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枝对这一发现感到震惊。
之前的“孩子们”从未尝试过这个方向，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伪装成人类的。
不过以他们那极度厌恶人类的性格，就算知道了这个方法，应该也不屑于去做吧。
在她设计的怪物中，只有棘刺之巢对人类的情感是“无所谓”，所以也只有她能毫不介意地伪装人类。
郁枝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你之前说的‘你很有钱’……也是真的吗？”
“当然！”小琉璃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个人类的父母住在中心城，虽然和她关系一般，但他们每个月都会打很多钱过来呢。”
郁枝：“多少？”
小琉璃想了想：“二十万？他们说不够用可以刷信用卡，或者跟管家知会一声……”
郁枝：“……”
这就是穷人和有钱人的差距吗？
她每天辛辛苦苦、出生入死，赚到的钱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二十万。结果人家一个女大学生每个月光生活费就有二十万，不够还能继续要……
一时之间，郁枝的心情很复杂了。
小琉璃笑眯眯道：“妈咪要吃巧克力吗？我有酒心的！”
郁枝：“来一个，我需要醉一下……”
小琉璃立即殷勤地掏出巧克力，剥掉外皮，一边张嘴发出“啊”的声音，一边往郁枝唇边送——
郁枝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
“当然是喂您吃呀。”小琉璃理所当然地回答。
“……”
看在对方现在是女孩子的份上，郁枝勉强张开唇，让她把巧克力送进她的嘴里。
巧克力入口即化，浓郁的酒液流淌而出，和巧克力的甜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冲的味道，令郁枝下意识皱起了细眉。
“好幸福！”小琉璃满足地收回手，像猫一样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轻声感慨，“果然还是做女孩子好呀……”
“嗯？你说什么？”郁枝没有听清她的低喃。
“啊，我说您吃巧克力的样子好可爱！”小琉璃双手背到身后，仰起脸，甜甜地看着她，“妈咪要再来一颗吗？”
“不用了。”
郁枝走到昏迷的萧灼身边蹲下，伸出手，将他的头轻轻抬起。
麻醉针已经脱落了，但留在他后颈处的针孔还在渗血。郁枝想了想，抬手抚上他的后颈肌肤，指腹轻轻按在针孔上。
血很快止住了。
“妈咪，要杀了这个人吗？”小琉璃走过来，荆棘对准萧灼的心脏。
男人都是脏东西，为了保护妈咪，就算全部杀光他们也没有关系。
“不用。”郁枝说，“把那个厨师从仓库里出来，把他送进去。”
“……好哦，妈咪。”
小琉璃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虽然撇着嘴角，但还是乖乖应下了。
她愤恨地瞪了萧灼一眼，更多荆棘像藤条般从她的裙底延伸而出，飞快地涌进黑漆漆的仓库。
郁枝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什么？啊，您是说这些荆棘吗？”小琉璃眨动眼睛，瞬间恢复娇俏率真的表情，“我还以为这样很酷呢，妈咪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换成眼睛吧……”
郁枝想象了下荆棘从眼睛里涌出来的画面，顿时抬起手——
“算了，别换了，就这样吧。”
“啊……那好吧。”小琉璃似乎还有些遗憾。
将萧灼转移进仓库后，郁枝又让小琉璃把那对母女和厨师分别送到两个距离很远的地方。
最后，她认真地询问小琉璃：“这个游乐园，跟你没有关系吧？”
小琉璃闻言，连忙摇头：“当然没关系，我怎么可能让妈咪穿这么丑的衣服呢！如果是我控制了这个游乐园，那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来伺候您，还要让他们跪在地上对您大喊‘欢迎女王大人回家’……”
郁枝：“……”
看得出来，她已经和人类社会融合得很好了。
不过她也清楚，棘刺之巢的确做不出这种事。原因很简单——棘刺之巢没有这样的能力。
现在她已经基本确定了，这次的异常并没有隐藏在某个地方，它自始至终都暴露在他们面前——
它就是这个游乐园本身。
郁枝又掏出折叠整齐的员工守则，阅读上面的第一条。
【穿好你的制服，任何时候都不能脱下来。】
郁枝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脱掉制服上衣，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一边。
倏地，那种被无数只眼睛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涌而来。
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的寒意更甚，充满了摧毁性的强制与恶意，令她本能地感到不悦。
看来“游乐园”已经意识到，她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员工了。
“能感觉到吗？”郁枝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那个笼罩这里的异常。”
“能哦，妈咪。”
小琉璃的裙摆微微拂动，深红色的荆棘倾巢而出，如同一片血色汪洋，瞬间爬满了她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想要操控妈咪的杂种……”小琉璃轻舔唇角，甜甜一笑，“让我来狠狠地穿透你吧。”
第78章
深红色的荆棘无限延伸，密密麻麻，如同疯长的藤蔓般迅速爬满了游乐园里的每一处角落。
“呀，这是什么？”
“是藤蔓吗？还是荆棘？”
“难道又是这里的魔术？可是这个覆盖面积也太大了……”
“等等，这些东西长得好快！不好，冲过来了……快、快爬到花坛上去！”
“啊，我的脚！这上面有尖刺！”
游客们看到黑暗中疯狂蔓延的荆棘，刚开始还有些迷糊，但那些细密锐利的尖刺很快便让他们恢复了理智。
棘刺之巢的荆棘不属于这个游乐园，因为不会对他们造成认知危害。
在他们眼中，这些突然出现的荆棘不是鲜花，也不是魔术，而是真实可怕的异常生物。
被异象吓到的游客们惊声尖叫，四处逃窜。
然而本该负责维持秩序的员工们却没有任何表示。他们面无表情地望向同一个方向，步伐利落，不约而同地向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秋时站在花园迷宫外，看着眼前这些如同游蛇般飞袭而来的荆棘，神色平静。
无数触须从他身后延伸出来，迎上气势汹汹的荆棘。
漆黑柔软的触手与深红色的荆棘迅速纠缠在一起，扭曲缠绕，充满了想要绞杀彼此的恶意。
荆棘的尖刺深深嵌入触手之中，蓝色的液体顺着滑腻的触须滴落。
这些血一样的液体似乎取悦了荆棘，荆棘在空中疯狂挥舞，再一次张牙舞爪地冲向蠕动的触手。
电光火石间，停在半空的触手尖端突然分裂成花瓣的形状。裂开的触手内壁长满了利齿和眼睛，如同怪物张开血盆大口，不等荆棘有所反应，巨口倏地闭合，瞬间咬住荆棘，发出清脆的声响。
荆棘被这些细密的利齿咬成了粉末。
更多触手缠绕住颤栗的荆棘，慢慢收紧，以绞杀的方式将它们尽数折断。
很快，秋时周围便落了一地断折的荆棘。
他抬眸看了一眼夜空。
【消灭入侵者】
【消灭入侵者】
【消灭入侵者】
他的脑海中不断响起冰冷的指令，一道接着一道，每一道的强制性都在成倍增长，透着一种类人的愤怒与急迫。
“……稍微有点吵了。”
秋时垂下眼帘，静静环顾四周。
然后他收起触手，不紧不慢地向戴斯小镇的方向走去。
*
郁枝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很多，仿佛正有大量人群从四面八方的位置向她靠近。
没有猜错的话，是那些员工正在向她走来——在游乐园的意志下。
考虑到里面有她的同事，郁枝并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她略一思忖，看向小琉璃：“可以把我送到更高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哦，妈咪！”
小琉璃气势满满。
她打了个响指，一株粗壮的荆棘拔地而起，迅速升至空中。深红色的荆棘不断缠绕攀爬，在悬空的冷月下停止生长，顶端环抱成一个坚固的巢，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孤高的王座。
郁枝：“……”
小琉璃这中二病不浅啊。
“妈咪，您恐高吗？”
粉发少女殷勤地看着郁枝，眼神明亮而纯洁，身下荆棘如血蔓延。
少女与怪物的反差，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郁枝点头：“还好，只要你能确保我不会掉下来就行。”
“请您放心。”小琉璃浅浅微笑，细长的荆棘像少女的手臂般温柔地环抱住她，“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她看向郁枝的眼神充满依恋与爱慕，如同那些环抱郁枝的荆棘，褪去了所有锐利的尖刺，剩下的只有柔软轻盈的爱意。
这是孩子对母亲的爱，是造物对造物者的爱。
小心翼翼，毫无保留。
柔软的荆棘托住郁枝的身体，缓慢匀速地将她送到了荆棘铸成的高台上。
这里的确很高。
郁枝站在平整的荆棘上，垂下眼眸，几乎可以俯瞰游乐园里的大半风光。
她甚至能看到那座伫立在游乐园中心的城堡。
巨大的月亮悬挂在夜空，映出郁枝的身影。她静静站在荆棘之上，月光洒落，为她的周身铺上一层清冷的银光。
小琉璃仰头看着她，满足地竖起大拇指：“妈咪真是美呆了！”
郁枝听不到她的声音。距离太远，她只能看到小琉璃似乎对她比了个手势，但她实在看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手势。
看来站太高了也不好，而且吧，大晚上的确实有点冷……
郁枝双手环胸，试图为自己积聚一点暖气。就在这时，远处的树丛中接连有人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手里拿着麻醉枪和刀，其中一个一头红发，耀眼得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焰。
是季嘉容。
他仰起脸，面无表情地望向冷月下的郁枝，然后举起麻醉枪，步伐坚定地向她走去。
“不可以接近妈咪哦。”
无数荆棘飞袭而去，缠住他的四肢，将他吊至半空。
郁枝提高声音：“不要伤害他，用麻醉枪给他来一针就好！”
“好的，妈咪！”
小琉璃脆生生地应下，然后将季嘉容举到自己面前，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阴恻恻道：
“臭男人，你还真是幸运。”
此时的季嘉容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琉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荆棘的收紧下用力挣扎。
小琉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控制荆棘，将他手里的麻醉枪夺过来，然后对准他结实的前臂，给他来了一枪。
季嘉容终于停止了挣扎。
小琉璃嫌弃地将他扔到一边，继续去阻拦其他员工。
接近这里的员工越来越多了。
这些员工全都面无表情地仰起脸，目光冰冷，步伐整齐地走向她脚下的荆棘高台。
他们看上去就像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照这个架势，如果不解决掉游乐园里的异常，他们非但不会停止，甚至还会爬上这座荆棘筑成的高台。
【消灭入侵者】
【消灭入侵者】
【消灭入侵者】
郁枝又感受到那个无处不在的强烈意志了。她立即抬眸，这一次，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些眼睛笼罩在游乐园的上空，一颗挨着一颗，如同密集的石榴籽，冰冷而空洞，在黑夜中齐齐注视着她。
这就是操控整个游乐园的“真凶”。
郁枝立即探出脑袋，对着下方喊道：“小琉璃，先别管这些人了，抓紧干正事！”
“收到，妈咪！”
小琉璃甜甜地应了一声，随即面露凶狠，阴沉地望向夜空。
“都怪你，害我不能在妈咪面前好好表现……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杂种杂种杂种……”
她的身躯在咒骂声中逐渐变得深红而细长，很快，娇俏动人的少女便化为缠绕爬动的荆棘。
随着少女的衣裙无声坠落，数以万计的荆棘倏地冲破黑暗，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延伸至漆黑的夜空。
一切发生得非常快。
转瞬间，冲向天空的荆棘便穿刺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荆棘在眼睛中缓慢转动，尖刺划过瞳仁，铺天盖地的鲜血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
郁枝没想到这些眼睛居然也能流出鲜血。
在荆棘的疯狂穿刺下，流血的眼睛迅速消失在沉沉夜色中。然而地面上的员工仍然没有停止攀爬，很显然，操控他们的意志还没有消失。
郁枝：“小琉璃，加大力度。”
荆棘在空中兴奋挥舞。
遍布整个游乐园的荆棘迅速爬上每一栋建筑与设施，像编织鸟巢一样，穿梭疯长，将整个游乐园包裹得严丝合缝。
很快，游乐园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深红色的巢。
延伸至夜空的荆棘遮住了月亮，只在郁枝的头顶上方保留了一缕浅淡的月光。
*
“情况如何？”蔚白筠看着画面里毫无变化的游乐园，询问耳机那头的观测员。
“磁场发生强烈变动，但从外面还是看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观测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这应该是异常附着在游乐园上的防御机制，为的就是隔绝外界的监控。”
从外界看不出任何异常，但里面的磁场却发生了强烈变动……看来调查应该有进展了。
蔚白筠语气冷静：“继续攻破。”
“是！”
*
郁枝站在高台上，听到大地发出低沉的震动。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被挤压，她知道，这是小琉璃在收缩自己的荆棘。
棘刺之巢的能力造就了她的思维方式。
如果无法打败对方，那就摧毁对方。
所以她要摧毁这个令她愤怒的游乐园。
游乐园里的建筑发出奇怪的声音。
像是在嘶吼，又像是在哀号。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再次浮现在上空。在它们后方是深红色的巢，丛生的荆棘笼罩着它们，伴随着少女的狂笑反复穿刺，没完没了的血液顺着尖刺滴向地面。
【停下】
【快停下！】
【快停下！！！】
郁枝又听到那个强烈的意志了。
不过这一次，或许称它为“求生意志”会更贴切。
但棘刺之巢并没有就此停下。
郁枝知道，它一旦疯起来，不把对手折磨得求死不能是不会满足的，而她身为它的设计者，自然不会剥夺它的这份小小快乐。
但是她得下去了。
因为这个位置距离那些眼睛太近，她担心自己再待在这里，那些眼珠子会掉到她身上。
“小琉璃，送我下去吧。”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荆棘高台便缓慢下降，以一种绝对安全的速度回到了地面。
郁枝从缠绕的荆棘丛上走下来。
她看了周围一圈，发现员工们明显体力不支、精神混乱，看上去他们受到的操控力似乎正在迅速减弱。
她想了想，抬腿向季嘉容昏迷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她面前突然凭空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苍白得像雪一样的手从空中伸出来，紧接着，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撕扯的裂缝，一头刺眼的纯白短发从裂缝中钻出来，倏地抬起，露出那张清瘦漠然的脸。
是白犬！
郁枝瞳孔微缩，与此同时，一只小白鸟紧跟着从裂缝里飞了出来。
“啾啾！”
第79章
郁枝被白犬的出场方式惊到了。
这应该算是空间传送了吧，难道这就是白犬的异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难怪天使之前一直找不到他了，有这种变态的能力在身上，简直就是作弊。
白犬面无表情地看着郁枝，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出手。
“啾啾！”
小白鸟瞬间化为天使，巨大洁白的羽翼倏然出现，将郁枝遮挡得严严实实，然后它振翅一挥，抱起郁枝飞向空中。
白犬抬头看着他们，漆黑锁链冲破黑暗，伴随清脆的铁链碰撞声，如影随形般紧跟着天使。
郁枝垂眸看着下方那一道纯白的身影，眉头紧锁。
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没想到又来了一个……
她的眼底泛起金色流光，然后只是闪烁了几下，便又迅速消失了。
不行，不能对白犬使用天使之枪。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更希望能够活抓他，从而利用他获取更多有关乌鸦与他们背后组织的信息。
“您还好吗？”
郁枝暗暗思索，这时，天使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温柔而空灵，透着隐隐的担忧。
“我没事。”郁枝收起思绪，抬眸看向它，“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
天使正在专注躲避着那些飞来的锁链，郁枝突然抬眸，天使顿时察觉到她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这让它下意识有些紧张，心跳也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我也没事……”天使声音很轻，“请您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郁枝半开玩笑地说，“我真怕你被他发现，然后把你抓了炖汤。”
天使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表达担心的意思。
它认真回答：“不会的。如果真的被他抓住，我会和他同归于尽。”
“啊？”郁枝愣了一下，“倒也不用这么努力啦……”
天使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是平时，它一定会认真分析、仔细揣测。
但现在事态紧急，它还要分心应对站在地面上的那个家伙，只好先将郁枝的这些话存放到心底，等事情结束后再认真考虑。
“我要加快速度了，可能会有些不稳，请您靠紧我。”
它微微垂首，轻声提醒郁枝。
“哦，好。”
郁枝应了一声，直接伸出双手，一把搂住天使的腰，还顺势将脑袋贴过去，一头埋进它平坦温暖的胸膛。
天使顿时怔住了，它在空中静止了一瞬，然后立即挥动巨大的翅膀。
这还是天使自出生起第一次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
“您、您为什么要搂我……”
“因为我怕掉下去。”郁枝的回答很简洁，“你别分心，狗链又来了！”
她将白犬的锁链称为“狗链”。
虽然带了一点侮辱性的意味，但好在天使还是听懂了。
天使立即挥动羽翼，洁白羽毛在空中迅速起落，掀起猎猎狂风。
漆黑沉重的锁链穿过狂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袭向天使。
没完没了。
天使居高临下地停在空中，碧色的眼眸冰冷肃杀。它冷冷俯瞰着地面上的白犬，羽翼舒展，发顶上方隐隐有金光浮现。
突然，无数布满尖刺的荆棘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飞快而凶狠地袭向白犬。
白犬面色不变，立即收回锁链，转而攻击飞袭而来的荆棘，同时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向脖子上的项圈——
郁枝微一定睛，这才发现套在他脖子上的那个锁链项圈，还坠着一个狗牌似的金属拉环。
白犬的手指穿过那个拉环，轻轻一勾，畅通无阻地向下拉去——
在黑暗中，他苍白如雪的身体像被打开的拉链一般，从中间裂开，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郁枝震惊了。
他的传送门，居然是他自己的身体？
不是，既然传送工具是他自己的身体……那他是怎么把自己传送过来的？
在郁枝震惊得瞳孔放大的时候，白犬已经将手伸进了裂缝。
很显然，他要逃了。
郁枝立即喊道：“小琉璃，抓住他！”
棘刺之巢闻声，顿时分出更多荆棘袭向白犬。
白犬的半边身体已经像折纸一样卷进了黑色的裂缝。就在他准备将另一半也折进去的时候，深红色的荆棘突然穿过他身上的拉环，飞速打了个结，然后唰地向上一拉，将拉环又拉回到项圈的凹槽处。
只剩下半边身体的白犬一动不动，神色木然。过了几秒，他消失的另一半又慢慢回来了。
荆棘缠住他的四肢，尖刺深嵌，鲜血从他白纸似的肌肤下渗了出来。
天使抱着郁枝回到地面，在白犬面前站定。
白犬抬起纯白的眼睫，没有任何感情地看向她。
郁枝：“是谁派你来抓我的？”
白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还真是一只倔强的小狗。”
郁枝轻轻叹气，抬手伸向他的项圈。
她的指尖刚一触及那个黑色的金属拉环，缠绕其中的荆棘便退了下去。她用手指勾起拉环，慢慢向下拉动，最后停在清瘦分明的锁骨窝。
漆黑无光的裂缝顺着喉结蜿蜒向下，看上去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看上去真神奇。”
郁枝勾着拉环，像牵小狗一样猛拽一下，白犬顿时脖子前倾，上半身被迫靠近她。
他的身上发出锁链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郁枝轻声说：“我对你的能力很感兴趣。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把身体借给我研究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白犬听到她的话，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眼睛是白色的，连瞳仁都是微微发光的纯白。被这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莫名会觉得有点瘆得慌。
但郁枝却注意到，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恐惧，没有仇恨，没有恶意，甚至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他就只是在纯粹地、注视着她而已。
这样的人大概不会被她的威胁吓到——他看上去甚至听不懂她的威胁。
难道她高估他的智商了？
郁枝想了想，决定换一个简单的问题试试。
“乌鸦死了吗？”
白犬依然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郁枝耐心地等了半分钟，最后决定放弃这个问题。她微微启唇，正要询问下一个问题，白犬脖子上的锁链突然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点了点头。
郁枝：“？？？”
原来您能听懂人话呀。
确认这家伙起码是能沟通的，郁枝顿时长舒一口气。
她问：“你是个哑巴？”
白犬直勾勾看着她，又没有反应了。
站在一旁的天使忍不住低声呵斥：“不准这么盯着母亲……”
话未说完，它突然微微一顿。
自己刚才，又忘乎所以地称呼她为“母亲”了。
她会生气吗？还是会纠正它？它记得，上次在中心城的时候，她对于这个称呼似乎并不是很喜欢……
天使的内心忐忑不安，刚才那一刻的威严也随之消失。
“没事没事，我们家规矩没这么严。”
郁枝并没有注意到天使脱口而出的称呼。她安抚地摸了摸天使的羽翼，语气随和，仿佛一位温柔开明的大家长。
天使神色微怔，眼底随即泛起碧色涟漪。
她摸了它的翅膀，还说了“我们家”……
这应该就是默认它和她之间的关系了吧？
天使的内心暗流涌动，突然背后一只翅膀传来微微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
它无声回眸，发现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地面上的荆棘在缓慢游动。
天使若有所思，慢慢收回视线。
“我再换个问题。”郁枝继续看向白犬，“你会说话吗？”
这个问题和刚才那个内容其实一样，只不过换了个说法。
但白犬却点了点头。
郁枝不知道他是不理解“哑巴”这个词的含义，还是单纯不喜欢“哑巴”这个词。
总而言之，他不是哑巴。
那他就很可能已经将她的秘密告诉了他背后的组织。
郁枝顿时感到一丝头疼。
但她仍然保持平静，继续问道：“那你说过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