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同样的事物从不同的角度看,是不一样的。
“你想保护苍生,可师姐她为何不能也是苍生之一?以师姐的修为,如果成魔了,确实很可怕,但如果她没有成魔,她为何不能是保护苍生的助力?”
守山玉抿唇,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少主的话,不断地在扰乱他的心神。
因为这个无心人是雾心师姐,他没有往日坚定,总是不停地在动摇。
然而,与此同时,在他头脑中,又不断地浮现出另外一幅画面——
*
“山玉,我们守氏一族,每个人都会吹埙,你要是吹不好的话,将来要被其他人笑的。”
夜空之下,母亲拉着他坐在屋顶上,因为他吹错了一个音,她笑嘻嘻地刮他的鼻子。
他的母亲是个活泼过头的女子,但十分美丽。她当年也曾是修士,后来回到家乡,又生下了他。她有一点修为,并不高,可在这等偏僻的小山村中,已算十分难得,所以左邻右舍的亲戚都对她很尊敬。
而此刻,守山玉苦着脸把玩手上这个不倒翁似的陶制空心乐器。
他问:“那我们守氏,为什么非要吹埙啊?为什么不选琴或者箫之类的乐器,那些更风雅吧。”
母亲嬉皮笑脸地道:“因为我们是与众不同的啊!在传说中,我们守氏一族住在此地,是为了世世代代守护一个叫作‘佑心埙’的灵器。据说那个东西可厉害了,一旦出世,就可以天下无敌!”
守山玉眼前一亮。
年纪小的孩子,任谁都希望自己是天生与众不同的。
母亲只是这一句话,他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很多他身披黑色斗篷、手持一只灵埙,四处惩恶扬善的画面。
守山玉迫不及待地去拉母亲的袖子,问:“是真的吗?那个埙在哪里?明天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呢?”
母亲沉吟道:“嗯……因为是很久远的传说了,老人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说的。我的祖父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定是真的啦,不过那个所谓的佑心埙,谁都没见过。我小时候还觉得这说不定是骗小孩子好好练吹埙说出来的谎话……
“而且,传说这种东西,每个村子都有啦。比如你看东边那个村,他们说他们是女娲的直系后裔;还有西边那个村,还说自己祖上是圣人呢。”
“噢——”
小男孩一下子拉长了声音,失望起来。
但母亲却笑了,她说:“不过,我如今是相信的。毕竟,心里有点虚无缥缈的梦,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对了……”
这时,母亲在袖子里摸摸,取出一个东西,挂到守山玉身上。
那是一个碧色的护身符。
守山玉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母亲有些自得地道:“这是清光门的护身符。我当年好歹也在清光门附近修炼过几年……虽说连外门弟子也没混上,但好歹学会了制符。
“离开清光门后,我已经好几年没做过符,万幸你娘我冰雪聪明,回忆了一下,随便搞了搞,就又做出来了!
“我们离清光门这么近,清光门又是重视乐器的仙门,你好好吹埙,将来说不定能拜入清光门。到时候,就算没有佑心埙,你也能成为一个惩恶扬善、了不起的仙门弟子的!”
母亲的针线手艺着实不好,护身符破破烂烂的,只有微乎其微的灵气。而且她拿护身符给他的时候,守山玉还看到母亲的手指上有小针眼了。
但守山玉莫名很受鼓舞,当即就想吹埙了。
他郑重地点点头,再度拿起埙来,鼓足劲吹起来。
这一次,没有错误,是完整的曲调。
母亲高兴得跟他已经成了清光门内门弟子什么似的,又夸又揉,将他的头发摸得乱糟糟的。
*
守山玉所在的村庄还算鼎盛,有三百来人。
住得久了,前前后后左邻右舍的人就都认识了。而且都是守姓一族的人,多多少少沾亲带故。
守山玉常和村里的小孩家家户户跑,在山间嬉笑打闹。
不过,他们最喜欢去的,是村东。
在村东有一间小木屋,木屋里住着的,是个清瘦的年轻人。
这青年和村里其他人不大一样,有点书卷气,性格温和,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意。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守山玉可以管他叫“表舅舅”。
据说他早年也曾出去闯荡,只是几年前回了村子。
大概是在外面赚了钱,他回来后也没见做什么营生,就每日在屋里看看书、去山里走走。
表舅舅待人和蔼,又尤其喜欢小孩。
他经常招呼他们这些孩子到他家里玩,还给他们讲点书里的故事知识什么的。
小山村并不富裕,孩子们平时都是粗茶淡饭地吃,父母总教导他们省吃俭用。
可表舅舅不一样,他屋里总是有很多仙城里买的花式糕点,这都是寻常人家不到逢年过节舍不得吃的。
而他不仅有,还愿意将这些贵重的零食分给他们这些小孩,大家一见他,就都馋得口水横流,眼巴巴盯着他。
表舅舅好像对村里那个“佑心埙”的传说很感兴趣,没事就在研究村里的族谱村志,找佑心埙的消息。
他还孩子们回家问自家的父母长辈,有没有关于佑心埙的情报,只要能说出一些,他就会额外给他们很多糖果点心。
见有吃的,小孩子们都很积极,可谓是争先恐后——
“我知道!据说只要吹奏特定的旋律,就可以唤醒佑心埙!”
“我爹说,其实佑心埙就埋在我家的某片田地里,但是要把地耕得很好看才能找到!”
“你爹是骗你好好种地而已啦!”
表舅舅和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大笑。
然后,他毫不吝啬地将点心分给所有人。
屋室中充满欢声笑语。
守山玉也跟着一起欢乐地吃点心、一起笑,这简直是他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后来,有一天,不知是谁,说出这样一个情报——
“我太爷爷说,佑心埙实际上是埋藏在守氏一族血脉中的神器,有它在,能让所有人都有灵力,能有一点修仙的能力。而当守氏一族的血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真正的神器就会从血中诞生了!”
本来,这只是和平常一样,是对这个传说的一种真假不明的说法。
不过,在听到这个说法时,表舅舅的反应却和平时有些不同。
他眯起眼笑了,手指轻轻地在桌子上一点,半真半假地道:“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讲法啊。”
那个时候,守山玉隐约觉得表舅舅的笑容有点奇怪。
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那之后,表舅舅难得地离开了村子好几天。
他回来那天,守山玉在村口捉蚂蚱。
他捉了五六只蚂蚱,放在瓦罐里,一回头正好看到表舅舅和平时一样谦和地笑着,然后对他招手。
守山玉不解地走过去。
表舅舅问:“山玉,我记得你是村子里灵气最强的孩子,对不对?”
守山玉有点脸红,道:“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娘修过仙,所以我也稍微好一些吧。”
“山玉谦虚是好事。”
表舅舅笑言。
然后,他拿了个罗盘似的的东西给他,道:“山玉,你摸摸看这个。”
“这是什么?”
守山玉问。
表舅舅说:“测资质的东西,很多仙门都用的。”
守山玉便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
他的手触到罗盘之后,罗盘飞快地旋转起来,最后发了光。
表舅舅双目光芒夺目,他自语似的道:“是真的!太好了,原来那个才是真的!”
“——?”
守山玉不明白。
表舅舅却对他笑得无比亲切,道:“不错,好孩子,你的天赋很好。回家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说完,他将身上的所有点心都给了守山玉,然后牵起他的手,将他送回家里。
*
当晚,村庄里就起了火。
午夜,他睡得正沉,却被人摇醒。
“山玉!快起来!”
“那、那个人疯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到窗外火光一片,母亲满头大汗,满脸凝重。
他呢喃着:“娘?”
母亲一把拉起他,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道:“山玉,快走!那个人其实是没有心的!还早就入魔了!现在,他想要拿到所谓的神器,要把全村的人都杀了!”
守山玉还瞌睡未醒,甚至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母亲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但当母亲将他拉到屋外时,他才看到,外面有很多陌生人,满身古怪的气息,像是魔修。
他们守住了村子的出入口,正在家家户户扫荡。
惨叫声不断空寂地响起。
“不好,走不了了。”
母亲脸色苍白。
她考虑片刻,然后将守山玉带到后院,在柴火堆里扒开一个空位,将他塞了进去,然后又用其他柴火堵上。
母亲说:“山玉,不要出声,不要出来,尽量收好自己的气息。你在这里忍到天明,明天一早,清光门一定会有仙人来的。”
守山玉意识到母亲不打算和他一起躲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钻出来,问:“娘,你要去哪里?!”
然而母亲一把将他摁了回去。
然后,她故作恣意地对他一笑,道:“呵,我好歹也是个修过仙的人,全村现在只剩下我有点修为了,这种时候,难道我还能自顾自地躲起来吗?乖儿,你在这里等一等,等我把他们都杀光,救了所有人,就回来找你。”
守山玉不安极了,拼命想要去扯母亲的袖子。
但母亲又一次阻止了他。
她在柴火堆外对他微笑。
这一次,她留恋地摸了摸他的头脸。
母亲似乎想了一下,又叮嘱道:“山玉,要是那个表舅舅等下经过这里,想要让你和他出去的话,你不要跟他走。
“无论他怎么说,你都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记住,他这种人,看上去无论多么友善,实际上都是满嘴谎话。
“还有,要是娘一直没有回来,明天等清光门的修士们来了以后,你就向他们求助。清光门的门主向来悲悯,她可能也对我有点印象,肯定会愿意收留你的。”
母亲顿了顿。
然后,她又轻快地道:“山玉,将来做一个正直的人。你要在清光门好好修炼,不要像娘当年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其他人,以后,不要让其他人再丧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说完最后一句话,母亲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她拿起陶埙,转身,走向外面耀目的火光之中,没有再回头。
那一晚,守山玉藏在柴火底下,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
他强忍着哭嚎,却一动都不敢动。
他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呼喊了母亲千万次,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腰间的护身符上,母亲的灵气彻底消失了。
他的泪水浸湿了上衣,可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
后来,他就到了清光门。
正如母亲说的,清光门的门主收留了他。
有一日,门主叫他过去,将一个灵埙放到他手心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说:“这就是那些魔修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既然这本是你们血脉中的东西,那今后,还是由你保管吧。”
守山玉木讷地接过。
佑心埙,确实存在。
但它根本算不上什么天下无敌的神器,只不过是个比寻常灵器稍微好一点的中上品灵器而已。
他的先祖作为一个普通的山民,没怎么见过世面,捡到这样一个东西就奉若至宝,专门寻找关系好的修士,将这个灵器融进后代的血脉里传承,希望能提升后代修炼的天分。
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让疯子一样的魔修葬送了他一族三百余人。
魔修。
守山玉攥紧了拳头。
——山玉,记住,他这种人,看上去无论多么友善,实际上都是满嘴谎话。
——你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其他人。以后,不要让其他人再丧生在魔修的武器之下。
母亲的话,回荡在他心间。
他握住佑心埙,郑重地向门主道谢。
然后,他走向了自己的道路。
*
此刻,佑心埙高高悬在两人头顶,不断挥散着光亮。
守山玉紧紧压着短刀,对少主寸步不让。
他问:“少主,无心人很会骗人。在你的人生中,切实地见过几个无心人?你凭什么保证,你不是被无心人骗了?”
师弟道:“我不知道,但即使无心人无法成仙,也不是人人都会成魔。有许多无心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以人的身份死去的,不是吗?”
守山玉说:“那或许只是他们的生命还不够长,或许只是由于某种情况没有机会。少主,像雾心师姐这样的能力和修为,她一旦入魔,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而且,凭她目前的能力,她可能会拥有极长的寿命,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谁能保证她不会成魔?”
在佑心埙的加持下,守山玉的道心无比强烈,力量不断增强。
师弟以慕氤剑艰难抵挡。
师弟有一会儿没有回答。
然后,他说:“你说得或许没错。但,山玉师弟,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你恨的是魔修。但这世上,不止无心人会成魔。普通的凡人、正常的修士,乃至已经成仙的仙人,从既往的情况来看,都不是完全没有堕魔的可能性。”
“——!”
*
花醉谷中。
师父站在樱树之下,领着他练剑。
“远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赞成,直接将无心人处死吗?”
师父忽然问。
他手中的剑没有停下。
师父白衣无尘,风姿如明月。
相天远仔细地跟着师父的步调。
他没有雾心那超出常理的领悟速度,但大小也是个有名的天才,一边看一边学也能跟上,甚至还能抽空与师父聊天。
相天远一顿,疑惑地问:“为什么?”
师父说:“因为,许多认为应当直接杀死无心人的人,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无心人不能成仙,但可能会成魔。
“可如果只是成魔的可能性的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笃定地说自己不会成魔。
“‘心’是很复杂的,也是随着经历而摇摆的。
“即使是已经修成仙道的仙人,也有过堕落成魔的前例。
“如果仅仅是因为可能性,就擅自给他人定罪,那么定罪到最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脱罪。”
师父的剑风简洁明快,如同白雪中掠过的一道晨光。
他微微闭目,仿佛融入风中。
师父道:“实际上,在结果真正到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判断,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这世上的变数太多,凡是认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的人,都太过狂妄。
“我收留了心儿在花醉谷中,但她有没有可能因为某种干扰,真的成魔?
“当然有可能。
“如果她在花醉谷中依然成魔了,那么当初我没有第一眼就杀她,就做错了。
“但她有没有可能一直不成魔?
“也有可能。
“如果她本不会成魔,我却一剑杀了她,那我就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仍然是我做错了。
“两种结果都有可能,没有哪种判断可以说,自己绝对是对的。”
这时,师父再度睁开眼。
然后,他一剑击出!
一道剑风轻盈地扫过樱瓣,荡起飞花无数。
花千州道:“所以,我倾向于宽容一点,先看看情况。这样,至少心儿一天没有成魔,我就一天没有做错。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错了,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会尽一切可能,去弥补我的错误。”
*
灵埙之下,相天远的气势突然暴涨!
他回忆着师父的动作,突然疾步而上,迅速逼近守山玉。
守山玉猝不及防,节节后退!
突然,相天远挥去守山玉手上的短刀,一剑击出!
他的动作简洁明快,与花千州当年出剑的样子,一模一样。
守山玉错愕,再要应对已来不及。
只见一道白光迎面逼来——
等他再一定神,只见少主将剑指在他身前。
相天远的剑尖,正好离守山玉的咽喉,还有半寸远。


第75章
师弟的收剑很稳,稳稳指在守山玉的咽喉前,却没有真的伤到他半分。
然而如此情形之下,胜负已分。
师弟清了清嗓子,道:“山玉师弟,是我赢了。”
守山玉僵住,他身体的肌肉还没有从激烈的比拼中恢复过来,身体有些紧绷。
他吃惊地看向相天远。
饶是这些年来,他也能感到少主的变化。但数年不曾切磋,少主的精进之多,唯有他这个两次亲身与少主比试的人才能体会,仍然超乎他的想象。
然而相天远神色淡然,并未因为赢了就表现出得意之态,颇有些胜不骄败不馁的从容。
他眼底锋芒夺目,有着绝不退却的执着。
四下皆是寂静。
其余的清光门弟子们,无论是站在哪一边的,此刻都震撼地望着二人,鸦雀无声。
少主与守山玉,可谓是这一辈的清光门弟子中最卓越的两个人了。他们二人一战,也意味着清光门弟子的巅峰一战。
尤其是少主已多年不曾在清光门展现过修炼成果,大家对他的修为都多有猜测,如今一出手,竟如此惊艳。
而且,山玉师兄今日是在右肩受伤的情况下,还充分发挥出佑心埙过去难得一见的实力。而少主,则是单用左手,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剑术。
这时,师弟稍作停滞,又对守山玉说:“山玉师弟,我明白你的坚持,也尊敬你的人品。不过,在师姐的事上,我不会退让。”
师弟话音刚落,忽然,天际传来一声响亮的鹰鸣之声!
“咻——”
这鹰的叫声甚是耳熟,雾心与师弟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经过双方这一番交锋,天色早已大亮。
只见白日青空当中,一只黑鹰自远方飞掠而过!而在它身后,有一道明光由远及近,遥遥望去,竟像是一把巨大的剑的形状,而等对方更近,在那剑上,居然还有个人形!
雾心定睛而视。
等那个东西再近几分,她就看清楚了——
那居然真的是一把剑!
剑身极宽、极大,起码有普通的剑数倍大,起码有一张桌子大小,那都不像是剑了,更像是一块飞行的平台。
不仅如此,这剑飞得还极快!
而在这把巨剑之上,端坐的人影,竟是小师妹!
显然是小师妹的灵力在驱动着这剑,大约是因为消耗极大,她又着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的发丝被狂风吹得零散,面上满是着急之色。
小师妹赶来的时机恰好,她没看到雾心与相天远与清光门弟子的交锋,只看到自己的师姐和师兄被一群清光门弟子团团包围,且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而师兄还用剑指着其中一人!
小师妹不知详细情况,只觉得师姐师兄的情况不容乐观、万分危急。
她急忙驱动巨剑飞得更快,并朝两人的方向伸出手,急道:“师姐!师兄!我来帮你们了,快上剑!”
雾心一愣。
小师妹来得出乎意料。
不过,她目光往前一扫。
虽说雾心已经用定剑诀定住了一大半弟子,师弟又战胜了守山玉,但那些被定住的弟子中有不少人,眼看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而且,这还只是守山玉带来的最快一批人。
不知为何,后来的仙长和其他弟子都没有加入进来,只是在远处看着,但雾心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改主意……眼下,还是尽快离开清光门比较好。
事不宜迟,雾心当机立断,等小师妹一飞到她面前,她立即抓住小师妹的手,轻盈地飞身上剑。
然后,她又连忙探手去拉师弟:“师弟!快上来!”
师弟一愣。
他见状,也顾不得守山玉的反应,连忙收起心剑,去拉雾心的手,亦要上剑!
“少主!”
就在这时,守山玉却像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猛地上前一步。
师弟回头看他。
守山玉眸色惶然,似是有强烈的动摇。
他情急之下叫住少主,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迟疑地道:“雾心师姐她……真的……你……”
守山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他想法太混乱,却理不清思路。
师弟想了想。
他好像猜到守山玉在想什么,郑重地再度道:“我们有能力为师姐塑心,我向你保证。”
然后,他无暇再管守山玉的反应,立即翻身上了剑。
小师妹一刻不耽搁,立即再度驱剑加速!
那巨剑速度实在是快,不过眨眼之间,三人带着一只黑鹰,已飞出百丈之远,只是须臾之间,就已消失在天际!
守山玉遥望着他们消失的远方,手握短刀,似是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双手,缓缓放在他肩上。
守山玉肩上一沉,他回过头,看到对方的脸,忙行礼道:“门主!”
相朝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
另外,清光门的其他仙长也已然赶到,正在分工努力解清光门弟子身上的定身术,只不过好像有些难解开,人人焦头烂额。
守山玉回过神。
他还有茫然,却愧疚地道:“对不起,门主。弟子无能,放走了无心人,还与少主起了冲突。现在,他们两人都已离开了。”
相朝云没有责怪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她说:“没关系,错不在你。”
她稍作思索,又说:“而且,放他们离开应当无妨。我先前就在旁边,但没有出手帮你们。据我观察,远儿应当没有骗你。那个女孩的剑招……确实是有仙道的。”
“……真的?”
守山玉不由惊讶。
如果说,少主这么说,他还会感到迟疑的话,那么这话从门主口中说出来,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可信。任谁都不会怀疑,清光门门主朝云上君的识道能力。
但接着,守山玉又不由晃神,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很奇怪,雾心有仙道、放走雾心这两件事,都与他的初心和认知相悖。无论是门主的话,还是现在发生的事,都应该会令他痛苦。
可实际上,他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感到一种陌生的释然,连他的眼神,都变得清亮了几分。
守山玉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迷惑。
这时,相朝云垂眸看他。
她看到守山玉微微低头,眼底满是费解的神情。
然后,她抬手,摸了摸这个年轻弟子的头。
“门主?”
守山玉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相朝云和蔼地问:“刚才你们对决的时候,远儿的话,是不是干扰到你了?”
守山玉一顿。
他没想到门主只需要一眼,就能将他的想法全部看透。
守山玉愈发内疚地道:“对不起,门主,我的道还是太软弱了。”
门主摇了摇头。
她说:“不是你的道软弱,而是你的道还需要成长。不要太在意这一次失败,每个人的道都是逐渐完善的。”
她慢慢收回手,看向远方。
“这世上,总有未知之事。唯有不断填补自己认知上的空白,才能让自己的道心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坚韧。这一次,你的道不是变弱了,只是你意识到了它的缺陷,应当重新将它变得更完美。”
守山玉微怔。
门主的这一句话,好似点透了他内心的什么地方。
守山玉若有所感,应道:“是。”
这时,守山玉环顾四周。
只见有不少弟子缓缓恢复了行动能力,开始走向他。
“山玉师兄,对不起,我们太弱了,尽给你拖后腿。”
“山玉师兄,你没受伤吧?”
“其实我刚才听过以后,也觉得少主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话说,雾心师姐也就罢了,少主真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