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众人忍不住发出惊疑不定的感慨，萧灼目光凌厉地看着黑蛇和面具人的互动，脸色严肃而冷峻。
只有站在人群后方的秋时没什么反应，但他看着浓雾中的黑蛇，目光幽冷，脸色同样称不上好看。
“被舔了。”他低低呢喃，“我还没有舔过呢……”
郁枝同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中庭之蛇”用这种亲昵的方式对待。
中庭之蛇是她设计的最后一只怪物。
理论上，它应该算是“年龄最小”的怪物，但偏偏它在一众怪物中能力最强，所以它完全没有小孩子的稚嫩与弱小，相反，它傲慢而懒散，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其中也包括在对待人类的态度上。
比起塞壬和奥比那样对人类怀有天然的恶意，中庭之蛇的态度更接近棘刺之巢。但棘刺之巢是对人类没有恶意，中庭之蛇则是完全没有把人类放在眼里。
对它来说，人类是等同于蚂蚁的存在，所以它不会在意人类的生死，也不会对人类的文化感兴趣。
郁枝甚至觉得，它应该也不会对“母亲”感兴趣。
因为它足够强，强到可以削弱“造物主”对它产生的影响——这也是郁枝给它的设定之一。
事实上，刚开始看到那些雾气的时候，郁枝还没有想到它。但在后来雾气越来越浓、且迅速笼罩了整个世界之后，郁枝对它的怀疑就越来越深了。
因为对世界毫无兴趣，所以中庭之蛇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一旦它从沉睡中苏醒，就会有大量雾气从世界各地弥漫扩散，这些雾气不会对异常产生影响，却会对普通人类的精神力造成程度不等的污染。
而它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整个世界陷入恐慌。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区里只有21区受到的影响最深，这一点郁枝也想不通。
她站在茫茫白雾中，看着面前这只漆黑的、森然的庞然大物，轻轻开口：“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中庭之蛇缓缓眨动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还记得你抚摸我的感觉呢，真温暖啊。”
郁枝：“……”
这就完全是扯淡了。她又没有真的生下它们，只是点点鼠标和敲敲键盘而已，它能感觉到个鬼。
她在面具后面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声说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中庭之蛇慢慢摆动蛇尾，黑漆漆的长尾在雾中若隐若现，沉静的河水因为它的动作而掀起巨浪。
“离开？”它慢吞吞地说，“为什么要离开？”
郁枝耐心回答：“因为这里很危险，你看到那些发光的武器了吗？那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调查员与武装人员们纷纷如临大敌，一个个紧张地看着桥上的面具人与巨蛇，紧握枪支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
“萧队，它们好像在商量什么。”方欢凑到萧灼身边低声道，“我们要趁现在用那些武器吗？我怕再过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萧灼紧盯着浓雾中的朦胧人影，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不敢对异常动手，而是他直到现在依然对巴别公司抱有怀疑。
那些散发蓝光的武器处处透着诡异，而巴别公司的说辞也很模糊，从始至终也没有告诉他们这东西是怎么研发出来的，这种情况下，他很难无所顾忌地使用它们。
方欢知道萧灼在顾虑什么，于是他接通后援专线，低声询问了一些问题后，立即汇报给萧灼。
“萧队，周围居民已经全部撤离了。”
“……嗯。”萧灼这才略微点头。他看着浓雾中的高耸蛇影，深吸一口气，终于提声下令，“攻击！”
武装人员们都在等着这一句。他话音刚落，众人立即扣动扳机，一瞬间，无数燃烧的蓝色火焰怒吼着从枪管里飞射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惊呼出声。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站在桥上的郁枝。
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科技的武器，一时间居然想不出用什么能力可以挡下这些来势汹汹的火焰。
就在她微微发怔的时候，黑色巨蛇突然用信子卷起她的身体，轻轻一甩，将她甩到了它的头顶。
郁枝坐在巨蛇湿冷滑腻的头颅上方，身下是漆黑坚硬的鳞片，意外得很平稳。她慢慢站起来，对白犬招了招手——
白犬立即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到她身边。
中庭之蛇似乎并不介意郁枝以外的人站在它头上。它缓缓直起身躯，头颅顿时没入云端。密密麻麻的蓝色火焰呼啸着袭向它，气势凶猛，穿梭在茫茫浓雾中甚至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野兽低吼。
黑色巨蛇不紧不慢，它在河水里缓慢游动，火焰一团接着一团打到它的身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众人只看到蛇身上的沉黑鳞片忽明忽暗，如同黑暗中闪烁的镜面，接着蓝色火焰便尽数熄灭了。
“不好……这些武器对它没有用！”
这一幕对于地面上的调查员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看着浓雾中毫发无损的黑色巨蛇，额头不由渗出冷汗。
萧灼也深深蹙起眉头。
本以为这些特殊武器会对这只异常造成很大伤害，甚至有可能波及到十三区民众，没想到……
他没有犹豫，沉声道：“换武器！”
众人闻声立即搬出沉重的机枪，密集如雨的子弹顿时铺天盖地袭向巨蛇，轰鸣声响彻夜空，然而依旧没有伤它分毫。
直到子弹打光，巨蛇的身躯都没有动一下。只有子弹要打到面具人的时候，它才会抬起粗长的尾巴，将飞袭的子弹打回去。
它隐在雾中的身躯坚不可摧，金色竖瞳在夜色下森冷寒冽，压迫力惊人。
“萧队……子弹，用光了……”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救命……我们这次真的完了……”
众人看着那个庞巨的黑影，本就不稳的精神力逐渐被绝望和恐惧所压垮。
巨蛇在水中缓缓游动，慢慢向他们靠近。
“救命，它过来了！”
“不要……不要过来……我还不想死啊！！！”
精神崩溃的武装人员们终于撑不住了，纷纷丢下枪支，狼狈地夺路而逃。
剩下不多的调查员仍然坚守在原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手脚颤抖，脸上布满了仓惶与恐惧。
没有人不知道曾经的第七特遣队是怎么团灭的。然而只有真正直面这样强大的怪物，他们才能体会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助与绝望究竟有多强烈。
……
“萧队，我们也撤退吧？”方欢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语气紧迫，“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对方太强了，不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你们先走吧，通知总局提高防御。”萧灼握紧刀柄，眸光凛然，“我随后跟上。”
“……萧队！”方欢很焦急。
萧灼没有再回应他。他静静上前一步，茫茫白雾中，黑色巨蛇在他前方停下，竖瞳阴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戴着山羊骸骨面具的人形异常立在它头顶之上，身形修长而朦胧。清冷黯淡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在她的黑色长发上流淌着银色的清辉。
怪物，和它的母亲么……
萧灼目光锐利地看着它们。
“你看起来似乎比刚才那些人有趣一点。”
巨蛇发出人类男性的低沉声音，它缓缓低下身躯，像注视一只弱小的动物般注视着地面上的萧灼。
“不错，你有品尝的价值。”他沉沉低笑。
郁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中庭之蛇是想吃了萧灼。
她一言不发，在巨蛇的头上轻跺了一下。
巨蛇转动竖瞳，声音里隐有笑意：“怎么？‘母亲’也想一起品尝吗……”
郁枝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它刚才的确在“母亲”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无奈之下，她只好压低声音，用萧灼无法辨别的声线轻轻地说：“不准吃他。”
萧灼听到了这句话。
他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郁枝。
巨蛇慢慢侧歪头颅，缓缓问道：“为什么？”
“不准就是不准。”郁枝的声音轻而坚定。
“……好吧。”
巨蛇没有坚持，意兴阑珊地应下，然后慢慢直起身躯。
萧灼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他握紧刀柄，正要疾冲上去，一直没有动静的白犬突然纵身一跃，拉下拉环，裂缝大开，巨蛇的身躯顿时被黑暗吞没了。
眨眼间，怪物们便消失在了濛濛迷雾中。
第102章
巴别公司内。
房门紧闭，夏衍站在一个西装笔挺的白发老人面前，垂首恭敬道：“林先生。”
“嗯……”老人缓慢地点了下头，拇指细细摩挲拐杖，“那边怎么说？”
夏衍：“一切顺利，他们已经买下了那批武器。”
“很好……”老人满意地笑起来，低哑的嗓音听上去有气无力，那双浑浊的眼睛却透出精光，“刚好让他们帮我们试试武器的强度……”
夏衍没有出声，沉默地立在一旁。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斜了他一眼，沉沉问道：“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夏衍微微一顿，慢慢开口：“林先生……当年我妹妹被害的细节，可以请您再说一次吗？”
老人闻言，古怪地看向他：“你不是已经了解得够清楚了吗？”
“我最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夏衍低声道。
“哪里想不通？说给我听听。”老人点了点拐杖。
夏衍眼睫颤动，眼底流过悲伤的暗光。
“您之前说过，妹妹她是被怪物吃掉的……那她有留下尸体吗？”
老人声音沉缓：“你也说她是被吃掉了，哪来的尸体？”
夏衍没有立即回答。
原本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全身心地信任着林先生。
林先生救了他，教会他使用自己的异能，给他提供食物和住所，还将他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
他的一切都是林先生给的，可以说林先生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欠林先生的一辈子也还不完，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质疑林先生。
但是他无法忽视那个女孩对他说的那番话。
……她说得没错，她长得真的很像妹妹。
无论是柔顺下垂的眼睛、微微挺翘的鼻尖、还是清瘦流畅的下颌。
起初还不觉得，可如今细想，却只觉得她和妹妹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个想法在他心底越烙越深，几近疯狂，将他折磨得夜不能寐。
如果他的妹妹没有死，那她现在一定就是那副模样吧？
如果，如果他的妹妹真的没有死，那她这么多年过得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没有钱，没有人照顾，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光是试着想象，夏衍的心脏就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他没有办法压下这种念头。
所以……他必须要确认，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确认。
老人见夏衍沉默不语，摩挲拐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很想念她……但是她的确已经死了，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夏衍：“是……我明白。”
“我当时亲眼看到她被那只怪物扔进嘴里。她的身体太小了，那只怪物甚至都没嚼一下，就把她整个吞了下去。”老人的语气充满了痛心与遗憾，“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她还会有生还的可能吗？”
夏衍没有出声。
他捏紧双拳，脊背笔直，唇色逐渐苍白。
“好了，逝者安息，不要再想这些了。”老人安慰似的拍拍他的上臂，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递给他，“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先看一下吧。”
夏衍依言接过文件，打开内页，瞳孔突然微微一缩。
文件上印着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赫然正是那日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女孩。
“这个人是异常管理局的调查员，据说精神力非常稳定，是公司一直很想得到的研究对象。之前我派乌鸦去抓她，结果乌鸦死了，我担心是异常管理局那群人下的手，所以一直没有继续推进。”
“现在局势越来越严峻，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老人缓缓转动眼睛，沉沉注视着默不作声的夏衍，“你应该不会像乌鸦那样让我失望吧？”
夏衍抿紧薄唇，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是，请放心。”他说，“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白犬将回来的地点选在了别墅的游泳池。
中庭之蛇的身躯刚一出现在游泳池里，周围一圈的瓷砖就被撑爆了。正在楼上担心母亲的怪物们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声响，立即跑到窗边向下看——
“啊！我的游泳池！”小琉璃发出一声愤怒的惨叫。
小红震惊地张大嘴巴：【哇！好大的蛇呀！】
波奇冲着那个比房顶还要高的蛇身边跳边狂叫：“汪汪！汪汪！”
小白鸟则害怕地飞到波奇身后，只有奥比看着被压爆的游泳池，兔耳微晃，一脸若有所思。
“塞壬是不是还在里面……”
其他几只怪物听到这句话，立即齐刷刷看向他。
“我记得他之前好像说过要下去待着……”
奥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怪物们闻言，立即争先恐后、兴奋地跑了下去——
臭人鱼要被压死了，好耶！
与此同时，郁枝正趴在中庭之蛇的头颅上，努力扒住坚硬的鳞片，不让自己从上面滑下来。
“你就不能变小一点吗？这也太占地方了。”她抱怨道。
中庭之蛇懒洋洋地说：“我不会变小。”
“那换个形态呢？”郁枝无奈，“你别告诉我你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她话未说完，身下的巨蛇突然轮廓渐淡，鳞片变成潮湿的黑雾。她来不及反应，只觉身下一空，便毫无防备地掉了下去——
不好，要掉进游泳池了！
耳边风声呼啸，郁枝心跳骤快，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却没有坠入冰冷的池水里。
有人接住了她。
感受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正横抱着自己，郁枝心下疑惑，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个黑发金眸、俊美邪异的高大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郁枝愣了一下：“中庭之蛇？”
“猜对了。”男人低笑，戏谑地对她眨了下眼睛，“你还真轻啊。”
郁枝：“……”
居然一声不吭就变成了人形……看来她想得没错，这家伙果然对她没有多少尊重。
她没好气地从男人怀里跳下来，刚要说点什么，泳池里突然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流光溢彩的幽蓝鱼尾在水面上重重拍了一下，下一秒，神色阴郁的塞壬从水里猛地钻了出来。
“这个丑八怪又是谁？”他满脸凶戾，看向中庭之蛇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气。
平心而论，中庭之蛇的人形姿态和“丑”这个字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塞壬就是很自恋，在他眼里，除了他和郁枝，其他所有生物都是丑八怪。
郁枝并不排斥他这种骄纵的小脾气，偶尔还会觉得挺可爱。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决定纠正一下。毕竟中庭之蛇比他强多了，惹恼了这家伙可不好……
“塞壬，不可以这么没礼貌。”郁枝无奈叹气，“他和你是一样的，你得叫他——”
她顿了顿，一时卡住了。
她好像没有给中庭之蛇起名字。
等下，她起了吗？还是她忘记了？毕竟是最后设计的怪物，说实话，有些细节她还真记不清了……
就在郁枝自我怀疑的时候，黑发金眸的男人突然懒懒开口：“你没有给我起过名字。”
郁枝：“……”
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犹豫了几秒就被他看穿了，还真是尴尬。
她掩饰性地摸摸鼻子，说：“那……”
“不过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男人有些自得地笑起来，“你们可以叫我‘黑蛇’。”
郁枝：“……”
塞壬：“……”
郁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而塞壬已经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黑蛇？这是什么弱智名字？简直比小红还要烂……”
郁枝：“……”
感觉身上莫名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
她清了清嗓子：“那就黑蛇吧，现在我们已经到家了，你有什么打算？”
黑蛇微微挑眉：“什么什么打算？”
“留下，还是离开。”郁枝淡淡道，“你自己选。”
很显然，黑蛇并不像其他怪物那样服从她这个母亲。这种情况下，她并不打算强行将他留在身边，毕竟以他的实力，应该也很难有人能伤害得了他。
所以即使他想和她分道扬镳也没关系——只要他不要去伤害她的“人类朋友”就好。
“你希望我怎么选？”黑蛇歪着头看她，金色竖瞳在黑暗中灿烂得几乎融化。
郁枝：“我当然是希望你留下。”
“那我就选留下。”黑蛇耸了耸肩，抬脚便要向前走，“有吃的吗？我饿了。”
郁枝有点没反应过来。
居然……这么简单？
“怎么？你不是想让我留下吗？”黑蛇见她仍然停在原地，于是又侧过身来，好奇地看向她。
“我是这么想的……”郁枝蹙着细眉说出自己的疑惑，“但你应该不用这么听我的话吧？”
她的说法有点奇怪，但黑蛇却听懂了。
其他怪物必须听她的话，因为他们无法抗拒她的命令。
但中庭之蛇不同，他有选择的权利。
“我确实不用……”黑蛇懒洋洋地应声，眼瞳微转，突然对郁枝笑了一下，“但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抬起手，修长手指从郁枝柔软的发丝间随意拂过。
“所以我愿意听你的话。”他的表情很坦然，“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郁枝：“……”
“妈咪！”
就在这时，其他小怪物们终于赶过来了。小琉璃率先冲到郁枝面前一把抱住了她，亲昵地对她又蹭又贴，看都不看旁边的陌生男人一眼。
小白鸟和小红一脸敌意地看着黑蛇，波奇跑到游泳池边将塞壬从水里拖出来，小尾巴摇得飞快。
奥比倒是没怎么在意黑蛇，作为较早留在母亲身边的家庭成员之一，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
不过塞壬没有被压死，他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一时间，泳池边变得热闹非凡。白犬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突然摸了摸肚子，然后拽了下郁枝的袖子。
郁枝了然，轻轻叹息：“先吃饭吧。”
*
回到楼上，郁枝明令禁止大家不准吵架，有了这条铁令，怪物们总算是安分了一点。
但这种安分也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
很快，佣人们将新鲜出炉的夜宵端了进来。
燃烧的壁炉散发着明亮温暖的火光，黑蛇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其他怪物们围坐在一起，已经开始激烈分抢桌子上的零食和夜宵。
明明食物的分量很多，完全够吃，但它们似乎总能因为食物的分配问题吵起来。
郁枝不是很能理解。
她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的信息，正在复盘今晚发生的事情，突然听到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敲门声极轻，只有她听到了。
她放下手机，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再次听到了规律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而且外面都是丧失理智的扭曲者，会有谁在这种时候敲门？
更重要的是，这栋别墅外配置了目前最先进的警报器，除非小琉璃主动打开大门，否则不可能有人能越过警报，悄无声息地潜进来……
郁枝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划分阵营、针锋相对的小怪物们，随手拿起一把水果刀，平静地走向房门。
她站在门后，将水果刀藏到背后，然后慢慢打开门，向外望去——
黑发黑眼的清隽青年正安静地站在门外。
看到郁枝，他眨了下眼睛，柔和而友善地弯起唇角。
郁枝有些诧异：“秋时？”
秋时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手心向上，露出漆黑圆润的小章鱼。
小章鱼对上郁枝的视线，搓了搓细细的触须，害羞地吱声：“妈、妈妈……”
“我们现在无家可归了。”秋时轻声道，“你愿意收留我们吗？”
第103章
郁枝：“？”
她看看秋时，又看看莫莫安，细眉微蹙，几乎将“无语”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你们又不是人类，随便去哪儿不都行吗？”
莫莫安听了这句话，还以为母亲不待见它，顿时用触须捂住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同时转动后脑勺上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看秋时。
秋时神色不变：“但是莫莫安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莫莫安一抖：“吱！”
郁枝：“……”
这是什么诡异的声音，章鱼应该不是这么叫的吧……
她垂眸盯着莫莫安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朝秋时伸出一只手：“好，那你把莫莫安给我吧。”
莫莫安：“吱？”
小章鱼顿时放下触须，抬起小脑袋，绿眼睛里充满了孩子似的欣喜与期待。
秋时：“不管我吗？”
郁枝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管你？”
秋时没有回答。
他认真地想了想，突然蜷起手，将小章鱼收了回去。
郁枝：“什么意思？”
“没有我在，莫莫安很快就会饿死。”秋时眼睫半垂，静静地说，“所以，你必须让我和莫莫安在一起。”
居然还威胁上她了。
郁枝抱住双臂，顺势倚上门框：“你别忘了，我才是莫莫安的‘母亲’。”
“但它现在更需要我。”秋时垂眸看了小章鱼一眼，语气平静，“你说是吧，莫莫安？”
郁枝也将视线投向小章鱼，温和通透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探究。
莫莫安看了看郁枝，又看了看秋时，圆溜溜的绿眼睛转个不停，全身触须紧张得无处安放。
郁枝几乎快要看到它头顶升腾的白烟了。
下一秒，莫莫安突然一翻白眼，软软地瘫了下去。
郁枝：“……”
这是处理器过载了吗？
“你看，它也很为难。”秋时摊开手心，一本正经地说，“所以你真的不能收留我们吗？”
郁枝用手指戳了戳瘫软的小章鱼。
小章鱼一动不动，被戳到的触须微不可察地抽了两下。
郁枝：“……”
连装死都用上了，很难不怀疑是某个糟糕的家伙提前教会了它这一招。
郁枝抬眸狐疑地看向秋时。
他神色平静而无辜，因为过于从容而让她感到一丝微妙的不爽。
郁枝想了想：“想让我答应也不是不行。但你起码得拿出一点诚意吧……”
秋时：“我可以告诉你萧灼他们的后续动向。”
郁枝“嗯”了一声：“还有呢？”
秋时：“也可以和你一起对付巴别公司和异常管理局。”
郁枝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道：“还有呢？”
“还有？”秋时微微歪头，不确定地说，“……全身心地服务你？”
郁枝：“比如？”
秋时认真举例：“比如帮你做饭，帮你按摩，帮你照顾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