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心“噢”了一声,可眼睛却没有从小师妹的手抄本上离开。
说不清是为什么理由,但她似乎对这些内容有些兴趣,仍借着师妹屋中明亮而安逸的烛火,继续阅读着那本书上的文字。
“无心人,力量强大,能成魔,却没有成仙的先例……”
雾心一字一字地念着。
她评价道:“听起来蛮可怕的。”
小师妹见状,索性在雾心身边坐下。
雾心侧目,正好看到小师妹凝视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错觉,师妹眼底似乎有点复杂的情绪,而这种眼神,让她想到师弟。
师弟对着她时,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好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要用这种目光来看她?
而这时,小师妹轻轻握住雾心的手。
她望着雾心,循循说:“我不会这样觉得。许多无心人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无心人,并没有意图要做坏事。
“还有许多无心人一生行为做事都与正常人相差无几,只是不能成仙而已。不能一概而论。
“对我而言,只要是真正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无论她是不是无心人,我都不会介意。”
雾心不太明白师妹为何会忽然握住她的手。
小师妹是她亲自养大的,她懂得她一举一动下所有内涵。
小师妹此刻的动作和声音,无疑都带着安慰她的意思。
雾心并未觉得自己现在有需要被安慰的事,可怪异的是,师妹的手如此温暖而柔软,居然真的化开了她心底所有不安。
雾心转向师妹,又问:“你什么时候对心修方面的事这么感兴趣了?难道和你的医术有关……你最近碰上了是无心人的病人?”
小师妹习医已有数年。
自从她有了一定水平后,她有时候会去花醉谷附近的城镇义诊。
因为师妹天生有治愈的灵气,医术也不错,比寻常大夫可靠,且还有花千州弟子的好名声,所以在附近一带已经有了些名望,偶尔也会有专门来找她看病的病人。
雾心之前经常见到小师妹为了一些病人罕见的疑难杂症,彻夜埋头苦读医书。
但这回,小师妹摇摇头,含糊地说:“不是这个原因。”
雾心问:“那是什么?”
“这……”
小师妹其实不是很擅长在她面前说谎,她眼神有点飘忽不定,但又说不出话来。
雾心嗔怪道:“神神秘秘的。”
小师妹腼腆地对她一笑,说:“将来再告诉师姐。”
将来再告诉师姐。
这句话都已经是她想保有秘密时的固定句式了。
她偷偷给她买了礼物,又不小心被雾心提前发现的时候,就打迷糊说将来再告诉师姐。
她没学会师父教的剑术,换雾心教了几遍也没会,她又不好意思承认,悄悄一个人躲起来练习的时候,也说将来再告诉师姐。
还有一次,她大概是和小七吵架了,眼眶红红地从花醉谷外面跑回来,躲进房间里哭了一整天,把房门锁上谁也不见,还是哑着喉咙隔着门可怜巴巴地说将来再告诉师姐。
那一回,小七派来的黑鹰在小师妹的屋脊上守了一夜。
据说小七本人也在离花醉谷还有四里路的地方站了一整晚。
那是他成年以后,离花醉谷最近的一次。
后来黑鹰不厌其烦地来回帮他们送了几次信,师妹也出去见了小七,两人才终于和好。
情绪平复以后,小师妹告诉了雾心他们吵架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小七有一次送了小师妹一种很珍贵的草药,小师妹很喜欢,他就几次三番又去找。
之后师妹才知道,这种草药是小七深入一个魔兽横行、很危险的地带寻来的。
师妹顿时很担心,劝他别去了。
小七一番努力,本是想得到夸奖,结果却被劝了很失望,认为自己好意被辜负,开始怄气说就要去。
小师妹劝了半天劝不动,感觉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很难过,生气了。
两人大吵一架,小师妹最后哭着跑了。
雾心听完非常震惊。
这居然都能吵起来。
她果然搞不懂情侣。
有时间纠结这些,为什么不好好练剑呢?
不过,将来再告诉师姐,总比永远不告诉师姐好。
雾心这么一想,也就知足了。
雾心想吓唬她一两句,但又一张口又舍不得,只觉得小师妹看这么多书,奇奇怪怪的。
雾心将捡起来的书放到桌上,又看向师妹桌上堆成小山的书籍,指尖从书籍古册的边沿上滑过。
她问:“不过,无论如何,这么多书也实在太多了吧……都是从书库里翻出来的吗?真亏你有这个耐心。”
这么多书,又重又厚,看上去仿佛一辈子也读不完。
“不。”
出乎意料的是,小师妹否认了。
秋药说:“其实我是与师兄分工合作的……找书这一块,主要是师兄负责。他找到合适的书以后,会拿给我,我们分开看。”
雾心一愣:“师弟?”
“对。”
秋药道。
“师兄以前在清光门修炼,在心修方面比较有研究。而且……师兄他心思细腻,对一些事情,发现比较早。”
经小师妹这么一提,雾心也确实想起来。
好像从几年前起,小师妹就偶尔会和师弟在一起看书,聊些心修之类的话题。
不过,雾心对修心不大有研究,所以小师妹这方面的问题,从小就是去请教师弟的。雾心习惯了师妹剑术方面问她、修心方面问师弟,先前一直如此,所以即使前几年小师妹去问师弟问题的频率提高了,她也觉得是正常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雾心意外地问:“师弟也对无心人这么感兴趣?这难道是什么心修研究界的热门课题吗?”
师妹笑道:“将来再告诉师姐。”
说着,她声音放轻了几分,又说:“或许师姐不用等太久……我和师兄,可能马上就有眉目了。”
“?”
雾心看不懂小师妹眼底的肃然,只道:“那恭喜你们。”
“嗯!”
师妹一笑。
这时,小师妹转移话题,问:“对了,今日难得,师姐要不要睡在我房间里?我们和以前一样,晚上聊聊天。”
雾心没有理由拒绝,自然应道:“好。”
*
是夜,雾心与小师妹并肩躺在床上。
她们还是同过去一样,小师妹睡在内侧,雾心睡在外侧。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的无聊话题,小师妹咯咯直笑。
不过,等熄了灯,屋内忽然寂静下来。
窗外夜色绚烂,繁星点缀,明月皎皎。
忽然,小师妹道:“师姐,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对你说过。”
“什么?”
雾心问。
小师妹吞了口口水,才开口道:“以前,我与师兄一起钻研心修方面的内容,只有一个原因。但是,遇到思秋以后,我又多了一个理由。”
雾心静静地听着她说。
小师妹会在深夜对她说起这个,想必是有难以对外人言的烦恼。
果不其然,小师妹继续说:“思秋他……其实有一点和师姐是一样的,他也一直没能修炼出心剑。”
“……诶?”
这倒是让雾心怔了怔。
心剑这件事,对雾心来说,也确实有几分尴尬。
在师父的三个弟子中,她入门最早,修为最高,平时打赢师弟师妹很轻松。
可是,偏偏也是她,始终没有心剑。
师弟自不用说,来花醉谷不久,就练出心剑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平时一直不肯把心剑给她仔细看。
小师妹一样,她是天灵心,据说修心剑比普通人轻松,练剑几年后,心剑也顺顺利利出来了,还是一把很漂亮的细剑。
唯有雾心。
直到如今,她仍然感觉不到半点心剑问世的迹象。
不过,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在意的。
她的确偶尔也会疑惑,但她始终记得,师父当年告诉过她,越是强大的武器,越是需要艰难的磨砺。
雾心一直相信,她的心剑是因为格外强大,才会来得晚。
而且,在花醉谷中她虽然是唯一一个没有心剑的弟子,但在花醉谷外,上百岁还没有心剑的弟子很多,雾心从未感到自己是个特例。
此刻她问:“小七也不擅长心修吗?”
“嗯。”
小师妹的声音闷闷的。
她说:“思秋他没怎么对我说过,但我知道,他很在意没有心剑这件事。
“他其实……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平时很没有安全感。如果没有心剑,他就注定要比相同修为的人低一个境界。
“思秋他,对此一直很不安。”
雾心始终听着师妹说话,但听到这里,她不在意地道:“其实也没关系吧,我也没有修出心剑,我还蛮无所谓的。听说很多修仙界的前辈都没有,比如天明仙子、问道真人什么的。
“我可能心修方面天赋是差了一点,但没有心剑感觉也没缺什么,用仙剑也挺好的。
“师父也对我说过,心剑只要顺其自然即可。”
说着,雾心拍了拍枕头边的蒙尘剑。
蒙尘剑不是心剑,没法像心剑一般收回身体里,所以雾心平时都会随身携带,和它同床共枕,自己睡觉就放枕边。
这把剑其实很衬她的手,用了这么多年,她也觉得有感情了,平时很爱惜。
蒙尘剑溢着平和的灵气,仿佛在应证雾心的话,展示她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师妹笑道:“师姐确实厉害,即使没有心剑,剑术也比我和师兄要强。”
旋即,她又轻轻垂眸:“若是思秋也像师姐这样想就好了。我其实也觉得有没有心剑无所谓,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修炼到如今,本身已经很出色了。
“可是,他想到心剑的时候,总是很介怀。”
浅夜之中,烛影跳动。
师妹浓密的睫毛被灯火染上一片厚重的阴影,带着浓浓的忧色。
这时,师妹侧过身来,面对雾心。
她的杏眸如此清澈,仿若月夜下的湖面,平静的纯粹之中,又倒映着一丝坚毅。
“师姐,其实,我有一个愿望。”
她说。
“总有一天,师姐和思秋都会有自己的心剑。”
“有朝一日,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走在阳光下,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小师妹的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这样的表情,雾心会不由自主地希望,她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
于是,雾心说:“虽然不知道你的愿望为什么是希望我有心剑,不过,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努力看看好了。”
秋药又笑了。
她笑盈盈地说:“好。”
这时,秋药打了个哈欠,似乎迷糊起来:“师姐,我有些困了。”
“那我们睡吧。晚安。”
“嗯。”
两人话完,雾心看着秋药往被子底下一钻,在下面拱成一个球状,不久就开始一起一伏,似乎睡着了。
雾心拍了拍她的背,待小师妹睡熟,她自己也抱住蒙尘剑,闭上眼,缓缓睡去。
*
雾心今晚浅眠。
不知为何,她好像莫名对师妹说的“无心人”那个词有点介意。
她一整晚脑袋空空,翻来覆去脑袋里都是这三个字,可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好像又没有。
总之,她没睡好。
卯时未到,雾心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窗外稀星细碎,天幕晦暗未明。
她低头看看身边。
小师妹还安安稳稳地裹在被子底下,像个藏在棉被底下的球。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对蒲公英来说,这么睡会比较有安全感。
雾心见小师妹乖乖地睡得沉,便没有打扰她,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然后出了屋子。
既然醒了,雾心也懒得再睡,索性起床做事。
她先去了厨间,蒸上她昨日已经提前准备好材料的四喜烧麦,又将豆子放进小石磨里,一边背这两天学得心诀,一边磨了五人份的豆浆。
待准备完毕,因为为时尚早,还未到众人平时起来的时间,雾心便拿上蒙尘剑,打算去中庭大梨树下练剑,纾解情绪。
天将亮未亮,雾蒙蒙的。
谁知,快到大梨树时,她却看到树下有个人影。
——一个十七八岁外貌的青年坐在梨树下。
他清眉俊目,气质端雅。
青年人松叶色衣衫,长发以青带一系,腰间配着一支玉笛。
是师弟。
他不知为何起得这么早,而且此刻眉头紧锁,看上去颇有些愁绪。
雾心倒没想到这么一大早的,会在这里碰上师弟,微微吃惊。
她正要打招呼,却见师弟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又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然后引颈服下。
雾心看得一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那药丸是什么?
在雾心的印象中,师弟身体一直不错,应该不需要服药才对。
然而,师弟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他服下药后,自顾自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背什么心诀。
她见师弟神情专注,便没有打扰,只是静悄悄地凑近。
雾心蹲下来,在旁边注视着他。
师弟背心诀很快很利落,只是内容细碎,雾心听不太清楚。
好像是她没听说过的心诀。
雾心微微侧耳,想听得更仔细些。
可就在这时,师弟念完了,他稍微闭目凝神,便骤然睁开双眼。
猝不及防地,二人四目相接。
因为雾心就蹲在师弟身边,且她刚才正好想凑过去仔细听师弟念的心诀的内容,师弟一睁眼,两人睫毛几乎碰上。
他们如此直接地打上面照,眼眸中各自倒映着彼此的眼珠。
雾心茫然,她的眼珠自然地轻颤,她又眨了眨眼,睫毛扇动。
雾心很少与人以这么近的距离对视。
平时没有注意,凑得这么近看,雾心才发现师弟的瞳色并不完全是黑色的。
他瞳孔周围一圈微微偏褐色,有漂亮的光点还有细腻的纹路,衬得眼睛剔透清澈,如曜石般美丽。
然而,师弟却大吃一惊。
“师、师姐!”
师弟显然没料到雾心离他这么近,失措地退开,想要避开雾心的脸。
不料,他躲避时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大梨树树干,力道太重,发出“咚”的巨响,撞得师弟“嘶”了一声。
雾心没想到师弟这么大反应,担心上前:“你没事吧?”
师弟捂着后脑,无措地看向雾心。
然而,再度与他对上目光,雾心又愣了愣,问:“师弟,你怎么脸这么红?”
“我、我没事!”
师弟面颊已是绯色,却使劲扭开头,试图用将亮未亮的黎明色掩盖自己惊慌羞涩的神色。
他反而板着声问:“倒是你,这么一大早,你怎么会在这里?”
雾心说:“过来练剑呀。”
师弟面露质疑:“你平时没有那么早来练剑吧。”
“今天没睡着,醒早了。”
雾心说。
此刻,她偏头看向师弟:“你呢,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还有,刚才吃的药丸是什么?”
“你看见了?”
师弟微愕。
他顿了顿,移开目光,含糊地说:“我也有点焦虑,所以没睡着,出来走走。那个……药丸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补气血的。”
“哦。”
雾心将信将疑。
她问:“你焦虑,是不是也是因为很好奇师伯接下来要教我们什么?”
“……”
师弟闷了一下,敷衍地说:“算是吧。”
师弟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自在,雾心还是离他太近,他不敢仔细看雾心。
他试着要起身道:“师姐,那我先……”
但师弟话未说完,突然,中庭北侧的道路那一头,传来有人交谈的人声——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雾心一把捂住了师弟的嘴!
然后她敏捷地制住他,一把将他拖进大梨树后的灌木丛里,两个人一起藏在灌木后,雾心一手死死扣着师弟的手腕,另一手捂着他的嘴,保持隐匿的姿态,悄悄往路的入口看。
“师、师姐……”
不知为何,师弟的面颊突然变得滚烫,因为雾心捂着他的嘴,一下子就感到了他脸上的热度。
“你、你做什么?”
因为要两个人同时藏在空间有限的灌木后,且她还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师弟,两人此刻挨得很近,身体完全贴在一起,远比平时练剑时更贴近。
雾心却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她看都未看师弟,只轻轻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师弟不说话了,只是面颊更烫。
但师弟没憋多久,又道:“师姐,你、你的身体,离我太……”
他声音简直有些无助。
雾心不理他。
师弟泄气。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因为可能是魔……啊。”
雾心刚解释了一句,才回过神。
她现在已经回到花醉谷了。
半年前缉魔的时候,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魔修过来,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小师妹摁住藏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暗中观察。
她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关系,今天精神有点恍惚,之前的条件反射又回来了。
她甚至把师弟当作是小师妹,一起摁了进来。
雾心松开师弟,歉意道:“抱歉,我摁错了。”
师弟:“……”
师弟的眼神十分复杂。
雾心顿时也心虚起来,假装没看到小师弟的眼神。
不过,两人纠缠之间,道路尽头的行人已经走了过来,他们错过最佳时间,再出去已有些来不及。
只见走过来的,是两个男子的身影,一人白衣伫立,一人褐衣拢袖。
是师父与师伯。
师父一来,目光就淡淡地朝他们藏身的草丛瞥了一眼,俨然已经发觉他们。
不过,师父早已习惯了这些徒弟偶尔怪异的行为,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只移开了目光。
雾心松了口气。
说来奇怪,雾心在把师弟抓进来的时候,顺便习惯性地用仙术掩盖了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师父,但师伯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只继续与花千州说话。
他笑呵呵地道:“师弟,你还说你今天这么早起是有事要与弟子见面,你看这么早,哪里来的弟子嘛?!你其实是又跟小时候一样干了什么傻事,不好意思告诉我,所以找借口来敷衍吧?”
“……”
雾心感到师父冷冰冰的目光又往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但师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师父声音清清冷冷。
他又问:“你呢,今日为何没有宿醉?”
大伯不满:“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天天宿醉、没喝醉就不正常一样。”
“……”
师父冰冷的目光充满谴责之意。
师伯被他看怕了,连连将身体后仰,道:“好了好了,以前嘛,是喝得多了点,但现在不一样了。毕竟我现在再喝醉掉进池子里,也没人帮我兜底、跳到水池里把我捞上来了。再说……现在这世道,哎,睡不着啊。”
两人在大梨树前停下步子,师伯仰天望着梨树,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说:“当年正道联合,才好不容易杀掉一个老魔尊,没几天就又上来一个新魔尊。然后这个新魔尊还没想到办法怎么搞掉,就又上来一个更厉害的新新魔尊……真是魔魔尊尊,无穷尽也。我们仙道实在太难了,我都两千两百多岁了,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师父:“……”
师伯又道:“你得到了消息没有,听说这个最新的魔尊,最多才二十岁出头。上一个魔尊虽是老魔尊死后顶上的,修为比以往的魔尊差一点,只有八重境界出头,但好歹也算当过魔头之首,就这样被一个听都没人听说过的年轻人干掉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八重修为以上的境界,实在恐怖至极。
“这等天资,除了当年的你,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第二个人。”
第30章
当师伯说起那个横空出世的新魔尊时,师父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他并没有接腔。
师伯则继续道:“而且这个魔尊神秘得很,当上魔尊也有半年多了,从魔界跑出来的魔头我们也抓得差不多了,居然还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不止是名字,好像连来历、原本的身份、何时入的魔这些事都一概没人知道,这个人简直就像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背景是一整片空白。
“我们能审的方法都用了,一个能透露出真东西来的魔修都没有,你什么时候见过魔修这么团结?
“平时他们胆子大的,都会主动跟我们做交易,完全不介意卖自己人;哪怕是胆子稍微小点的魔修,威逼利诱一下也就全说了。但这回除了几个胡说八道的,一点正经消息都没问出来,他们应该都是真的不知道。
“那个魔尊的长相倒是听说有几个魔界的长老见过,但从魔界逃出来的长老,无一例外都迅速被魔尊亲手杀掉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他真的是人吗?但凡他出生过,总该能查到点父母家乡朋友仇人什么的吧。”
“……”
师父一言不发,只是眉峰间浅浅蹙着一道痕,看上去也在思索。
师伯虽是一直一个人在说话,不过他好像也习惯了自己这个师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性格,并不觉得尴尬。
他讲得有些口干舌燥了,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凝了凝神,这才说:“不过,其实我们费了一通劲,总算还是弄到了点有用的消息。”
“——什么?”
师父抬起眼皮,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开了尊口。
师伯道:“消息总共有两个。一个比较重要,另外一个……当作八卦听吧。”
师父静候其言。
师伯清了清嗓子,道:“先说重要的。”
他道:“听说那个魔尊,一直没有修炼出心器。”
“!”
师父似乎略微惊讶。
师伯颔首:“意外吧?照理来说,修魔者修心器,可比修仙者容易多了。修为都足以当魔尊了,还没有修出心器来的魔修,确实很罕见。
“众所周知,心器对修士而言,并不仅仅是境界上的提升,还可以与自身融为一体、收放自如,在实战中非常实用,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远不是普通仙器能够比拟的。
“尤其修魔者修炼百无禁忌,只要够狠,修为可以提升得很快。魔尊这种位置,纵然危险,却人人垂涎,一个没有心器的魔尊……简直就像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一样,一定会有人将这当作是他最大的破绽,并且设计针对。
“那个魔尊,表面上未显,但实际上应该还是着急的。
“据说他成为魔尊数月来,只命令下属做了一件事——寻找最接近心器的上等兵器。
“这个命令还是暗中下达的,在魔界都没有半点风声。得亏我们前些日子活捉到一个奉命寻找兵器的魔修,才能得到这一点点消息。”
师父起了兴趣。
他思索片刻,问:“新魔尊即位有半年了,这么长时间,他可有找到线索?”
“有。”
师伯道。
“据那个魔修说,就在数天前,魔尊得知了一个传说——
“在北方某个山脉中,有一把能力十分接近心剑的神器,甚至比心剑更强。
“那个山脉的秘境只在每年五月末才会开启,离开启还有一个多月。
“虽然具体线索还很好,那神器也未必真的能用,但毕竟是个机遇,我们分析,魔尊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