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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痴爱了孔承泽那么多年,无论如何也恨不上他,只有心碎。
她便只恨月皊。
恨她回京,甚至恨她的存在。
江云蓉觉得一定是上苍听见了她的夜夜诅咒,才让真正的小郡王出现。这个仗着美色为非作歹的贱人原来是二伯为权弄来的女婴,这真是太好了!
天知道官兵来府中将二伯一家和月皊一起带走的时候,她是多开心,简直是这辈子除了嫁给孔承泽那日外,最开怀的一天!
从那一日起,她每日听着下面的人禀告月皊吃了什么样的苦、遭了什么样的罪,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婢子快步跑过来传话小郡王回府了。江云蓉一怔,腹中疼痛散去,她对着铜镜慢慢展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
江家二爷夫妇和两个儿子被关在牢中,月皊和二爷那一房的女眷们则被送去了教坊。教坊是专收罪臣女眷之地。想要去教坊买人,有钱可不够,要不然此时堵在江府大门外想要买人的陈六郎早就去教坊讨了人。江云蓉花了好些心思疏通,才将月皊买回来。为的,自然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
她明白那位贵人肯帮她疏通,是将她当成棋子。可那又如何?她被休这辈子已经完了,已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走,咱们去迎接三弟回家。”江云蓉将手递给西栅,笑着起身。
若是她本生在大富之家,被人偷了富贵,一定要将这些年的亏欠讨回来。她以己度人,迫不及待地想看三弟如何折磨月皊。
江府各处都得了消息,纷纷出来迎接。江云蓉刚出了自己的小院,就遇到了父母——府里的三爷夫妇。
江云蓉瞧着父亲脸上的喜色,心领神会地在心里替父亲道喜。
江三爷当然高兴了。
二哥干出这样的事情如今还在牢里,生死尚是未知数。爵位被陛下亲自还授长兄流落在外的嫡子。明面上这变动和他没关系,实则江三爷并未把归家的侄子放在眼里。
一个自小流落在外,靠杀人走镖求生活的人,回来了又能如何?这里是长安,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家里就会和某个权贵沾些关系。这侄子除了攀上大皇子,整个长安谁也不识。不在长安长大,空降一个爵位又有何用?何况大皇子殿下如今自顾不暇,说不定哪日就被撵去了封地。
再言,长安是最不乏权贵的地方,见识、学识与能力才更为重要。江三爷可不觉得流落在外吃苦长大的侄子会一表人才,说不定是个贼眉鼠眼的土包子、窝囊废、愣头小子,甚至大字不识一个。
这侄子回来之后必被府里的荣华富贵迷了眼,轻易被他掌控住,那这郡王府还不是在他的掌中?
怎能不春光满面。
府里都知道小郡王今日会归家,都候着。是以得了消息,出来得很快。江云蓉和父母同行没多久,就迎面遇见了老太太。江云蓉的两个妹妹一左一右跟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似有心事,眉心皱着。
主主仆仆一行人浩浩汤汤迎到府门口时,车舆里的人还未露面,东篱带着几个家仆立在一旁。
月皊不起眼的小轿,在恢弘气派的府邸和大皇子镶金嵌宝的车舆旁,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车舆里断续传出些交谈声,外面的人却并听不清。只是车舆内两个人的声线差距甚大,外面的人隐约听出大多是大皇子在说话,小郡王偶尔开口。江家人的行礼打断了车舆内的交谈。
窗牖被推开,露出大皇子李漳的半张玉面来,他温声让外面的人免礼。
“没想到大殿下亲自过来,快快进府小坐。”江三爷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寒暄。
月皊白着小脸坐在轿内。狭小的轿子暂时成了她的龟壳,她避在这里,能避一刻是一刻。冬日的凉风无孔不入地吹进简陋的小轿。月皊打了个哆嗦。这身粉色的“嫁衣”,乃初秋的厚度,哪里能避冬日的风与寒。
外面江家人熟悉的声音传进来,让月皊心里酸涩复杂地生出几分惧。小轿外的谈话虽然都传进了她的耳中,可她心里乱糟糟的,倒是没有心力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所有的热闹声音都被她自己的挣扎心跳遮了去。
忽然的寂静,显得那样突兀。
月皊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努力回忆了片刻,隐约明白是阿娘的亲生骨肉下了车。
寂静还在持续。
这太奇怪了。
月皊疑惑不解,不知道这位小郡王怎么了。好半晌,她才抬起手,想要掀开布帘一角瞧一眼。
忽然,祖母高呼一声:“我的孩子!”
带着哭腔。
月皊慢慢垂下眼睛,抬了一半的手也缓缓放下,刚才升起的好奇跟着散去。
江三爷很快收起眼里的异色,亲切地迎上去,拿出慈爱长辈的姿态:“这些年受苦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李漳一直坐在车舆内,谢绝了入府小坐的邀请。众人恭送了他的车舆,簇拥着小郡王入府,外面的热闹声逐渐远了。
江三爷回头,望了眼跟在小郡王后面的奴仆。江三爷并没有想到大皇子殿下不仅亲自送小郡王归家,还给小郡王安排了奴仆。
一个内宦,一个走路似用尺子量过的年长嬷嬷,还有四个婢子、四个小厮。尤其是那个内宦和嬷嬷,可不是随便派的,在大殿下身边也是体面人。
月皊的小轿孤零零停在角落,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娘子,他们进去了……”轿外传来花彤压低的声音。
月皊抿了抿唇角扯出一丝笑容来,终究还是抬起手,将布帘拉开一点点。她的视线小心翼翼越过人群,落在小郡王的黛蓝背影上。
身量有些高,又很挺拔。
月皊的视线下移,落在小郡王身侧的刀。这样的日子,他居然随身带着刀……
他的刀,比她的腰还要宽。
月皊纤细的指尖一颤,布帘从她指上滑落,灰褐色的粗布隔绝了视线。
不多时,外面又传来了陈六郎的声音。江府的管事迎上去,笑脸相迎地将人撵了。
陈六郎离去之后,郡王府门前的小轿越发显眼。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已散了一些,仍有些人三三两两地聚着看热闹。
月皊快要冻僵时,小轿终于又被抬起。并未走正门,从侧门抬进了府中。
小轿停在她曾经的住处。
“姨娘,到了。”引路的人已不是东篱,换了江云蓉身边的另一个婆子。
月皊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轻轻舒出一口气,才下了轿。她抬眼望着眼前的旧住处,眸色渐黯。
她的观澜斋,改名观岚斋。
月皊迈步进去。
不过半个月而已,这里彻底变了样。她原本的东西,已经一件都不再。不仅连箱柜床榻这样的大件都换了新的,就连曾经的荼白理石地面也被撬去,换了新的玄纹。
当婆子引月皊到她的住处,花彤先变了脸色。
逼仄的小小夹间,在两间盥室之间,阴暗潮湿,无窗无门,一道半截帘子垂在门口,全当是门。里面只一张窄窄的木板床,连桌椅也无。
冷脸婆子站在门口掀开帘子,告诉月皊这里面是她的住处,并不迈进去。里面那样狭窄,三个人恐怕拥挤站不开。
“小郡王为救大殿下受了伤,如今需要日夜照料。将姨娘安排在这里,是更方便伺候。”婆子冷声说话。
花彤气得瞪圆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不能和月皊住在一起,一想到不能跟在娘子身边照料,本就染了风寒的她,气得脑袋晕晕地疼。
婆子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有婢子过来带走了花彤。
月皊默默走进小小的夹间,坐在床边。夹间里很暗,只有从布帘下透进来的光。
皑皑悲戚里,她又生出寻死念头,指端抚着脖前,已摸不到勒痕。死是什么滋味,她尝过。
月皊僵坐了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她终于有了动作——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揉了揉肚子。
她昨晚就没吃东西,一直到现在。
犹豫了一会儿,月皊终是站起身,走出去。外面的桌上应当摆着茶点……
可月皊想不到自己会迎面撞见刚回来的小郡王。
她僵僵站在夹间门口,纤指还抬着布帘。
她知道是他。她认得他身上的黛蓝衣衫,更认得他腰间的重刀。
月皊视线上移,望向他的眼睛,不由一怔。
泪水迅速蓄满了月皊的眼眶,一颗一颗泪珠儿簌簌滚落。
江厌辞将目光缓慢地移落过来,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立在不远处,自见了他就开始掉眼泪,哭得伤心。
莫名其妙。
江厌辞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王:什么鬼,莫名其妙= =
第4章
望见江厌辞的五官,月皊一下子想起许久没有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阿耶。
阿耶对她笑的样子,懵懵懂懂印在她的心底深处,从未真的忘记过。
月皊这才明白郡王府门外那突兀的寂静是为何。江厌辞五官生得极肖其父江眠风,就算没像上十分,也有九分。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连眼尾略扬的角度都丝毫不差。
至于那不像的一分,则是两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江眠风幼时便有神童之称,连中三元时年方十三。博古通今惊才绝绝,懂音律擅丹青。天生的爵位和泼天的富贵并没有养出奢傲的性子,反而他待人和善,温润有礼。这样惊才绝绝之人,又得上天偏爱生了张风华绝代的玉面,成为整个长安闺秀的梦中檀郞。可惜天妒英才,江眠风自幼病弱,他绚灿传奇的一生昙花一现般曾绽于长安。
而江厌辞比之其父,多了许多孤冷的棱角。江眠风那让人沉醉的春风拂面般的清贵玉面,换了种演绎方式。这份天赐的风华绝代容,遗了下来,又多了几分攻击性的惊艳。
月皊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她慌张地别开脸,飞快地抬起手用手背去蹭脸上的泪水。
收回目光的江厌辞迈步进来,将手中握着的那柄重刀放在桌上。沉重的闷声引得月皊下意识地抬起眼睑望了一眼,又飞快垂下眼。
江厌辞脚步未停,继续往里走。
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瞥了月皊一眼,收回视线跟在江厌辞身后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盈盈地说:“准备得仓促了些,三郎觉得哪里不满意吩咐一声就是。又或是缺了什么,尽管吩咐。”
刘嬷嬷身后还跟着些下人,有许多月皊认识的熟面孔。她轻轻咬了下唇,悄无声息地退回身后昏暗的夹间,盼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一帘之隔,外面气派明媚,她却重新陷在昏暗里。
肚子小声的“叽咕”一声,月皊赶忙使劲儿用手压了压。她庆幸声音小小,外面的人应该听不见。可是莹白的小脸终究是窘得泛了红。
偏偏外面的声音一字不落清晰传进来。
刘嬷嬷笑着询问江厌辞可有忌口,又向江厌辞介绍一会儿晚膳上会有哪些不可错过的佳肴。
江厌辞归家的第一顿晚膳,府上自然用尽心思。不仅府里的六个厨子拿出绝活来,又从府外名满京都的几家酒楼临时聘了厨子。
月皊听着刘嬷嬷向江厌辞介绍,一道道佳肴浮现在她眼前。
当刘嬷嬷说到四喜楼的蒸鹿酥乃长安第一时,月皊悄悄在心里反驳——望鹤楼的蒸鹿酥才是第一,四喜楼厨子做的蒸鹿酥只能排第二……
又是“叽咕”一声。
不能再听下去了。月皊的一双手不再使劲儿压着肚子,而是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逼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外焦里嫩、香甜可口、唇齿留香……
她努力让自己去想其他事情。
江厌辞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月皊慢慢回忆起阿耶。
月皊对阿耶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毕竟阿耶病逝时,她不过五岁多一点。月皊的记忆里,阿耶总是缠绵病榻,从未见他走出弥漫着浓烈药味儿的屋子。
那个与堂姐聚在一起吃果子的午后,她看着堂姐被三叔牵走去放风筝,她呆立了一会儿,小跑着去找阿耶。
晦暗的屋内药味儿比以往更刺鼻,阿耶咳个不停。
她哒哒跑到床榻旁,阿耶望过来,好看的眉宇微皱:“廿廿怎么哭了?”
“想阿耶了……”她吸了吸鼻子爬上床榻,攥着阿耶的大手捏了又捏,“廿廿不想听阿耶总是咳,阿耶要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哦!”
阿耶摸摸她的头,让她到身边来,哄着她在身边午憩。她乖乖偎在阿耶身边,逐渐睡着。
那一日阳光暖融融,从窗牖漏进来洒在她身上,她像睡在云朵上,舒适惬意。她攥着阿耶的衣角,半睡半醒间慢慢翘起唇角,心里想着等阿耶的病好了,也要阿耶带她去山上放风筝!
她醒来时已不在阿耶身边,耳畔全是哭声。她在阿娘怀里扭过身子往床榻望,红着眼睛问:“阿耶又睡着啦?”
她声音小小,怕吵醒了阿耶。可这次不同,她不会吵醒阿耶了,因为阿耶再也不会醒过来。
阿娘的眼泪落下来,落在她的小手上,灼痛着。阿娘把她放下来,让姐姐牵着她出去。她抬起头,见姐姐也在哭。她乖乖地听话,被姐姐牵着迈出门槛,又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不多时老太太身边的人过来请江厌辞去前厅用晚膳。江厌辞出去后,外面一直有侍女在忙碌着。
月皊抱膝坐在窄床上,听着外面轻浅规矩的脚步,只盼着谁也不要进来。她宁肯继续饿着……
不知过了多久,布帘忽被掀起,外面明媚的光照进来。
月皊抵触地皱了下眉,才抬起眼睛,扬起一张平静柔好的脸庞。
一个脊背略弯的男子立在门口,细着嗓子开口:“郡王刚回府,许多事情没顾上。姨娘晚膳才备好,可是现在用?”
月皊顿时明白过来这人当是宫里出来的内宦。
月皊沉默了一息,才柔声开口:“有劳了。”
“姨娘稍候。”孙福笑着应了,立刻吩咐婢子去准备。
月皊出去时才发现外面的几个婢女都是生面孔,并非江家人。因为都是生面孔,她藏在心里的局促稍微淡了些。
月皊款步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即使现在饿得厉害,即使这半个月来她没有一天吃饱过,进膳依旧优雅无声、得体端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婢子为屋内掌了灯。柔亮的光影照在月皊冷白的脸颊,衬出几分柔和的静美。
也将桌上那碟蒸鹿酥照出一层诱人的光泽。
月皊握着筷子尝了一口,在心里默默想着四喜楼的蒸鹿酥排第一也不是不行。
对于月皊的遭遇,孙福自然知晓,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月皊的举止,收回目光立于一旁静候着。
待月皊放下筷子,孙福才笑着开口:“我等被大殿下派到三郎身边,自当尽心尽力服侍。不过许多事情还是姨娘来做更方便。”
听了这话,月皊云黛微蹙,有些茫然不解。她飞快思索了一下,开口询问:“听说三郎伤得很重?”
月皊先前分明听说小郡王为救大殿下身受重伤,曾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可今日见了,她却瞧江厌辞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是。”孙福语气笃定,“别的伤姑且不算,长箭却是擦着心窝破体而出。如今伤口尚未痊愈,仍需日日用药调理。”
孙福又是一笑,继续道:“三郎习武之人,体质优于常人。哎呦呦,那伤口瞧着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偏偏三郎竟像是不知疼似的,也不用下面人的帮忙,自己往伤口上抹药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月皊认真地听着。
半晌,她缓缓点头,说:“我明白了。”
月皊慢慢垂下眼睛,唇角抿出一抹略带凄清的浅笑来。孙福提点得已很明显。比起过去半个月的遭遇,如今到了这里倒也不能说不好。
她很快藏起眸中的悲戚,重新抬起带笑的脸,认真请教:“初见三郎不知他的喜好,还望提点一二。”
孙福脸上的笑,悄无声息地深了几分。
孙福只说了一句:“姨娘宽心,三郎并非心胸狭隘卑劣歹毒之流。”
月皊心中惴惴,也不知该信几分。可既然他是阿娘和阿耶的亲生骨肉,应当也是很好的人才对。
江厌辞很晚才归。
这一次,月皊没有躲进夹间。
江厌辞视线随意一扫,扫过月皊,继续往里走。不过只迈出一步,他再次将目光落回来。
他去前院前,她哭得泪水涟涟,此时却眉眼带笑温柔乖巧。
江厌辞停下脚步,落过来的打量目光明目张胆。
月皊微微翘着的唇角有一点僵,她硬着头皮迎上江厌辞的目光,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
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在月皊快要维持不住勉力装出来的笑脸时,江厌辞收回了目光,往里间去了。
待他进了休憩的内屋,月皊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刚似有话说,此时月皊呼吸平复了才忍不住去想他刚刚想说什么?
跟着江厌辞去了前院的小厮凑到孙福耳边低语。得知江厌辞在前面饮了酒,孙福皱了眉,立刻吩咐婢女去端温的胶梨饮子,又询问沐浴的热汤可有备好。
孙福低声道:“三郎身上的伤不宜饮酒,若姨娘能劝上几分才好。”
月皊抿了下唇,没接这话,而是柔声寻问江厌辞要用的药。孙福便将江厌辞内服外敷的各种药用法用量仔细地说了。
江厌辞从里间出来时,便看见月皊在专注地听孙福说话。
江厌辞收回视线,往浴室去。
月皊后知后觉江厌辞是去沐浴时,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显出几分为难犹豫之色。
孙福察言观色,一眼看出她的顾虑,低声解释:“三郎浴时,不需他人服侍。”
月皊微微惊讶。
她从小到大沐浴的时候,习惯了很多人服侍。她刚刚瞧着几个婢女并未跟进去,正犯难要不要跟着。
对于这个新身份,她努力习惯,却又难以习惯。总是显出几分迟钝与笨拙来。
江厌辞沐浴后换了衣服,只着就寝时的雪色中衣。他在圈椅里坐下,接过孙福递过来的胶梨饮子,只喝了一口便不喜放下。
灯光打在他的侧脸,鼻翼侧落下阴影。明暗的光影交错,将他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衬得更为锋利。
月皊忽然想起阿娘总是对着阿耶的画像黯然,阿娘时常说画像画不出阿耶的神韵来。
他生得这样像阿耶,阿娘见了他定要欢喜。
柔情漾在月皊盈净的眸中,重重光影下的她慢慢展颜,露出这段时日唯一真心的笑。
月皊后知后觉自己望着江厌辞发怔时,江厌辞早已抬眼看了她许久。
到底是一直养在深闺的姑娘家,月皊慢慢绯红了脸颊。
少女的尴尬一览无余,偏江厌辞不是个善解人意的翩翩公子,目光仍不移。
孙福黑亮的眸子转了转,笑着替江厌辞问出来:“姨娘怎么一直盯着三郎瞧?”
“你生得很像阿耶。”话一出口,月皊后悔地咬了下舌尖,怕他不喜她那样唤他父亲。
“所以?”
月皊抬起眼睛望着他,眸中绻着茫然。
“把我当你爹了?”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月皊:????%#*…@&¥¥……
第5章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月皊懵在那里,一双盈而净的眸子微睁,润着一层水雾般的光影。
灯影憧憧,撞进江厌辞明暗交错的眸中,隐约现出生花一笑。
月皊微怔,再细瞧,却望进他毫无温度的暗色深眸。一时间,月皊也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江厌辞已经起身,往里屋去,这是要歇下了。
月皊蹙着眉还在琢磨着刚刚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一旁的孙福轻咳了一声。
月皊茫然地抬起眼睛。
暖灯下的美人肌若凝雪,抬起来的眼睛澈如星子。就算是孙福这样见多了六宫粉黛的内宦,也忍不住呼吸浅了一分,本就细柔的声线又带着笑,耐心地教:“该如何上药,姨娘可记住了?”
孙福一双豆子眼珠儿转了一圈,落在桌上的托盘上,示意着。
月皊这才反应过来。
——她还是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记下了。”她去端托盘,手一抖,差点没端稳。
孙福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托盘底子,瓷盆里的温水还是溅出来一点。月皊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稍微用力地端稳,缓步往里间去。
婢女为月皊开了门,待她进去之后再将房门关上,并未跟进去。孙福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几个跟自己出去。刚搬过来,虽说府里的管事已经尽量用心,他却还是要带着自己人仔细检查一遍才放心。
刚出去,迎面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吴嬷嬷。
“回来了。”孙福笑脸打招呼。
吴嬷嬷只是点了下头回礼。
大殿下李漳还在宫中时,孙福和吴嬷嬷便在他身边做事。李漳出宫建府时,他们两个也一并跟了出来。李漳将这两个人派过来,旁人看在眼里,也看得出大殿下对归家的小郡王是如何的看重。
“孙公公今儿个好耐心。”一个婢子笑着说。
孙福知道婢子是指他多次提点月皊的事情。眼前浮现姨娘呆呆无措的样子,孙福豆子眼一眯笑成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咱家心善,瞧着那孩子红着眼圈,怪可怜的模样,舍不得吁——”
“孙公公总是这样心善。”两个婢子在一旁附和。
吴嬷嬷看了孙福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心善?
吴嬷嬷知道孙福帮姨娘可不是出于心善。宫里的太监们奉承巴结的本事大抵都无师自通。后宫的女人们今儿个失宠明儿个盛宠,都是未知数。孙福在宫里的时候,连承宠无望的无名才人们,也笑脸相迎尽力使方便,为的就是赌一个被他施过小恩小惠的人能日后发达。
他帮月皊,是习惯使然。是想着说不定这位曾搅得整个长安少年郎君春心动的美人能不止于今日境况。
孙福笑呵呵的,一边谦虚地摇头,一边受了几个婢子的夸赞,好似自己真是尊心善的佛。
吴嬷嬷是不喜孙福做派的。不过施恩图报总比踩低捧高要好。他是如何做派,和她也没关系。
李漳派过来的两个人,一个圆滑机灵,能哄得阎罗笑。一个极其重规矩,厚厚的律法卷册,也能倒背如流。
房门在月皊身后关上。她伫在门口,用力端着沉甸甸的托盘,望向江厌辞。
他明明穿得单薄,却立在窗前,任冬夜寒气逼人的凉风从开着的窗口灌进来。
月皊打了个哆嗦。
她咬了下唇,再轻轻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些:“我来给三郎换药。”
立在窗前的人回首望过来。
月皊悄悄别开眼,不敢与之对视,唯有更用力握住沉重的托盘,踩着平稳的步子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上。
她挽了袖,拿起干净的棉帕放进瓷盆浸湿,再拧去帕上的水渍。
江厌辞在椅子里坐下,目光落在她拧帕的手。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唯有从帕子上跌回盆中的水珠儿滴滴答答。
月皊将帕子拧得半湿半干,抬眼望过来,见江厌辞衣衫尚工整。她悄悄地蹙了下眉,终究还是将帕子放下。她朝前小步走了两步,走到江厌辞身边,弯下腰来去他解腰侧的衣带。
她的每一个手指头都僵着抵触。
她弯着腰,一缕青丝从肩头滑落,垂落在江厌辞搭在腿上的手背。
江厌辞不是很懂脱衣服为什么会这么慢。他垂眼望过来,望着腰侧那双笨拙的小手。
知道他的目光落过来,月皊的手僵得更厉害了。
她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他是病人,照顾他就当是照顾阿娘。姨奶奶因急症去了,阿娘和姐姐才会匆匆回洛北,若不是当时她病着也是要一起回去的。不过月皊知道阿娘和姐姐很快会回来。她们这些年住在洛北,去年回京是因为姐姐的亲事。
等阿娘和姐姐回来了,定然不想看见他有伤的模样。
月皊终于将江厌辞的衣带解开,轻轻去掀他的衣襟。下一刻,月皊那双噙着少女局促窘迫的眸子霎时染上愕然惊慌。
原来孙福说的是真的,他竟真的伤得这样厉害。
月皊原以为江厌辞衣衫里面会有裹着伤口的纱布,却不想他沐浴之后将纱布拆了,触目惊心的一处处伤毫无征兆地展现在月皊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