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霆又把她重新抵到墙上,抬起一条腿,深深地盯着她,向上一顶,“本官会让你热起来。”
崔樱隔了多个时辰出来,腿脚都是软的。
在此之前,最后一回,她瘫卧在坠落的衣裳上平缓气息,贺兰霆则站在她身旁整理袖口,做完了那种事情,他明显有种炜如神朗的光彩。
他话音也软和不少,不是之前跟她怄气冷硬的姿态,“崔珣把那些礼都带回去给你了?”
崔樱还一时还不能从那事的韵味中挣脱出来,回应都慢了不少,低沉缓慢地吟了一声,惹得贺兰霆神色微顿,朝她看来。
她如醉酒般娇丽的面容一下勾住了他的目光,纵然戒律房里蜡烛燃尽,只剩灯盏,她还是白得像羊脂玉一样,温软生香。
这一刻贺兰霆仿佛意识到,崔樱来这世上,就是按照他的心意长的。
哪怕她跛了,也有一种残缺的美,无人欣赏她,只有他能领略体会,这种感觉足够让人上瘾,不可自拔。
发现贺兰霆在摸自己的脸,指腹摩挲她的嘴皮,崔樱下意识地以为他们还在韵事中亲昵,于是轻轻咬住他的手,雾黑温润的眼眸偏头静静地望着贺兰霆,试探地舔了下他手上的扳指。
“阿奴。”
贺兰霆眼神暗沉地问:“你阿兄有没有把孤给的好东西都带回给你。”
好东西……崔樱玉臂勾住贺兰霆的脖子,慢慢清醒,声音里透着一丝懒洋的道:“有,阿兄都给我了。阿玥很不高兴,跟父亲告状,问同样是妹妹,为何阿兄偏心我,事事好处只想着我。”
崔珣是光明正大地让人把箱子抬去崔樱院子的,打开后下人们都看见里面装的什么,下人背地里闲聊几句,被听到传到崔玥耳朵里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崔樱没想到崔玥会因此看不顺眼,而找上崔崛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后来崔珣被叫了过去,不知跟崔崛在书房里谈了什么,看在同为崔家子孙的面子上,派人去外面买了些胭脂水粉送过去。
名以上是安慰崔玥,实际上也还是崔珣瞧不上她,用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敷衍彼此之间微薄的兄妹情分。
崔樱这是第一次在情事之后跟贺兰霆诉家常,她还以为贺兰霆会不耐烦听,结果贺兰霆把她从地上连着衣裳都抱了起来,从刚才转动的门后进去。
半刻钟后,崔樱恍惚地看着坐在一旁为她套上鞋履的贺兰霆,心里还残存着微微的震荡。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他帮她亲手穿的,之前怎么一件件脱的,现在就一件件的套回去,就连罗袜也是。
他这个做派,简直不太像一个太子,也不像平日里经常袖手旁观态度漠然的他。
他能盛气凌人斤斤计较,也能不拘小节随性洒脱。
有时崔樱的心,就是在他这样出其不意的举动之中逐渐迷失的,贺兰霆猜不透她了,她又何尝不是看不透他呢。
给她不经意的温柔,给她区别于其他人的待遇,给她心里有她的错觉,崔樱不信,身为储君,贺兰霆还曾这样伺候过她以外的人。
“冯家中等世家,与崔家联姻是高攀,冯氏女子作为填房为你父亲生下一女一男,其后家地位在京畿中跟着水涨船高,若外孙子能再成为下下一任崔家家主,只有百利无一害。你父亲继室想让你那个弟弟取代崔珣,不过利益之争,也属正常。”
贺兰霆顺了下她衣裙上的褶皱,在崔樱被触动时淡淡道:“但崔珣已经入仕,冯家、你父亲的继室都很难再动他,至多在其他地方与他为难。你是崔珣的弱点,是其中之一,后宅有利益相争的女子勾心斗角的多,他们也只能时不时骚扰你让你不厌其烦。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让你身边的婢女传话过来,孤会帮你。”
他这话无异于是向崔樱表明做她的靠山,只是不知这靠山能依靠多久。
“我知了。”
崔樱想自己不过是无意的提起因他送的礼,带来的一些列后果和发生的小事,没想到贺兰霆会听进心里,还给她做了担保。
这莫非就是他们私会下来哄好他的好处?
贺兰霆:“下回想见孤,还打算再玩什么花样。”
崔樱面上一臊,推开他,从椅子上起来,“不知,下回你何时有空谁又能说得清楚。”她走了几步,发觉贺兰霆正盯着她还酸胀异样的地方,脖颈瞬间爬满一片粉雾。
“我走了,你,你以后别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吓唬我了,传到我阿兄耳朵里了怎么办。”
贺兰霆被她最后那一声娇嗔,嗔得许久没有回神。
等眼前的人倩影消失不在,才回味的舌尖扫了下嘴角,他们之间若不是名义上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怕是会被误以为,是一对郎情妾意感情深厚的野鸳鸯。
她说的,鸳鸯成双。
崔樱走出京兆府,就跟重见天日般浑身松懈下来,侍卫引她上了马车,落缤早已被放行一直在等候她出来。
光是看几眼她身上的衣物,落缤就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崔樱主动相告,暗示道:“不用问了,是他做的。回去吧。”
落缤识趣地说:“女郎这里未整理好,奴婢再帮你修整修整。九公主那,是不是派人去说一声,报个平安。”
“要的。”
不过崔樱打算亲自去,她换了套车里备用的衣裳,直到看不出来问题才让马夫驱车去了城央园林。
日暮尚早,天边霞光正盛,意料之外的四方露台上除了之前的贵女宾客,还多了位坐在贺兰妙容身旁,看向崔樱的不速之客。
“阿樱,你回来了,案子查得如何,京兆府的人可有为难你。”
“让公主担心了,已经查清了,是虚惊一场的误会。”崔樱目光从桌上放的帖子滑过,向樊懿月问好。
樊懿月:“崔娘子,不必客气,许久不见,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在她眼中,崔樱面若桃花,眉眼如春,步履虚浮,浑身骨头都透着疏懒娇媚之意,经过人事又眼色敏锐的樊懿月略含刻薄的猜想,要不是知道她去的是京兆府,还以为她这副色如春花的样子是被人怎么了。
崔樱不失礼数地微笑了下,“樊娘子过奖了。”她才该讶异,樊懿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回来京畿后崔樱很少到处走动,根本不曾碰到过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谁知看上去已经康复的樊懿月忽然示意婢女,给她也递来一张帖子,“我来这是为了邀请妙容参加宴会的,隔些时日是我生辰,往年我爱清净不曾大办,今年请人算了一卦,说我犯小人,须得借着生辰大办一场,用热闹的气运将小人压住,后年才能得个安稳。没想到崔娘子也在,也不用我多跑一趟了,届时我生辰宴上,还请崔娘子赏脸啊。”
崔樱接到手里,上面果然如樊懿月所说,是封生辰用的邀请帖。
可是她和樊懿月的关系,绝对没有好到受她这种邀约的地步,生辰是关系好来往密切的人才去祝贺的,她和她……没有敌意就算好的,她为何要发帖给自己。
难道还缺她区区崔樱的一声祝贺。
“崔娘子?”
“既然是樊娘子相邀,又是这样一件喜事,樱却之不恭,届时一定登门……只是我也是第一次拜访,不知忌讳,担心会有不妥的地方。”
崔樱收起神思,朝她微笑道。
她最终还是决定收下,樊懿月当着贺兰妙容的面亲自递帖子给她,她要是无缘无故不答应,怕会使她下不来台阶,弄僵面子。
她答应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想要交好樊懿月,而是为了避免两人进一步交恶。
她知道樊懿月在怀疑她跟贺兰霆是否有染,但她没有证据,就像她此刻坐在她面前,樊懿月根本不会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刚与贺兰霆私下翻云覆雨过。
而这种背德的罪恶感,正逐渐在她心里变质,她会情不由衷地感到一丝突破压抑的快乐。
从赤侯山上活下来起,里里外外,她就已经坏掉了。
贺兰妙容:“阿樱到时和我一起吧,不用担心,表姐没什么忌讳,一切照旧。”
“好。”
崔樱腼腆地笑了。
回去路上,落缤询问崔樱的意思,“女郎真要去吗,我看那位夫人盯着女郎的眼神,精明得很,奴婢发现了,她那眼神瞧着根本不喜女郎,为何还要请女郎赴宴。”
崔樱:“你怎么发现的?”
落缤:“我们走的时候,奴婢想替女郎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就看到那位夫人回头盯着女郎,奴婢说不出来,就像,就像女君有时看女郎一样,透着算计。”
她神色愤怒,崔樱拍了拍她的手腕,“好了,不要说了,她不喜欢我也是应当的。她心中牵挂的人,是不可说的那位。”
崔樱其实可以理解樊懿月的心情,换作是她,曾经与贺兰霆有过旧情,怀疑他身边出现了新的女子,又不知道是谁,也会内心嫉妒得犹如蚂蚁在爬一般。
她也会觉得膈应,只是,她不会像樊懿月一样,在成了婚后还跟其他人来往,就算心里有人,也会斩了那根不该出现的情丝。
杜绝所有意外的发生。
崔樱回了府,门口撞见同样出游了的崔玥,被她冷哼一声推开,抢先走在前路。
她这些日子,似乎想找崔樱麻烦,又迫于家中大人跟崔珣在,已经憋了很久的气没使出来了,正难受得不行。
崔樱对她的举动习以为常,不像以前那样去想崔玥为什么老是针对她,黯然伤神或是委屈了。
“女郎。”
“我没事,她还小,再长大些就该懂事了。”
时隔数日,大半月过去,樊懿月的生辰宴却临时改了地方,不在家中举办,而是在皇家园林的阆苑里。
据崔樱所知,阆苑所属贺兰霆,而平常也不是一直闲置的,除了贺兰霆本人使用,会租借给财权都有的富裕世家,用来举办各种宴会,或是私人游园玩乐,只要递交相应的费用就行了。
亲兄弟明算账,刚刚开春时贺兰妙容与贺兰妙善在这里举行花会比试蹴鞠活动,邀请世家贵子贵女参加,也是交钱了的。
崔樱不合时宜地想到,所以贺兰霆的家底应该颇为殷实丰厚?
只是不知道,依他跟樊懿月的关系,他会不会收这位樊娘子的租赁费用呢。
那天同样也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宜出行、宜纳彩、动土、办宴。
崔樱同贺兰妙容到达阆苑时,毫不意外地在樊懿月身边看见了贺兰霆的身影,那位张嵩墨大人,樊懿月的丈夫在另一旁接待他人。
一时间竟有些可笑,分不清他是宴会的主人,还是贺兰霆是宴会的主人。
崔樱看得久了也觉得可笑,她微微玩味而戏谑地凝视着那两人,直到正在听樊懿月说话的贺兰霆察觉有恙,目光以雷厉风行般的速度朝崔樱扫视过来。
他锐利如鹰的眸子微微一怔。
贺兰霆在崔樱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眼神,那种眼神平日只有出现在旁人眼中。
她在盯着他,透着嘲弄的意味。
因为他身旁的女子是樊懿月,还因为他来这里帮樊懿月过生,却没提前透露一丝消息给她。


第61章
崔樱在贺兰霆看过来之后,就把眼神挪开了。
她可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出与他的私情,尤其他身旁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樊懿月。
她还有意侧过了身子,把身影往人堆里藏了藏,期望着贺兰霆可别老盯着她才好。
但她还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眸巡视,突地与早就来了这里的贺兰妙善对上目光。
贺兰妙善穿过人群,走到面不改色的崔樱面前。
“妙善,你有何事?”
贺兰妙容看着她俩,神色微微一变。妙善喜欢顾行之的事,她是最早知道的那一个,本以为顾行之定亲之后贺兰妙善机会死心。
结果,她自个儿好似越陷越深了,近来又跟容贵妃闹了一场,拒绝了为她相看的王孙子弟。
贺兰妙善嗤笑一声,她还没说什么没做什么,贺兰妙容就这么护着崔樱,莫不是看在皇兄的份上这么做的。
她隔着人群对贺兰霆的方向遥遥一望,抬起下巴,孤傲地道:“我找崔樱,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几句。怎么,你不放心,难道我还会对她做些什么?”
这么多人都在,就算她再嚣张跋扈,也不会真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弄她。
崔樱讶异,贺兰妙善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崔樱回来之后也很久不见她,她们本是因为顾行之才有了牵连,平时根本没有私交。
她找自己做什么,难道顾行之又给她惹了什么麻烦,让贺兰妙善心情不好,所以要找她发泄来了。
可是,看她有些失意的样子又有点不像……
崔樱淡淡道:“妙善公主说笑了,我们过去那边说吧。”
贺兰妙容没再阻拦她们。
崔樱跟贺兰妙善走到园林一角,苍天榈木下,芭蕉展翠,盎然如新。
婢女们都侯在一旁,落缤时时盯紧了贺兰妙善等人,生怕她们回对崔樱做什么,没忘记在私宅时,这位公主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贺兰妙善新奇地打量她,“你胆子够胆,敢跟我过来。难道真的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她吓唬道。
崔樱再看贺兰妙善,眼神里不自觉透露着怜悯,“我都已经成全了你跟顾行之,你还有理由对我做什么?曾经我是怕的,但自从在山里差点丢了性命,逼自己拿起刀护卫自己,与尸体日夜同处,被人抛弃……公主觉得,我还会害怕什么?”
贺兰妙善闻言,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
她差点忘了这回事了,她在山下可是听说过崔樱独自在赤侯山与尸体同吃同住的骇闻。
明面上因为皇兄的话,好多人都在称赞崔樱了不起,巾帼须眉,私底下还是有人在窃窃讨论,说她能活下来,是吃了人肉。
贺兰妙善大为震惊,她把话拿到顾行之面前说,不想被对崔樱歉意浓烈的顾行之训了一顿,随后在他那得到了求证。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那些话也不是她说的,是她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就算崔樱是在安葬护卫,也不妨碍贺兰妙善讨厌她。
只是在此刻兀地听崔樱自己提起,气氛中多了一丝清冷的寒意。
大热天的,贺兰妙善手腕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发觉崔樱在人面前还是那副温婉似水的样子,眉眼盈盈,白秀光洁的脸庞清凌凌地问道:“你找我,是为了顾行之吗。他怎么了。”
樊懿月的生辰宴上,顾行之竟然没有来,来的只有贺兰妙善,崔樱就已经感到奇怪了,现在更确定事情与他有关。
贺兰妙善表情愕然,她没想到崔樱这么快就猜到了,“四郎他没事。”
她否认得太快,崔樱反倒不信了,但她不想多管闲事,也就没有拆穿贺兰妙善。
接着,就见贺兰妙善收敛神色,逼近一步,低声道:“崔樱,你连他近来在忙些什么都不知道吧,甚至也没去见过他,你根本不喜欢四郎对不对?我知道你跟皇兄的事,既然不喜欢四郎,那就把他还给我。樊表姐她对你不是威胁,她已经嫁人了,只要你找你家大人,跟顾家退亲,我可以帮你,让你做太子妃。让你跟皇兄长长久久在一块。”
“你疯了。”
崔樱忍不住后退,她万万没想到贺兰妙善找她来是为这件事。
退亲,怎么退?
太子妃,谁想做?
崔樱隐匿在人群里,贺兰霆跟她对视的目光消失,一股被躲避拒绝的滋味向他袭来,就好像在指责他做错了事,应该感到愧疚心虚。
他给樊懿月庆生,在被崔樱在阆苑抓了个现行。
樊懿月在旁向着贺兰霆的视线看去,满目的衣香鬓影,一时察觉不出他在看谁。
直到贺兰妙善走向崔樱,二人带着婢女脱颖而出,去了另一旁的角落。
她感觉到身旁人影动了,樊懿月害怕贺兰霆的离开,拽住他的衣角,假装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曦神。”
贺兰霆从远处的身影上收回目光。
樊懿月扶着额头,“日头大了,我们到廊子里坐着乘凉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才真的要以为曦神是想去找崔樱的,樊懿月心里很慌,她一直忌惮着贺兰霆身边会出现的女子,想将人找出来,又害怕找出来。
贺兰霆拉开樊懿月抓着他衣角的手,“阿姐。”
他淡漠地道:“孤不记得你与崔樱交好,为何还要请她过来。”
要是樊懿月没请她,崔樱也就不会知道到他今日来过这里。她曾为他们在一起的事情而伤心,行宫、赤侯山、馆驿,贺兰霆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想回京畿后,这种事情又再现了。
樊懿月愣愣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她觉得自己预感要成真了。
今日本来设宴,就是想找出对贺兰霆有意的女子是谁,不想会从他口中亲耳听到“崔樱”的名字。
虽然贺兰霆只是单纯地提起对方,也不能证明他们之间就有关系,但樊懿月就是有种直觉。
贺兰霆对崔樱是上了心的。
可崔樱是阿行未来的新妇啊,怎么会?
樊懿月出了一身冷汗,紧张解释道:“这,是这样……我上回给妙容送帖子时,在四方露台凑巧遇见她,想着人多热闹些,就请她来赴宴了。她是阿行未来的新妇,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和她交好也是应该的,不是吗。怎么了曦神,你对她是不是……?”
贺兰霆直截了当的看过来,“是什么。”
樊懿月了解他。
正因为了解,对身居高位日益威严的贺兰霆心中一直是感到畏惧的。
自从在馆驿,贺兰霆对她说“晚了”,樊懿月就不敢再仗着旧情,在他面前摆架子了。
贺兰霆此时的气势让她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樊懿月掩饰地勾了勾耳畔的发,吞吞吐吐半真半假的说:“……哦,这,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对我邀请崔娘子参加宴会的事,有哪里不满,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与她交好。”
贺兰霆:“离她远些。”
樊懿月笑容牵强地愣住,“什,什么。”
贺兰霆知道她听清了。
清冷乌黑的眼睛睇着樊懿月,“你们不是一路人,做不了朋友,用不着交好。离她远些,对你跟她都有好处。”
樊懿月震惊的颤了下,内心开始消化贺兰霆对她说的,不知是提醒还是警告的话。
“阿姐。你明白的。”
不,她不明白,她不过是邀请崔樱来赴宴,贺兰霆为什么不许她跟她交好。
难道他对她,真的……
贺兰霆瞭望崔樱与贺兰妙善所待的地方,就在他准备过去时,她们二人也结束了对话,应该说,是崔樱单方面的抛下了贺兰妙善就走了。
看起来是不欢而散。
崔樱走时对贺兰妙善道:“我和顾行之的亲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会答应的。你也不用生怒,妙善公主,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你好言相劝。顾行之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种程度,我不阻拦你们私会,但我不觉得在我们成婚之后,你还能和他继续下去。就是不为别的,也请为你自己的声誉考虑考虑,若我是你,我会找个珍重爱重我的男子与他琴瑟和鸣。若是没有,不妨珍重自己爱重自己。”
贺兰妙善:“那你呢,崔樱,你对我说这些话时,有没有想过你背着四郎,跟我皇兄私下偷情,你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什么?你爱重你自己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才是最虚伪最下贱的那个。”
崔樱脸上失去血色,无言地看着贺兰妙善,最后仓皇地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对,贺兰妙善说得对。
她自己都身在沼泽,满身泥泞污渍,她哪有什么资格劝人。
她说得对。
但是,除了贺兰妙善这令人讨厌的性格,和她对她的态度,崔樱也是真的敬佩贺兰妙善对顾行之的一颗爱慕之心,能为他做到如此程度。
她匆匆回到人堆里,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出异样之色了。
除了放在身前的手,交握的手指缠着帕子,被她捏得发白泛红。
崔樱跟着贺兰妙容等人去跟今日的生辰主人道贺。
樊懿月身边,已经是她的夫君张嵩墨陪在身边了,居然不见贺兰霆。
结果念头刚起,崔樱就在另一边看到了他,他背着身,在听魏科传话。
崔樱松了口气。
她刚收回视线,贺兰霆就偏头瞧了过来,只是不巧二人没撞上。
魏科多嘴道:“贵女刚才看了殿下一眼。”
贺兰霆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他冷冷看着魏科,沉默得像是在等下一句。
结果因为魏科一头雾水,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就跟吊人胃口似的,让贺兰霆黑着脸沉声问:“然后呢。”
魏科这才意识到,殿下在拐着弯地打听崔樱关注他的表现。
他迟疑道:“贵女,贵女好像受了委屈。她就恋慕地看了殿下一眼,叹了一口气。”
崔樱夹在一堆人中,终于轮到她同樊懿月说话了。
她照着前人,也说了句喜气的贺词,便把机会让给了下一位。
接着目光一转,在对贺兰霆时有时无,望过来的目光后,面若桃花的脸上,瞬间笑意全无。
贺兰霆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威严如他,眼神也不禁一顿。
魏科说她刚才在饱含恋慕地看他,这就是所谓的恋慕?
他还说她在妙善那受了委屈,这就是所谓委屈?
这样反应清冷的崔樱极其少见,她冷漠地别开脸,还躲开了贺兰霆的视线,脸上闪过一缕恹恹之色,仿佛对他的凝视厌弃透顶了。
崔樱余光轻淡地横了贺兰霆一眼,这一眼被他抓个正着。
崔樱说了贺词,等人收了礼,趁着樊懿月等人正在热闹寒暄不停,便示意身旁的落缤悄悄退场。
“女郎,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问一问,哪里风景好,就去哪里。”
贺兰霆眼勾勾地看到了崔樱朝他的方向走来,他刚要开口叫“崔樱”,一声“啧”陡然响起。
崔樱大不敬地“啧”一声后,无视了贺兰霆,反朝着魏科点了点头,“魏校尉,辛苦了。”
她与愣在原地出神中的贺兰霆擦肩而过。
香风飘来,崔樱也背影袅娜地走了。
她与婢女互相搀扶,迈上石阶,越过山石,证明刚才她朝贺兰霆走来的举动,都是错觉。她不过是抄一条近路,要去游园而已。
看见这一幕的人,心思同样复杂。在崔樱走向贺兰霆的时候,默默留意他们的樊懿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里,结果崔樱对太子视而不见,冷淡疏离,就跟没看见他人一样。
她的心又掉回去,结果掉到一半,身形又僵如石头。
那一幕滑稽而可笑,但她好放肆。
她怎敢在太子面前放肆。
贺兰霆亲眼目睹崔樱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她那声透着不满,轻视的“啧”犹在他耳畔回响。
他想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看她红艳的舌头是怎么发出那种声音的。
他无心再去理会身旁的喧闹杂音,给了身后侧的魏科一个冰冷暗示的眼神,让他派人跟着她们。
这长嬴本就容易引人火气重,崔樱从他身边走过,就像木柴挨着火星沫子,悄无声息的就给贺兰霆点燃了。
她不管不顾的走了,他却大火猛烈的烧起来了。


第62章
贺兰霆找过来时,崔樱与她的那个婢女正在园林的一方空地上投壶,搦腰擢步,笑靥如花。
之前被燎起来的火,隐隐出现重燃之意。
他没遮掩,身影很快就被发现了。
崔樱脸上的笑瞬间淡了许多,微微的,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不那么得劲了,添了一丝漫不经心。
贺兰霆状似无意地走近她,余光扫过地上七零八落的翎羽箭,发现壶口到现在都只投进去两三支,冷漠的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评判了句:太弱。
崔樱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崔樱,连玩个简单的游戏,都彰显出她的无能和娇弱。
他在投壶的面前站定,一根翎羽箭朝他丢来,惊了一旁的落缤,还惊了跟在贺兰霆身后的魏科。
只有贺兰霆熄了一腔焰火,敛眸抿唇,容色如常,颇为镇定地将目光从地上,挪到状作不小心失手的崔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