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说:“果然,无论过去多久,师姐还是和过去一样。”
他的那种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像那通明月色,照得人无处遁形。
他这样看她,几乎让雾心下意识地想要躲藏。
有时候,雾心会觉得,她确实不懂师弟这个人。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要转身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回去了。”
“不,等等!”
忽然,师弟着急地拦住她。
他直直看她。
师弟说:“其实,我今晚确实有话要对师姐说。我本来是打算,等中秋宴全部结束以后,再单独去找你的,不过,既然现在师姐你已经来找我了……”
他顿了顿,伸手说:“师姐,我以前送你的那个清光门的护身符,你能给我一下吗?”
雾心不解,但既然师弟要,她就从腰上摘下来,还到他这里。
师弟直接将护身符收回了袖中。
然后,他摘下自己腰间那块贵重的青玉纹佩,弯腰,亲手系到雾心身上。
“以后,你戴这个。”
师弟说。
“这同样是清光门之物,和护身符的作用是一样的,但是效果更强。只要你戴着它……就一定会安全。”
第21章
雾心没想到师弟会将随身的玉佩摘下来送她,实在是大吃一惊。
雾心记得,这块玉佩师弟从来花醉谷第一天就戴着,平时看他也很宝贝,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就算她是他师姐,这样的礼物,也过于令人受宠若惊了。
雾心错愕道:“你以前不是说过,这个是很特别的信物,就算是清光门弟子,一生也只有一块,而且要与心上人什么什么的吗?”
师弟一怔。
“这种时候你倒是意外地记得很牢……”
师弟头疼地道。
雾心仍是莫名:“因为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中秋本也没有互赠礼物的习俗,你忽然送我东西,还是这样贵重之物,感觉很奇怪啊。”
师弟斟酌片刻。
他说:“你就当作是报恩吧。在花醉谷这么多年,我受了你不少照顾,况且……当年你还救过我。”
雾心迷茫地偏头。
师弟偶尔的确会提起她以前救过他的事,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救的?
雾心总没有半点头绪。
师弟也说忘了就算了,不愿意再提。
不过,师弟自己说是一回事,他要送礼物又是另一回事。
雾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收师弟的青玉佩,无缘无故的,太奇怪了。
她伸手去解,想要还给师弟。
然而,她还没有顺利解下来,师弟已抬手一把拦住她,道:“不许还给我!”
他脸上微微一红:“我以后回家的时候,如果被清光门的其他弟子知道,我将本命玉送出去,结果对方连一刻钟都没戴够就直接摘下来还我,我会被所有人笑上好几百年!”
雾心说:“没关系吧,在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没有谁会知道的。”
“反正不行!”
师弟坚持。
他考虑片刻,说:“那你就当帮我保管,你修为比我好,贵重的东西放在你那里比较安全。将来我若是向你索回,你再还我。”
师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雾心尽管觉得古怪,可也实在推拒不了。
她缓缓松开了手。
“那……好吧。”
她不安地说。
“那我就先戴着好了,将来你记得要回去。”
师弟看雾心将玉佩挂在腰上,似乎松了口气。
这时,他低下头,凝视着雾心。
皎白的月光下,雾心面容白皙,乌黑的长发只在中段用发带一扎,长长的尾发垂在肩膀上,一直垂到腰际。
“……师姐像一把剑。”
他说。
“干净,明亮,锋利而且坚韧。”
雾心却被师弟看得发懵。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师弟此刻看她的眼神有太多意味。
不像是师弟在看师姐,更像男人看女人。
而且,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然而师弟没有回答她。
良久,他伸出手,看上去想拨一下她的碎发。
但是,这个举动太过于亲密了,他只是抬了一下手,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雾心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师弟移开视线,说:“师姐,我们出来得的确久了,回去吧。这个玉灯座,拿到庄子里晒月光可能效果更好。”
“……好。”
*
另一边,雾心去找师弟以后,居然也是老半天也没回去。
仙侍们聚在一起聊天,喝了不少桂花酒,都微微有了醉意。
小师妹平时与仙侍们都相处得不错,但他们喝醉以后,她便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了。
相反,小七与她外表年龄相仿,又愿意听她说话,有时候她与花草树木说话聊天,他也会在旁边陪她,一来二去,小师妹自然与小七日渐亲密。
师姐和师兄走后,她几乎一直在与小七聊天。
“师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小师妹有些担心。
小七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吃着月饼。
一整个晚上,小七已经吃了整整五个月饼。考虑到他晚饭吃得也不少,小师妹一转头见他还在吃,不免吓了一跳。
“你不要吃得这么着急……难道不会吃撑吗?”
师妹担忧起来,过去顺顺小七的背。
“你不用一口气吃完呀。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一下子吃这么多。你可以留几个明天当早饭的。”
小七一顿。
这个其实可以说是他从魔宫里带出来的坏习惯。
因为以前在魔宫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吃到东西、可以吃到多少东西,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兄长们,只要有的吃就会不停地吃,直到吃光、吃撑。
他实际上早就觉得胃撑得不舒服了,但却控制不住这种骨子里养成的危机感。
更何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月饼。
雾心费心将月饼做成了不同的花样、不同口味,光是看着就令人想要。
他有一种奇怪的贪欲,总想每一种都试试看。他好像很不放心,怕如果不是今天全部尝试一遍,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吃到。
尽管内心的不安如此强烈,但他面上却不显,只是说:“对不起。”
“我只是在给建议,不是在责怪你,你不用因为这个道歉呀。”
小师妹眨着眼睛说。
有时候,她会觉得小七的性子过分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一点事,就会遭到责难一般。
小七安静地闭口不言。
小师妹见状,心知他的性子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就算她现在跟他说不必如此,小七也不知该怎么做,便不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她索性聊点轻快的,欢喜地往天一指,笑着说:“你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好漂亮?”
小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仿佛也迷醉在月色中。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倒映在他眼中的,是花醉谷惊人的美景。
这里与世隔绝、平静安全,这里的人都没什么烦恼,可以欢欢喜喜地过节,相处又友好,即使吵嘴也带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意。
木桌上还摆着美酒和小点心,雾心精心制作的糕点不仅外观精致典雅,极上档次,而且弥漫着桂花和糖的香气。
挂起的节日花灯里摇曳着明亮的烛火。
食具和摆件看上去都用了多年,可仍然明亮洁净,带着仙人的风雅味。
“这里真好……和我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样。”
小七低声喃喃。
“要是能永远留在这里,想必是无比幸福的事吧。”
师妹笑着赞同:“我也喜欢这里,特别是喜欢师姐。”
不过,她也听出小七话里的一丝羡慕,她侧头望他,问:“你想留下来吗?
“留在这里……有可能吗?”
小七忐忑地问。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渴望,索性坦白:“我不必仙君将我收为弟子,甚至不必住在花醉谷中……我可以在外面简单盖个房子,然后每日来花醉谷中干活。仙侍能做的事,我基本上全部都会做。”
如果小七可以留下来的话,就小秋药个人的想法而言,她当然是非常高兴的,她一直想要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
而且,小七是她救过来的,她对他多少有些与寻常不同的感情。
不过,这却不是小秋药能够拿主意的事情。
小师妹希望自己可以给小七一个乐观些的答案,但她只能为难地摇摇头,说:“我说不好,我做不了决定。”
她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师父现在不在花醉谷中,只是收留一个伤患的话,师姐就可以做决定,但是如果要长期留在花醉谷附近,就一定要经由师父同意了。
“可是师父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事,当初要让师父收我为徒,是很费了师姐一番心思的,而且师父好像已经不太高兴谷中有那么多人,若是还要留人住在仙谷中……师父的态度很难说。”
小师妹的态度其实不太乐观,所以她对少年解释的时候,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不过,住在花醉谷这段日子,对第一剑仙花千州怕麻烦这件事,七多少也听说了。
他内心也很清楚,要留在花醉谷并不容易,所以对小师妹的说法并不多意外,只是点头。
他说:“没关系,你们愿意让我在这里养伤,我已经很感激了,本就不该一直麻烦你们。等伤好以后,我可以去别处看看。我以前都能活下来,等离开花醉谷以后,想来也能想到别的办法。”
小七其实话很少,大多数时候称得上寡言。
小秋药看着他的神情,尽管七的脸色没多大变化,但她却担心自己的话会伤到他。
小秋药考虑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向小七伸出手,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七一愣,不知道小秋药要做什么。
但是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将自己的手放在秋药手中。
小秋药拉着他,两人一路小跑,往庄园的西面跑。
景物飞快地从视野中后退。
夜晚的凉风从两人脸侧刮过,吹散两人的头发,还将小秋药发间的绒毛球吹得往后拉长。
小七失神地被她拉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看,落在女孩牵着他的手上。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孩拉着他的手走。
她的手如此柔软,手指纤细而白皙,和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到了!”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秋药拉到一个池塘边。
秋药松开他的手,开心地张开双臂,将一切展示给他看——
“你看,这里很漂亮,对不对?”
小七在她的话中缓缓回过神,抬起头,顺着秋药手指的方向望去。
猝不及防地,眼中映入一片碧水清池。
四周是木栏折廊,池边,一盏旧灯笼从灯杆上悠悠吊下。
白石围成的碧波上,一张张圆滚滚的莲叶连成一片,睡莲闭合了花瓣,幽静地卧着。
小秋药笑着对他说:“你再等一下。”
说着,她小跑到池边,轻哼曲调,旋身舞袖,简单地跳了一小节舞。
随着她的舞姿定格,刹那间,只见池中原本沉睡着的白色或粉色的睡莲,突然纷纷开放!
荷塘倒映中秋月色。
微风掠过水面,带起片片涟漪。
碧水清池之上,卧莲灼灼绽放,与水中月影相伴。
花醉谷处处是景,已如画卷一般,但这个地方,这一瞬间,仍然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小七呆住了。
秋药有些自豪地介绍道:“这里叫作映月池,以前是师父养鱼的池塘。
“但师父除了修剑以外,对其他事情都只有半刻钟热情,又很懒散,很快就不管了。我见没有人来,就自作主张,重新调整了一下。
“这里的路径相对偏僻,在谷中生活,日常并不需要经过这里,所以人迹罕至,很少有人会过来,我就一直当作是自己的秘密休息之所。”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对小七说:“现在,我将这个地方也告诉你。
“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能留在花醉谷,不过,你留在这里养伤期间,我可以将我的地盘分享给你。”
小师妹话说得真诚,七能够感觉到,她是在尽最大可能安慰他。
明澈的月光下,她的眼眸中仿佛映满星辰,璀璨明澈。
满池睡莲灼灼盛放,然而如此盛景,却远不及她此刻的美丽。
等回过神来,七已经走了一步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俯低身体……
他将吻轻轻印在她脸上。
小秋药没想到七会有这样的举动,惊讶地睁大了双眸。
第22章
“你……”
小秋药吃惊极了。
小七已后退一步,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很平静。
只是在夜色中,秋药再注视他,仿佛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七的五官气质其实更偏向于华美,带着一点点张扬的侵略性。
只是原先他身上病气太重,被虚弱掩盖了真实的气场,再者他平时表现得有点阴沉,好像是故意在降低存在感一般,这才令人注意不到。
这时,小七说:“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秋药不自觉地将手捂在刚才被他亲过的位置,却说不出话。
七垂下睫毛,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表达感情,我以前见过一些兄长们的母亲对他们这样做过,所以……想以此来表达感谢。
“我只是想说,无论我能否留在花醉谷,无论我将来去往何处,我都永远不会忘记你。”
“原、原来是这样。”
小秋药松了口气。
尽管她看了很多师姐买来的爱情话本,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孩真正亲吻她。
小秋药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说实话,她的确和小七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但在之前为止,她都只是单纯地将他当作朋友。
刚才那一刻,她简直吓坏了,整个人都非常紧张。
可回过神来,心上却泛上丝丝涟漪。
她想掩饰自己受到的冲击,可似乎没那么容易。
面颊上灼热的温度,不断提醒她、告诉她,她此刻有多么心乱如麻。
小秋药说:“你不用那么在意的,任谁看到有人像你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河边,肯定都会伸出援手。只不过你凑巧遇到的是我罢了。”
“不,只有你能让我产生现在这样的感情。”
在月色中,少年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他看上去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其实……我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过你。先前我不敢说,但现在……我怕日后你自己发现的话,会更不信任我,所以,由我主动都讲给你听吧。”
“什么?”
师妹疑惑地问。
少年说:“其实,理论上来说,我应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了。事实上,我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一晚……在一切惨剧发生之前,我就已经偷听到父亲与他下属的谈话。
“那一晚,就是父亲打算做决定的时刻了。
“所谓的所有竞争规则都是规则,一切早已注定。那天无论我们怎么做,我所有的兄弟里,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啊。”
不知为何,秋药忽然觉得池边的灯笼光线暗了,七的面容开始晦暗不明,唯有他那一双眼眸黑似深渊。
“那一晚,我找到一个禁术,能够让人的‘心’消失,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
七说。
“我实在太害怕了,我想,如果没有心的话,即使我的兄长要杀我,我也不会再感到害怕,可以死得轻松一些。所以,我使用了禁术,变成了无心人。”
夜色忽然无比黑沉,秋药仿佛听到自己耳边响起轰鸣。
她好像听说过无心人这个词。
大概是在师父或者师兄给她讲解心修内容的时候,曾经提到过。
不过,因为这一块内容对修炼不是很重要,她之前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因为七说自己是无心人,秋药才突然回想起这个词汇。然后,就像顺藤摸瓜一样,其他的信息也随之被牵引出来。
秋药记得,师兄举过例子。
在修仙的领域,“心”是指的是一种很抽象的概念,比较像是善恶的区别,亦事关人的选择与情感。
绝大多数人天生都有“心”,而且心是一片白纸,最后会生长成什么样,就看这片白纸被涂抹成什么样子。
所谓的修心,就是在经历过无数的涂抹之后,再重新将“心”修炼洁净无瑕的纯粹,等达到成仙的范围,即修成“仙心”。
不过极少数人,会因为先天或者后天的种种原因,拥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心”。
比如她自己,就是所谓的天灵心。
“无心人”亦是如此,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情况。
这种人,没有“心”。
既不懂善恶,也不通情感。
他们不理解世俗的感情概念,有时候甚至会显得思维异于常人。
因为没有“心”这个容器,他们修炼不出修仙人重要的本命心器,比如说剑修的心剑。
但同时,他们和常人不同、不会被世俗情绪所扰,所以只要有一点天资,他们的修炼速度就会远远超过同等条件下的其他人。
不过,在平时想要判断无心人,是非常困难的。
首先,无心人本身非常罕见,很难找到参照。
其次,无心人的判断标准非常模糊——
难道说,一个人表现得比较冷漠无情,他就是无心人吗?
有可能只不过是性子清冷、少言寡语或者天生迟钝而已。
难怪说,一个人很难修炼出心器,他就是无心人吗?
其实也不然,有可能只是在心修上不太开窍,所以障碍比较多而已。
更何况,修炼心器本来就是比较困难的事,在修仙界,修为高深却成百上千岁仍然练不出心器的前辈也比比皆是。
而且,天生的无心人,其实在无心人中非常少。
绝大多数无心人,都是后天的。
有一些就像小七自己说得这样,因为某种原因,比如想要快速的修炼速度,或者对某种情况极其恐惧,自己使用某种方法,消除了自己的“心”。
还有一些,据说有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或刺激,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自我封锁了心,从此成为无心人。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很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一天还是正常人,后一天就成了无心人,任谁都很难通过一眼两眼就分辨出端倪。
据说,通常情况下,只有无心人自己能发现其他无心人。
无心人之间会微妙地互相排斥,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样。
无心人虽然缺失了情感,但他们并不喜欢和同样缺失情感同类在一起。
相反,他们喜欢感情充沛细腻的人,尤其是天灵心。
传闻这是因为天灵心的情感会溢出,强大的天灵心能够把自己的情感之力分享给其他人。
在天灵心身边,无心人会重新获得感知情绪的能力,尽管肯定比不上拥有正常“心”的能力,但是已经足以让无心人偶尔产生自己依然是正常人的错觉。
无心人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害人,但是如果在人群中,他们依然是异类。
因为,迄今为止,从未有过一个无心人,修成过仙心。
没有仙心,就算修为再强,也不算成仙。
相反,无心人成魔却不受限制。
有不少著名的无心人,都是魔界的大魔头,甚至还有过两三个魔尊。
一个修为高强却没有善恶观念、没有同理心的人,一旦入魔,极其恐怖。
所以,修仙界甚至有不成文的规定——
一旦发现无心人有成魔的迹象,无论是谁,就地诛杀!
而且,就像对待魔子一样,修仙界也有比较激进的人认为,虽说不能判断对方会不会成魔,但只要发现天赋出众或者修为强大的无心人,无论好坏,都应该提前诛灭,以防万一!
无心人绝无可能成仙,却有可能成魔,实在危险。
小秋药想到这里,已觉得思绪万千。
她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她与小七对视,只不过一小会儿功夫。
秋药这样的天灵心,自然不会认为无心人应该被不分青红皂白地诛灭。
可是,面对小七,她仍是不可置信。
秋药道:“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我并没有觉得你像无心人。”
小七说:“你是天灵心,而且是心力强大的天灵心。在你身边,谁都不会像无心人。”
秋药怔了怔。
但过了一会儿,她主动将手覆盖上小七的手背。
她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担心,这世间既然有让‘心’消失的方法,未必没有重新塑心的方法。以后,我会帮你找找看。”
“……我还没有说完。”
小七安静地注视着她,像是要看清她脸上每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
然后,他说:“我想告诉你的不仅如此。其实我……曾经伤害过人。”
小秋药的眸子微微睁大。
小七仍然面无表情,他说话的时候如此冷静,倒开始让她感到一丝可怕。
小七说:“之前,我告诉过你,我挖好隧道回去的时候,兄长们都已经死了,没有人活下来。但其实……还有一个人活着。”
小秋药倒吸一口冷气。
小七垂下眼睫,他的睫毛纤长浓密,在眼皮下打上浓浓的阴影。
他似乎艰难地回忆起来:“那个人……是我们的长兄。”
在小七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人影。
他继续往下说:“……在家中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长兄他曾经……是我们许多人的主心骨。”
朦胧的回忆出现在脑海中。
漆黑的暗室中,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拉着年幼的小七躲在角落里。
青年悄悄撕下手里的半个馒头,递到他手上。
青年比其他人都要年长,有着偏深的皮肤和矫健的身体,五官坚毅刚正。
因为魔宫中魔子的数量经常变动,还有很多魔子刚到参加竞争的年龄就会死,根本来不及编入其中,所以魔子的排序很不稳定,经常变动。
他们的名字主要是为了方便父亲称呼,所以每年都会更换一次。
小七就记得,他以前还被叫过小八、小六、阿九等等。
只不过,后来比他小的都死了,比他大的还剩二十六个,所以他才变成了小七。
可是这个青年,他的称呼,从来没有变过。
他的序列是“一”,所有人都叫他“哥哥”,或者“大哥”。
他将自己的食物掰给他,低语道:【小八,你吃吧,不要出声。】
青年熟练地隐匿在最适合掩藏的地方,同时端详着外面的情况。
他神情凝重地说:【阿五也疯了……现在不能出去。】
小七当时的名字还是小八。
他好久没有吃到过食物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手里的馒头,连喉口噎得痛也没有停。
一边吃,他一边望着兄长的侧影。
小七猛地闭上眼,将自己从久远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继续对秋药说:“——大哥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天赋很高,人也很聪明。他没有办法完全反抗父亲,但不认命。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一边想方设法活下来,一边保护我们这些年幼的弟弟。”
小七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变化。
【阿九,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里,变强比什么都重要。只有强大才能活下去,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以及对抗强大的敌人。只要变得足够强,一切都会有机会,哪怕对手是……父亲。】
兄长一边对他说,一边挽起袖子,露出右臂后端的魔印,那是一只扭曲的黑色蝴蝶。
他轻而易举地耍弄着手里的长枪,他惯用长的武器。
枪杆在他手中飞速地转动,力道极大,简直可以掀起风旋,灵气也随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