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应道:“原来如此。那到时候,仙盟应该也会派人手去查看。”
“没错。”
“那么,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这第二个……”
说到第二个消息的内容,师伯欲言又止,表情相当费解,就像听说的事情会让人很难理解一样。
师父正常来说是不会主动多说话的,但师伯的表情太古怪,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追问:“怎么了?”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有多可信不敢确定。”
师伯自己也不打有把握地道。
“抓到的魔修说,那个魔尊还有一个特异之处。他可能……很喜欢一个魔界以外的女子,为此,曾经多次离开魔界。那个女子多半不知道魔尊的真实身份,所以魔尊一直在尽力隐藏此事。”
师父:“……”
师父的眼神十分冰冷,仿佛认为师伯在诓他。
师伯双手举高,斩钉截铁道:“我这回真没骗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那个魔修真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他和魔修小伙伴们也都觉得很诡异!谁能想到魔尊这么残暴的人,居然是个情种子!”
师父盯了师伯一会儿,似乎是在细细思量他的说法。
师伯满眼无辜,就差把“无罪”写在脸上。
师父问:“……什么女子?”
“这就不清楚了。”
师伯道。
“那个魔尊如此谨慎,外人连他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又如何弄清楚他喜欢的女人?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与魔尊本身也没有太大关系,就当听个故事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师父不再说话。
师伯顿了顿,则道:“总之,我们还是专注第一个消息为好。时间、地点都是确定的,虽不知魔尊会不会亲自现身,但毕竟是个线索。过段时间,等仙盟派去的人回来了,应该就能有新进展,好歹要弄清楚那个神器到底有没有用。”
师父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这时,师伯盯着花千州的表情,欲言又止,然后又搓了搓手。
师父瞥他。
师伯舔了下嘴唇,这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千州啊,虽然仙盟这回派人只是去探探消息,用不上你这种压轴大戏,你应该是不用去了,不过他们多方面考虑之后,有可能会来请我出山,另外还会请几个仙君什么的。
“我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问问你,你知道我没有亲传弟子,所以你的徒弟能不能借我用用?”
师父一言不发。
师伯继续劝道:“你知道,这种活动,有名气的仙君都会带徒弟的嘛,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很不合群啊。
“再说,你那三个徒弟,两个大的学东西都很快,带出去好像会非常长脸的样子,小的那个性格长相都很可爱,一看就招人喜欢,还能兼当大夫。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用你的徒弟去其他人面前炫耀!”
“……”
师父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师伯催促:“行不行,给句准话。”
谁料,下一刻,师父却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行。”
他语气如此笃定,竟无半点回旋余地。
师伯没料到师父居然一口回绝,连想都不想。
他十分不甘心,问:“——为什么?”
“远儿和药儿都不行,万一碰到魔尊本人,他们两个打不过。至于心儿……也不行。”
雾心还与师弟两个人一块儿躲在灌木丛后面。
她注意到,师父说师弟和师妹的时候,明确说了他们不能去的理由,可是轮到她时,却停顿了一下,然后含糊其辞。
雾心能够听得出来,师伯与师父认识的时间更长,自然也听出来了。
师伯问:“心儿怎么不行了?之前我没怎么仔细评估他们三人的修为,但她是老大,应该修为最好吧,之前剑招学得那么快,都与你当年相似了,大有可期啊!
“我了解你的性格,你这么怕麻烦,是不会随便收弟子的。能让你破例,一定是个有过人之处的孩子。”
师父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然后,他往雾心和师弟所在的方向,转了一下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得老远,雾心却觉得自己与梨树下的师父目光交汇了。
师父清冷的眼神,好像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才对师伯说:“心儿很特别,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我不希望她离开我或者花醉谷太远。”
此言一出,便是在后面偷听的雾心本人,都不由愣了一下。
师弟一顿。
而师伯更是显得十分惊诧:“不能离你太远?她难道是你的私生女还是什么,居然这么宝贝?!”
师父并不解释得十分详尽,只说:“心儿年龄尚小,还有很多事情待学。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带她四处游历,但如今这回,还是算了。”
师伯啧啧道:“看得这么牢,不知道的话,真当你养了个不谙世事、千金小姐似的小闺女呢!”
但接着,师伯又说:“你保护徒弟是不要紧,不过也不能太过头啊!宝剑也是要打磨才能锋利的,若是一直让他们住在风雨无忧的仙境里,他们何时才能坚强起来、真正长成呢?
“我看你也差不多该考虑一个一个放手了,不妨就从最大的开始吧。我看你那个大徒弟修为是完全可以的,就看什么时候真的让她历练试试了。”
师父眼神淡漠,只说:“再说吧。”
*
师父与师伯不久便走了。
师伯好像确实没有发现他们,而师父,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将他们抓出来。
等师父和师伯离开后,雾心才和师弟从灌木丛后面站起来。
师弟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碎叶子,回头去看雾心。
谁料一转头,却见自家大师姐满脸严肃。
师弟问:“你……怎么了?”
“没想到。”
雾心用手指抵着下巴,做沉思状。
“师父他,居然这么喜欢我。”
师弟:“……”
师弟的眼神,一言难尽。
雾心却莫名有点得意:“你刚才听到没有,师伯说,师父简直像把我当成女儿呢!还说师父保护我保护得太过了,像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样!”
雾心其实也很清楚,她这么皮糙肉厚,平时行为举止也谈不上端庄,跟大小姐根本扯不上边,可这不妨碍她得知师父特别疼爱她的时候感到高兴。
可不知为何,当她回头看师弟时,师弟的神情却有些古怪。
不像是为她高兴,也不像是嫉妒她得到师父的喜爱,倒像是某些更错杂的情绪。
这时,师弟抬起手来,靠近雾心。
雾心茫然地注视着他。
有一瞬间,她觉得师弟看上去好像想要碰一碰她的脸。
但最后,他板着脸,敲了一下雾心的额头。
师弟敲得不重,但雾心却十分错愕。
她说:“你怎么没大没小,你是师弟,不能敲师姐!”
师弟不以为意,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解释。
雾心还要教育他。
可师弟半点不怕,只轻飘飘地说:“好了,本来说要练剑的,结果听了一堆秘闻八卦。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准备早饭吧。”
以师弟如今的厨艺,给雾心打下手已经绰绰有余,哪怕说他想自己开个饭馆,也不算完全没有可能。
师父的饭菜当然还是必须由雾心亲自动手,但雾心若是偶尔想休息,由师弟来代劳,大家多半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老实说,雾心当年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师弟居然真的能花时间做菜做到这个份上,她还觉得蛮惊讶的。
原以为他这等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最多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闹着玩而已。
雾心说:“不必了,我一起床就弄好了,你们坐着吃就行。”
“……哦。”
师弟应了一声,语调却略有失望。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之前回家的时候,学会做流沙包了。改日若是有机会的话,想让师姐点评一下。”
雾心对这个很有兴趣,笑道:“好。”
既然谈到这个话题,两人便一边聊起做饭的事,一边往厨间的方向走。
谁知,师弟刚走了几步,却忽然“唔”了一声。
“师弟?”
雾心回过头。
只见师弟的面颊,突然毫无征兆地白了。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面色苍白如纸。
他额头上渗出冰冷的汗珠,身体曲起,手则用力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
师弟弓着背,看起来异常难受。
“你怎么了?”
雾心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师弟。
可她的手触上师弟的背时,又是一惊。
师弟的脊背全被冷汗浸湿了,甚至浸透了衣衫。
他呼吸急促起来。
师弟显然很虚弱。
雾心不懂医理,但光凭直觉,她觉得师弟看起来像是心脏在痛,而且很不舒服。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雾心很确定,师弟绝对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
师弟出身清光门,在心修方面很是擅长。
虽说修炼的“心”和真正的心脏还是有概念上的不同,但据说“心”平时就是藏在心脏里的,是心脏的一部分。
师弟擅长心修,心脏自然一直很强壮,从未表现出这样的状态过。
忽然间,雾心想到师弟之前吃的那颗药丸。
难道说他是真的身体有所不适,所以才会提前吃药?
可是师弟过去身体一向健康,怎会如此?
雾心迟疑了一瞬。
然而,就在这一瞬的迟疑,师弟似乎缓了过来。
他大口深呼吸,汗水滴到地面上,面上又有了血色。
他身上有了力气,想要自己撑起身体。
雾心回过神来,着急道:“你好点没有?怎么回事?要不要紧?等等,我这就去叫小师妹——”
然而,师弟自己用力咳嗽了几声,喉咙沙哑。
他轻轻推开扶着他的雾心,缓缓说道:“我没事,师姐不用担心。抱歉,最近不能做流沙包给师姐看了……我有事回屋,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下……我会自己去找师父的。”
“可是你——”
雾心不太放心得下。
然而,师弟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答她,便离开了。


第31章
那天之后,师弟有好几日没有从屋中出来。
小师妹与师父都去看望过他。
师父神情淡淡,不知与师弟说了些什么。
小师妹则说没有大碍。
不过小师妹说这些话时,脸色却忧心忡忡的,让雾心总觉得她可能有些事情没告诉自己。
师弟生病期间,出于作为大师姐的责任,雾心会与师妹,还有三位仙侍轮流照顾他。
要雾心说的话,师弟生病的样子……
意外得蛮可爱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身大户人家的缘故,平时的师弟即使不刻意摆架子,给人的印象也总有几分骄傲和清高,还经常喜欢逞强,有时像是高飞的白鹤,有时又像嘴硬的鸭子。
可是生病以后,他一下子变得很虚弱,给什么吃什么,问什么都说好,乖得反常。
雾心说:“师弟,乖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
师弟说:“好。”
雾心说:“师弟,张嘴,喝药了。”
师弟说:“好。”
雾心说:“师弟,说声‘谢谢师姐,我最喜欢师姐做的菜’听听。”
师弟说:“好。谢谢师姐,我最喜欢师姐……做的菜。”
师弟如今病中,有点迷迷糊糊的,似乎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骤然红了脸。
他莫名其妙地开始辩解:“我、我确实喜欢师姐做的菜,但没有别的意思,师姐不必放在心上。”
“知道了知道了,乖。”
雾心没有太在意师弟病中的胡言乱语,趁他生病欺负他并且稍微占了几句话的便宜,雾心已经十分满意。
在她看来,师弟现在老实得像只生病的小狗,无论她说什么,师弟从头到尾一个“不”字都没有。
雾心喂师弟吃完药,打算将空碗和食案拿走,但她还未离开,师弟却忽然揪住了她的袖子。
“师姐……”
师弟突然拉住她,嗡嗡的声音里莫名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别扭。
“我知道马上该换人了,但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师弟看上去有点不安。
雾心略有几分诧异。
下一班应该轮到小师妹过来,只等雾心过去叫她就行。
她还以为对师弟来说,他应该更喜欢被小师妹照料,毕竟小师妹为人温柔,又懂得医术,轮到小师妹的时候,师弟明显看起来舒服很多。
不过,雾心反正没什么事要做,坐在这里看书也不费力,如果师弟希望她多留一会儿,雾心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
于是,她在师弟身边坐下,说:“好。”
师弟看上去松了口气,安心不少。
他道:“谢谢师姐。”
然后,因为在病中,这孩子又开始说胡话:“要是可以一直生病就好了。”
雾心好笑道:“那可就没法修炼了,快点好起来吧。”
“……噢。”
师弟还是很乖,雾心这样说,他就点点头应了。
他躺回床上。
师弟生得好看,即使精神不好,面容仍是清俊,倒更惹人怜惜。
他问:“师姐可以留在这里,陪我到我睡着吗?”
“好。”
雾心如今对他十分宽容,见师弟如此要求,便坐在他床边拍拍他,笑道:“睡吧。”
师弟放心了。
他合上眼睑,没多久,雾心便感到他气息平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雾心听到极轻的两下敲门声,然后小师妹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钻进来了。
小师妹见师兄果然在睡觉,也压低声音,小声问:“师姐,该轮到我了吧,你怎么没来叫我呢?”
“师弟说希望我等到他睡着。”
雾心解释。
然后她站起了身:“现在差不多了,换你吧。”
但她刚要离开,却又觉得袖子被勾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师弟睡着后一直还轻拽着她的袖子,大概是忘记松开了。
师弟盖着两层厚锦被,脸色仍是惨淡,额头汗津津的,表情似在挣扎。
忽然,雾心听到他在梦中呢喃:“师姐……”
雾心没有听得太清楚,误以为他可能是醒了在叫自己,便侧过身,压低身体听他说话。
只听师弟又道:“师姐,我好想你……”
“?”
雾心不解。
这孩子大概是还病得糊涂,连做梦都奇奇怪怪的吧。
雾心没有多想,把师弟交接给师妹,便自行离开了。
*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大约过了十来天,师弟才基本上痊愈了。
师弟痊愈以后,完全恢复了昔日的活力,无论练剑还是逞强都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他卧床养病时的记忆好像很模糊,完全清醒以后,似乎有点纠结。
起来第一日,他头疼地捂着额头,踌躇地问雾心:“师姐,我生病的时候,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奇怪的事吧?”
雾心坦白道:“不,你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也做了很多奇怪的事。”
“……”
师弟沉默。
“我干了什么?”
雾心道:“你好几次拉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说你最喜欢师姐,要我喂你吃东西,还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
不知道为什么,师弟的脸突然爆红,像个在沸水里煮了十分钟以上的虾。
他慌乱道:“对、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雾心颔首:“放心,你生病以后变得像小孩了,可以理解。”
“……噢。”
雾心认为自己十分大方体贴,轻易化解了自己和师弟之间的尴尬。
但不知道,见她坦然至此,完全不将这些当回事的样子,师弟的表情反而更古怪了。
雾心不以为意,拍拍他的肩膀,道:“走,练剑吧。”
“……嗯。”
师弟的神情,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清醒,只听话地跟着她走了。
这一日,师弟的剑风比以往犀利,颇带了些情绪,像是要将这几日欠下的功课,都补回来似的。
*
师弟痊愈后,雾心本以为可以松口气。
但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师妹竟也突然病倒了!
而且,小师妹一开始病倒的情况,居然与师弟一模一样。
那时他们正聚在一起吃饭,师妹也是突然面色苍白,然后捂住胸口,缓缓倒在地上。
雾心当时吓了一大跳,师弟也有吃惊的神色,但不知为何,他总体而言显得非常沉静,比雾心反应快得多。
两人立刻将师妹送回房中。
师妹的情况比师弟严重,师弟主要是人虚、睡得多,休息几日就好了,但师妹刚一倒下,立即就发了烧。
这下雾心彻底乱了心神,整日徘徊在小师妹身边不愿离去,就连师弟和仙侍打算过来接班,她也不太愿意走,恨不得自己十二时辰陪在小师妹身边,直到她痊愈为止。
师妹是她一点点照料长大的,对雾心来说,秋药既像妹妹,有时又像个依赖她的小动物。
雾心对她有很强的责任感,师妹但凡出了一点小毛病,她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
而且不知为何,师妹一病倒,她突然感到心里很空,就像缺了什么似的,令人心慌。
师妹烧得迷迷糊糊,几日没有意识,就算有师父的仙力护着,看起来也分外可怜。
雾心围着她团团转,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师妹烧到大概第三天的时候,柒思秋那只黑色的信鹰又来了,在师妹院落的屋顶不断长啸盘旋。
雾心怕它打扰到师妹休息,便出去驱逐黑鹰。
那鹰十分执着,不见到师妹誓不罢休,雾心赶了它许多次,它都执意要飞回来,甚至要去啄小师妹的窗子。
雾心又不能真的伤害鹰,整整半个时辰都未能了事。
后来,它透过窗子看到小师妹卧病在床的样子,褐色的眼珠一转,才终于放弃,振翅飞走。
然而,三日后,黑鹰再度飞来。
雾心见黑鹰在屋顶盘旋,本欲再度驱赶,谁料黑鹰没有避她,反而落下来,用鸟喙衔住她的袖子,似乎要将她往外领。
雾心意识到黑鹰这次是希望她跟着它走,犹豫了一下,找小匕首过来代替她看顾小师妹,便跟着黑鹰离开。
黑鹰飞在空中,张开双翼翱翔。
雾心跟着它飞行的方向走,逐渐离开了花醉谷,又一路往东走了四里路,才终于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看到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身影。
那男子背对着她,将手一抬,黑鹰就“咻——”的一声从空中飞下来,轻易地落在他覆着金甲的手臂上。
是柒思秋。
尽管师妹平常经常嘀嘀咕咕,在她耳边笑眯眯地说思秋如何思秋如何的,自从缉魔之后,这还是雾心第一次真正见到他。
小七如今显得很神秘,除了对师妹之外,他几乎从不现身。
男子凤目黑沉,气质神秘。
他比小时候沉默多了,又神出鬼没,多了一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说老实话,雾心其实很不擅长和柒思秋这个人相处。
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秋药。
而雾心至今仍然本能地讨厌小七,她疑心对方亦是如此。
以前有时候,她会觉得柒思秋看她的眼神很特殊,既像是审视,又像是在看同类……隐约之间,对方态度高傲,似乎对她有所轻视。
不过这一次,当柒思秋转过头来时,她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大约是对方的注意力全在秋药身上,无暇对她产生什么看法。
当他侧过脸来时,雾心立即发现他看起来非常焦急,他额头上铺了一层汗水,气息也有点喘。
雾心想起,师妹之前说过,柒思秋平时住在离花醉谷很远的地方,每次过来,通常要花五六天。可这一次,从黑鹰上一次来到小七现身,只不过三日。
以小七先前展示出的修为来说,他会出现这样凡人一般劳累的状态,先前一定昼夜不歇地赶了很久、尽了全力。
他见雾心到了,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递给雾心。
“飞天说,药儿她病得很重。”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干巴巴的,似是与雾心说话不太熟练,但提到小师妹时,话里却明显带着藏不住的关切。
“这是可治数百种病的千年灵草,即使不对症,至少也能养身补气……你拿回去,应该能帮得上她。”
飞天显然是鹰的名字。
柒思秋递过来的锦囊十分精美。
雾心迟疑地接过。
她拿到锦袋后,先自行将袋口打开一寸宽,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无比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果然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下,倒换雾心心惊了。
——连这样稀罕的药品都能在短短几日弄到手,还不包括赶过来的时间,这家伙,现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雾心关上锦囊,应道:“我明白了,多谢你,等回去以后,我会给药儿服用。”
柒思秋颔首。
他又是一沉声,着急地问:“她……现在可还好?”
不必提名字,两人心里也明白,他所指的是谁。
雾心说:“师妹好一些了,昨晚还烧得很厉害,但今天体温稍微降了,她人也偶尔能清醒一会儿。”
柒思秋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描述,分明还是很严重,他眉头仍未散开。
他忍不住叮嘱雾心道:“这药效果虽好,但非常苦,药儿平时爱吃甜的,待她服了药后,记得给她吃点甜食,实在不行……药里放点糖也行。喂她吃的时候,记得多哄哄她,最好抱抱她。她并非没有坚强的一面,只是对着亲近的人,平时很爱撒娇。”
“……”
雾心听得微微不快。
师妹明明是她养大的,难道她会不知道这些?
柒思秋说的话,在雾心听来,就像对方在挑战她与师妹之间的亲密。
不过她嘴上还是道:“好,我知道。”
柒思秋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大约是因为有事相求,他今日在雾心面前表现得比平时要谦卑许多。
柒思秋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件事,要请你转告她……我这次过来后,直到六七月,可能都不会来了。我本来派飞天去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个,但现在……总之,我这次离开后,飞天也未必能找到我,让她不要因为联系不上我而担心。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会再来看她。”
雾心一愣,问:“你有什么事?”
柒思秋道:“我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详情不便告知。”
雾心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和小七本来就不太熟,无所谓。
这时,柒思秋的目光越过雾心,遥遥往花醉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仿佛是希望从这里,能够看到秋药一样。
雾心觉察到他应当是挺想见到小师妹的,尽管她不喜欢柒思秋这个人,此时也还是问道:“你不去花醉谷看看她吗?她现在体弱,如果见到你,肯定会开心的。”
“……不了。”
柒思秋好像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回答。
“我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不知是不是雾心的错觉,她感觉,柒思秋似乎对花醉谷有所忌惮。
待遥望那一眼后,柒思秋与雾心也没什么话可说,便转身道:“那我先走了,劳你尽快将药带给她。”
但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步子。
柒思秋转回来。
他垂眸抚了抚手臂上黑影的羽翼,然后一顿,说:“飞天也留给她吧,她若是有想要给我的信,可以交给飞天。我未必能及时回信,但飞天知道该把信寄存到何处。”
言罢,他一扬手,那鹰就飞了起来,盘旋在他与雾心头顶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