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
晒谷场周围有一圈的椅子,只要没下雨,那块就坐着许多的老年人。
特别是这有太阳的冬天,晒谷场上的人就更多了,都跑出来晒太阳和聊天。
小孩们在那里玩宋禾是放心的,那块地方安全。
大娃几人出门后,宋禾迅速把门关上,门闩插好。
她先是提着大半桶的地瓜来到厨房,一个一个地将地瓜拿出来摆放在地上。
这样地瓜能存放得久一些。
姑姑给的地瓜都是好的,宋禾瞧着没有一个破了皮。
快拿到底时,她突然动作一顿,慢慢将一个布袋拿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是白花花的大米……
宋禾此刻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百般滋味在心头萦绕。
在感情上,她从没把自己代入荷花。
在还未到达李家村时,她心中的规划是只把宋宁玉当做姑姑、亲戚对待。
可相处一段时间,宋禾却发现宋宁玉把她们当做骨肉至亲,甚至与大妞石头都别无二致。
她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受宠若惊,很难想象只是一个亲戚,却可以为你打算,事事为你考虑。
宋禾想回报,但不知如何回报。
她有些泄气地坐在灶炉前的小板凳上,总觉得自己在当下就是个废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没有原身会吃苦。
光靠小厨房也不行,物资总有用完的一天。
到时候,让姑姑家接济吗?
她没这个脸。
宋禾皱着眉撑着头,透过厨房的窗户望向远方青山。
真的只能下地干活了吗?


第18章 明日入v
给自己灌了一碗心灵鸡汤后,宋禾闪身,终于来到阔别已久的幼儿园厨房。
想她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是逃荒那回呢,等到达姑姑家后,她压根不敢再进去,甚至不敢从厨房中偷渡食物出来吃。
可快馋死她了!
空间食物没变质,这是啥原理宋禾也搞不懂。
可都有空间了,其他不合理的地方还重要吗?压根不重要。
她先是进入储物室,然后把放在架子底下的六鳌红心地瓜搬一箱出去,与姑姑给的以及队里借的地瓜混合在一起。
虽说外表不太一样,但也没人会好好的去注意你家地瓜呀。
除了地瓜外,她那雪白的大米也有借口拿出来了。
队里借给她们家的米是糙米,宋禾原本还遗憾不能吃大米饭呢。
可姑姑给的米明显是这个时代的精米,与空间里头的米,也就只有形状上的区别。
宋禾前些天买大水缸的时候窑厂附赠了几个小些的缸。
这会儿小陶缸刚好可以拿来装米,她用量杯舀好半天才将米缸装满。
最后将盖子扣上,用石头压着,放到橱柜旁,压根不要怕老鼠。
宋禾绞尽脑汁地把能找得到借口的食物都偷渡些出来。
主要是她发现自家三个小孩脑袋瓜子都有些好使,反正比她好。
所以万万不能像以前随便给他们塞口糖那么大意,鬼知道他们多年以后会不会突然意识到自家姐姐的古怪之处。
时间渐渐流逝,宋禾想一会儿忙一会儿,忙活一个多小时,终于将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她长呼一口气,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到门口,双手做成喇叭状,气沉丹田,深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大娃,小妹,米宝——”
“回家啦——”
宋禾喊完气息一泄,嗓子不痛不痒更不干,然后转身回家。
荷花这小姑娘有一个特别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声音贼大,穿透力特别强,还出奇的有亲和力,是个当幼师的好苗子。
宋禾刚来的时候费不少时间适应了一下这种声线,如今算是收缩自如。
几百米外的晒谷场。
原本正在集中注意力盯着捉鸟笼的大娃耳朵动了动,紧接着突然抬头,望向家的方向。
大娃转头问一旁的米宝:“米宝,听到没,是不是姐姐在喊我们?”
米宝眼中疑惑一瞬,而后把手中的树枝一扔,起身就往家里跑。
“哎,哎米宝,你到底听到没?”
大娃气得跳脚,拉起还在嘻嘻哈哈玩跳格子的小妹匆匆往家里跑去。
坐在树根旁边烤火的老人们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那几个小娃还真懂事儿,没咱们李家村的皮实。”
“家里没大人呦,也不晓得以后该怎么办。”
“嗐,老杨你是没看过那几个娃娃的大姐,说话做事都跟大人似的,还有队长帮衬,哪用得着你多操心。”
“还真是,那小孩成精了嘿……”
“听说还会识字,读到中学。你们说说,咱们村有几个姑娘读到中学?”
“所以说还得读书,读书好。”
树皮爷穿着军大衣,脑袋包的严严实实地,听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后,拿着烟斗慢悠悠站起身,往家里走去。
他岁数大,可身体还算硬朗。队里好几年前就打算安排人照顾他,树皮爷给推拒了。
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作甚还要耽误别人,给队里添麻烦呢?
树皮爷家中什么都不缺,因为立过功,所以票证比一般人家多得多。
那卧室的书桌上甚至还摆着一包麦乳精。
他来到书桌前,翻找两下,而后把一个本子夹到胳肢窝下,径直往大队长家走去。
新房外。
大娃拉着小妹气喘吁吁地追上米宝,到达家门口后气坏了,抓住米宝道:“你以后得听我的,我是哥哥。”
米宝不听,跨入门槛:“我听姐姐的。”
“可是你没等小妹,姐姐说咱们得三人一块走,谁都不能丢。”
大娃气急败坏,跑在米宝的前头想跟宋禾告状。
作为老大,宋禾早就做好了日日“升法庭、断官司”的准备。
根据她那少得可怜的家长育儿知识,让她知道在小孩闹矛盾时切记多插手。
宋禾拿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摘山上采的野荠菜,大娃又委屈又着急地对着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等大娃终于说完了,宋禾瞪大眼睛分外惊讶:“啊,是吗?那该怎么办?”
大娃气还没喘匀呢,突然愣住,“我不晓得。”
“嗯,姐姐想想。我觉得咱们大娃是哥哥,所以米宝做错了你就去多教教他。”
米宝早就窝在宋禾旁边了,用额头磨蹭她的手臂,“我想早些回来。”
“可你得等等我们,不能一个人先跑!”大娃对他这种行为很不高兴。
宋禾转头:“大娃说的挺对的,米宝记住了没?”
说着,她神色一变,长叹一口气:“哎,姐姐当年也好想有岁数一样的玩伴,就像咱们大娃小妹和米宝一样的,可以一起玩的,一起手拉手走路的……看着就跟亲亲的兄弟姐妹一样,多幸福!”
大娃听呆了:“姐姐没有人玩吗?”
宋禾面带愁苦的摇摇头,“没有。”
“太可怜了。”
大娃是个很感性的人,和宋禾共情得泪水都快夺眶而出。
米宝好半天抓着她的衣摆,扭捏说道:“那我以后和大娃小妹手牵手一块走,像……亲亲的。”
这下换宋禾愣住,放下手中的野菜正色道:“咱们本来就是亲亲的,有谁说过咱们不是亲亲的吗?”
米宝不说话,扁着嘴,眼眶慢慢变红。
宋禾摸摸他的头,“你是信旁人说的话,还是信姐姐和大娃小妹说的话?”
“信姐姐和大娃小妹的。”
“那就对了,咱们就是亲亲的,一块吃一块住,都是一样的。时间久了,别人也会晓得。”
米宝抽噎着擦干眼泪,“真的吗?”
“真的!”
宋禾认真地点点头,然后指着水盆:
“比方说现在,姐姐一个人摘菜,作为亲亲的弟弟妹妹,是不是该来帮忙呢?”
眼泪汪汪的大娃和米宝:“……”
宋禾会做饭,但对洗碗洗菜这种活避之不及。
为了自己未来几年的幸福生活,她打算对几个小孩从小培养这几项技能。
四五岁的小孩干不了什么,可最简单的洗菜、扫地、养鸡养鸭,这些都是能做的,宋禾不打算惯着三个娃。
“来,小妹也过来。”宋禾招招手。
“都拿个小板凳坐在这边,跟姐姐一块洗荠菜。”
你们学会了,姐姐我就可以废了。
——
搬到新家后的第一顿饭,宋禾十分大方的蒸了白米饭。
这时候没有电饭煲,只能先将大米混着水放到砂锅中煮。煮到半熟时,将浓稠香白的米汤倒出来,再继续蒸,蒸大半个小时,米饭便蒸好。
更因为没有铁锅,炒菜这一环节也变得繁琐麻烦。
几个小孩体会不到宋禾的痛苦,却能闻到米饭的那股香气,纷纷蹲在砂锅旁边,鼻子使劲儿嗅。
小妹陶醉得眼睛眯起:“姐姐,这就是白米饭的香吗?”
宋禾拎起她的领子:“站远了,都不许离太近,不听话的没有米饭吃。”
这话极有杀伤力,三人纷纷后退。
她可没空理他们,蒸米饭的同时,宋禾将洗净的荠菜过滚水焯熟。然后放入蒜末,加入调料,淋上香油,搅拌一下那股荠菜独有的香味就混着香油香蔓延开来。
这时候也是有荠菜的,李家村的荠菜不止初春有,秋末初冬也不少呢。
而且经霜打过的荠菜吃着还格外清香一些。
别看她们家有四个人,可所有人的饭量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一个强子姑父。
所以宋禾没做太多菜……也做不了太多菜。
把凉拌荠菜端上桌,而后打两个鸡蛋,切些昨日从山上采的香菇一同煮汤。
这味道,鲜美得很!
香菇是山上自然生长的野菇,张奶奶说这种菇长在砍断的树干上,不需要菌种,自然而然就能长出菇来,连下雪天都有,而且味道奇香。
这会儿还没入口,光是一闻,她就知道张奶奶说得不错。
“吃饭吃饭!”
三个人哪还需要宋禾催,她转身一看,几人已经坐在桌子上,甚至碗筷都摆放整齐。
宋禾放下香菇蛋花汤,惊喜道:“哇,是谁猜到了姐姐脑袋中在想啥,居然晓得要先拿碗筷!”
“我!”
三人齐刷刷举手,口水直咽,眼睛止不住瞄着桌子上的菜。
“你们可太棒了,奖励你们今天可以自己盛饭,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过可不能撑到肚子,晚上没准还有肉。”
听说有肉,几个小孩眼睛都亮了。
小妹竖着一根手指头:“那我只吃一碗,留些肚子装肉可以吗?”
“可以呀。”
宋禾给自己盛了饭,然后把勺子递给大娃。都快五岁的小孩了,自己哪能不会盛饭呢。
她迫不及待吃一口暄软的白米饭,一瞬间体内的多巴胺好似快速分泌,心中的快乐达到顶峰!
呜呜呜,宋禾简直要泪流满面。
阔别已久的白米饭啊,想死她了。
没有掺糙米,没有掺地瓜,就是单纯的白米饭。这口给宋禾的感觉,比她吃一顿上千元的海鲜自助餐还要过瘾。
连吃好几口白米饭,接着配上清香鲜嫩的荠菜,再喝一口蛋花汤——哎!
宋禾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
队长家。
李队长刚调解完李二奶奶与王桂花的矛盾,此刻正背着手往家走去。
回到家坐下,整个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了一般,直接靠在椅背上。
张秀娟瞅他两眼,不由得暗笑,将锅中温着的饭端出来,“其他人都吃完了,就差你。”
强子和大壮上了山,中午只有她和宁玉母女俩一块吃,才刚把石头哄睡着呢。
李队长摸出一支烟,无精打采:“没事儿,我等会儿吃,你忙去吧。”
张秀娟去厨房拧了块抹布,“强子他们还没回来,能有啥事儿忙?”
说着,把案桌擦了擦:“这回,又是谁家出了问题?”
李队长悠悠吐出一个烟圈,长叹一声:“还能有谁,李二奶奶和老王家的。”
“啧啧啧!”
她就知道。
李二奶奶想要孙子想得都入魔了,整天拄着拐杖到王桂花家。
又是在人家门口念叨各种乱七八糟的话,又是用手把人家的门槛里里外外摸个遍,都快摸出包浆来你说说。
因为这事儿,两家闹不少矛盾。
可老人家的想法有那么容易改变吗?
她家老李调解好几回,回回都装傻充愣,关键还不能拿李二奶奶怎么样。
要她说,王桂花就该把家里的太婆搬出来,这位在年轻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保准治得住李二奶奶。
不过,张秀娟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这表情,李二奶奶又出啥新招啦?”
李队长皱着眉将烟头扔簸箕上,抹把脸:
“李二奶奶也不晓得是魔怔了还是咋样,非要去偷王家的鸡蛋。”
他就纳了闷,你偷人家家的鸡蛋,自家就能有男娃吗?
李队长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李二奶奶是怎么得到这个原理的。
张秀娟哼一声,“李二奶奶这幺蛾子,哪是自己能想得到的。”
她努努嘴,瞄了一眼门外:“你这会儿就去村门口蹲着,我保准你能顺藤摸瓜,晓得这背后的原因。”
李队长正在埋头啃红薯,疑惑抬头:“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哩!”
张秀娟放下抹布坐在他对面,小心翼翼看眼门口,低声道:
“李奶奶成这样,跟上坪村那位神婆有大关系!”
李队长眉头一皱,严肃道:“张秀娟同志,咱们得破除封建迷信……”
“停停停停。”
张秀娟赶紧摆摆手,端起架子:“好,道理我都晓得,也不说了。”
李队长一梗,沉默好半天:“你继续说。”
德行!
张秀娟撇撇嘴,“上坪村那雷神婆神神道道的,打从李二奶奶五孙女出生后,她就和雷神婆混在一起了。
那一口乱七八糟的话,你以为是李二奶奶自个儿琢磨出来的?不,是雷神婆教的。”
她对这种事有点敬而远之,说信也信,说不信也不信。雷神婆这个人,张秀娟是有些怕的。
可因为她娘家与上坪村离的近,娘家妹子也嫁到上坪村,所以知道的事儿比村里人多些。
“哎,老李,我说你还是不要管太多,那雷神婆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李二奶奶家穷得饭都差点吃不上,想来雷神婆的符纸是别想拿到手。”
李队长眉毛一竖:“张同志,你这越说越过分了,什么符纸,那都是封建愚昧!”
“愚昧就愚昧。”张秀娟不跟他争,甩子抹布回厨房,“重点是符纸吗……”
是雷神婆的本事。
前几日她妹还跟她说呢,有一对城里的夫妻找上雷神婆,那可是从市里来的。
市里!
说是家里没娃娃,让雷神婆算个合适的娃娃领养,希望能引几个弟妹来。
瞧瞧,那还是大城市的人,照样信雷神婆。


第19章 幼儿园
张秀娟的一番话终究在李队长心中留下痕迹。
呼噜两下把粥喝完, 正想去村口守株待兔之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呦,树皮爷, 您老有事儿?”
张秀娟开门, 把人迎了进来。
树皮爷笑笑, 指了指腋下的笔记本, “我找大队长商量点事。”
“成, 他在家呢, 您进去说。”
张秀娟赶快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掉, 连李队长手中那半块红薯都给人拿走。
李队长起身,拉开凳子, “树皮爷你坐,吃午饭了吗?我让强子他娘给你端些吃的。”
树皮爷摇摇头,“吃过啦, 今儿我吃的是好东西。”
“哦。”李队长点点头,“那你有啥事?”
树皮爷将有些松泛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戴上眼镜, 翻开笔记本,把夹在里头的报纸拿出来。
“这是这几个月的报纸,我瞧着咱们这也缓过来了,扫盲班啥时候才重开?”
他眉心紧锁:“你看看这个月一号又建了什么青海大学,这说明啥,说明国家对教育是很重视。”
李队长叹一声气, 他就猜到树皮爷今儿来又是说教育的事。
“上面没派扫盲老师来。”
“那娃娃们呢,他们咋办?你是大队长, 你得重视, 得像晓敏一样, 送去读书。”
“爷啊,不是我不重视。
整个生产队我挨家挨户都走了好几回,让他们把娃娃送去学校,可没多少人听啊你说说。”
李队长无奈得直拍手,说实话,这事儿他都快放弃了。
树皮爷脸上慢慢露出忧愁:“都是眼皮子浅的,娃儿读出去进了城,为国家做贡献,还怕没钱吗?八九岁,十几岁的娃娃,干啥活?就该读书去。”
李队长心想您这还是考虑得太好,读书也不是送去读就能把知识学进去的,他家晓敏不还留过级。
“唉,公社对咱们李家村来说太远,为了小孩的安全,他们不送去上学也有道理。”
早上摸黑上学,晚上摸黑回来,走的还是山路。要出个什么意外,那可不得追悔莫及。
“这是什么道理!”树皮爷气的咳两声,“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咱不能被问题困住。”
李队长赶紧给他倒杯水:“那您说这能怎么办?让公社腾个宿舍出来?”
片刻后,树皮爷摇摇头,“都没用。依我看,得咱们自己村盖个学校。”
“啊?”
李队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缓过神后不可思议道:“咱们自己盖学校?这咋行,别说公社批不批,关键咱们自己没这个条件。”
他们队粮食有,钱是真的缺。
晒谷场边上的礼堂,拖拖拉拉盖三四年了都还没盖完。
只要遇上钱的事儿,李队长都得成宿成宿睡不着。那头啊,抓得唰唰响,把张秀娟气的够呛。
他瞧树皮爷还是一脸坚定的模样,继续劝说:“就算学校盖好,那其他钱呢?
姑且不说几块钱的学费,十多岁的娃娃能干活,能挣公分,能带弟妹,总有些队员不愿意让他们去上学。”
李队长掰着手指头细细算,“没读书,省事不费钱,还能帮家里赚钱。读书,费事费钱,一年最少得在娃娃身上花个两块,家里若是两三个娃,就五六块。就这还有可能读不出来,回不了本。
所以啊树皮爷,这不但是观念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大家伙的没钱问题。他们也想让娃娃认字读书,可到哪腾出钱来呢?”
堂屋突然安静,树皮爷久久未说话。
好半天,他盖上笔记本,摩挲着报纸,声音沙哑道:“我家有两三间房没用,要是有办法办个学校,就拿我家的房子办。”
至于其他的,他再想想法子。
还是村里没有一个人读出来,靠读书赚到钱,所以村民们才认为读书无用。
树皮爷慢慢起身往外走,李队长起身送他。等树皮爷消失在拐角处时,他再往村口方向走去。
李队长坐在村口的那棵大榕树底下,脑袋想着树皮爷说的事儿。
看着村中没有一个娃娃读了高中,他心中也不得劲儿。
也不知是不是风水的原因,他们村娃娃多是多,可一个赛一个皮实。
就连女孩子都不例外,李二奶奶的四孙女,那是能和狗娃子有得一拼……
“哎!”
李队长猛地站起身,说曹操曹操到,那拄着拐杖,腿脚利索走得飞快的人可不就是李二奶奶吗?
娘嘞,还真让秀娟给说准了!
——
下午,吃过午饭后,宋禾带着几个娃将自己的碗筷洗干净,然后拿出纸张,坐在饭桌上开始绘制“课本”。
不过,这个课本可不是当下的课本,也不是未来的课本。
宋禾想把自己所知的幼儿课本,和记忆中这个年代的一年级课本相结合,尝试着写出一本“杂烩”课本。
她这人肯定没有能力写出新课本,但是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写本教教小孩的应该还可以。
主要是现在上学晚,八周岁才能上一年级,从张口讲话就被家长教着背古诗的宋禾心中很焦虑。
是真的焦虑。
她是准备让大娃几人读书,读上高中去城里当工人,然后养她的。
宋禾不觉得自己这想法不要脸,她目标特别明确,就是等着几个娃娃孝敬。
可有句话叫:寒门难出贵子。
这话真有道理。
农村的孩子还光着屁股蛋到处乱跑时,人家城里有的孩子已经开始学认字。
再加上家庭氛围的影响,他们读书时自然省力一些。
为了三个娃的未来,也为了她自己的未来,所以宋禾打算从今年就开始抓起。
抓学习,抓纪律,抓习惯!
宋禾给自己熬了一大碗心灵鸡汤,吨吨吨喝下去,然后整个人瞬间满血复活,又开始埋头写课本。
金乌西坠,晚霞漫天。
傍晚的冬风呼呼吹,木窗户被风带动得慢慢移动,发出“嘎嘎”的声音。
宋禾家中很安静,但是远处的晒谷场上,却热闹非凡。
一位正坐着纳鞋底的婶子突然站起身,指着远处惊喜道:“哎呦是强子他们回来了。”
众人一听,齐齐转头看。
“呦,看样子今天野货多!”
“我瞧见我家那口子……哎咋这么埋汰呢,大老远都看到衣服被勾破。”
“谁去叫叫大队长,两头大野猪,怎么也得分一头吧。”
“我去我去,分肉嘞,我们家都多久没闻到荤味儿啦。”
蹲在晒谷场边缘的米宝好奇地盯着一堆兴高采烈的大人,一听到“分肉”两个字,眼睛瞪大,迅速起身往家里跑。
刚跑出晒谷场像想起什么似的,懊恼地转身回去。
“大娃小妹,回家!”
大娃小妹正和几个大孩子一起烤麻雀,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焦黄的麻雀肉,口水已经流到嘴角。
米宝皱起小脸,十分不乐意地走过去,“大娃小妹,快些回去找姐姐。”
“米宝别吵,等会儿有肉吃。”
大娃扭个身体,躲开米宝的手。
“不要不要,回去找姐姐!”米宝死活拉着两人,硬是把两人给拉走。
等到附近没人时,米宝才说道:“好多人在分肉,也得去喊姐姐分肉。”
他觉得大娃和小妹好笨,分肉都不积极,还不如让他来当哥哥呢。
一提到肉,小妹反应过来,大娃还在心心念念那个没有吃到口的烤麻雀。
太亏了。
大娃说不出来哪里难受,但是他忙活大半天一口肉都没吃到,亏本了,就是很难受。
堂屋里宋禾还在写课本,进入状态后两三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好几页的内容一气呵成。
傍晚的风吹入堂屋,宋禾冷得一哆嗦时才发觉已过许久。
瞧着天色,该是五点多了吧。
她回卧室给自己套了一件衣服,正想去门口喊几个娃娃回来洗菜呢,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姐姐,姑父抬着一头大野猪。”
“姐姐,你快去看看,好多人。”
大娃和小妹先冲了进来,米宝慢他们一步,跺脚大声叫道:“是分肉,该分肉了姐姐!”
宋禾蓦地惊醒,轻拍额头,哎呀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们是待在家里,还是和姐姐一起去晒谷场?”
“一起去。”
宋禾点头同意。
分肉还指不定要排多久的队,于是给每个小孩都套了一件棉马甲,戴上帽子,又拎了一个木桶才出门。
宋禾算是快的了,可出门一看,隔壁的秀珍大娘一家拎桶的拎桶,抱盆的抱盆,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
等她把家门锁好,转身就看到远方有个人朝她这儿跑过来。
“姑,我们正准备去晒谷场呢!”宋禾快步走过去。
宋宁玉想是从家里一路跑过来的,腰上围裙都还系着。
“我怕你不晓得去分肉,顺路来叫叫你。”
她脚步十分快,面上带着憧憬和笑容,“今儿货可多,想来你们也能分到一些肥肉,到时候留到冬至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