁忙,都是为了大齐的百姓,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希望能够帮上忙。”
程彦昭看着谢大小姐清澈、坦然的目光,替宋羡心凉,谢大小姐就差说宋将军爱民如子,是我们心中父母了。
差距委实有些大,一个跑到了京城,一个还没出陈家村。
程彦昭心中叹息,可怜他还没有成亲,就要先来给宋羡铺路,想到这个就觉得不是个滋味儿:“其实我贸然来见谢大小姐,还有一桩事想要相问。”
谢良辰道:“程大人请说。”
“我一直担忧阿羡的身体,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这些年委实受过不少伤……”说到这里程彦昭叹口气,“我知道谢大小姐和许先生给阿羡做过药膳,还送来了豕膏,都说不必避医,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阿羡肩膀上的伤,他可能没有仔细说过,最重的刀伤是在他被辽人绑走时留下的,那次阿羡幸好在海上遇到了一家人搭救,否则就丢了性命。
阿羡那伤十分严重,后来又浸了海水,已经开始溃烂,但阿羡却不肯跟随我父亲一起去城中治伤,只因为海上那家人救了阿羡之后就不见了。
那家人不知是被海水冲走了,还是被抓阿羡的辽人加害,阿羡留在岸边,等着人在海中和周围寻找那一家人的下落,直到最后熬不住了晕厥过去。”
谢良辰不知道还有这一节。
程彦昭接着道:“从这桩事上,就能知晓阿羡是个重情义的人。
我不是夸赞阿羡,大齐这样的官员不多,我跟着他这些年,见过了太多临阵脱逃的将领,还有干脆投奔辽国之人,北疆能够安定,阿羡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无论是我还是宋家家将,都不希望阿羡出事。
所以若是许先生和谢大小姐有法子救阿羡,就请多多费心。”
谢良辰道:“程大人言重了。”
看阿羡这两日的情形他就知道了,程彦昭觉得自己用“救”这个字一点都没错。
程彦昭接着道:“阿羡这个人面冷心热,时间久了便能知晓,陈家村和谢大小姐为他做了许多事,他都记在心里,他这人比较纯粹,对信得过的人,从来没有弯弯绕绕的心眼儿。
我能看出来阿羡信得过陈家村,信得过谢大小姐,谢大小姐放心,有阿羡在,陈家村就会安然无恙。”
谢良辰知晓程彦昭说的没错,宋羡确实是这样的人。
程彦昭压低声音:“大小姐和许先生给阿羡治病,若是阿羡说什么错话,还请大小姐包涵,阿羡这个人冷清惯了,自我认识他开始,除了宋老太太和我父亲,他就不曾向任何人示好。
别看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果哪天他笑一笑,或是送些东西给别人,那准会吓我一跳。”
程彦昭想让谢大小姐知晓,宋羡像傻子一样送山,也是因为没有经验,毕竟很少向人“示好”,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眷。
谢良辰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略微有些懊恼,想到宋羡叼着糖稀递给她地契时的模样,她拒绝的可能太过生硬了。
宋羡是不会向人示好,因为他小时候一直讨好宋启正,可是最后还被宋启正怀疑、放弃,这经历在他心中留下不小的伤口。
后来宋羡变得沉默寡言,不愿意说话,用宋羡的原话说,是怕会错情,自以为别人喜欢他,其实真相并不是如此。
宋羡送山地地契,也是想到目前她最需要这些,她……
谢良辰想到这里,忽然脑子里一片清明,她是觉得宋羡走得太近才会开口拒绝,她做的并没有错,为何要心怀歉意?差点就被程彦昭带偏了。
一件事是一件事,为何要与宋羡小时候的经历联系在一起?
谢良辰向程彦昭道:“程大人放心,许先生医者仁心,一直惦念着宋将军的肩伤,先生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脱,我是先生的弟子,虽然医术不精,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定然尽力为之。”
程彦昭满脸诚恳,心中又是一叹,他常听人说女眷的心是水做的,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晓,他觉得眼前的谢大小姐,那颗心可能是铁做的,不能轻易撼动。
现在就算让阿羡说出心事,谢大小姐也绝对不会答应。
正好陈子庚的药煮好了。
陈子庚拉住谢良辰的手:“阿姐,可以倒药了。”
谢良辰手脚麻利地将药倒在碗中,晾了一会儿,本想就交给程彦昭,想一想宋羡如今的情形,还是亲自端药送进屋子里。
陈子庚也与阿姐同去。
姐弟俩进了门,就瞧见宋羡衣衫整齐地坐在软榻上,可能是受了程彦昭那些话的影响,眼下的宋羡仿佛缩小了不少,变成了那个可怜的小宋羡。
谢良辰将药放在桌案上。
宋羡抬起头道:“多谢。”
谢良辰温声道:“将军要多保重身子。”
宋羡伸手去碰药碗,只觉得指尖炙手,不禁向后缩了缩。
“怎么?烫?”谢良辰觉得不应该,抬起手试了试,只觉得碗温热,没有到烫的地步。
感觉到谢良辰的关切,宋羡生怕露出马脚,忙垂下眼睛。
等到谢良辰的手拿开,宋羡又去拿晚,这次没有感觉到那炙热,可见烫了他的不是药碗。
谢良辰道:“将军按时用药,很快就能痊愈,等到晚些时候可以再用些梨汤。”
宋羡颔首,还想与谢良辰说两句话,瞧着她今天带着许汀真又拉着陈子庚,一副小心警惕的模样,他不好再让她多些警惕。
宋羡看向陈子庚:“听说是子庚帮我熬的药?”
陈子庚应声。
宋羡向陈子庚笑了笑:“辛苦了,等我好了再去教你射箭、骑马。”


第165章 送出去了
陈子庚听到这个自然欢喜。
宋羡道:“怕马吗?”
陈子庚摇头。
谢良辰抬起头看向宋羡,之前宋羡在陈家村灶房里冷了脸,气冲冲地陪着宋老太太走了,她还以为再见面的时候,就要回到刚重生那会儿,她得时刻保持警惕,免得再触债主逆鳞……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宋羡好像将那件事忘记了,恢复了在陈家村过年时的模样。
谢良辰失神间,耳边传来陈子庚的声音:“家里有了黄牛,我跟黑蛋天天喂着呢,一点都不怕,有一次黑蛋差点被牛踢了,还是我拽了他一把。
二舅舅、四舅舅教我拳脚功夫,平日里阿姐还会在旁边指点,我下盘比谁都稳,所以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很快躲开。”
宋羡道:“这么说,还多亏了你阿姐的指点。”
谢良辰受之有愧,这都是宋羡教她的,不知宋羡是不是故意提及,这样想着她将目光再次落在宋羡身上。
宋羡专注地与阿弟说话,看不出什么端倪。
谢良辰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解开。
“既然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了,”宋羡拉起陈子庚的手,“你跟我出来。”
说说话就要出门?
陈子庚一怔,姐弟两个短暂交流了目光之后,谢良辰看向架子上的氅衣。
陈子庚会意道:“宋将军,您的病还没好,穿件氅衣再出门。”
宋羡点点头,伸手将氅衣拿下穿在身上,这才拉着陈子庚向院子里走去。
谢良辰跟在身后,她有些不明白,宋羡这是要做什么?
三个人到了后院,就看到常安牵了两匹小马过来。
程彦昭站在旁边笑着道:“这是阿羡年前就看好的,一直在营中养着呢,阿羡这次去白马岭给带了回来。
如果不是病倒了,他可能就直接送去陈家村了。”
陈子庚再聪明的孩子,听说面前这马是送给他们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这两匹马没有宋将军骑的个头高,但是眼睛里的神气是一样的,见到陈子庚上前来,就傲气的晃动着脖颈,蹄子也略微有些不安分。
陈子庚却不害怕,他一直觉得村子里的黄牛是不错,脾气还是太好了,不过才两日就熟悉起来,没什么意思。
陈子庚正想着,感觉到面前的两匹马忽然老实下来,马头也不敢随意晃动了。
陈子庚转头就看到了宋羡,心中感叹还是宋将军厉害。
宋羡道:“这两匹马你先带回去,每日好好喂草料,牵着它们在附近走一走,与它们早些熟悉起来,我有空就去陈家村教你骑。”
陈子庚看向谢良辰,不知该不该收这两匹马。
别说现在马有多贵,这两匹马也不是市集上能买到的,就算能花银钱来买,那也是他们接受不了的价钱。
宋羡道:“春耕之前要学会,到时候从村子到山地,总要有个人来回递送消息。”
谢良辰没料到宋羡想的这么周全,村子里有两匹马,可以互相递送消息和物什。
程彦昭笑一声:“我说他的都没错吧?”
谢良辰知晓程彦昭的意思,程彦昭说宋羡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唉,谢良辰心中叹了口气。
“那就谢谢宋将军了。”
宋羡生着病还去将马带回来……谢良辰不好意思再开口拒绝。
听到阿姐答应了,陈子庚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宋羡嘱咐陈子庚:“带回去之后不能自己偷着骑。”
陈子庚点头笑道:“马背高,我自己上不去。”
宋羡声音略微低沉:“你练过拳脚,随便踩点什么就骑上了,若是因为胡闹摔下来,我便不去陈家村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