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转念一想,那也不错。
只是这与他自己的认知就冲突了。
四岁的男孩还无法想出结果,他顿时严肃起来:“要是各家能统一一下就好了。”
赵维桢:“……”
小嬴政真就自幼对统一有执念啊,赵维桢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理解,四岁的男孩性格有些执拗,甚至平时行事作风带着点强迫症的意思。如此个性,觉得统一之后好管理,也是正常。
“不好说。”
赵维桢煞有介事道:“百家争鸣好几百年了,也没见谁能说服谁。”
嬴政:“等我长大了,我把他们都管起来。”
赵维桢:“倒……也是个办法!”
至少现在的小嬴政可没说,把不听话的都杀了。
“既然如此。”赵维桢笑吟吟道:“我就等着政公子长大,把那些不听话的人都加以管教约束啦。”
“嗯。”
嬴政认真颔首:“我会的。”
听到这儿,蒙毅才长舒口气。
他来邯郸时,大父叮嘱他要听孟隗夫人的话。要是她真的说秦律不好秦律不仁,蒙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孟隗夫人没说。
虽然她这话放咸阳,仍有违背秦律之嫌,但就如夫人所言,这是邯郸,而且蒙毅听来,觉得孟隗夫人说的在理。
所以就……就这么过去了吧!
他神情悻悻,赵维桢自然也看在眼里。
“待到耕犁做出来后,我要把图纸送到咸阳去。”赵维桢说:“蒙家郎君可要写封家信一起送过去?”
吕不韦的赵维桢在秦、赵之间有专门的人负责送信,要比走驿道要快一些。
蒙毅立刻行礼:“谢夫人。”
赵维桢又看向小嬴政:“你也写封信给子楚公子和秦王。”
嬴政歪了歪头:“可是写什么呢?”
写什么嘛……
一个四岁的孩子,确实没什么能与国家领导人说的。
但写还是要写的,得时时刻刻提醒秦王嬴稷,他还有个天才小太孙呢。
“嗯……”
赵维桢脑子转了一圈:“就预祝秦王征伐东周君大胜吧。”
蒙毅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
没听说秦国有战事,怎孟隗夫人就直接认定会打了?
而且,还是打到周天子的王畿去了?!
第27章
027
一个月之后,咸阳。
魏盛把信使领进门时,吕不韦正与嬴子楚商议事务。
嬴子楚见魏盛把帛书送过来,还说是邯郸来的,顿时了然。他即可起身:“那先生,我就先行回去了。”
吕不韦摆了摆手:“毋须避讳,说不得还有捎给你的吩咐和信件。”
旁人家的夫人若是来信,定是满篇体己思念,这样的书信确实要避讳外人。
但吕不韦知道,孟隗的书信肯定没那么柔情蜜意。
果不其然,他展开帛书,第一章 帛书的内容依旧简单至极,仅三个大字:春平侯。
吕不韦微微挑眉,心领神会。
这就是要他想办法给春平侯找不自在的意思。吕不韦的心思电转:赵国太子春平侯,生性刚直、做事认真,几乎是个年轻一些的平原君。这样的人,日后要是放回邯郸,成为赵王,肯定是个麻烦。
而眼下在邯郸的赵偃……
小肚鸡肠、偏听偏信,完全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二人谁成为赵王对秦更有利,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
眼下春平侯在咸阳为质,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记得,前阵子秦廷有人上奏,说春平侯在咸阳,与其他各国使臣、商队,走动频繁,是么?”吕不韦问。
“确实如此。”子楚回答。
吕不韦把帛书展示给嬴子楚看:“可派人散布谣言,说春平侯准备背弃赵国,出逃咸阳,到他国避难。”
这些日子,虽然有风言风语说公子子楚是吕不韦扶持的傀儡,但他并非真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赵维桢的三个大字摆在眼前,嬴子楚略微一想,也是迅速想明白其中关键。
嬴子楚不免一惊:“孟隗夫人真的是好眼光!”
说完,他又忍俊不禁地看向吕不韦:“先生,你与孟隗夫人书信来往,谈的都是这般正事么?”
吕不韦笑了几声。
他与嬴子楚是师生关系不假,然二人年龄相近,更似挚友。因而嬴子楚这般揶揄,吕不韦也不生气。
若非吕不韦主动去信提醒,估计她都懒得搭理他。既是来信了,证明吕不韦的提醒确实起到了用处。
而之后几张帛书……
吕不韦翻开后面的帛书一看,和上次的马具一样,是一张图纸。
图纸上画了一种吕不韦从未见过的耕犁,赵维桢配字说明已制作实验过,改良后的耕犁比原来的耕地效率提升倍余不止。
之前的马具图纸在先,吕不韦这次倒不是很惊讶。
“魏盛。”
“在!”
“拿着夫人的图纸,把耕犁送到木匠那里打造。”吕不韦吩咐:“先小批量试验一下,若是有效,再回来禀报。”
魏盛郑重接过图纸:“是。”
图纸拿走,余下的最后一张帛书展示在二人面前。
吕不韦一看,顿时失笑,把帛书递给嬴子楚。
“这是要交给王上的。”他说。
嬴子楚接过图纸一看,上面拙劣的字迹势必出自年幼孩童。
是政儿的字啊。
当父亲的,不禁露出笑容。几个月过去了,嬴政的字迹虽然仍是歪歪扭扭,但用笔发力已经能看出控制的痕迹。
然而当嬴子楚看清嬴政写的内容后,他的笑容蓦然僵硬在原地。
帛书上嬴政的“家信”依旧很短,寥寥数语,天真烂漫。
[祝太爷爷征东周君顺利。]
然而——
“孟隗夫人怎已知道这件事?!”嬴子楚震惊抬头。
这件事,仅仅在秦廷刚刚开始议论,不过三四天的功夫。而这封信,是近一个月之前写的了!
吕不韦倒是不惊讶。
“这不难猜。”他解释道:“不日之前,秦军只花了三个月,就把赵国打的溃不成军。如此一来,其他各国肯定会怕,势必会找个由头联合攻打秦国。王上也是推测,会有人去说服东周君做表率,才决定先发制人。”
嬴子楚心服口服:“孟隗夫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难猜倒是不难猜,但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面,吕不韦也是心中惊叹一下。
他对赵维桢的印象……几乎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吕不韦娶她过门不到一日,就匆忙分别。如今近两年过去了,留在记忆里的不多。他就记得赵维桢是个标准的北地姑娘,生得端庄正派,一双眼睛明亮澄澈,带上泪花时还有些楚楚可怜。
以及,临别前那一脚踹的他现在回想起来,后腰还有点隐隐作痛。
嬴子楚见他沉默不语,笑道:“先生可是后悔没把夫人一起接过来了?”
吕不韦摇了摇头。
“不后悔。”他温声道:“她有她的打算,容不得我私下安排。”
如今证明,当时赵维桢选择留下来,也是对的。
吕不韦一点也不担心赵维桢会出情况。虽然他们夫妻二人交流不多,相识时间也不长,但吕不韦一想到赵维桢,就是有种棋逢对手、心灵相通的知己感。
娶维桢为妻,尊重她的决定,吕不韦一点也不后悔。
而同时同刻,远在邯郸的吕家酒肆——
“孟隗夫人。”
一位齐国使臣,既是赵维桢前夫田英的好友,也是酒肆常客,鬼鬼祟祟地凑到赵维桢面前。
齐国使臣压低声音:“我想问那药酒……吕不韦喝过后,好些了么?”
赵维桢:?
她从柜台前抬头,茫然看了使臣半晌。
使臣:“我说,药酒,咳咳嗯。”说完,齐国使臣指了指酒肆里的招牌。
哦,哦!!
她猛然回过神来:药酒打的是“促使壮()阳”的招牌,看来这为齐国使臣是有你难言之隐啊。
不过,这和吕不韦有什么关系?
赵维桢困惑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谁说吕不韦要用这个了?!”
齐国使臣:“夫人不是说是吕不韦在蜀地花重金购置的药方么。”
赵维桢:“……”
完了。
她当时胡扯时可完全没想到这茬!
药酒卖了两个多月,这私下里谣言得传成什么样了啊!
“他买药酒配方,是为了贩售,不是为了自己喝。”赵维桢不忍直视地澄清道:“若他真有……那方面的问题,怎会拿出来公开、拿出来卖?这不是自行揭短吗?”
这……
齐国使臣一想,是这个道理啊!
赵维桢刚想再说点什么纠正谣言——虽然她一点也不在乎吕不韦的名声,但要真传出去,丢的可是她的人!
然而她还没开口,掌柜就匆忙赶了过来。
“夫人!”
掌柜一脸紧张,凑到赵维桢耳畔:“屋内那桌客人,有未及冠的少年人想要买蒸酒喝。”
赵维桢一翻白眼:“不卖。若是他胡搅蛮缠,就找人赶出去。”
掌柜死命摇头:“这、这个我可不敢啊!”
赵维桢:“谁啊你就不敢?”
不会是赵偃那个熊孩子又派人来了吧?
赵维桢送走齐国使臣,拎起衣角就往内屋走。她跨过门槛,循着掌柜指的方向一看——
屋子角落的长案,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名少年,一名老者。
老者年有七旬,头发雪白,但仍然梳得整齐,在后脑扎成一个武人髻。他肩宽臂长,虽着布衫,但伸出来端着酒器的手却透露着十足力量。
是名上了年纪,却仍然矍铄健美的武者。
在邯郸,没人不认识这个人。
赵维桢顿时恍然——怪不得掌柜不敢。
“我酒肆今日真是长脸了。”她摆出笑容,盈盈前去,对着长案边喝酒的武者行了一个礼:“老将军赏光到访,怎也不同我说一声?”
这位老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赵国大将廉颇。
到今年廉颇已经七十二岁了,但赵维桢看着老爷子这个状态,捏死个她大概也就需要一只手。
“孟隗夫人!”
廉颇抬头,看见赵维桢朗声大笑,连忙还礼。
“抬举某了,夫人。”廉颇爽朗道:“某晓得夫人为何而来,不为难你。我这位小兄弟还未及冠,不能在酒肆买酒。那我来买酒,赠与他喝,就不违背酒肆规矩了吧?”
这老爷子……
赵维桢脸上的笑容不免真切了一切。
明知她为秦妇,这位赵国忠臣却也不横眉立目,仅凭这份胸襟气度,就很招惹人敬佩了。
况且,这可是廉颇哎!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赵维桢肯定要拉着老爷子连签名带合影。
但现在就算了。
言语之间,赵维桢不免带上几分来自后辈的亲近之意,嗔怪道:“不违背自是不违背,但老将军就不能买回府里,请这位小将军喝么?我看不着,我店里的伙计也不会为难。”
她一句“小将军”,让坐在廉颇对面的少年怔了怔。
赵维桢见状又飞速瞥了一眼。
这少年郎生得俊朗英气,虽则皮肤晒的黝黑,但衣着干净,用料大方。他同样一身武人装扮,看起来比蒙毅大一两岁,身形却结实许多。他又与廉颇坐在一起,肯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赵维桢才敢直接叫他“小将军”。
廉颇听闻,又见赵维桢暗自打量少年,豪爽地对着少年招了招手。
“那可不行,我今日带小兄弟来,就是为了尝尝吕家酒肆的酒菜,这烤鸡带回府上就不好吃咯。”廉颇说完,看向少年:“来,李牧小兄弟,这位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孟隗夫人!”
赵维桢:“……”
谁?
李牧???
那位李牧在,赵国存,李牧死,赵国亡的李牧?
合着两代赵国传奇大将,到她这儿来联谊啦?
第28章
028
李牧究竟有多厉害呢?
在历史上,到了战国后期,赵国只剩下这么一位忠臣名将。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李牧,却北拦匈奴,西拦秦国,号称只要李牧在,赵国的领土就不会受到任何敌人的侵害。
而在最后,身为将领,李牧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谗言上。
散布谗言的,正是不日之前刚接了赵维桢米糕灰溜溜离去的郭开。
想到李牧的结局,赵维桢在心中唏嘘不已。
但现在的李牧,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上去英姿勃发,还把青春写在脸上呢。听廉颇老将军的意思,他可能已经投军了。
十七八岁就投军,也太年轻了一点。
“孟隗夫人。”
李牧起身对赵维桢行礼,不知为何,赵维桢觉得他稍微有点……尴尬?
然而少年郎尴尬,廉颇老将军可不尴尬。
“来来来,小兄弟。”廉颇老将军拿起酒壶,就要为李牧倒酒:“孟隗夫人酿的药酒,喝下去当真有奇效!我现在是一顿也离不了!”
赵维桢:“……”
她不禁汗颜:“老将军可真……老当益壮啊!”
廉颇闻言,大笑不止。
“夫人想到哪儿去了。”他笑着回道:“我每每喝完药酒,都觉得身上暖烘烘、热腾腾的,浑身都是劲,如此状态,自然是要去演武场再练一个时辰的功夫了!”
好、好吧!
赵维桢脸皮也厚,她理直气壮地开口:“那我说老将军老当益壮,又有什么问题?”
一老一少揶揄之间,李牧带着几分敬意挡住了廉颇递来的酒壶。
“不为难夫人。听闻吕家酒肆的果酒也不错,”李牧说,“我也可以尝尝看。”
他说的果酒,指的就是兑了水后的低度数酒。
这孩子……
赵维桢不免心中高看几分:懂得看人眼色,挺上道的。
她好奇地看向李牧。
从外表上来看,十七八岁的未来名将,倒是个模样俊俏干净的小郎君。他皮肤黑,但五官好看,看上去更有习武青年的朝气风貌。
“小将军既然投军。”赵维桢说:“不如让廉颇老将军为你推荐个差事。”
“有这打算。”
李牧也不谦虚,认真回道:“只是给什么差事,还得看王上的意愿。”
“孟隗夫人放心。”
廉颇豪情许诺道:“我和李牧小兄弟一见如故,在国君面前肯定是知不无言!”
所以真的还没当官呢!
赵维桢忍不住心动了一下:要知道,李牧在赵国可完全算是枉死,想来唏嘘可惜,她就不免考虑能不能避免这样的结局。
比如说,挖去秦国,他就不会被谗言害死了吧?
想想看,如果小嬴政以后能得到李牧帮助……
念头一出,赵维桢顿时心动不已。
“既是如此。”
她扬起笑容,挥了挥衣袖,掌柜立刻会意又搬来了一张蒲团。赵维桢拎着衣袂,欣然危坐于两位将军的长案前:“那我得敬小将军一杯。”
赵维桢落座,下人随即搬来了一整坛子药酒和果酒。
这可把廉颇看得眼热。
老将军出言揶揄:“孟隗夫人口口声声说不及冠者不卖酒,但你年纪也不大,真就能喝?”
赵维桢抿着笑意,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大大方方举杯。
“我可是早就及笄了呢,又二嫁为妇,怎就不行?”她回应:“再者,规矩是我定的,我说了算。老将军喜欢,这坛子药酒就送你了。”
廉颇顿时心花怒放:“夫人真是直爽!”
说完他与李牧同样举杯。
“不过。”
半杯药酒下腹,廉颇心满意足地长舒口气,而后看向赵维桢:“孟隗说自己二嫁为妇,老夫觉得也不算吧。这邯郸城谁不知道,你和吕不韦那小子拜堂不过一天,他就卷铺盖逃逸了?”
赵维桢只笑不说话。
廉颇说别人直爽,老将军比谁都直接。他甚至一拍大腿,为赵维桢愤愤不平起来:“老夫倒是想问问,吕不韦他哪里好?”
要是别人问,赵维桢肯定一翻白眼,懒得搭理。
但廉颇老将军确实没坏心,赵维桢看他投缘,也不生气。
“一介商人。”赵维桢回应:“没好到哪里去。”
“比文臣,他比得过蔺相如么?”廉颇问。
赵维桢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老将军说笑呢!”她回道:“我家夫君怎能与蔺相如比?”
“比武将,比的过……”
“将军要拿自己比,孟隗可就没话说了。”
“比得过李牧小将军么?”
这回是旁边闷不做声的李牧险些喷酒。
赵维桢看向李牧,也不知是呛到,还是臊的,少年郎一张黑皮涨得通红,他以衣袖掩面,不住咳嗽。
你看看这例子举的。
廉颇将军是为了给台阶,才拿李牧比——他现在还没投军,自然什么都不算。
但赵维桢可知道历史啊!
她也不愿说谎,索性把自己的真实看法说出来:“李牧小将军性格沉稳,看着也是常年习武之人。要比武艺、骑射,以及治军打仗,我家夫君自然也是拍马比不上的。”
这么一番恭维,李牧的脸看起来更红了。
他赶忙擦了擦嘴,整理好仪容,一本正经地转向赵维桢。
“早就听说过孟隗夫人,”李牧说,“如今见面,果然非同寻常。”
搁这儿商业互吹来了!
赵维桢忍俊不禁,她出言反问:“你倒是说说看,听说我什么了,就非同寻常?”
李牧:“夫人精通御马。”
赵维桢:“……”
她闻言挑了挑眉梢。
这就是赵维桢给秦国送了马具图纸,已经有赵人知晓的意思。
不过按理来说早该传过来了,可邯郸这边始终没什么风声。赵维桢略一寻思,就大概推测是有人压了下来。
“那小将军呢?”赵维桢问。
“略懂一二。”李牧回答。
这就谦虚了。
李牧早年恪守边关,天天和匈奴打交道,甚至是率领赵国步兵全歼匈奴骑兵。这样的将领,远不止是“略懂御马”那么简单。
当然了,赵维桢其实也不在乎。
“我却是一点也不懂呢。”她坦坦荡荡地回应:“只是我与小将军看人骑马,看到的东西不同罢了。小将军御马,也许想的是如何能让马跑的更快、更远,士兵坐在马匹上能如何更好去战斗。但我却想着,怎样能让人马更安全。”
这套说辞,赵维桢早就想好了。
说出这番话时,她还是心虚了一下。毕竟是把别人的功绩往自己身上揽。
但不论如何都得给别人一个解释,也只能这么说。
李牧顿时了然。
他深深地看了赵维桢一眼——这也是自打赵维桢坐下之后,少年郎第一次与她直接对视。
“夫人仁慈聪慧,胸有大才。”李牧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牧该敬你。”
“小将军客气了。”赵维桢举杯。
廉颇见状,连声叫好。
“好、好。”老将军抚案笑道:“年轻男女,相互欣赏,这多好啊!”
赵维桢:“……”
廉颇热情地开口劝诫:“要我说啊,孟隗,你跟着吕不韦也没什么好的。你帮名义上的夫君看护秦国质子,一看就是看了两年。如今秦国质子有秦王派来的护卫,是没人敢欺负他了!如此这般,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另寻个婚事不好么?”
赵维桢:“…………”
廉颇乐呵呵看向李牧:“我这位小兄弟,许是没商人那般伶牙俐齿、懂得讨你欢心。但他秉性正直、一腔赤诚,又与孟隗投缘,多好的郎君!”
“老将军!”赵维桢总算明白了廉颇的来意:“怎说媒还能说到妇人家的?!”
“吕不韦他若是对你好,是我该死。”廉颇正色:“老夫是真的气不过。”
说完,廉颇不给赵维桢反驳的时间,抓起那坛子药酒起身。
“你们年轻人闲聊,老家伙就不掺和了。”他抱着药酒坛子心满意足离开:“你们二人慢聊。”
救命啊。
廉颇一走,整个长案上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赵维桢万万没想到,她穿回先秦时代、穿成一个二嫁的小寡妇,都能逃不过相亲说媒环节!
怪不得她说一见李牧就觉得他态度怪怪的。
赵维桢顿时哭笑不得。
廉颇老将军的意思岂止是说媒?他没说到明面上,但赵维桢却听明白了。
若是她能踹了吕不韦,嫁给李牧——或者随便来个其他张牧、刘牧,那么赵维桢就能名正言顺为赵国做事了。
老将军这是要说媒么,他要是要招揽赵维桢。
旁人请贤为臣,都是送珠宝黄金,廉颇将军倒好,要送小帅哥给她,这小帅哥还是未来的赵国第一大将。
多大的脸啊!
关键是,廉颇老将军想拿李牧招揽她,她还想挖走李牧呢。
一二来去,没想到彼此抱着同个念头。
赵维桢回想刚刚的场面,一时间没绷住表情,噗嗤笑出声来。
这么一笑,倒是化解了长案之间的尴尬。
李牧好奇抬头:“夫人想到什么了?”
赵维桢噙着笑意看向对方。
“也没什么。”她笑吟吟开口:“小将军投军,可是为了打秦国?”
李牧登极一凛。
第29章
029
赵维桢身为吕不韦的妻子,说出这番话,多少让李牧有些警惕。
但少年郎并没有展现出反感,只是谨慎回答:“出战与否,牧说了不算,得听王上的。”
赵维桢:“那小将军个人觉得呢?”
李牧:“自然是谁打赵国,我就打谁。”
他的回应坦坦荡荡。赵维桢不免心中感慨:即使眼下的李牧还年轻,但这份磊落的做派和认真却谦逊的性格,也足以看得出未来的英雄气概。
“小将军说的有理。”
赵维桢笑着继续问:“那即使王上把你发配到边关苦寒之地,小将军也无怨无悔?”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诅咒李牧仕途不顺。然而李牧却不生气,反而一张黑皮上流露出几分好奇的神情。
他星眸转过来:“请夫人指教。”
挖人墙角这回事,赵维桢也是第一次做。
但她读过史书,大抵明白套路:无非是说这国好、说那国不好,“踩一捧一”的同时,还得站在对方角度分析个人利弊。
她的思绪在肚子里转了一圈,便有了大概。
“韩、赵、魏三家分晋后,赵国位置最北,这就意味着,赵国要比其他几国多一位敌人——那就是匈奴。”赵维桢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所以赵国不仅要抵御秦国,还要抵御匈奴。”
那要说秦国和赵国比,秦国的优势可是数都数不清。
赵维桢继续道:“对秦,眼下有廉颇老将军,有扈辄、司马尚以及其他将领,小将军虽朝气蓬勃,但依旧年轻。想要出头,实属不易。”
李牧恍然:“所以,若牧欲出头,就得去打匈奴。”
赵维桢颔首:“确实。只是北地苦寒、匈奴狡猾。这几代人都没有把他们彻底打退,若想出头,谈何容易?”
李牧不语。
见他沉默了,赵维桢心底燃起希望:是不是有戏?
然而赵维桢刚这么想,李牧就笑了起来。
少年郎认真回复:“谢夫人提点。但牧觉得,文臣死谏、武士死战,只要死在沙场,即使是对抗匈奴,那也是保家卫国,值得。”
赵维桢:“……”
但你最后没死在沙场上啊!
她承认自己是有私心。赵维桢无疑站在秦国那边,她自然希望小嬴政手下能用的将领能成多多益善。
但与此同时,赵维桢也是真的不想看到眼前的少年走向既定的历史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