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扎一拍手,叹道:“还真全是破绽啊!”
胤礽哼哼:“你以为这就完了?”
赞扎震惊了:“还有?”
胤礽指着门口:“燕燕姑娘还在外头站着呢,你出去再看她一眼。”
赞扎果然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
胤礽问:“看出什么没有?”
赞扎摇头:“没有啊!跟昨天我们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一样还没问题?”
赞扎:???
“你没发现她头发柔顺锃亮,发髻编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就连耳边簪得那朵小白花也恰到好处,十分别致吗?甚至脸上还略施了一层薄粉?”
赞扎:!!!
“一个愿意卖身来安葬父亲的女儿,对父亲的感情必然十分深厚。既然父女情深,父亲刚刚亡故,她应当正是悲痛万分之时。你觉得若她真处于悲痛之际,会有这个闲心每天将头发清洗得干干净净,发髻编得用心无比,甚至不忘涂脂抹粉吗?”
众人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果然浑身无一处不是破绽。而这么多的破绽,他们之中许多人竟一无所觉。有些察觉出了异样,却说不出异样在哪;有些看出一二,却不知全貌。唯独胤礽思虑周全。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胤礽小小年纪,不但观察入微,还通透人情,心底十分高兴。可对于迷茫走入圈套的胤禔,他也不觉得有错。
毕竟胤禔还年轻,心思单纯一点怎么了,善良也有错吗?自然是没有的。况且胤禔总归是他儿子。就算真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比如那位燕燕姑娘!若不是她心机深沉,胤禔怎会入套?
康熙将胤禔招到身边,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有人揣摩圣心,问道:“那位燕燕姑娘,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康熙嘴角勾笑:“既是胤禔买来的,交给胤禔吧。”
胤禔浑身一震,看向康熙。康熙却是笑意盈盈,眼含鼓励:“无妨。不过一个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的婢女罢了。她就算心思不纯,你如今也已知晓。你若愿意,留下来便是。你若不愿,赶走也可。朕不插手。朕相信你。”
对于康熙来说,确实无可无不可。小事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女人攀龙附凤。攀龙附凤的人他看得多了。燕燕还只是一个民间孤女,翻不起风浪。既然如此,何须出手。胤禔高兴了,赏她点脸面,不高兴了,随便丢出去就行。
因此,康熙直接把人丢给胤禔,便宣布:“摆饭吧!”
……
织造府胤禔住处。
燕燕已经知道了胤礽对她的种种分析,她的算计一一被揭穿,瞧见胤禔黑沉的面色,燕燕心惊胆战,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应对之策。
她清楚,胤禔既然没有直接把她处置了,而是愿意再见她一面,就代表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如果她今日处理不好,无法挽回局势,别说荣华富贵,她这条命怕是也留不住了。
燕燕跪拜在地上,两行泪水缓缓滴落,泪珠成串,珠线将断未断,如蜻蜓点水划过肌肤,却又不会糊满双颊,晕湿了妆容。若胤礽在此,大概会感叹一句:琼瑶式哭戏,好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阿哥容禀,民女初见大阿哥之时并不知晓大阿哥身份。若是知道……若是知道……民女必然是不敢的。太子猜的不错,民女对父亲确实没多少感情,父亲之死民女说不上难过,甚至隐隐庆幸。”
胤禔看向她,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燕燕又道:“大阿哥是不是觉得民女不孝?可他不是民女的亲生父亲啊。民女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彼时民女才两岁。养父大约以为民女早就不记得了。可民女记得!民女就是记得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拐来的。
“他养民女也不是出于善心。”燕燕冷笑一声,“他确实是江宁人士,早年对外说出远门找路子谋生,一去数年。谁都不知他在外头干些什么勾当。他拐了民女,本打算出城后,在下一站就出手。拐人不卖当地,这是规矩。
“哪知碰上衙门严查,他怕露馅,便说民女是他的女儿。那么巧,当时在场的有一位江宁老乡,认出了他,还很高兴他在外头居然已经成亲有了孩子。等衙门的人走后,那人缠着他叙话,告诉他,他家中母亲重病,让他快些返乡,还说要与他同行。
“他推辞不过,说下的谎言只能说到底,就这么带着民女回了江宁。他年少时浪荡,他母亲素来怕他往后家不成家,民女虽是个女儿,好歹是他的骨血。他母亲见了民女很高兴,病情一点点好转起来。
“他虽是拐子,对母亲却极好。见得如此,越发不敢坦白自己的过往,言明民女的身世了,只能瞒下来。可祖母不知,旁人不知。他心中却是有数的,因而对民女并不亲近。祖母在世时,他最多是不冷不热。祖母去后,他就变了。
“他酗酒,日日要喝。可自打答应祖母留在家乡生活后,他怕累及母亲,早已金盆洗手不再干拐人的勾当。然而除了这个,他没别的长处。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个正经的营生,入不敷出。
“银钱困难,他就开始使唤我做活,给别人浆洗衣服;帮别人绣荷包手帕等小物件;甚至还替人搬货。
“这些年各类轻活重活民女几乎都干过。得来的银子在民女手中呆不了一刻钟,就会被他拿走。有时民女想偷藏一些,被他发现,就是一顿毒打。不但如此,他喝醉了也打,不高兴了也打。”
燕燕停顿下来,一点点将袖子掀起,手臂一条条的青紫,让人心惊。
燕燕偏过头,“不只手上,民女身上背上全都是。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浑身几乎无一处完好。”
她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泪如雨下。
“前些日子,他见民女已经长大,模样还算娇俏,便起了心思,想把民女卖去花楼赚个好价钱。他是在跟人谈这笔生意,请人喝醉时,太过尽兴喝多了醉死的。”
胤禔蹙眉,眼中已不如之前冰冷,隐隐现出几分怜悯。燕燕微微定了定神:“他还没同人签契约,民女便不算卖了。但生意已经谈妥,民女自认也还算是个好货物,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现今是皇上停驻江宁,不同以往。巡抚与知府对江宁的民生治安都十分重视,处处关心。他们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万一惹出乱子,恐无法收拾。可御舟一走,他们必有动作。民女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背后是有靠山的。民女不知道他们势力几何,靠山多大,也不敢赌。但民女知道没有人能大得过皇家。所以民女才想出卖身葬父之举,欲给自己寻个好去处。
“民女不敢欺瞒大阿哥。民女是为自保,可民女自幼困苦,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民女也确实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民女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加身,想要富贵长安。
“大阿哥!民女知罪,但凭大阿哥处置,不管大阿哥怎么做,民女……民女都无怨言。这是民女自作自受,无怨尤人。只是……只是……
“若大阿哥不肯原谅民女,还请给民女一个痛快吧!民女实在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若是如此,民女只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便死了,还能落个清白!”
燕燕跪行两步,走到胤禔面前,郑重拜谢:“民女多谢大阿哥善心之举,是民女对不住大阿哥!”
如此说来,她身世确实凄苦,可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虽有欺瞒之举,也算情有可原。胤禔低头,见她双眸盈盈含水,脖颈白皙修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羸弱风情。加之她是仰着头,衣襟松散,以胤禔的角度,一眼可见她藏于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胤禔神色动了动,撇开眼:“你先下去吧。”
燕燕大大松了口气,胤禔既然这么说,应该暂时不会将她怎么样了。见好就收,燕燕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低眉顺手,乖巧退下。
下面的小太监将她安置在偏舍里。偏舍虽偏,却是针对其他院落来说。因皇帝要在此落脚,整个江宁织造府,曹玺都做了修葺装潢。别说偏舍,就连柴房茅厕都没放过。
如今的织造府无一处不精心,因此所谓偏舍其实并不落拓荒凉。舍前有一流水,乃为活水,于池中蜿蜒一圈,又自围墙之下而出。
燕燕坐在流水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落叶拨弄着水面,心底微沉。
她一直知道自己生得貌美。可就算是美人也是需要打扮的。更别说皇家子弟见过的美人无数,她若不精心一点,如何引得他们垂怜?
好在那人考虑周全,想到此举或会出纰漏,特意备了后招,教她如何应对。这才让她勉强过了这一关。
提到那人,燕燕神色一顿。
其实她与胤禔所言句句属实。她这一生确实困苦,从未活过一天舒心日子。无尽的黑暗中唯有那人给过她一丝亮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甜。
是他,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是他,在她被恶霸欺凌之时出面相助;也是他,在她又冷又饿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烤红薯。
她喜欢他,但他宛如天上的星星,哪是她能够得上的。她不配。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帮他。只要能帮到他哪怕零星半点,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心甘情愿。
燕燕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放下手中的树叶,看着它随流水波动,飘向园外。
此间之事出了变故,她没能顺利接近太子,只能呆在大阿哥身边。这个消息总要让他知晓。再者,太子慧眼如炬,将她看了个透彻。她虽暂时在大阿哥面前糊弄过去了,但大阿哥身为皇长子,身边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份总是要查的。
好在她的身世背景全都为真,唯一隐瞒的只有与那人的接触。可二人来往一直是在私底下,嫌少有人知晓,便是知道的,如今也已再也不会开口。
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份,燕燕是不怕查的。
燕燕转头,望向胤礽居住的方向。
太子啊!可真是不简单呢!
转念一想,诚然太子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她没能留在太子身边着实可惜,但跟着大阿哥,似乎也还算不错。
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今的结果也不算差。
他给过她选择,她可以拒绝的。但她答应了。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她这样的棋子,需要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等待。可能需要五年,可能需要十年,也可能需要二十年,三十年……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胤禔这边刚做出决定,康熙就得到了消息。听闻他最终留下了燕燕姑娘,康熙动作一顿,眉宇微微蹙了蹙,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既说了不插手便不会插手。此事对胤禔也是一次考验。显然,胤禔目前的做法并不十分让他满意。
不多时,胤禔前来觐见。
“汗阿玛,儿臣决定留下燕燕姑娘。”
康熙眸光微动:“哦?”
“儿臣头一回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这么大跟头,也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心机手段。留下她,可以让儿臣日日反省吾身,告诫儿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往后再遇上,可为警醒。”
康熙愣了愣,这是想把燕燕当做一面镜子呢。似乎也不错?
“挺好。你的人你做主就是。”
虽从头到尾,康熙都在表示由胤禔说了算。但显然听到他此番解释之后,康熙面上笑意多了两分。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人,想要留下她便该知道如何安置。”
胤禔点头:“左右不过养个闲人罢了。她会针线,让她先跟嬷嬷学学规矩。学好了,帮我做点缝补的活计就成。”
这是不打算特别恩宠的。留着当个玩意儿。给自己做个警醒,却绝不会给她身份,将她高高抬起。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要确定。儿臣想让江宁知府查查她的身份是否有问题,看她对儿臣所说是否属实。”
康熙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两分。这点胤禔不说,他也是要吩咐下去的。可胤禔自己能想到,倒是让他更欢喜了两分。
既然胤禔心中有数,康熙想了想,便干脆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办了。
“你翻过年就十三了,骑射武艺都不错,经史子集也学得不差。唯独这看人识人,见微知著的本事还不到家。
“太子喜好出宫行走,往日朕还觉得他玩性大。如今倒觉得此举也不坏。至少他流连市井,事情见得多,知道得也多。看事通透,不为表象所迷。往后你也可到处走走。”
说完顿了会儿,思虑道:“若要说观察入微,自细微处寻真相的本事,非刑部莫属。如今已是十一月,马上就年关了。等明年,你便去刑部呆一阵,好好看一看,学一学。”
胤禔大为吃惊,刑部虽非六部之首,比不上吏部户部,位置也是极其重要的。他强压下心头的欢喜,赶紧谢恩:“是!儿臣遵旨,定不负汗阿玛期望!”
自康熙处出来,胤禔找上了明珠。
“舅父,我按你教的同汗阿玛说了。”
其实胤禔对燕燕的感官十分复杂,初时没当一回事,花点银子做个善事而已,还能在汗阿玛面前展示自己的仁善,何乐不为。偏偏剧情反转,燕燕非但没能成为他展示自己仁善的工具,反而成为他愚蠢的证明,让胤礽逮到机会给了他好大一个难堪。
为此,胤禔对燕燕十分恼火,既是因欺骗而愤慨,也是因丢了脸面而迁怒。
但不管怎么说,燕燕也最多只是攀龙附凤,耍了点心机,算不上十恶不赦。他若直接把人处死,未免显得自己气量太小。可若就这么放走,胤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胤禔是想给燕燕一个教训的。
但听了燕燕一席话,他竟隐隐生出几分怜悯。心头怒火虽然没有完全消散,却也再下不去手。胤禔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鬼使神差般就这么答应了将燕燕留在身边。
彼时他并未多想,还是明珠找到他,说此事既然在皇上面前过了眼,即便皇上开口任由他处理,去留随意。燕燕也最好不要留。
但胤禔决定已下,皇上那边恐已经知晓。这会儿再赶走不合适。不如为留下燕燕的举动找个理由。
胤禔这才如醍醐灌顶,去同康熙主动坦白燕燕之事。
听闻胤禔所说康熙的反应,明珠松了口气。
胤禔又兴奋道:“舅父,汗阿玛说,让我明年去刑部!”
明珠一怔,转而笑起来:“恭喜大阿哥!”
胤禔十分激动,却还没得意忘形,他对明珠施以半礼:“日后还望舅父助我!”
“大阿哥言重了!臣自当尽力辅佐大阿哥!”
辅佐二字用得极妙,纳兰明珠虽未明说,其中深意,胤禔却已听懂。胤禔神色动了动,脸上满是喜意。太子有索额图,他难道就没有明珠吗?
第51章
燕燕之事并不能引起帝王多大的关注,更不会影响帝王的脚步。随后数日,康熙仍旧微服,走过江宁大街小巷,访过各大织造之所,见识了织女工作情景,又往周边苏杭而去,往城外乡间而去,与百姓闲话,在农家用茶。
可惜此时已入深冬,田间光秃秃一片,早没了万里稻田,稻穗飘香之景。但康熙从百姓的言语中也可想象丰收之况。再回城视察粮仓,瞧见储备之多,满满当当,心情十分美妙。
十一月底,御舟起驾回銮。
胤礽立于甲板之上,遥望江面波光粼粼。寒风吹过,他紧了紧衣领,跺了两下脚,“回舱,回舱。不看了,江上除了水就是船,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了!”
小柱子轻笑,说在船舱闲得发慌要出来走走的是太子,出来后又嫌没风景冷得慌的也是太子。
“太子,来时也是这个天气,那会儿您可没觉得这么冷。”
胤礽翻了个白眼,来时,故土在望,归心似箭,激动万分,一颗心都是热的,哪里顾得上身体的冷。回程时,激情褪去,心头热度不在,又如何会不冷?两者能一样吗!
开门入舱,方雪青与夏草等人正在说话,见得胤礽进来忙闭了嘴,上前服侍。胤礽隐约听到燕燕二字,好奇问:“你们在聊什么?”
夏草犹疑地看了方雪青一眼。
方雪青道:“太子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了。咱们现今在船上,地方就这么点大,出门入门的,难免有碰到的时候。那位燕燕姑娘心思不纯,谁知她会不会再生别的计谋?太子知晓其中内情,若真遇上,也懂避忌。”
这话说得胤礽一头雾水。
得了方姑姑的准许,夏草回答道:“奴婢刚刚出门,在外头瞧见大阿哥身边的绯云跟燕燕姑娘吵架,绯云扔了一堆衣服让燕燕姑娘缝补。
“燕燕姑娘推辞了两句,说活儿太多,三日做不完。绯云骂她矫情,警告她,别仗着大阿哥这两日对她略有好脸色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想要服侍大阿哥,那是痴心妄想。”
胤礽:???
有些东西素来是欺上不瞒下的。正如宫女太监之间也有自己的话题与消息渠道,很多龃龉或是秘密,上面不特意去查,是不会知晓的。所以胤礽素来不敢忽视宫女太监人际来往间透露出的信息。
但这会儿他有点懵。就这?最多就是两个宫女吵嘴,跟方雪青的话有什么关系?
眼见胤礽慢脑门问号,方雪青摇头失笑,提醒道:“太子,此服侍非彼服侍!”
胤礽:!!!
卧槽!居然是那个服侍!
关键是,胤禔明年开春才满十三周岁啊!这……这也太……
胤礽深呼吸:“汗阿玛事忙,不会关注下头这些小事。但绯云是惠妃娘娘放在大哥身边的人。等回宫后,她必定会将此事禀报给惠妃娘娘。大哥还小,燕燕姑娘若真勾着他做这种事,惠妃能容得了?她以为拢住了大哥就万事大吉吗?聪明反被聪明误!”
夏草&小柱子&小池子:???
方雪青张了张嘴:“太子,大阿哥十三了。惠妃娘娘确实未必喜欢燕燕姑娘,但不喜的是她的心机手段,而非是那种事。大阿哥为龙子凤孙,便是果真受用几个民女又如何?身为皇子,年岁到了,身边总归要有几个教授人事的宫女。绯云便是惠妃娘娘给大阿哥准备的。
“也正是因此,绯云才更是生气恼恨。头一个教会大阿哥人事的宫女,往后自然会成为大阿哥的格格,地位于一般格格不同。绯云这是怕后来居上,自己伺候大阿哥一场,结果临到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燕燕姑娘抢了先。”
胤礽:!!!
夏草见他呆了,笑道:“太子,皇上在大阿哥这个年纪差不多都有承瑞阿哥了呢。”
胤礽:……
他忘了!大清结婚早。康熙十一岁就与赫舍里大婚了。雍正迎娶费扬古之女时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满十三岁?若这么算,胤禔如今确实不能说“小”了。是到“懂人事”的年纪了。
可胤礽仍旧难以接受!
小柱子打趣说:“再过两年,太子也该娶妻了。到时候咱们就有太子妃了!”
胤礽瞳孔地震!
不!绝不!
他才十岁!才十岁啊!为什么要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他!他还是个宝宝呢!
“我一个人过得不好吗?要什么太子妃!”
胤礽浑身写满了拒绝。小柱子捂着嘴低笑,方雪青瞪他一眼:“浑说什么!莫不是觉得平日里太子和善,对你们好,你们一个个就作起来。主子的玩笑也敢开。”
小柱子等人忙站直了身子:“姑姑,我们错了。”
虽是认错,却看出方雪青非是真怒,并不觉得害怕。
“咱们太子还没开窍呢,莫吓着太子。”方雪青转头又安抚胤礽:“太子说不要就不要吧。太子饿了不曾?可要吃些点心?”
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压根没把胤礽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不知人事,年岁尚小才会如此,半点不当真。胤礽觉得胸口堵得慌。
夭寿啦!
难怪康熙当日将燕燕交给胤禔处置,说留与不留时,胤礽总觉得话中语气有点奇怪。原来竟是这个意思。这哪里是在说留与不留,分明是指“用”与“不用”!
偏偏在场的文武官员,没一个面露异色,显然都明白,并且认为理所应当。
胤礽:……三观碎裂!
系统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宿主,你不会是不行吧?
胤礽:……
——要不然你好歹上辈子也是个成年人,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不小了,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抗拒?
胤礽翻了个白眼:“一滴精十滴血,听说过没有。男人的精血是很宝贵的。更何况你没看我汗阿玛早婚早育,前头的孩子都夭折了,活不下来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后世提倡晚婚晚育,是因为生活水平,医疗水平都有所提高。人们平均寿命长,年轻时可以先拼事业,立业后再成家。
——但古时候医疗技术水平有限,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早早结婚,才有希望在活着的时候抱到孙子。若以后世的标准晚婚晚育,别说孙子,可能都来不及等到自己孩子长大。
胤礽挑眉:“皇家的生活及医疗水平不算低啊,我汗阿玛历史上活了将近七十岁呢。”
系统无语。
——皇家的医疗水平不低是对比当前社会其他阶级来说,跟后世没法比。更何况谁算得到自己能活多久?他又不是重生的,早就晓得自己的寿数。
胤礽默然。行吧。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坚持后世的婚育政策不太可能。有些东西,你前进一步是天才,前进十步只会被人当成是疯子。所以,很多事情还得慢慢来。
左右现在还没人跟他提婚事,真到了那份上,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了,就结呗!还能咋地!但让他十二三岁就结束单身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不说别的。大婚后就是大人了。他还怎么肆无忌惮跟康熙撒娇卖乖?
让他多当几年宝宝吧!
胤礽唉声叹气落座,看到矮几上的一碟雪白团子,眼睛亮起来:“雪媚娘做出来了?”
夏草笑着回:“是!太子说得做法不难,与驴打滚儿类似。奴婢同船上的御厨一说,试了两回就成功了。瞧着雪白圆润,煞是好看。太子雪媚娘这名儿也取得风雅。”
胤礽笑嘻嘻尝了一个,味儿不错,忙抱着整碟糕点往外头去。
夏草狐疑:“太子要去哪儿?”
“孤拿去给汗阿玛尝尝!”
御舱外头,胤礽没有擅闯,而是先问过守门的小太监:“汗阿玛这会儿在做什么,可忙吗?里头有没有别人?”
康熙南巡带了两位嫔妃,若有娘娘在内,胤礽倒不好进去了。
话音刚落,便听康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来了还不进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胤礽应了一声,连忙端着盘子进去。
康熙瞄了一眼:“什么东西,还捂在怀里,这么宝贝?”
“刚做好的新式糕点。”胤礽将盘子放到康熙面前,亲手捻了一枚喂到康熙嘴边,“汗阿玛尝尝!”
康熙咬了两口:“面皮松弛有度,弹性极佳且富嚼劲,内里放了果粒,嗯……似乎还有一股牛奶的味儿。”
胤礽星星眼:“好不好吃?”
康熙失笑:“酸酸甜甜,口感层次倒还算丰富。不错。”
胤礽高兴起来:“汗阿玛喜欢就好。我叫它雪媚娘,下头御厨刚做出来的,还新鲜着呢。我尝了一个,觉得味道还行,就想让汗阿玛也尝尝。”
康熙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的胤礽啊,就是这么赤子之心,不论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他。
康熙伸手理了理胤礽的衣领:“冷不冷?舱里的炭火可还够用?”
“够用的。就是用着不如地龙火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