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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上晌给皇帝做好了饭,亲自拿着到了乾清宫。
刚摆上桌,外面就说何纵求见。
皇帝不假思索传了人进来,迎面便问:“船的事怎么样了?”
“老臣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皇上,与沧州船坞的洽谈正陷入僵持,老臣欲亲自去一趟,会会这程云慧,争取把这事当面办妥,求皇上允准。”
皇帝一听,旋即瞅了眼旁边的赵素,再又收回目光:“何故需得老尚书亲自去?”
“这姓程的船东十分执拗,老臣以为亲自去会会将要省事许多。”
皇帝摸了摸几下扇骨,点点头:“准了。”
“多谢皇上!”
看着何纵领完旨匆匆的走出去,赵素也走到皇帝跟前:“皇上,何大人一把年纪了,您不打算派两个侍卫暗中相护么?”
皇帝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徒手拿起一块炸鱼排:“不打算。”
赵素又绕到他前面:“何大人可是朝廷的栋梁之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朝廷的损失啊,请皇上三思!”
皇帝把手上炸鱼排吃完,然后垂下脸来看她:“要不,就派你去?”
第161章 三生有幸
那当然好啊!赵素马上道:“皇上您若当真,那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皇帝睨了她一眼:“你还真敢答应?”
赵素梗着脖子:“皇上,您可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你一天到晚在朕面前没大没小的,还好意思让朕金口玉言?你是怎么好意思的呢嗯?”
皇帝伸手捏起了她的脸。
赵素侧起了头:“这是两回事!属下能在您面前自由自在,那说明皇上胸怀广阔!可金口玉言是您本身就是这样的呀!”
“这张嘴就光长来强词夺理了。”皇帝松了手,坐下来,再微微一侧首,“就这么想去?”
赵素看着他正好转过来的半脸,轮廓线笔直凌利,果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缠的人。她揉着脸走上去:“我又不是去玩。”
“那看来是去有事?”皇帝勾起一方唇角,“该不是真的要去保护何纵吧?”
“皇上!”赵素绕过去,“我真的是去有事!属下找到的船坞,正是何大人久久攻不下来的这一家,现在邬家好容易答应我考虑考虑,但何大人这一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因为人家是顶门立户的妇道人家,您也知道何纵这个人最是瞧不起女人,万一他也跟人家逞威风,那不是把事搞砸了吗?”
“所以呢?”皇帝喝了口加了冰的茉莉花茶青葡萄饮。
“我当然要去阻止!为了避免最坏的后果,要是皇上能指定我为钦差就更好了!不瞒您说,前两天工部侍郎曾沛英就往程家去过了,还吓唬人家守寡的妇人来着!”
“知道的可真清楚。”皇帝望着她,“怎么知道的?”
“……我消息灵通,人送绰号百事通!”
“是么,”皇帝吃着菜,“百事通还用得着当钦差?”
“当然要!”赵素拖着凳子坐下,“我要是没个来头,那程大当家也不能信服我呀。”
皇帝目光落在她眼眸上,又微微眯眼看了看她脸上,被他掐过的那一块皮肤明明没有下多少力气,眼下却微微泛红了。他收回目光:“要狐假虎威,也不知道做只哄老虎高兴的狐狸,这哪里像是求人办事的样子?”
赵素刚想说这是在为他分忧解劳,哪里是求他办事?半路看到他的龙袍,又还是选择了向权势低头。她清了清嗓子:“皇上英明神勇,德泽天下,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能够成为您的属下,真是我三生有幸!”
门槛下的五福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皇帝丢了个眼神过去,他立马弓着身子退下去了。
赵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一看五福这样子,这怕是马屁没有拍中?她偷瞄了一眼皇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马腿踢。
不料皇帝喝了一口冰饮,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这张嘴倒是从不让人失望,油滑得很。”
赵素立刻有了一点信心,她直起身子:“那皇上……”
皇帝把空着的汤碗递过来:“吃完饭再说。”
……
赵素于是以当了半个时辰宫女的代价换来了皇帝的允准!
何纵回到府里便立刻吩咐备马去沧州,由工部侍郎曾沛英陪同。
沧州距京城一日路程,何纵心里着急,紧赶慢赶,晚饭后就到了沧州了,宿在知州府,然后把知州叫了过来询问情况。
知州作为地方官,必定跟当地大户关系密切,将邬家这情况,包括亲家林家在内,与何纵细细一说,何纵在床榻上思虑半宿,翌日早饭后就打发人下帖子到了邬家,要去亲临拜访。
赵素落后何纵稍许,但当天夜里收到信的邬兰凤就派人到城门下来迎接她了,然后把她安顿在客栈,翌日早上,也听邬兰凤当面说了曾沛英到访的情况,才相携着往邬家来。
程云慧早早地清扫门庭,迎出大门来了。这是个四旬过半的妇人,清瘦,挺拔,略薄的双唇透着坚毅。对着赵素深深屈身,唤着“赵侍卫”。浑身上下透着对官家的恭敬,但又没有商人们身上常见的卑微。
很明显邬兰凤这两日已经把来龙去脉都跟程云慧说了,稍作寒喧,程云慧就说道:“小女日前照赵侍卫所说回应了工部的大人,也让他去请示工部尚书,一早我听到从知州衙门那边来的消息,说是今日有京城来的大官,如此看来,应该是赵侍卫的计策凑效了。”
“没错,素姑娘就是因为工部尚书何大人亲自来了,这才过来的。”
程云慧点头:“沧州离京城近,妾身也时常进京,关于何家的事我也略知些。有赖太后的壮举,自立国以来我们妇人家渐渐有了立足之地,至少让妾身还能撑着这个家来。回头何大人来了,我们自当听凭赵侍卫所言行事。只是……”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
赵素豁然笑了下,从花想容手上接来一卷黄帛:“有皇帝钦命我前来恰谈造船事宜的圣旨在此,大当家还不放心么?”
她说着已经把圣旨打开了,程家母女都读过书的,蓦地抬头,看清楚上面写的着御前侍卫赵素奉旨前来物色船坞的字样,当下就跪在地上了:“见旨如见圣,妾身叩见皇上!”
说完后她们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有圣旨在此,大当家的应当完全可放心,相信此事绝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后患了。”
商户人家,生意做得再大,平时能跟地方官保持交情就不错了,几曾跟宫中贵人有过接触?程云慧当下道:“赵侍卫思虑周到,妾身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回头人来了,自当依赵侍卫所言行事。”
“那就多谢大当家的。”
赵素也回了个礼。
这边厢正好就有人进来了:“回大东家,知州府遣人送来帖子,说是工部何大人要亲来拜访。”
程云慧道:“回话,就说妾身在寒舍等候何大人光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素道,“就请大当家的就按那日的态度先回应着,硬气点儿。”
程云慧点头,去了前院等候。
第162章 你在抹黑
何纵到了邬家,看看这气派宅子,再看看躬身迎接的程云慧,和声道:“程大当家,屋里坐着说话。”
程云慧称是,引着他们到了前厅落座。
赵素与邬兰凤也走到前院,在后门口处站定下来。
知州作了一番介绍,曾沛芳便说道:“大当家的,此番尚书大人是特地为了造船的事前来,想必你也看到了朝廷的诚意,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把此事担下来。”
程云慧说道:“尚书大人为国操劳,妾身十分钦佩。但妾身还是那句话,家事未平,没有把握承接这样的重任。”
“你……”
曾沛芳要说话,何纵把他拦下来,依旧温和地道:“程大当家所说的家事,虽说困难,但若有朝廷出面,你忧虑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接下这差事,老夫可担保邬家船坞无恙,你那些扰事的亲戚族人,老夫甚至可以将他们迁出沧州。”
“那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程云慧道,“他们就是走得再远,也是邬家的人,大人也没有理由让我们与邬家划清界线。只要他们存在,将来就总有理由接掌我邬家长房的家业。我们的困境便不会消失。大人若要帮我,除非凭空让我们邬家得个继承人,否则的话,这话便等于白说了。”
“简直是胡扯!”曾沛英道,“我们如何能给你继承人?朝廷能帮你迁走他们,已经不错,邬程氏,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古人信奉民不与官斗,程云慧便是再强悍,在一个三品大员面前还是少了些底气,听到这里她便不再回话。
邬兰凤攥着双手,已经有些紧张。
赵素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手腕,示意她稳下来。
这个时候听程云慧道:“妾身还以为,现如今仗势欺人的是几位大人呢。这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哪里有这样强买强卖的?莫非妾身不答应,几位大人还要把妾身押官府去不成?”
这话回得对头,但还是能听出来不够硬气。
但在曾沛英听来就不得了了,他早前是查过的,这程云慧与丈夫白手起家,根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听完她这么说,脾气也上来了:“你不要不识抬举!眼下朝廷是给你脸面,要是下旨征用你这船坞,你也得老老实实把船坞交出来!”
他一个发了福的壮硕男人,此刻把鼻子指到了程云慧脸上,把程云慧硬生生地逼得往后仰了三寸!
而旁边的何纵并未说什么,而只是做淡定状。
邬兰凤听到这儿已经快忍不住要冲出去了!
僵持了一会儿,何纵把杯子放下来,挥挥手让曾沛英退开,然后道:“程大当家,这是为朝廷办事,你妇道人家,见识再短,也该知道家国大义,你如此这般推托,莫不是想拿捏朝廷,趁机赚多一些船金吧?”
程云慧气息都不稳了:“尚书大人,我程云慧虽为女流,却也做不出坐地起价挖朝廷银子的事情。妾身所说的难处句句属实,还请大人不要强人所难!”
何纵凝眉:“据老夫听闻,令嫒嫁给了荣鑫钱庄的公子,如今过得并不如意。大当家坐拥这么丰厚的家产,足以与林家抗衡,不知有没有想过让令嫒脱离夫家,回到邬家招赘生子的法子,来为邬家培养继承人?”
程云慧抬目:“尚书大人,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您这是要撺掇我让自己的女儿下堂?”
何纵还没回话,程云慧已站了起来:“何大人身为六部大员,本应以德服人,如今竟然为了邀功,不但逼迫我硬接差事,还要逼迫我将女儿弄下堂么?若是这般,妾身倒是要进京去都察院评评理了!”
“都察院?”曾沛英听到这儿,脸色沉下来:“邬程式,本官与何大人可是奉旨前来办差,你不配合,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赵素看到这儿,跟邬兰英一使眼色:“咱们去前门,装个逼去!”
邬兰凤:“……”
……
前厅里还充斥着曾沛英发过狠的尾音。
赵素走上庑廊,门下何家的扈从已是惊了惊,还没及进内通报,赵素自己就边进门边出声了:“我说昨日何大人怎么走那么快呢,原来是急着到这儿来逼人家孤儿寡母来了,书香世家的何家,原来竟好比地痞流氓!”
何纵着实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对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里!”
不怪何纵这个口气,实在是每次有她在的场合,自己就没体面过,他能镇定得起来吗?
“何大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赵素说着转向曾沛英:“何大人带领属下威胁恐吓百姓,我刚才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又是逼人家接差事,又是恐吓人家下堂,你很能耐啊何大人,合着程大当家和闺女全被你一手安排得明明白白呗?”
“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老夫在处理公差,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何纵话音刚落,赵素被啪地拿出卷黄帛拍在他面前茶几上!震得他茶水都四溅起来:“何大人说是奉旨办差,不知道你的凭据在哪儿?你要是没有,那要不要看看皇上给我的圣旨?”
何纵着实被吓了一跳,双手展开这黄帛一看,脸上血色都凝了一半:“你也是来找船坞的?!”
“不然呢?”赵素叉腰,“没想到我一来就把你们欺压百姓抓个正着!你明明是为了向皇上交差,才火急火燎地向程家娘子施压,偏说是奉旨而来!
“昨日你在乾清宫的时候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皇上允许你来办事,但可没允许欺压百姓!你身为六部大臣,在外这么抹黑皇的名声,你可知罪?!”
何纵见惯风浪,纵然不至于被她吓倒,但也还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这死丫头摆明了是在危言耸听,但她手里却有圣旨!这圣旨怎么回事先不说,她怎么出现在这儿的也先不问,只说她若把这番话回去照说给皇帝听,就照近来皇帝对自己的不满,这事儿他怎么也不可能下不来台了!
第163章 知道被人挡住的滋味了?
“你这是诬陷!”何纵怒道,“皇上英明,怎会相信你的说辞?老夫何曾逼她下堂!”
“都让人家回娘家招赘了,还不是让人下堂?何大人很嘴硬嘛!”
何纵历来打交道的人,都是要体面的,他也最懂得如何应付。但这个赵素直来直去,完全不在他擅长应对的点上,他除了沉脸就只剩瞪眼的份了!
“老夫不过是应程大当家的请求,给她出了个主意,按照她们家的情况,最好的办法是由其女招赘,再诞下子嗣接掌家业,这何错之有?”
“您要硬说没错,那您看人家服不服?”
程云慧听到这儿走过来:“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有尊严体面,大人张口便让小女下堂招赘,恃仗身份对我指手划脚,这哪里有商议的诚意?反倒是这位赵姑娘礼数周全,不曾强行逼迫我,才像是揣着诚意前来的样子。尚书大人,要不您请回吧。”
何纵从来没这么丢脸过,立时怒道:“你这妇道人家,竟如此意气用事!这圣旨上只说同意赵素寻找船坞,并未曾说让她接手主持,何况就算是你跟她谈了,回头也是工部操办,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赵素扬了扬圣旨又说道:“何大人,我干不了的事,不代表别人也干不了,与其操心这么多,还是先操心自己办不好差事,回头能不能再呆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再说吧!你要是嫌弃‘妇道人家’不好说话,那你倒是去找个男人掌事的船坞啊!”
何纵被她气得快翻白眼了!但是发怒也只会显得自己无能,想到他这么一回去,皇帝那边便无法交代,再者要是这事真让赵素给办妥了,那他这脸还往哪里搁?他一个雄踞朝堂多年的尚书竟然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这又如何让人心服?
他脱口道:“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女人面前碰了钉子,终于恼羞成怒了吧?”赵素冷笑,“你时常把女人干不了事、也不能抛头露面当差这一类的话常挂在嘴上,可现在你张大眼睛仔细看看,邬家这么大的产业,邬老爷父子前后过世,要不是靠程大当家这弱女子撑着,今日还想有个这么实力雄厚的船坞?你何尚书再有本事,还不是得乖乖跑上几百里来女人帮忙?
“将来你何大人要是摊上同样的事,也还不是得靠你们何家的女人来支撑门面?难道你何大人还能从地底下爬出来顶门立户?
“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男人哪里的脸皮!家国天下都是你们的,功劳也是你们的,文明进化女人就半点功劳也没有!你信不信只要你们这些人不挡道,大梁天下得有一半的差事女人都撑得起来?在女人面前碰了钉子,这不是活该嘛!”
何纵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
当下一个踉跄,站都快站不稳了!
曾沛英他们立马赶来扶住,何纵气喘如风箱,颤抖地指着赵素说:“你简直,你简直——”
简直什么,却又说不下去了。
曾沛英觉得自己不说句话不行了,一面搀着何纵,一面怒道:“赵侍卫,你现在面对的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你休得无礼!”
“你们这些酸秀才不是都说礼尚往来吗?他口口声声女人没用,女人影响朝纲,他对我有礼了吗?我摆出事实说几句就叫无礼了?你怎么不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不要脸!”
曾沛英也被攻退了回去。
赵素拿着圣旨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跟程云慧说道:“大当家的深明大义,不知可愿意为朝廷接下这造海船的差事?”
程云慧微笑点头,一双眼亮晶晶地:“妾身愿意答应赵姑娘!”
赵素回头看向何纵他们:“看到了吗?没何大人这样的男人出面,我们事情也办成了!回去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上,功劳全让你们这些男人占了,这次我也领个功看看!”
“你站住!”
何纵立马出声。
赵素转身:“何大人还有事?”
何纵当然有事!工部还有皇帝都知道他往沧州来了,他堂堂二品尚书,一手管着工部,他铩羽而归,这让他日后还怎么抬得头来?更别说赵素还扬言要去宫里告他的状——别人告他不怕,赵素告他,他却不能不提防了,她干过的混账事还少吗?
他抬脚走到门外,望着赵素道:“赵侍卫此番像是有备而来,可否告诉老夫,你所图的是什么?!”
赵素眨巴眼:“何大人这话我听不懂了,圣旨写的明明白白,我不是来找船坞的吗?”
何纵咬紧牙根,会信她的才怪!一看她进来时跟程家母女那般默契,就知道她们双方早就联络过了。她是压根连掩饰一下都不曾有!他说道;“你要是想领功劳,老夫可以把你奏报给皇上,但跟程家商谈造事宜,须得由老夫率领工部来完成!”
赵素望着他:“凭什么呀?”
何纵深吸气,咬牙道:“朝堂政事不是儿戏!老夫知道为你所厌憎,但是老夫离开工部,你以为下一个接手的就一定是好人吗?此番打造出海船队这么大的事,涉及前后好些年,日后还将持续。投入的银两也将是数不清的。你以为当中不会有趁机揩油的人吗?这种人多了去了!
“老夫为官多年,至少可以拍着良心说一句从未收受一两昧心银子!再者以我何纵在朝中的威望,也能打消不少人这样的念想。老夫希望赵侍卫不要意气用事,误了大局!”
赵素扬唇:“何大人这是在求我?”
何纵脸上又有愠怒。但他还是不能不能按捺下来:“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我能有什么条件?你们何家有的我们庆云侯府什么没有?我还稀罕你贿赂我?”赵素看着他。眼见着他腮帮子越来越鼓,她说道:“何大人这下也知道被人挡路的滋味了?”
何纵瞪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赵素顺势在门墩上坐下来:“您这么聪明,会想不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礼部侍郎方青雪找过你多少回了?”
第164章 冷清
何纵一讶:“你是说花月会?”
“不然呢?”赵素冷哂,“何大人一贯高高在上,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被女人难倒的一日吧?”
何纵道:“你这是在要挟我!”
“没人要挟你啊!你可以不答应。”赵素把手里的圣旨又扬了扬。“不过何大人也是死心眼,花月会要用的钱又花不了多少,就是真拿不出钱来,又不会找何大人要,朝廷要拨给工部的款项自有户部调度,你这不是明摆着要阻挠太后的决心么?你要是有切实的理由阻止也就罢了,偏偏就是成心刁难,就是今儿不碰上这件事,难道就不会碰上别的事了?”
何纵把牙关咬了又咬。半晌道:“你这个意思,老夫要是不放方青雪的折子通行,你就不让步?”
“虽然我也不想这样,但就算我想让步,也得让得心里舒服啊!你自己倒是想想,我先前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女人是不是也能作出贡献?程大当家的在邬家老爷过世后辛辛苦苦撑起门庭,是不是无愧于内当家的称号?何大人见多识广,为什么就是不能换个角度看问题呢?一味地坚持自我,是不是就成了偏激?”
何纵脸皮紧绷。
赵素又等了半晌,不见他表态,便叹了口气:“您想想吧,我先回京复命。”
“慢着!”
何纵把她唤住,深吸气看过来:“老夫可以应允你!”
“哦?”赵素挑眉,“何大人可要想好,别到时候反悔。”
“少罗嗦了!”何纵道,“老夫还不至于跟你个小丫头片子出尔反尔。进去帮着工部把事情敲定,回京之后我自然兑现诺言。”
“那您还是立个字据为好省得到时候再扯皮。”赵素说完便让花想容去找纸笔。
何纵瞪了她一眼,却也无可奈何,随她跨了进门。
……
每日上晌皇帝雷打不动地处理朝政,午膳后事情多就继续忙碌,事情不多就看书下棋写字,或者传翰林院的学士前来筵讲。
四喜今日像往常一样侍候他用过午膳,然后就给他奉了茶,见他朝西殿走去,猜想是不忙的,就连忙把罗汉床给铺开,请了他上座。
皇帝收了腿,看着炕桌上的茶水,抬头问他:“何纵回来了吗?”
四喜躬身:“还没听到前门那边有消息来呢。”
皇帝略顿,又道:“那赵侍卫呢?”
“赵侍卫也没回来。”
皇帝便把杯子放了,一边胳膊肘支在桌上,拿着扇子在手里掂来掂去。
四喜觑着他,试探道:“皇上莫不是担心赵侍卫去了会坏事?”
皇帝手停下,抬眼瞄他:“你几时见她坏过什么事?”
四喜顿住,这么一想最近好像还真没有。他把身子又躬下去:“那皇上可是担心赵侍卫跟何大人起冲突?”
要说冲突,赵素近来跟人斗嘴吵架的次数可不要太多了!
皇帝掂着扇子,却没有说话。
四喜也不敢多问了,只能抿嘴在旁侧站着。
一会儿皇帝站起来,趿着鞋子在屋里踱起步,踱了两圈,他又在帘栊下停住:“上御花园走走。”
四喜见他已经朝门口踱去,连忙跟上去,招呼宫人跟上来,顺手又把炕桌上的扇子给他拿上了。
宫庭里统共两个主子,还隔着老远,沿途连走动的宫人都没有多少。说得好听是空旷安静,说得直接点,那就是空荡荡地,没什么人气。
“东路几座宫殿是不是很久没住过人了?”
皇帝边走边说道。
四喜稍一思索,便回道:“打从皇上登基,东边便一直空着了。西边这里自延平郡主走后,也只有慈宁宫那片热闹些。”
先帝还在那会儿,不,秦王还没出关那会儿,宫里才叫热闹,帝后都在,宫里随时可见三个皇子的身影,后来秦王出关,宫里渐渐冷清下来,后来太后把延平郡主传进宫里,倒是又重新热闹起来,但随着端王接着南下,又安静了一些,——热闹的原本就是秦王端王,皇帝打小就沉静,有他没他其实不差太多的。
也是直到近来脸上才多了些笑容,看着有些少年气。
说到这里,四喜不免回想起来,自从赵侍卫进了乾清宫,这宫里也热闹起来了,甚至因为她的到来,皇帝脸上多出来的表情,都十有八九是来自赵素。再看看皇帝前后——合着今日这股冷清,竟是因为赵侍卫不在而失去了活力?
连皇上也不习惯赵侍卫不在的时候,宫里这股冷静了?
他小碎步上前:“赵侍卫不会武功,也不知此去安不安全,皇上,小的要不要传话给侍卫,前往沧州协助协助赵侍卫?”
皇帝缓步道:“等侍卫去到那里,只怕她都要回来了。”
“那……”
四喜话才起了个头,前面的皇帝却忽然止步回头了:“韩骏呢?”
“这会儿应是在禁卫署。”
皇帝负手望着前方的屋檐,又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在甬道上停下来。“让他找几个熟悉沧州地形的侍卫,随朕出趟京。”
四喜一惊:“皇上您要出京?”
不是说等他们去了,赵侍卫马上就要回来了?
皇帝掉头走回来,嗖嗖地眼刀直往他脸上刮:“喊这么大声,是不想要脑袋了?”
“小的不敢!但皇上您……”
“对外称朕染了风寒,要休息两日,所有来求见的臣子,一律先送到姚大人那儿。有急事的,让姚庭先转呈太后定夺。”
“……是!”
……
何纵这糟老头子倔是倔,做起事来倒是有板有眼。赵素转进屋后,他当真就写下了字据,然后还掏出随身印章盖了个私印下去。
赵素当然也不食言,跟程云慧母女这边早就已经打好了招呼的,她这边事情办妥,程云慧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彼此约定翌日前往知州府去签署文书,今日程家母女还有时间,则正好可以想想,有哪些地方需要工部,或者说朝廷帮忙解决的麻烦。
送走何纵他们后,程云慧盛情邀请赵素在家里住下来,赵素却觉得文书还没签下来,暂时还不宜与她们走得过近,便仍是回驿馆住,不过倒是用过午饭才离去。
第165章 低头又见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