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真是无心人,这段时间以来,只帮了我们,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坏事啊!”
“现在或许还没事,那以后呢?!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出问题?!”
“能魔尊都能杀的无心人,太恐怖了,已经远远超过界限了……”
“光凭我们,拦不住她吧。师父他们呢,门主他们还没有赶过来吗?!”
这时,又有一个女弟子震声言道:“可是雾心师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今日若不是她,我们都已经魂归九霄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白天被雾心救下的、那个五指流血还弹琵琶的女弟子。
她显然在弟子中有一定地位,她一说话,不少原本不敢开腔的人纷纷响应。
然而又有反驳的人嗤道:“她救的是你,我又没有被救,凭什么要我们陪你们一同承担风险?无心人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们不知道吗?必须得尽快将她困起来!”
师弟师妹们的声音十分嘈杂。
守山玉的脑海亦嗡嗡作响,就像有无数人在他头脑中打架。
良久,他出声道:“别吵了!”
守山玉毕竟代过多年掌事弟子,他一开口,所有人都老实地闭嘴,看向他。
有人忙问:“山玉师兄,你怎么看?”
守山玉抿了抿唇。
雾心……无心人……
他闭上双目。
昔日家人与朋友惨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他连呼吸都夹上了一丝血腥味。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已重新变得坚定。
他道:“先搞清楚情况。魔修嘴里向来没几句真话,不能轻信他们。但如果……雾心师姐真的是无心人的话,像她这等修为的无心人,也已是人间大患!绝不能放任她像以前那样在修仙界恣意行动,等将她控制住以后,必须交给仙盟,由仙盟来决断!”
守山玉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亦感到一丝迷茫。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像雾心这样修为的无心人。
如果将她交给仙盟,仙盟围绕她的争论,恐怕会前所未有的激烈。
如果说,对待修为低的无心人,还能有看守这个选择的话。
像雾心修为这么高的无心人,只怕仙盟有不少小心谨慎的仙人,会认为即使由花千州看管,雾心也仍存在风险。即使雾心目前的修为,应该还在花千州之下。
主张要杀她的人,会前所未有得多。
守山玉有些失神。
恰在此刻,院中有人影一晃,少主相天远推着雾心,从院中走了出来。
两人一现身,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将亮未亮的昏暗天色之下,无数高举的火把,密耀如星辰。
守山玉看着雾心,仍不由一愣。
雾心被少主推出院落时,神情略有几分迷茫,仿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在她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后,她也只是眨了眨眼,微微偏头,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反应。
不少人背后争执得厉害,可是当着雾心的面,又没有出头的勇气了。
哪怕是先前厉声坚持一定要把她抓起来杀掉的人,这会儿也缩在后面没了声响。
即使是守山玉看着她,亦有一丝畏缩。
就在数个时辰前,她才将他从魔修手上救下来,他那时还对她说,对雾心的救命之恩,他将来必会涌泉相报。
现在,他所做的事,无疑与报恩并不相干。
不仅是食言了,而且在恩将仇报。
可有些事,他却不得不做。
守山玉定了定神,然后上前一步,道:“雾心师姐,你和少主……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想透关节之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想到,少主必然早就知情,并且,他是站在雾心师姐那一边的。
少主在心修上的天赋,人尽皆知。
他与雾心师姐在花醉谷朝夕相处近二十年,怎么可能还看不出这些?
但是,他不仅没有将雾心的身份告诉其他人,还始终帮着隐瞒。
如今想来,少主之所以会在没有表明心意之时,就将本命玉挂在雾心师姐身上,恐怕也不是单纯地对她情根深种那么简单,某种意义上,这是最为强大的伪装。
眼下,少主看到他们来得这么快,眼底似有几分惊讶。
但是,少主很快就镇定下来。
少主长得与他的祖父很像,也有几分像门主。
清俊出尘的脸上,又带着锋芒毕露的锐意。
他这样的相貌,对清光门的其他弟子而言,能形成非同一般的压力。
待回过神,他先上前,将雾心师姐护到身后,然后直直看向守山玉。
少主道:“山玉师弟,这些事,说来话长,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
守山玉逼问道:“少主,你果然知情。你是从清光门离开的,亦是清光门引以为傲的少主和首席弟子,你难道不明白,无心人意味着什么吗?!”
相天远说:“我明白,但我有自己的判断。”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我如果直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相信,但师姐她现在其实……有可能已经可以产生微弱的感情了。”


第73章
在听到相天远说,雾心可以产生微弱感情时,守山玉似乎有片刻的动摇之色。
这让相天远觉得,守山玉师弟说不定也没有他想得那么坚定地要处置雾心。
只是,无心人会产生感情这种事,毕竟没有过明确的先例。即使是相天远,除了雾心以外,也只听过祖母口中那个年代久远、无法追溯,连祖母自己都说不能当作依据的黛姑娘的故事而已。
感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而且无心人很多都会伪装成有感情的样子。而雾心先前表现出的情绪本身也很稀薄,处在一种似有似无的状态,在眼下这种情况,相天远和雾心都很难拿出雾心有情感的切实证据来。
而他这样空口无凭,很容易被当作是为了保住雾心,而扯谎说出的托词。
果不其然,守山玉并未真正相信他,说:“少主,你应该知道,无心人产生情感这种事,是闻所未闻的。从来没有人证明过,无心人有这种可能性。”
相天远说:“确实。即使你现在让我证明,我也没有办法让你们相信师姐有感情。可是我只能说,我说的是实情,我与师姐朝夕相处,有这样的直觉。”
“少主,我敬重你。可你的直觉不能当作依据,无心人太过危险了,牵扯到无数人的安危。”
守山玉高举火把,灼烈的火焰倒映在他眼底。
“我想要相信你,但是像雾心师姐这样的无心人,已经超越了修仙界过往所能承受的极限。按照规则,我们必须要将雾心师姐,交给仙盟裁决。”
守山玉这个人素来循规蹈矩,不知变通。
他会这样说,相天远并不意外。
他垂眸道:“山玉师弟,现在将雾心师姐交给仙盟,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守山玉未言。
相天远又说:“山玉师弟,我知道你憎恶魔修,也不喜欢无心人。
“但是换个角度想,无心人与无心人之间的成因、性格也是不同的。有些无心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无心人,还有无心人本来也只是普通人,只是忽然某一日因为意外情况失去了心。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对某种类型的人都一概而论、赶尽杀绝,会不会有一日,你也会陷入同样的处境?
“比如,万一你不小心被魔修抓到,被他们强行毁去道心,也成为了无心人。到那个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却成了众矢之的,又要如何自处?你会希望他人如何待你?”
相天远说出这么一段话之后,守山玉默了半晌。
然后,他道:“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于世人有害之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当场自尽。为了守护我自己的道,为了不为祸苍生,即使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姑息。”
守山玉此言一出,雾心当即感到,许多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她。
大约是因为守山玉之言大义。
如果她作为无心人,听到这番话之后,能以自刎明志谢罪的话,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而她不仅不会再受到指责,反而能够受到不少称赞。
死,好像是一个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最高规格的证据。
雾心不由想起小师妹那个时候,柒思秋曾经递匕首给她,要她用死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雾心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心的关系,她其实不理解非要证明自己情操的心态。
她的确是无心人,但如果不是师父、师妹和师弟都极力隐瞒,并且告诉她无心人在修仙界不安全的话,她实际上是无所谓身份公开不公开的。
或许是有不少人不喜欢无心人,但她反正已经无心了,也不是很在乎其他人,哪怕被千夫所指,也不会有感觉。
说白了,眼前这群人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又何必执着于要改变他们对她的看法?
不过,出于好奇,雾心下意识地瞥了自己腰间的蒙尘剑一眼。
师弟虽与守山玉交涉,但他的注意力起码有一半一直在她身上,看到雾心细微的小动作,师弟顿时一急,一把去扣雾心的手腕,道:“师姐,你不必——”
师弟平时对肢体接触很谨慎,离她稍微近一点都会脸红,他向她直率地表明心意之后,尤是如此,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带来误解。
而这个时候,他因为太过急切,倒是把这个忘了。
雾心意外地扫了眼他的手。
然后,她笔直地看向师弟。
师弟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会用这样一种眼神坦然地看过去。
雾心问:“要是我死了的话,你和师妹,会为我伤心的,对吧?”
师弟微诧,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
雾心对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似令师弟失神。
而这一瞬,在雾心的头脑中,则响起了清晰的声音——
那是昨日,恰在魔修来袭之前,师弟对她说的话——
“我知道师姐平时甚少提起这些,可能压根不在乎自己的身世。不过,我还是想让师姐知道——
“会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师姐的错!师姐本身明明是非常好的人,他们选择放弃师姐,是巨大的错误,是他们的损失!”
伴随着这句话,雾心看向守山玉。
她说:“你的想法,或许以普世的观点来看,很高洁。但我不是你,我不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
“以前的话,可能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是会有人为我难过的。”
雾心顿了顿,她神情很平静,可语言却出乎意料得有种坚定的力量——
“我的确是无心人,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事,也不认为我需要为此证明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不会因为你们的观念而妥协。”
雾心又说:“所以,我承认我是无心人,但不打算束手就擒。如果你们一定想要我按照你们的看法来行动的话,不如自己来试试看。”
言罢,雾心没有回避,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相反,她摆出了对抗的姿态,取出了蒙尘剑。
她说:“别担心,我没有要伤你们的意思。但是,我师弟认为我现在应该立刻离开清光门,所以,你们若是无意拦我,现在自己退开。但如果你们执意要阻拦的话,或许我们之间,不得不起冲突。”
雾心话音刚落,清光门弟子们面面相觑。
然后,还真有几个人动了。
之前被雾心所救的琵琶女弟子,率先退开几步,表现出不欲起冲突的意思。
接着,又有数名弟子接二连三地退远。
他们中有一些对雾心比较信任的人,也有一些只是单纯忌惮雾心的实力,不想参战。
不过,守山玉没有退。
即使雾心很强,对普通弟子来说没有胜算,他仍然站在了最前面。
这时,师弟见状,亦取出了心剑,与雾心并肩站在一起。
守山玉一惊,道:“少主,你身为清光门少主,难道要与清光门为敌吗?”
师弟回答:“我本意并非如此,但师姐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我现在会站在我认为正确的一边。
“我已经说过,师姐可能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而我和身在花醉谷的师妹,打算一同为她塑心。
“现在我口说无凭,你们大概也很难相信。但将来,等我们成功之后,我会重新回来,向你们证实,我们才是对的。”
师弟顿了顿。
然后,他对守山玉说:“山玉师弟,光是凭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你有你的道,而我也有我的道,倒不如你我之间,趁此机会来看一看,你的道与我的道,究竟谁比较强。”
在清光门的弟子一辈中,原本就有相当一批人较为亲近守山玉,而对相天远有沉积多年的不满。
而同样的,也有一批弟子,对少主没有多少排斥。
再加上先前被雾心所救、不想与她发生冲突的一部分人,眼下将少主庭院围起来的清光门弟子,居然隐隐分成了两派,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这时,守山玉顿了一下,有些诧异道:“少主……又要与我比?”
上一次,少主提出要与他比试的时候,已是少主想要夺回掌事弟子那回了。
而结果,是守山玉取胜。
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不算热络,但也没有发生过冲突,当然彼此间也没有再比试过。
但师弟面对曾经战胜过他的人,没有丝毫畏惧。
他应道:“嗯。当年,我确实输给了你。”
清光门弟子都没有听说过少主曾输给守山玉的事,一直都认为少主多年来都是清光门弟子中最强的,此刻听到这样的事亲口从少主口中说出来,皆是吃惊。不少人发出哗然之声。
因为守山玉也不曾对其他人说过,与守山玉亲近的弟子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先是惊讶,但接着,因为厌恶少主,他们又隐隐露出了三分期待的快意。
不过,师弟并没有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他只是对守山玉道:“山玉师弟,过去我不如你,我却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所以钻了死胡同。
“那个时候,我浑浑噩噩,其实不明白自己修炼是为了什么,只认为有较好的天资就高人一等,所以光沉溺于他人的夸赞和羡慕,一心想要赢所有人。
“可如今,我已经变了。
“这一次,我不是想赢你,只是想要守护自己想要保护之人,想要你从我的剑中,明白我的决心。”
守山玉一顿。
他的视线凝在少主坚毅的神情上。
少主的眼神,确实与过去不同了。
没有了那时的戾气与急躁,反而是一片澄清的沉着。
然后,他又看到了在少主身后几步的雾心。
守山玉略一凝神,道:“我明白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火把交给退却的弟子,单手取出腰间的灵埙。
双方之间的硝烟没有号令,眨眼间便一触即发!
守山玉吹响第一个埙音之时,相天远的剑亦同时祭出!
雾心听到了师弟与守山玉的对话,所以她避开了守山玉,将目光扫向其余对她蓄势待发的清光门弟子。
然后,蒙尘剑向前一指,可并未刺伤任何人,反而如一道白光消失在前方——
*
同一时刻,在雾心与守山玉这一众弟子发生交谈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清光门仙长们,亦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前后脚赶到了。
清光门门主相朝云拄着手杖,缓缓走在最前。
他们向前一望,正好看到雾心与相天远两人合力,竟对清光门弟子出了手。
“门主!”
雾心的实力远在普通弟子之上,和她对抗,连一般仙长都够呛,而于普通弟子而言,无异于是飞蛾扑火。
这样的举动自然英勇,但像雾心这样的无心人,谁都不知道她会干出点什么来,仙长们担忧年轻一辈的安危,立即就要上前帮助——
然而,在这一刹那,相朝云竟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举动。
“门主!您做什么?”
被拦住的长老中有人愕然,大为着急。
然而,相朝云只是眯起眼,注视着雾心出剑的招式。
她想到相天远先前跑来问她的怪异问题,又想到地毯上的水迹。
然后,她想到了童年之时,见到的黛姑娘的泪水。
她很谨慎地凝视着雾心用剑的姿态,还有雾心的眼神。
相朝云将手杖握得极紧,仿佛稍有差池,她就会立即动手。
但只一瞬,她松懈了下来。
她说:“不必担心。”
然后,她看向雾心出招的身影,说:“这个姑娘,不会伤人。她的剑里有道,而且,不是伤人的道。”
“什么?!”
仙长们早听说了无心人的事,根本不信这番说辞。
可不等他们错愕地追问,只见雾心的招式,已经落到了众多弟子身上!
只见雾心将蒙尘剑挥出,然后挥袖向前方一掠——
浩然剑意扑面而来!
就连离得远的门主与仙长们,都受到这剑意的波及,感到了惊人的威力,如一道冷冽狂风顷刻向四面八方扫过——
相朝云尚能拄着手杖巍然不动,她的衣袂衣摆如风帆一般向后飞扬——
其他的仙长们,都不得不摆出防御的姿势,才勉强不被剑意所慑。
接着,只见本欲与雾心为敌的弟子们身上不断有白光闪过,就像有一只飞窜的光兔,以眨眼即离的速度在所有人之间飞窜。
被白光点到的弟子,身上没有半点伤口,但都像被冻住一样,忽然一动不动,无法再有阻拦之举。
最后,蒙尘剑如一道玉带般在空中飞掠而过,重新回到雾心手中!
她将当年师伯所授的定剑诀与万化无形结合在一起,使出了一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万化定剑。
正如雾心所言,她果然没有伤其他人。
不过,其他人也无法阻止她。
雾心利落地收起蒙尘剑,然后去看师弟与守山玉的情况——


第74章
在场意图阻拦雾心之人,已经几乎没有能动了。
只剩下守山玉还在与师弟对抗。
守山玉的埙音操纵着灵术。
当低沉的埙乐响起,他身上的灵力暴涨,同时无数光刃化作锐器从天而降,直直指向相天远——
相天远身法巧妙,以花醉谷的剑术抵挡,竟准确地将一一光刃击回!
比起阻拦雾心,他们两人更像是陷入了个人对个人的对峙中,是时隔多年的再次切磋,亦是观念的争执。
师弟好似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在他觉察到守山玉的右肩有重伤,不太用得了全力时,他也默默将慕氤剑换到左手,用不擅长的手,与他公平竞争。
清光门的乐器更擅长长距离交战,而花醉谷的剑法则更能在近战中发挥作用。
于是,守山玉一边吹埙,一边谨慎地与少主保持着距离。
而师弟不断用剑术削开他刮向自己的音刃,然后步步逼近!
师弟道:“山玉师弟,师姐她在清光门住的这些日子,你也与她接触过,应该明白,她不是坏人。
“如果她真的是你想的那种坏人,那她当初……又何必在清光门救下陷入困境的我,又何必杀掉魔尊柒思秋,还有昨日,她又何必救你,以及其他被魔修困住的师弟师妹?”
守山玉没有回答。
他专注地吹着埙,没有办法回答。
而师弟一个箭步而上!
师弟竟巧妙地绕开了守山玉的进攻,直接冲到他面前,一下子将距离拉到了有力的范围——
守山玉见势头不好,将埙往空中一抛!
那灵埙竟悬浮在空中,身上发出淡淡的浅光,然后自己开始奏乐。
守山玉不再吹奏灵埙后,埙乐的攻击也停止了,但守山玉身上的灵气反而暴涨!
他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堪堪挡住师弟的攻势!
——清光门闻名遐迩的虽是心修以及乐器,但它本质是涉猎范围庞大的大仙门,清光门弟子能学到的东西十分综合,从其门中的修业讲习内容之广,就可窥见一二。
守山玉是清光门弟子中的优等生,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到。
他不仅擅长灵埙术法,对兵器体术也有一二涉猎,虽水平远不及用灵埙,但在少主靠得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也立即做出了使用短刀的判断。
可以说话之后,守山玉回答道:“我也想要相信雾心师姐,但理性告诉我不行。
“少主,你应该也清楚,无心人并非不会骗人。相反,无心人中有一部分相当擅长谎言和模仿,他们……表面上做着帮助他人的事,实际上或许另有什么谋算。
“若是有万一呢?万一无心人真的是骗子,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你我要如何自处?”
师弟说:“山玉师弟,我明白你嫉恶如仇,小心谨慎,不会想面对这种风险。但你有你想守护之物,我也有我想要守护之人。在现在这种情形下,我不会退让。
“我不敢说未来那么多年,师姐都能始终保持十成十没问题。但只要师姐是无辜的,她没有做过错事,她还是她现在的样子,我就会不顾一切、倾我所有地保护她。
“毕竟,师姐她……是我心上之人。”
这时,师弟不自觉地往雾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雾心接到他的视线。
雾心顿了一下,感受到师弟目光中的坚决之色。
不知怎么的,师弟这样站在她这边,令她有点高兴。
于是,雾心对他笑了一下。
师弟有些局促地收回视线。
而这时,守山玉亦动作微滞。
他说:“雾心师姐她……”
当他说雾心的名字时,眼底有一刹那很微弱的动摇。
但很快,他又再度坚定起来。
守山玉微微摇头,道:“等到真的出事时,是来不及的。到那一刻,无论多么悔恨,多么想要跪下来谢罪,都来不及了,失去性命的人,一个都不会回来。
“少主,那种痛悔,你不会明白。”
守山玉的眼底,灼耀着火把的影光。
在未亮幽暗的天色中,他目光深处,仿佛凝聚着汹涌多年的惊涛骇浪。
那浪涛塑造了他这些年的坚韧,也令他不会轻易退让。
空中的灵埙高速旋转起来,守山玉蹙起眉头,手中握短刀的力道加强,竟隐隐有要压住师弟之势。
师弟一愣。
他很清楚守山玉的经历。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轻率地说反驳他观点的话。
相反,师弟变了话锋,问:“山玉师弟,我问你,在你看来,我的人品与能力,有几分值得信任?”
守山玉没料到少主会在这时问起这个,略作停顿。
其实,如果说最开始几年的话,守山玉对少主这个人,实际上是没多少信任。
他对少主很恭敬,但那主要是因为少主的祖母、父母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及师长,他出于受过的恩情,以及师兄弟的长次,对少主保持着疏离的礼貌。
在他看来,十四岁之前的少主,是个养尊处优的熊孩子。他从没有经过什么风雨,所以难以理解他人的痛苦。
那时,少主确实给他填了不少麻烦。
但他满怀仇恨,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他无暇在这种孩子气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并无意与少主较劲。
而后来,少主遇到了雾心师姐。
那之后发生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少主前往花醉谷后,不再常回清光门了,但这些年来,他的改变,众人有目共睹。
说实话,由于当年的摩擦,守山玉不太可能再和少主成为什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两人之间点头之交而已,不太热络。但即使如此,守山玉也能发现少主的为人处世日渐成熟起来,并刮目相看。
守山玉回答道:“少主的能力一向毋庸置疑。而其他方面……如果是现在的少主,我是信任的。”
师弟于是说:“那我向你保证,我会说师姐现在有感情,绝不是没有把握的妄言。而且,我也认为,我和师妹确实有能力为她塑心。只是……眼下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山玉师弟,我知道你当年的遭遇,也明白要你再一次付出信任很难,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次证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