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妈更加惊奇了:“你从前都叫我姨母,如今怎么成了姨妈?”
赵素卡壳。随即机智地转换了话题:“您说到我不对劲,怎么不说太后有些不对劲?”
“太后怎么了?”果然宁姨妈注意力跟着转了过来。
“您看,今日我犯了这么大的错,她竟然没有直接下旨向父亲问罪。”
赵素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宁姨妈听到这里,却一点也不意外地说道:“当然是因为花月会那件事。”
“花月会?”
自打出宫,这三个字倒是没少听到。“花月会又出了什么事?”
“就是朝中的政事。”宁姨妈看样子不想细说,“我听说太后最近找了侯爷好几回。她拘你,应该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赵素是偶像剧狗血小说的忠实拥趸,听到这句话,立刻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姨妈这话似大有深意。”
不是她想的多,守寡的美艳太后,还有鳏居的盛年猛将……别说这只是本小说,就算是放在历史里,寡居的太后和威猛的将军,这戏码也不鲜见。
何况按照陆太后的玛丽苏人设,早年庆云侯跟随在皇帝身边,对陆凌有没有存上一星半点的倾慕以至于双方丧偶之后擦出火花,也很难说。
若是这般,那倒是有点刺激了……
所以陆太后拐她进宫,是挟她以令老相好?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宁姨妈打断了她。
可是这种八卦怎么能藏着不说呢?现成的小说情节,要是听不到,她不是白穿越了一趟?
“还请姨母详说说这‘醉翁之意’的典故!”
“大人的事情少打听。”
她还不叫大人?之前都已经蠢成这样了还不让打听,打算让原主当一辈子傻帽?
赵素有点不太理解这位原主印象中“温柔贤良”的姨妈的脑回路。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宁姨妈喝了几口茶之后,忽然又自行往下说起来:“前不久,礼部左侍郎史恩被人弹骇利用花月会敛财,皇上大怒,要查办他,太后却想保他。
“然而史恩的罪证确凿,于是朝中好些大臣都赞成皇上严惩,就连一直拥护太后的一些老臣,比如大学士张彻也对此保持了缄默。”
赵素疑惑:“那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宁姨妈放下茶杯:“你父亲就是首当其冲支持皇上严惩史恩的那个人。”
“……”
“说来奇怪,”宁姨妈接着道,“太后往常最是公平公正的一个人,这次不知为什么,却一反常态,跟皇上杠上了,不但如此,她还要留用史恩,所以这次你犯事,按理不可能这么轻松出来的。”
赵素一骨碌坐了起来……
咋回事儿?陆太后不惜跟亲儿子唱反调,也要保一个犯了大罪的臣子?
精明绝顶的大女主犯脑抽了?
不,不管陆太后是不是脑抽,眼下摆着的事实是,陆太后的“醉翁之意”不是她所猜想的狗血剧情,而是关乎朝堂上的案子,她一介社畜,一穿越过来就直击朝堂矛盾?
“您是说父亲成了太后的政敌?”
“说政敌也是太严重了些,太后和皇上终究是母子,只不过是在这件事上有了分歧罢了。”
宁姨妈琢磨出了一个她认为更合适的说法。
总之就是有矛盾吧没错?
就是说庆云侯正在支持皇帝跟陆太后唱反调,原本应该是坚定站在同一阵线的太后母子,现在处到了对立面,而庆云侯支持皇帝要严惩贪官的决策,那庆云侯必然也就成了陆太后眼中不听话的臣子!
赵素支棱起了满身的骨头,开始仔细地回忆今天的事……
何家小姐明知道原主得罪过在座,偏还叫她去,这安的什么心先不管,只说陆太后选择在这样的场合行赏,用意恐怕也不会很单纯。
你想想,偏偏是在那个时间出了事,事情发生后,宫人们也没有先回宫禀报陆太后,而是直接将她押进了宫。
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发生在大女主人设的陆太后面前是不合逻辑的,除非用他们早就受到了陆太后的旨意行事来解释。
这么一想,早前她猜测有人陷害她,果然没有猜错,而陷害她的人搞不好就是陆太后自己。因为她当时跪地接旨,身边围着的大多都是传旨的宫人,谁敢保证不是其中一个宫人在背后撞了她?
啊,这个阴险的女人!
赵素第一次感受到玛丽苏大女主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么一说,整件事情完完全全也就是陆太后的一个坑了,原主性子太好拿捏了,于是陆太后捏造了这个罪名把原主拐进宫里,以此来胁迫或者震慑庆云侯,本来这个计划完全没问题的,但陆太后没想到赵素会在那当口被穿越了!
老天爷送了这个惊喜给她,这个意外把她的计划给打破了!
知道赵素的穿越身份后,陆太后未必不想杀她灭口,但因为她是庆云侯的女儿,她若是下了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好说。所以她选择把自己放了,并不是因为赵素撒谎撒得多么高明,或者有多能打动人!
难怪庆云侯会直接去乾清宫找皇帝,而所有人也都认为皇帝会救她!
臣子因为支持自己而被拐走了女儿,他当皇帝的能不去解救嘛!
赵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当时她还真以为陆太后被她忽悠过去了,没想到她不但没中计,而且还借机反过来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而且居然还心安理得地讹了她一顿麻辣烫?!


第10章 您了解过我吗?
这个不要脸的,太过份了!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素站起来又坐下,无法诉说自己的懊丧。
就说她玩不过玛丽苏大女主!
就自己这智商,穿越过来干嘛呢?
给太后殿下日常消遣解闷?
玛丽苏先前在中途的几次沉思分明就是在权衡吧?
而权衡的最后,便是留下赵素的狗命对她来说更为有利。
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她只想坦白来历自救,结果陆太后根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选择坦白使得陆太后打消了传庆云侯的念头,却也使自己被陆太后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你怎么了?”
宁姨妈望着坐立不安的她,再一次发出了疑问。
“哦,没怎么。”
说完这句话,赵素都快把自己舌头给咬掉了。
先前为了活命,她可没有少在陆太后面前表忠心,她当时一定在心里讥笑她就算穿过来也是个脑缺吧?
……老天爷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死掉?跟权斗冠军玩心眼太难了!十个她以前的老板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的段位!
不过如果看不上她,到底陆太后又为什么还说要交代她事情呢?这么看起来,就肯定不会是让她当厨子这么简单了,安排她当个厨子哪里需要考虑?她到底看中了自己哪里?
想到这里赵素又振奋了一点,只要她有事交代,那就说明虽然自己被卖了还在帮她数钱,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价值的。
有价值就好,身为社畜应该明白,有价值才有翻身的筹码。
话说回来,一个朝廷给民间女子们的些许福利,一年才三个名额,除此之外别人又捞不着什么好处,而且又且花朝节前后共三日的这么一场花朝节文会,它又能重要到哪里去呢?为什么督办的礼部左侍朗还能够借此贪墨?
……
庆云侯是一个时辰后回来的,进宫的时候他满身都是惊恐,回来的时候却一脸的惊奇。
“大嫂去了趟慈宁宫,出来说太后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清气爽,对素儿闯祸的事只字未提。
“我不信,给皇上请完罪后,又请他去慈宁宫问了问,皇上回来也说,太后神情舒畅,而且还翻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事,还说太后拿着一只古董羹在研究,优闲自在,反正就是看起来一点不适也没有的样子。”
仿佛为了证明虚实,随在后头回来的赵楠和邢氏夫妇也郑重地点头。
大伙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的话肯定不会有假,看来侥幸平安了。”
邢氏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赵素,又说道:“对了,还有个事,我在慈宁宫向太后委婉提及素姐儿给太后做饭这件事的时候,殿里的宫人都齐嗖嗖地朝我看过来,还有好几个在借着低头掩饰吞口水的动作,真是奇了!”
“没错,皇上也说,向太后问起素儿闯祸的事,太后一脸云淡风清,还说些许小事不足挂怀,明儿还要传素儿进宫说话……邯哥儿先前不是说戏社里那幕瞧着挺凶险?这怎么被押进宫一趟,反而还受了恩宠?”
他居然管陆太后这种无良行为叫做“恩宠”?
角落里磕着瓜子的赵素顿时不能淡定。
古人真是要求太低了!就没有一点进步思想吗?
庆云侯毕竟还碍着史恩的案子在那儿,连宁姨妈都看出来的厉害,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因此看向赵素的目光里尚且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大伙却都是惊疑交加地把目光转向了角落里宛如智障儿童一般神色呆滞的赵素。
双方静默僵持了片刻,黄氏多少带点自欺欺人的态度率先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好歹是没让何家那些人看了笑话去。”
庆云侯朝赵素发出了直击心灵的一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做饭?”
大梁的一军之都督目光就像追寻真理一样认真。
赵素举着一颗瓜子,双唇一抖:“那您有主动了解过我吗?”
她发誓这句话纯粹是下意识问出来的,绝对不是有意针对,但是庆云侯,这位在大梁身居高位且见多识多的权臣,他闻言之后居然虎躯一震,脸上渐渐胀红,然后坐在那里僵住了!
赵素看看左右,缩了缩脖子。
差点忘了她跟这个爹还有过节,方才说话怎么也不小心点?万一惹怒了他怎么办?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围人都没有怎么紧张,庆云侯也只是坐了一阵,然后站起来,一跺脚走出了门!
赵素直到他走出大门才收回目光……
她总共见过庆云侯这个亲爹两面,他就跺了两次脚,先前知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给陆太后做饭的情况下,那么生气没朝自己呼巴掌,眼下也没有对自己怒骂相向施展他的严父之威……这么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恨?
唉。真是人生艰难。
……
庆云侯走后邢氏又留下绘声绘色讲了些入宫细节,随后便散了会。
赵素以想歇息为名暂且拒绝了赵邯,赵萦等人提出要上绮玉院坐坐的提议。这几天她必然不适应多见人,见的人越多露的馅也越多,到时候都用不着陆太后怎么着她,侯府先已经架起柴火把她这来历不明的妖孽给烧了。
更重要的是,她得先把史恩这案子捋捋清楚。
进屋她喊来小菊:“花月会出了个贪墨的案子,你们知道吗?”
小菊一愣:“这些事奴婢隐隐约约有听说,但是详情并不清楚。”
“姑娘!”话还没问出第二句呢,这时侯小兰快步走进来:“不好了!侯爷为今日姑娘闯祸的事问罪云先生和花护卫!方才传了她们到正院,要严惩她们,刚才已经押着花护卫,把她吊起来了!还要把云先生驱逐出去!”
“为什么?”
赵素有点莫名其妙。
小兰跺脚:“因为云先生是您的女师,花护卫是您的女卫,她们一个负责姑娘的规矩礼仪,一个贴身防护姑娘在外的安全,姑娘今日这祸事,她们推卸不了责任啊!您快想个辙吧,再迟花护卫的腿都要给打断了!”


第11章 话本子
庆云侯要拿人问罪,赵素也不算顶奇怪,先前他跺着脚出去,又来回几趟进宫,总觉得之后要有点什么动静才正常,果然这就开始拿人出气了。
至于在大梁这种穿越女主都得从重重家族樊篱里冲破出来的社会里,不光有女师,陆太后身边有女侍卫,就连她这种闺阁小姐身边也能允许拥有女护卫,这已经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还不快带路!”
既然都快闹出人命了,当然得过去看看。赵素起身跨门,跟着小兰出了院子。
整个侯府是庆云侯一家的侯府,长房和二房三房的叔伯都有自己的宅子,只不过是依附在侯府的三面,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宅院,占据了吉安坊的一半。
庆云侯正在院子里人群中央,他阴沉的脸色将气氛让在场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谁嘴快报告了赵素到来的消息,人群分开,给赵素让出了路,于是她的视线畅通无阻地投到了负手而立的庆云候身上,然后又很顺利地看到了躬着身子立在树下的云想衣,以及正像个麻袋一样吊在树上晃来晃去的花想容。
——没错,这两个人的名字一看就跟梅兰竹菊不是一路的,所以她们的名字也肯定不是原主取的。
听到动静,这俩人也都张大眼睛看了过来。
赵素就不信能帮着先帝定江山的庆云侯没去查过今天的来龙去脉,既然知道,还找人出气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父亲,快把花护卫放了吧。”
庆云侯说道:“她们俩一个负责你规矩礼仪,结果你规矩礼仪没学好,一个负责你安全,结果安全也没负责到位,将你挑唆纵容成如今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怎么能放了?今日我便要好好清理清理你身边这些人!”
“侯爷!侯爷饶命!不要啊!……”
树上的花想容发出了怂里怂气的告饶声。
旁边勾首垂耳的云想衣也抬起了一张幽怨的脸,梨花带雨抽泣起来:“侯爷明鉴,在下进府三年,兢兢业业教导姑娘功课和规矩礼仪,一直没出过差错,今日之事实乃意外,意外啊!”
可不是冤枉么!谁玩心眼能玩得过陆太后?
但是,这位云小花表演痕迹也太重了。
赵素看着被欺负的她们,仿佛看到了从前得罪了上司被辞退的女同事,想到这事终因原主而起,心里老大不忍:“父亲就把她们放了吧,这也不关她们的事。您要是真有怨气,冲我来好了。”
庆云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赵素对于自己浑不吝这事也曾有过思考,她也说不清究竟是谁之过,但她自己肯定不会绝对无辜。
她说道:“您不是想续弦吗?只要您把她们放了,那凡事都有商量的,您实在要续弦的话,我也没意见。”
这句话大概不亚于一个雷的作用,庆云侯愣住,凄怨中的云想衣和花想容也震惊地投来了目光。
赵素趁着庆云侯还没回过神来,看看花想容的高度,然后往后指挥了一下小兰,小兰便立刻喊来婆子放人。
一路坐下来畅通无阻,顺利得赵素都有些怀疑庆云侯是不是要跟就没想过要真正罚她们。
一行人火速回了绮玉,按摩着双臂的花想容看到赵素坐下,立刻就跪下磕了个头!
“小的叩谢姑娘大恩大德!”
赵素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花想容泫然欲泣:“姑娘是为了救我们才违心答应侯爷续弦的,我当然要给姑娘磕头谢恩啊!”
“用不着!”赵素道,“天要下雨,爹要续弦,就是没你们这件事,我迟早也得答应。”
是倒是为了救她们,但也不过一举两得罢了。
既然续弦安庆侯心头的一根刺,那赵素就把口风送下来,甚至是答应他,也省得他将来为此找她的茬。
再者,陆太后那边还很棘手,她绝对不能错失庆云侯这个后盾,虽然不知道原主为何要跟亲爹对着干,但相信只要她放口答应他续弦,庆云侯也没有非把她送入火坑的道理。
到时候跟陆太后掰扯,少不了亲爹出马——就算没有父女感情,庆云侯也总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吧?
人生艰难,她不能不设法自救啊!
花想容鼻子一皱,跟云想衣对视一眼,不但没有起身,反而扑上去抱住了赵素的腿:“姑娘从前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一定是为了救我们,所以才勉为其难向侯爷妥协了!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云想衣也凄凄怨怨抱住她另一条腿,再次表演梨花带雨。
赵素无语:“花护卫你跪就罢了,云先生你怎么也跪?您是我恩师!”
听到恩师两个字,云想衣收住眼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恩师’?”
赵素惭愧,庆云侯虽然给她请了女师,但的确只是当个摆设而已。
“都是自己人,你这么见外干什么?”云想衣抬手往脸上一抹,自行站了起来,“我也没正经教过姑娘什么,你也知道,我书案上的课本都积灰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磕瓜子看话本子!师徒不师徒的,你随意就好!但是你救了我,刚刚这一拜还是受得的。”
“……话本子?”
这特么确定真是她师父?
云想衣坐下来,抚了抚膝盖骨,然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定在赵素脸上,再把一只染得血红的长指甲往赵素胳膊上戳了一戳:“我真是看走眼了,往日竟不见你这般英雄气概。先前那股担当,让我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感动。为了报答你,夜里我再送几本绝版的过来!”
赵素差点变哑巴:“难道你不是应该改过自新,从此好生教我读书做人的规矩?”
她是女师,居然教自己的东家小姐看话本子!
“还教什么呀?”云想衣软软一声哼笑,宛如一只妖艳贱货:“一教就挨骂,早就不教了。能拿钱还不用干活?多好!我才不会跟自己过去,找没趣儿呢。”
“你挨谁的骂?”
云想衣顿住:“你不知道?”


第12章 姑娘有兴趣?
赵素不敢说不知道。但她确实想不起来有这回事。“我忘了。”
“是宁姨太太呀!”花想容按捺不住,抢着出声了:“云先生刚来的时候日日带领姑娘读书写字,还给姑娘立规矩,后来姑娘抱怨辛苦,姨太太就不许云先生教了。这些年姑娘不一直都是瞒着侯爷,实际上每日都在内宅里混么?”
宁姨妈!
赵素目光一转望着云想衣,云想衣咳嗽了一下:“就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姑娘就算没读书,这些日子跟我相处得不是也很愉快嘛,我新近编的那本‘燕京十二少’美男图鉴,完本了第一个献给姑娘欣赏!”
赵素想起来了,原主虽然痴傻,但是却拥有一颗花痴的心!看来她这位“恩师”功劳不小。
但除去云想衣,那宁姨妈呢?
她到底为什么不许云想衣正经教东西给原主?庆云侯对此不闻不问,是因为没放在心上,还是都被蒙在鼓里?
她问:“你的月俸是谁给开的?”
“自然是侯爷。不过侯爷哪有那工夫过问内宅?”
“那我被教成这样,他也无所谓?”
云想衣听到这儿清了下嗓子,看了眼小菊小兰她们。
丫鬟们互视了一眼,嗫嚅道:“姑娘小时候脑子摔着地,是侯爷的过失,侯爷一直都对姑娘愧疚着,所以才没下狠心。续弦这事侯爷也是让着姑娘的,姑娘可不能不知好歹。”
好家伙,原主脑子真着过地!
不是,就因为愧疚,所以放纵教育也是一种爱?
赵素又想到前不久奉命出差的哥哥赵隅:“我哥呢?他怎么也不管我?”
“您可别提世子了!”花想容跳起来,“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无天的,您心里还没数吗?柿子没入营任职还好,自入营后,有多少时间见姑娘?更别说管教您了!”
赵素无话可说。
她看着自己身边这些人,两个管家婆似的小丫鬟,一个嘴巴比脑子快的护卫,一个沉浸在美男和话本子里的女师,还有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爱护”着她的姨妈,原主这要是不歪都没天理了!
她默默看了眼苍天,强打精神问旁边的花想容:“你是怎么来做护卫的?”
花护卫十六岁,瘦瘦长长的身材,五官很紧凑秀气的瓜子脸,头发拢起在头顶,束成男子一般的髻,很是英姿飒爽,除了目光里带点二。
她道:“侯爷当初跟我姑父说想请个护卫,我就来了呀!”
是了,花想容的姑父是庆云侯身边一个副将。
赵素按捺不住:“你也是个好人家女子,为何要来给人当下人?”
花想容脸垮了:“姑娘瞧不起人!护卫怎么就是下人了?我堂堂正正当差,明明白白赚钱,怎么就成了下人?”
赵素愣了愣:“不是下人,那就是来打工的?”
“打工?”花想容想了下,“如果是说雇工的话,那差不多吧。”
说完她终于感到新奇起来:“姑娘平时总在外面走,难道不知道街头的医馆,商行,酒肆等等,都允许女子做雇工?怎么偏生问起小的这个?”
赵素闭上嘴巴。
没片刻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大梁民风真的好开放。”
云想衣也许是头一次听她提到这么正经的话题,女师的正经一面也露出来了:“大梁与前朝相比,民风是开放了不少,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可以出来谋生,大家闺秀常在外走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别说咱们家的护卫,就是宫廷侍卫中,如今也有女子,男女同席吃饭什么的也不算离经叛道,寡妇再嫁的例子比比皆是,但也仅止于此。
“除此之外,大户人家妻妾并存的情况并没有消退,家家户户还是夫为妻纲,朝堂中并不许女子参政。大家闺秀也还是要遵守三从四德。
“总之,与从前相比,也就是框住女人的那些枷锁稍微松了一些罢了。你看,侯府所有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死都在你们手上捏着。
“而小花虽然有来去自由,但也还是得在你面前下跪,尊卑等级依然是有的。”
赵素觉得她解释得挺清楚了,但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大梁建国多少年了?”
云想衣再对她的不学无术有准备,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向她那点“可怜的智商”投过去怜悯的目光:“二十三年了。先帝在位二十一年,两年前皇上登基,姑娘还去观礼了。”也许这就是不读书的下场吧,日子白过了。
赵素记得先帝定国那年,陆太后是十八岁。这么算起来,陆太后竟然已经有四十一岁了!赵素还以为她才三十出头。果然有钱人会保养。
她想了一下:“本朝民风开放,是不是跟陆太后下旨举办的花月会有关?”
云想衣欣慰一叹:“看来姑娘还是有不糊涂的时候。”
赵素又表示疑惑:“一个这样的花朝文会,能给民风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如果仅仅只是最初的花月会,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但是在建国的第三年,我们当时的皇后娘娘,请先帝下诏把花月会推行到了天下各地,命州级以上的衙门在每年花朝节举办这样一场擂台,所以花月会并非只京城有,在全国各州都有,每年的花朝节,都是大梁女子的节日!
“许许多多出身贫寒的女子凭借琼花海月令提升了尊严,不再卑微地靠男人活着,她们明正言顺地绽放自己的光彩,花月会的存在,可以说挽救了许多困境中的女子。”
赵素目瞪口呆。陆太后作为穿越人士,在这个时空有过一些作为她知道,但她不知道这个花月会竟然已经发展到全国。这不跟女子科举差不多了吗?
“一地的花月会有几个封授名额?”
“跟京城一样,每地设文、武、医三项比拼,每一项拔得头筹者都能得到一枚花月令,享有诸多资格,只是月俸比京城略少罢了。”
说到这儿她也忍不住问:“姑娘问这么清楚,莫不是对下届花月会有兴趣?”
“不不,我就是听说前阵子礼部左侍郎出事,所以打听打听。”
赵素扯了个谎。


第13章 想见活的皇帝
云想衣顿了一下,随后浮出来几分了然:“姑娘还是为今日被太后传进宫之事吧?”
赵素意会:“莫非你也知道端倪?”
云想衣本来也是个大家闺秀,只可惜的是她有个渣爹,在徽州争得了花月文魁之后,她就毅然决然离开了家乡。跟随舅舅进京赴任。当初听说庆云侯府的大小姐要请女师,她就来了,谁知进来后就混吃等死,看她这个样子,如今是一点想离开侯府重新创业的念头也没有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一定就失去了业务能力。
云想衣在吃了赵素七八颗糖核桃仁之后,像诸葛亮摇起羽扇一样老谋深算地伸出左手拍了拍赵素胳膊:“太后这是有成算的,你明天不是还要进宫吗?你装傻就完了——也不用装,你就保持本色。”
赵素忽略她的言外之意,问道:“倘若她有事要求我做呢?”
“太后不会对你有要求的。”
“万一有呢?”
“万一有的话,你就千万别答应。”
这个她不说赵素也知道,一时觉得这个军师也没发挥啥作用。
问点实际点的吧:“你还没说一州才三个名额的花月会有什么猫腻。”
云想衣遂侃侃而谈:“一州才三个名额,按理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尤其是没有条件读书习武的平民女子。”
“名额虽不多,但花月会一经举办,多少人眼红着那枚花月印章?有些确实需要这个身份翻身,有的却是看中了这份朝廷赐予的殊荣。要知道那枚琼花海月印章上,可是一面刻着先帝的御批,一面刻着太后的懿旨,得此荣誉,足可传家了。
“这些年四海升平,富户乡绅积财甚多,但不见得都有攀结权贵的本事,有了这花月魁主的身份,那就能光耀门楣。为了栽培一个魁主出来,大把人广施钱财拜求良师,于是出来当女师的多了,给各家介绍女师的牙婆也多了。开女医馆的多了,女子武行也繁荣了。花月会落选的女子,日后也入行开起了医馆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