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维桢夫人的问题。”
嬴政又道:“我不懂,我要更了解之后才能去想。”
赵维桢也没指望嬴政能给出答案。
“那政公子想出来后,要告诉我。”
“好。”
未曾料到,她随口一说,竟然换来了嬴政严肃的表情。
四岁的男孩,郑重其事地再次伸出右手小拇指:“我们拉钩。”
赵维桢:“……”
她微微瞪大眼,看向面前的嬴政。
见赵维桢不伸手,嬴政微微蹙眉,似是觉得她不相信自己,又把小拇指往前递了递。
“拉钩。”小嬴政允诺道:“我定会给夫人一个答案。”
赵维桢深深吸了口气。
她阖了阖眼,而后重新扬起笑容,伸出右手:“那好,咱们拉钩!”
…………
……
回到马车,赵维桢几乎是坐下的一瞬间就瘫在软垫旁。
车外的魏兴不禁打趣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质子府的天塌了不成?”
赵维桢喃喃:“天塌了都没这么可怕。”
魏兴:“啥?”
未来的秦始皇答应她,会考虑统一六国后秦法的弊端。
天啊。
哪怕仅仅是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赵维桢都觉得手脚发凉。
自己这算是改变历史走向了吗?
虽然历史走向可能在马具图纸寄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但是……
这也就是在邯郸,在嬴政只有四岁的时候吧!若是在秦国,或者小嬴政年纪大一点,她可能会死的很惨。
赵维桢仔细回想一下刚才的场景,后知后觉的起了一身冷汗。
她爬起来,在车舆做好,随手就拿起旁边的帛书想擦一擦额头的冷——
等等。
帛书?
赵维桢翻开帛书,上面的字迹一瞧就出自吕不韦。
吕不韦的书信……哦!
蒙毅到来的时候,确实捎带了一封吕不韦的信。当时赵维桢觉得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就没在意。
她可不记得帛书丢在了马车上,一准是魏兴干的。
赵维桢终于得空,看了一眼吕不韦的家信。
果然如她所料,吕不韦洋洋洒洒一大通,还是那些酸了吧唧的抒情句式。赵维桢一目十行看到最后,才看到有用的信息。
[夫人性格爽利泼辣,不韦不担心夫人吃亏。但你一人在外,行事高调,旁人畏惧之时,也会忌惮。我等光明正大,却要提防小人手段。特别夫人在邯郸挂念之人人尽皆知,可要小心。]
赵维桢立刻明白了吕不韦的意思。
她在邯郸挂念之人……当然是原身的父亲赵梁。
第22章
022
理论上来讲,质子府内的质子不可以随意出行。
但赵维桢派人上下打点过看守和护卫,她提出要带公子政和公子丹郊游,看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春去秋来,邯郸城外正是秋收的季节,呈现出别样的欣欣向荣。
这可把燕丹乐坏了。
一下马车,他就一头扎进了田野边抓蚱蜢,男孩往杂草堆里一弯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而嬴政的心思却不在麦香浪浪、牛羊牧人的风光上。
“阿政,快来!”
几步开外,燕丹手中抓着蝗虫喊话,嬴政却是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赵维桢。
今日魏兴不在。
赵维桢正与蒙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什么,而平日里,只要维桢夫人出门,魏兴作为吕府管家是一定要随同的。
出什么事了吗?
“阿政!”
“来了。”
嬴政这才应了燕丹的呼喊,同样跑到草地里。
他们在外面玩到中午,赵维桢吩咐下人在草地上铺了个毯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瓜果、糕点等等吃食端上来。乡里乡间,显然维桢夫人也懒得顾及礼仪,索性带着他们野餐。
直到此时,魏兴才姗姗来迟,一打照面,就把一份帛书塞到赵维桢手里。
赵维桢一边把手中的果子分给嬴政,一边侧头去听魏兴低语。
嬴政离得近,刚好听到了“公子偃”的名字。
男孩立刻警惕起来。
“夫人。”
待魏兴匆忙离去,嬴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赵维桢的衣角:“可是出事了?”
赵维桢:“……”
迎上嬴政担忧的神情,赵维桢很是无奈。
她已经尽可能拿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了!
可是小嬴政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重,即使赵维桢自诩做的很好,他还是看了出来。
算了。
瞒不住就不瞒,也别让他自己瞎想担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维桢干脆把已经收起来的帛书展示给嬴政看。
四岁的嬴政虽认识不少字,但也没到能读懂长篇信件的地步。赵维桢展示归展示,还是选择出言讲述前因后果。
“近日以来,有人对我家阿父说,有办法协助政公子你出逃邯郸、回到咸阳。他号称自己门路很广,暂且不要对外声张,以此换取了我父亲的信任。”赵维桢说:“我派人查了查,实际上,这人是公子偃派人指使的。”
嬴政闻言大惊,猛然抬头。
赵维桢却是扬起一个笑容回敬他的慌张。
公子偃,说的就是当今赵王的三儿子,之前指使郭开打架的赵偃。
还得感谢吕不韦,他轻飘飘的一封信,让赵维桢立刻警惕起来。
要说树敌,那可太多了。邯郸城这么多人,赵维桢是提防不过来的。
但酒肆的竞争对手,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出乱子来。要说赵维桢得罪的要紧人物,那就只有赵偃一个。
所以赵维桢两头着手,一头派下人盯紧父亲近日动向,另外一头则是魏兴亲自出马,去调查赵偃。
没想到,还真就让赵维桢查出来了。
赵偃倒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在先秦时代无师自通,学会了钓鱼执法。
而且他的计划有模有样,父亲基本已经上钩了。他与对方相约,三日之后在府上秘密见面,商定带嬴政逃离邯郸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要不是吕不韦写信……
赵维桢简直不敢想是什么后果。
本来这事与嬴政无关,她不想告诉他。
但现在既然小嬴政已经察觉了,干脆就别放过这个机会,再讲点其他方面的知识好了。
“政公子。”赵维桢也不着急,她满不在乎开口:“你怎么看待公子偃?”
“我……”
显然,赵维桢不紧张,嬴政却很紧张。
他知道郭开背后撑腰的是赵偃,不免生气起来,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是威胁。”嬴政认真回答。
“是么?”
赵维桢笑吟吟地说:“可是我觉得,公子偃是个好人呢。”
嬴政震惊地瞪大一双凤眼。
“想想看,公子偃身边的朋友,不是比他年纪小的,就是比他等级低的,这些人肯定会因为年龄和等级而对他阿谀奉承。像你、像丹公子,不对他谄媚逢迎,便要挨打,这是一名王室后代理应做的事情么?”
说完,赵维桢又抖了抖手中的帛书:“他能做出设计陷害的事情来,就证明公子偃还挺聪明。然而好端端的头脑,却用在陷害平民的身上。公子偃长大后,难免要为赵做事,而如此心胸狭隘、虚荣尖酸的赵人,对秦来说,难道不是个好人?”
嬴政:“这……”
“那谁对秦国来说,是坏人呢?”
赵维桢又说:“公子偃的哥哥,赵太子春平侯,正在秦国做人质。据说他头脑聪明、为人刚正,赵廷上都夸他会是未来的贤君。春平侯能把赵国治理强大了,所以他是秦国的坏人。”
嬴政立刻明白过来:“若我是太爷爷,我就把春平侯扣在咸阳,不让他回来。”
赵维桢喜笑颜开:“对咯!”
嬴政得到认同,继续思忖一番,说道:“还要想办法扶持公子偃成为下一任赵王。”
赵维桢:“没错。”
“我……明白了。”嬴政若有所思:“原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而且你为秦国公子,你应该站在秦国的角度,而非个人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原本的嬴政,还因为赵偃的行为而心生愧疚。
若非是他,维桢夫人也不会得罪赵偃,更不会借着他的由头陷害夫人的父亲。
但维桢夫人本人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如此一说,嬴政顿时也转过弯来了。
公子偃害人,是因为公子偃人品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身为秦人,嬴政应该期待他变得更坏一些,能够早日败坏赵国呢。
想通之后,嬴政的心里好受许多。
“之前夫人提及郭开时,”他又思忖道,“说要‘助纣为虐’,也是这个意思吧?”
赵维桢不禁汗颜:她就随口说了个成语,怎么一个两个都记住了呢!
感觉自己抢夺了司马迁大大的创作怎么回事。
不过,嬴政懂得举一反三,赵维桢还是很高兴的。
“没错。”
她重重点头:“我啊,巴不得早日看到赵偃为王,郭开为臣的场面。”
而且……
赵维桢念及此处,思路陡然开阔一些。
别说,还真可以操作一下。
她虽然不是秦王,但她的便宜老公可是吕不韦!他远在咸阳,放几个谣言让春平侯与驻秦的赵国使臣产生嫌隙,再找几个能贿赂的赵臣走动走动,说说春平侯的坏话,不是什么难事吧?
“夫人?”
嬴政见她走神,不免好奇:“夫人在想什么呢?”
赵维桢回归现实:“想到我家那个龟儿子总算又能派上用场啦!”
嬴政:????
他还想再问,话尚未出口,跑去玩耍的燕丹终于回来了。
“阿政,夫人,看看这是什么呀!”
燕丹不仅自己回来了,六岁男孩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看似不过出生没几日的小羊羔。
赵维桢一抬头,看到原处一位牧羊人正停下来,陪着笑容看向活蹦乱跳的燕丹。
刚出生小羊羔温顺且乖巧,趴在燕丹怀里一动不动,瘦小纤弱的生灵不免让两个男孩纷纷怜爱起来。
“可不可爱?”
燕丹把小羊羔送到嬴政面前。
嬴政的表情没那么夸张,但眼神也是软了软:“嗯。”
燕丹顿时喜笑颜开,他又跑到赵维桢面前:“夫人,小羊可不可爱?”
赵维桢:“可爱。”
她又瞥了一眼远处的羊群,只见大部队里基本都是成年羊,羊群惬意吃草,用尾巴驱赶蝇虫,不少公羊的羊OO赫然映入赵维桢视野。
赵维桢:“……”
原来吃下去的羊肉膻腥,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代的羊,他不骟啊!
赵维桢忍不住风中凌乱:她只知道古代的猪品种不好,也不骟,所以味道腥臊。原来羊也不骟的吗!
她再次看向燕丹怀里的小羊羔,顿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刚出生的小羊羔没有发育,味道应该不至于这么膻吧?
可爱归可爱,但也一定可口!
“快快。”
魏兴不在,赵维桢一把抓住身边的蒙毅:“麻烦郎君拦住牧羊人,买下他所有未成年的公羊送到酒肆去!”
蒙毅:“未、未成年?”
赵维桢说话之间,已经站了起来。
她立刻想好了如何对付公子偃又不让他在赵王面前失势挨训了。
赵维桢:“呃,就是羊羔!快点,今晚的晚饭,酒肆的新招牌菜,我的安危未来就靠这群羊了!”
蒙毅:??
怎么一群羊就和孟隗夫人的未来有关系了!
第23章
023
三日之后,赵梁家中。
赵梁坐在长案边,他的对面则是自己多年好友平原君。
二人年幼相识,性格又投缘,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彼此知根知底,没什么不能谈的。然而今日两个中年男人却是面面相觑、沉默寡言。
赵梁神情讷讷,平原君脸色也不好看。
直到吕府的下人把餐具酒器端了上来。
平原君看向赵梁:“孟隗那个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赵梁一惊:“臣……臣也不知道!”
平原君微微蹙眉。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他问:“孟隗惹了什么大()麻烦,叫你连话都不敢说?”
赵梁的表情更为尴尬起来。
这回,惹麻烦的还真不是他那个宝贝女儿。
不久之前,质子府的总管找上赵梁,说只要给足够的好处,他可以帮忙私自放走公子政与其母。
这一年多来,女儿为了公子政的事情忙前忙后,既要开店、经营夫家的家业,又要前后奔走为公子政寻求庇护。赵梁疼在心里,也做不了什么。
质子府总管的提议,赵梁觉得很可行:只要公子政和他父亲一样逃离邯郸,女儿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么。
然而此事尚且还处在商议阶段,赵梁与总管达成协议,在计划好一切前,先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宝贝女儿。
今日正是商议的日子。
结果一大清早,维桢就突然带着一大堆下人、食材回到娘家来,甚至没给赵梁解释的时间就一头扎进厨房。
甚至不多时,平原君也来了,他还是拿着维桢的请帖来的。
赵梁心焦不能说,才有了刚才他与平原君大眼瞪小眼的场面。
好在,赵梁正愁无法解释的时候,一阵烟熏气味从室外缓缓飘入。
平原君侧头:“什么味道?”
赵梁立刻抓住机会转移话题:“据说是维桢研究出的新菜式,说是用前人没用过的法子烤羊肉。上酒肆之前,专程要君上来尝尝。”
平原君:“这丫头……”
别说,木炭的烟熏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丝咸香与油香混杂的香味,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室内原本诡异的气氛,随着这肉香传入,顿时缓和大半。
而在厨房里的赵维桢可暂且没空多想。
羊羔肉切成小块,提前用盐、酱油与饴糖腌制过,待木炭烧旺,赵维桢就把羊羔肉按肥瘦相间的方式串起来搭在烤炉上。
一时间,厨房内尽是烟火气,肥肉的羊油滴落进木炭里,滋啦啦作响的同时,香味也是止不住地往厨房外面涌。
这已经开始接近赵维桢在现代吃的羊肉串味道了!
只是没有孜然,没有辣椒也没有其他香料,要说成品估计远没有现代的风味。而且,赵维桢的烤肉技巧比不上未来的烤肉师父。
不过起码这羊羔肉闻着膻味大减,已经让赵维桢感动到快要流泪了好吗。
她烤了三十余串羊腿肉串,又把腌制好的肋排切成小段,吩咐厨房自行烤制,然后就把着烤串,又拎上一壶热好的药酒,来到正厅。
“君上,阿父。”
赵维桢喜气洋洋:“快来尝尝妾的手艺。”
平原君冷着脸看向赵维桢,等她把烤肉串放进食器里,冷冷道:“你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赵维桢很是委屈:“妾在君上眼里,就是个麻烦精么?”
平原君:“说你麻烦精都是轻的。”
“妾这不是想着,刚好有了新菜式,君上又与阿父许久没叙旧,所以借着机会请君上来家中坐坐。”赵维桢毕恭毕敬为平原君倒酒:“君上先尝尝,再来说妾的不是。”
烤肉摆在面前,酒也倒满了,平原君冷哼一声,还是听从了赵维桢的建议。
他拿起肉串,轻轻一咬,油脂与汁水同时在口腔内炸开。
这烤肉肉质鲜嫩、咸香四溢,明明是羊肉,却和平原君吃的完全不一样。肉不仅不膻,还有一股甜香气息。
平原君作为贵族,日常吃食自是非同一般。
然而吃过这羊羔肉,他顿时感觉哪怕是宫廷里赵王吃过的烤肉,也基本不是人类能吃的东西。
食过肉串,再饮一口药酒,烈酒席卷着药材气味入喉,火辣辣地一直暖到肚子里去。
平原君阴沉的脸色瞬间好看许多。
他瞥了一眼赵维桢,不禁在心中感叹:赵梁家这个丫头,虽然平时行事疯癫泼辣,但也确实是有真本事。
“说吧。”
吃过了、喝过了,平原君的心情也变好了。他再开口时,虽然语气依旧带着些许斥责,但俨然摆出了一副长辈态度:“吃人手短,我尝也尝了,喝也喝了,也该是听听你有何番措辞。”
赵维桢扬起笑容。
“也没什么。”她开口:“就是想问问君上,若是我开罪了贵人,君上能保我么?”
平原君:“那得看你开罪了哪个贵人。”
赵维桢:“公子偃。”
平原君:“……”
要不是念及药酒确实好喝、烤肉确实美味,平原君真想起身就走。
他简直要被赵维桢气笑了。
“我就跑去秦国求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平原君说:“回来你就开罪了公子偃,孟隗夫人,你好大的本事啊?”
“这真不能怪妾。”
现在赵维桢明白,为何现代社会会有餐桌文化了。
伴着酒菜提及此事,和跑去平原君府上提及此事,那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秦、赵开战,那是大人的事情。”赵维桢振振有词:“可公子偃偏偏拿此事当借口,三番五次唆使郭开那几个跋扈围殴秦国质子。妾是想着,此事可小可大。若是往小里说,就是孩子打闹;可往大里说,那就是赵国公子带头欺凌秦国公子!”
说完,赵维桢又帮平原君满上药酒。
“而且君上也知道,秦王给公子政派了一波护卫,足以可见,他很重视这名质子。若是公子政真有个好歹,那护卫不是直接报给秦王了么?妾不想见公子偃惹麻烦,才出手阻止,没想到,还叫公子偃记恨上了。”
赵维桢说着,一张秀气面孔又垮了下来。
她本就容貌文静,这么一垂眸,多少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
“君上。”赵维桢可怜巴巴道:“妾是真的没法子,才请阿父做东,邀请君上过来的。”
平原君再次拿起酒器。
听到赵维桢这么说,平原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公子偃……确实跋扈了些。”
算起亲戚关系,平原君是当今赵王的叔叔,还是公子偃的叔爷。
眼下赵国战败,太子春平侯远赴咸阳做质子。而身为太子的弟弟,公子偃则在邯郸欺负年仅四岁的质子。
哪怕他也是心系赵国,见秦国质子不顺眼才有了这主意,但要传出去,不仅小家子气,而且丢人。
平原君一寻思,便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有些心胸狭隘。
他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身为赵国公子,他丢的还是王室的人。
赵维桢赶忙行礼:“恳请君上为妾做主。”
平原君:“你先起来,这事——”
他话说一半,门外突然传来大声骚动。
平原君当即蹙眉,看向自己的护卫:“怎么回事?”
只听大门一声巨响,赵梁家紧闭的房门竟然是被直接踹了开来!
数十名身着甲胄的兵卒一窝蜂地涌进前院,把正屋团团围住。
这样的场面,让平原君带来的护卫一头雾水,他们也不客气,立刻亮出兵器:“你们奉了谁的命令?”
“——我的。”
只听一个少年傲慢的声音,从兵卒身后传了过来。
在正屋内,众人听得分外清晰。
“赵梁贼人,竟敢与人私通密谋叛国。”他大声道:“我公子偃还没资格抓他了不是?”
正屋席上,赵梁闻言脸色大变!
公子偃踏着傲慢的步伐走向正屋,一闻到肉香,便冷笑几声。
“真有闲情逸致,我军大败不久,就在家里设宴享受?”少年人的脸色猛然一变,他跨过门槛:“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反贼,全都给我抓——”
“你要抓谁?”
熟悉的声音让公子偃猛然一愣。
他抬起头,还没看清室内的人,只见一个酒器袭来,直接砸到了公子偃的脑门上!
少年被这酒器砸到,更是洒了一身药酒。他向后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再次抬头,才看到正屋案首坐着的,竟然是平原君!
平原君脸色黑得堪比烤肉的烤炉底子,他气急败坏地看向公子偃。
前脚赵维桢刚刚哭诉完公子偃仗势欺人,后脚他居然带兵堵到人家门里来了?
“公子偃好大的威风。”他咬牙切齿道:“是否也要把我抓回去?”
第24章
024
“公子偃好大的威风。”
平原君咬牙切齿道:“是否也要把我抓回去?”
赵偃踉跄倒地,看到坐在上方的平原君,大吃一惊。
怎、怎么平原君会在这里?!
平原君本就是赵偃长辈,平日素有威望。一见到他在场、还勃然大怒,赵偃顿时自乱阵脚。
见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慌张模样,平原君更觉心烦。
“形容难看、仪态全无,成何体统!”他怒斥道:“你带兵卒来这儿做什么?”
他话音落地,一旁的赵维桢立刻“噗通”一声跪下。
她双手平铺于地砖,整个身躯匍匐在地,给平原君行了个跪拜大礼。
“妾代父亲,向平原君请罪!”
赵维桢话语铿锵,直接把赵偃准备出口告状的话语堵了回去。
这也把平原君给堵了个不轻。
他一张脸拉的老长:“你又捣什么乱?起来好好说!”
赵维桢起身,却没起立。她拢了拢长发,瞥了一眼赵偃,平静开口:“不劳公子偃费心,我来说。近日以来,我父与质子府的管事私下勾连,准备放秦国质子出逃邯郸。”
此话一出,室内皆惊。
赵梁险些跌坐出蒲团去:这,这,维桢原来早就知道了?!
至于平原君——
他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赵维桢:“阿父与质子府的管事相约今日在家中商议,既是公子偃来了,一准是带着人证、物证来的吧?”
听到这么说,赵偃冷哼一声。
少年人看也不看赵维桢,向平原君行了个迟到的揖礼:“君上,晚辈已经把质子府的管事抓了起来。”
平原君:“……”
他横了赵偃一眼,却不接茬。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赵维桢这么一跪一拜,又把事情直接抖了出来,已然完全掌控了局面。
这傻小子还觉得自己有理的很,全然没察觉出来呢。
看他的样子,平原君就来气。
平原君懒得搭理赵偃,径直看向赵维桢:“你说。”
赵偃不服:“君上——”
平原君额头青筋暴起:“你住嘴!”
赵维桢跪在地上,又是瞥了赵偃一眼。
傻了吧!以为就你会下套呢。
赵维桢的思路简单粗暴:让你招惹我老爸,老爸的靠山可是平原君!
按辈分算,平原君可是赵偃的叔爷。
她就把事情光明正大摆出来了,父亲是上钩了不假,但你赵偃设计陷害平原君的好友,平原君能放过他才怪。
“妾没什么可说的。”
赵维桢摆出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准备就义的姿态:“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我不替阿父辩解。但阿父爱女之心,君上向来清楚,阿父这么做,也是为了妾着想。望平原君一看在阿父爱女心切的份上,让妾替阿父受罚,以及——”
话说一半,赵维桢抬手指向赵偃。
她情绪到激烈处,一双清明眼睛,硬生生是挤出两行泪水。
“公子偃为构陷妾,不惜将我家阿父牵连进来。妾求平原君二念及与阿父多年交情,要罚便与公子偃同罚!否则妾不服、不忿,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你——”
赵偃闻言大惊,他一甩被药酒泡湿的发冠,扯着嗓子嚷嚷道:“你这下贱妇人,竟敢污蔑本公子?!”
赵维桢看都不看他,又是对着平原君一个大礼:“请平原君同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