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微微一顿。
郁枝觉得他应该是被自己难倒了，否则不会露出这种有点为难的表情。
这让她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愉快。
“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性高潮能让人类女性感到愉悦与满足，而具有服务性质的前戏会让这种愉悦加倍。”秋时慢慢开口，“虽然我从来没有实践过……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郁枝：“……”
这番话如果是从其他男人嘴里说出来，那毫无疑问是赤裸裸的性骚扰，但说话的人是秋时，那种不适感与排斥感似乎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郁枝抬眸与他对视。
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睛很剔透，目光也很真诚。
看来的确如他所言，他确实没有实践过，甚至很可能连性高潮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郁枝可是知道的。
作为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她上辈子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可是没少涉猎。以至于在秋时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她的脑子里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
还好这家伙不会读心……
“那个……就不用了。”郁枝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转移话题，“你只要老实一点，别给我搞什么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就行。”
秋时：“什么是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让我想想啊。”郁枝撑着下巴，“就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搞突袭……之类的。”
秋时继续不耻下问：“什么是搞突袭？”
“就是吃我、杀我、伤害我……反正就是所有对我不利的行为。”郁枝不耐烦了。
“明白了……”秋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对她柔和一笑，“我保证不会对你搞突袭。这样可以了么？”
郁枝也懒得再跟他继续车轱辘下去了。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侧身向屋里走去。
秋时与手心里的莫莫安对视一眼，也安静跟上。
屋里的小怪物们已经吃饱喝足了，正兴致勃勃地围坐在一起玩大富翁——这是少有的能让它们所有成员都参与进来的游戏，一抬头看到郁枝身后又跟了一个男人，一个个顿时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
只有塞壬没有起立，因为他的尾巴不能支撑他完成这个动作。
【天啦噜，怎么又来了一个臭男人！】
小红不高兴地双手叉腰，血字直接甩到正对着秋时的那面墙上。
她最近总是跟小琉璃混在一起，潜移默化中跟着小琉璃学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词汇。
“怎么又是你？！”小琉璃看到秋时，秀眉竖起，立即厌恶地大叫起来。
秋时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对她友善地笑了一下。
小琉璃：“呸，恶心！”
郁枝：“……”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冲突，郁枝决定给秋时临时安排一个身份。
“他是我找来的，呃，全能佣人。”
小琉璃一脸迷惑：“……全能佣人？”
其他几只也是同样的表情，就连奥比都茫然地眨了一下红眸，只有塞壬依然一脸嘲讽，而黑蛇还在沙发上睡觉，全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对，主要负责照顾你们几个。”郁枝信口拈来，“看，他现在已经在照顾你们的兄弟了，莫莫安，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秋时配合地摊开手心，一只圆乎乎的小章鱼顿时露了出来。
小章鱼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让它十分紧张。
它局促地看了郁枝一眼，触须紧张地绞在一起。
在得到对方温和而鼓励的目光后，它终于放开触须，慢吞吞地举至空中，声音很小地问好：“晚、晚上好……”
众人目光诡异，没有出声。
只有坐在桌前的塞壬单手托腮，凉冰冰地讥笑一声：“弱智。”
郁枝：“……”
莫莫安被他这么一嘲讽，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小章鱼立即羞愧地捂住脑袋，触须并用，哼哼唧唧地钻进了秋时的袖子里。
郁枝阴沉地看向人鱼：“塞壬……”
塞壬一脸傲慢地扬起下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的意思。
“波奇，送他进浴缸。”郁枝冷声道，“其他人也不准玩了，通通都去睡觉，要是被我发现有谁没听话……”
她的话还未说完，怪物们瞬间放下骰子，一眨眼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郁枝扭头看向秋时：“你要睡觉吗？”
秋时：“现在不是我的睡眠时间。”
“好，那你帮我看着那个家伙。”郁枝抬手指向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如果他突然醒了，什么都不要做，直接通知我。”
秋时眨了下眼睛：“这也是服务的内容之一吗？”
“当然。”郁枝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不，只是……”秋时的表情略微静止了一瞬，“我们似乎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郁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萧灼已经回到十六区了？”
秋时轻轻点头：“他们正在寻找之前逃走的那些调查员，如果找不到我们，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是可能会，是肯定会。”
郁枝揉了揉眉心：“你觉得萧灼会怀疑我吗？”
“应该不会。”秋时的声音低柔平静，莫名令人觉得安心，“他身边的那个男性调查员在现场见过我们，所以他最多只会认为我们没有积极工作。”
“……希望如此。”郁枝轻叹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当时是怎么弄出那个……”
她比划了一下：“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么？”秋时笑了一下，“那也是我的能力之一。”
郁枝：“你的？”
“嗯……”秋时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准确来说，是被我吃掉的能力之一。”
懂了。
郁枝没有再问下去。
很显然，他吃掉的异能者并不止“秋时”一个，而他吃掉的异常，也不可能只有莫莫安一个。
郁枝对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她决定抽个空刨根问底，但现在她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走吧。”
郁枝声音轻轻，抬腿便向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
“你们要去哪儿？”
郁枝脚步一顿，侧身向后望去——
熟睡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半倚在沙发上，正懒洋洋地对着她笑。
“也带上我，好不好？”
第104章
郁枝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她问。
“刚才？”黑蛇神态随性，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感觉，“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接着就醒了。”
郁枝目光微妙地看着他。
她和秋时谈话的次数可不止一次，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次。
“你指的是刚才我们站在这里的谈话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黑蛇笑了笑：“也有。”
郁枝：“？”
“还有他想要为你提供性服务的那部分……”黑蛇慢条斯理地看向秋时，欲言又止。
秋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温和平静。
郁枝：“……”
那不就是从敲门起全听到了吗？
她黑着脸纠正对方：“没有性服务，你不要乱说。”
黑蛇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他语气自然地回到之前那个问题：“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郁枝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黑蛇懒懒歪头，优越笔直的长腿横跨了半个沙发，看上去十分扎眼。
郁枝：“因为你的眼睛太明显了。”
秋时赞同而矜持地微微点头。
即使黑蛇变成了人类男人的模样，但那双灿金色的竖瞳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会有人类的眼睛是这样的，即使那个人类是稀有的异能者。
黑蛇撑着下巴，提议道：“我可以把眼睛挡起来？”
郁枝：“比如？”
“比如……”黑蛇很努力地思考，“戴一副人类的那什么，墨镜？”
好家伙，还知道墨镜呢。
郁枝似笑非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嘛。”黑蛇仿佛丝毫没有听出郁枝的嘲讽之意，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
郁枝知道他没有装逼。
毕竟她是他的设计者，在这一点上，没有谁会比她更了解中庭之蛇。
在她的设定中，中庭之蛇之所以那么喜欢睡觉，一个原因是他的个人喜好，另一个原因却是他必须睡觉。
因为他的大脑和五感永远不会休息。
即使他在深不见底的水下沉睡几年、几十年甚至是数百年，他的大脑与五感依然在不停歇地运行着。他能够听到周围的一切声音，能够看到周围的一切景物，也能够闻到周围的一切气味。
在郁枝创造的怪物中，他最接近“全知全能”这个概念。
“可是人类不会在半夜戴墨镜哦。”郁枝不紧不慢地说，“而且就算你戴了墨镜，别人也能从旁边看到你的眼睛，所以这个提议不采用。”
黑蛇闻言，眉梢轻挑，遗憾地轻叹一声。
“那假装盲人呢？”
郁枝：“……”
还挺有想法，不过估计他连真正的盲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盲人也是要睁着眼睛的。”郁枝耐心地提醒他，“你该不会以为盲人都是闭着眼睛的吧？”
“我不知道。”黑蛇坦言道，“我见过的盲人也戴了墨镜。”
那你在提议个什么鬼啊！
郁枝无奈扶额，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这个时候，一直保持安静的秋时突然慢慢开口——
“如果实在想跟着我们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笑意清浅，“你可以把眼睛挖掉，装作不幸受伤的普通市民。”
郁枝：“……”
黑蛇闻言，终于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将视线从郁枝的脸上移开，金瞳闪烁，似笑非笑地看着秋时。
“其实我刚才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秋时：“哦？”
黑蛇语气低缓：“我直接吃掉你，变成你的样子，不就可以了吗？”
郁枝：“……”
她看看秋时，又看看黑蛇。
二人脸上都挂着笑，看上去很和善，但她却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他们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
郁枝习惯了和别人开玩笑，一时间居然有点分辨不出他们的对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她觉得……秋时或许还真的为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不用把眼睛挖掉，只是假装受伤的话，应该不难吧？”郁枝认真地对二人说，“只是眼睛受伤的话，被我们在路上碰巧撞上，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黑蛇若有所思，很快笑了起来：“确实，这是个好主意。”
“谢啦，全能佣人。”他懒洋洋地对秋时挑了下眉，语气随意中透着一丝戏谑。
秋时：“……”
他面无表情，眼神看上去比平时要更阴冷一点。
郁枝装作没看见，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先在自己的衬衫下摆处裁下一长条，然后将布条和水果刀一起递给黑蛇。
“一点血就好，不要放多了。”她轻声说。
“放心。”黑蛇对她笑了一下，接过水果刀，在手心划下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他的手心流淌，郁枝将布条按到伤口上，雪白的布条很快便被染红了。
黑蛇将血抹到眼皮和眼下，又将布条染红的部分对准自己的眼睛，覆盖上去。郁枝帮他调整了一下，然后绕到他身后，帮他在后脑勺处打了个结。
她全程都很认真，给黑蛇打得还是蝴蝶结。
黑蛇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低笑道：“很可爱。”
秋时的表情更阴冷了。
“好了。”郁枝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一拍双手，“现在我们去找白犬吧。”
*
五分钟后，郁枝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十三区的某个小巷里。
其他城区的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连二十一区的天空也已恢复明朗，只有十三区这里依然迷雾缭绕。
这都是因为黑蛇刚在这里苏醒不久。
郁枝从小巷里走出来，想了想，转身对黑蛇伸出手：“扶着我。”
黑蛇：“干什么？”
“因为你现在‘看不见’了。”郁枝解释道，“所以你得扶着我才能行走，还是说你更想扶着他？”
她余光扫过身后的秋时，毫不意外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有些冷淡的表情。
上次他不高兴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郁枝觉得自己已经逐渐了解他了。
“不，我对男人没兴趣。”黑蛇很干脆地拒绝了，伸出手一把抓住郁枝的胳膊。
他的手掌修长而宽大，手指隔着微透的衣料按压郁枝胳膊上的软肉，将她的胳膊衬托得纤细而柔软。
接着他略微偏移重心，自然而然地贴近郁枝。
郁枝侧眸看了他一眼。
高大俊美的黑发男人此时满脸血污，衣服上也沾了些许灰尘与污迹，眼睛上缠了一条被血染红的细布条，唇色苍白，看上去有种扭曲又诱人的残破感。
很好，完美得几乎没有破绽。
“到时候遇到人尽量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就好，记住了吗？”
黑蛇点点头，短暂地勾了下唇角，而后便抓着她不松手了。
秋时此时的眼神几乎可以用“刺骨”来形容。
郁枝自然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无非就是“自己觊觎已久的食物就这么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抢走了”之类的想法。
而她明明对他的心理猜得一清二楚，却还要让黑蛇一起跟过来，自然也是故意的。
简而言之，黑蛇是她带在身边的“保障”。
虽然秋时嘴上答应了暂时不会吃她，但谁又知道这个所谓的“暂时”究竟能持续多久？她现在确实很需要秋时这个好用的队友，但让她就此完全信任他也是不可能的。
她需要一个能够制约秋时的“自己人”。
而黑蛇，就是这个“自己人”——虽然和其他怪物比起来，他也不是完全适配的人选。
郁枝在心底默默叹息，刚要向前走，秋时突然抬手，在自己腿上利落地划了一下——
鲜血瞬间从他的大腿处喷溅而出，他面无表情地撕下衣角，将鲜血淋漓的大腿包扎起来。
“现在我也受伤了。”他抬眸看向郁枝，轻轻地说，“我可以扶着你吗？”
郁枝：“……”
这、这她倒是没有猜到……
她神色微妙，介于茫然和好笑之间。
黑蛇用那双被布条遮住的眼睛看着秋时，懒洋洋道：“一条腿也能走，你可以试试。”
秋时没有搭理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认真安静地注视着郁枝。
黑蛇无趣地耸了下肩，不出声了。
半晌，郁枝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说，“你过来吧。”
她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不知道秋时是不是看准了这点……
秋时闻言，弯起唇角，然后走到郁枝身旁，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现在两人都满意了，应该不会再搞些有的没的了吧？
果然男人就是麻烦。
郁枝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试图抬腿向前走。
她试图向前走。
向前走……走不动？
郁枝一脸怒容地看着左右两个紧贴自己的男人：“你们倒是动啊！”
秋时和黑蛇对视一眼，这才稍微松开她一些，开始配合她向前走。
三人就这么艰难地在雾中走了一会儿，突然，前方有道光束照了过来。
“谁在前面？”雾中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郁枝连忙出声回应：“是我，21区C级调查员，郁枝！”
听到她的回答，对面没有任何表示。郁枝只看到那道光束晃了晃，紧接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从雾中走了出来。
对方面孔俊逸，眉头紧锁，正是不久前才刚受挫的萧灼。
郁枝微讶：“萧队，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她还以为是别人……
“我来找你们。”萧灼的回答和往常一样冷淡而简洁，他走到郁枝面前，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左右两侧的两个伤员，“这是什么情况？”
“啊，他们都被异常袭击了，受了点伤……”郁枝老老实实地说。
萧灼看向黑蛇：“他是谁？”
黑蛇没有回答，垂着脑袋靠在郁枝身旁，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郁枝适时地“解围”道：“他是附近的普通市民，被扭曲者抓伤了眼睛，我看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合理，而黑蛇这满身血污的样子也证明了郁枝所言非虚。
但萧灼却什么都没说。
他神色不变，凌厉地盯着黑蛇，突然问道：“为什么我看不到他在想什么？”
第105章
萧灼话音刚落，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啊？”郁枝一怔，随即往秋时那边靠了靠，“你的意思是……”
她的表情透出几分警惕与紧张，还有些自然流露的难以置信，仿佛她也是才意识到潜藏在身边的危险性。
秋时顺势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因为重心偏移到受伤的那条腿，鲜血再次从包扎的布料下渗了出来。
他能够感觉到疼痛，但他并不在乎。
因为此时他和郁枝靠得非常近——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幽香。
他很少能如此敏锐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原本他一直觉得，只有在剑拔弩张的时候，郁枝闻起来才是最美味的。那时她斗志昂扬、杀意沸腾、全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没做，他却依然在她身上嗅到了美妙的气味。
她的肩膀和蝴蝶骨贴着他的右臂，隔着衣服，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与紧绷。
秋时隐隐觉得，自己喜欢这种肢体接触的感觉。
这也是食欲的表现方式吗？
秋时神色平静，心里装满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黑蛇冷不丁被郁枝推开，却没有掉链子，而是茫然而慌张地在空中摸了几下，接着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看上去脆弱又可怜，仿佛一只被麻醉枪击中的大型动物。
郁枝警惕地看向萧灼：“萧队，你带手铐了吗？要不要先把他铐起来？”
萧灼没有说话。他锋锐地审视面前这个眼睛受伤的男人，慢慢蹙起眉头。
【奇怪，这些人在说什么啊？】
【居然把我推开了……他们不会是想把我扔在这里不管吧？】
【不行，这些人太奇怪了……我得小心一点……】
刚才还是一片空白，然而在他提出那个问题后，这个男人的心里便开始层出不穷地冒出许多想法。
很平常，很普通，很像一般市民在遇到异常事件后会产生的内心活动。
但刚才的空白……依然令他很在意。
萧灼定定地盯着黑蛇，沉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黑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
“……刚才？”他谨慎地低声询问。
郁枝看呆了。
“对，刚才。”萧灼神色不变，“就是在我提问你之前。”
黑蛇微微歪头，露出思考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在发呆啊。”
发呆？
萧灼蹙眉：“你的眼睛受伤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发呆？”
“拜托……”黑蛇慢慢笑起来，“你知道眼睛一直在流血有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如果不这么做，那我该怎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眼下的血污和微微摇晃的身体，越发令人同情。
郁枝点点头：“有道理哦。”
萧灼侧眸看了她一眼，她立即义正言辞：“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用手铐铐起来吧。”
萧灼没有再说什么。他从腰后取下一副手铐，直接将黑蛇铐了起来。
黑蛇还在尽职地演戏：“等等，你们要干嘛……你们还真的把我铐起来了？我已经伤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把我的手铐起来，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郁枝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心里不停默念“不关我的事”。
解决了黑蛇，萧灼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她。
他的目光和往常一样冷淡凌厉，但又隐隐有些不同。
郁枝假装没有察觉：“萧队，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灼冷声道：“异常出现的时候，你在哪里？”
郁枝心头一跳。
她慢慢对上萧灼的视线，无辜地说：“我和大家在一起啊，你没看到我吗？”
“我确实没有看到你，但方欢说他看到你和秋时在一起，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萧灼紧紧盯着她，黑眸锐利如刃，“是这样吗？”
郁枝小心翼翼地点头：“我和秋时都没带武器，所以不敢往前冲……这个，萧队您应该能理解吧？”
萧灼没有作出回应：“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就跑了呀……”郁枝说完这句，立即又补充道，“当时临阵脱逃的人那么多，萧队您应该不至于只对我兴师问罪吧？”
她管这叫“兴师问罪”。
萧灼凝视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法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那是他距离面具人最近的一次，近到他甚至能听到祂的声音。
祂的声音低而柔和，听起来很年轻，仿佛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人类女性，很难让人与可怕的怪物之母联系起来。
但祂确确实实是可怕危险的怪物之母。
祂制造灾厄，驱使怪物，残忍漠然地凌驾于众人之上。
更可怕的是，在祂与他隔雾相望之时，他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郁枝。
他仿佛在面具人的身上看到了郁枝的影子。
萧灼对这个荒谬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
她们明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郁枝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C级调查员，而面具人却能随意使用不同的强大能力；郁枝很懒、做事怕麻烦，而面具人却能操纵异常在世界各地发起进攻；郁枝整天和调查员们待在一起，而面具人却总是神出鬼没，在不同城区之间随机出现……
——随机出现。
在无数论证中，萧灼突然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至今为止，面具人出现的几个地点，似乎都和郁枝保持了一致。
21区、29区、13区……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萧灼无法确定。
但如果将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假设为郁枝……那么很多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比如面具人为什么会精准地与人鱼在21区汇合，比如为什么面具人出现在29区的时候郁枝碰巧不在现场，又比如为什么面具人要阻止那条巨蛇吃掉他……
这些问题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萧灼第一次发现思考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于是他询问方欢，有没有在雾里看到郁枝。
结果方欢告诉他，巨蛇出现的时候，郁枝就在现场。
方欢亲眼看到郁枝和秋时站在人群最后面，在巨蛇靠近之后，他们两个便跟着其他武装人员一起逃跑了。
那一瞬间，萧灼的心跳居然前所未有的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