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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薄唇一动,眉眼铺上一层冰霜,斜睨了眼崔樱,情绪不佳地走了。
默默盯着这一幕的樊懿月见二人没有多余的交流,加之贺兰霆又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提起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她主动道:“崔娘子,你也是来看我的吗?”
贺兰霆一走,屋内的威压顿时消失不见,众人心里也轻松不少。
午后很快过去,傍晚落下,月上梢头,馆驿的厅堂里还有人在,喧嚣声不断,阁楼里有未就寝的人在弹琴,庭院楼道上还有在说话散步的贵子贵女。
贺兰霆从他们身旁走过,夜色中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伟岸黑影。
“殿下。”
他挥了挥手,免了他们的礼,目视前方走过庭院拐角,穿过游廊,再踏上阁楼的石阶,来到他的房间。
门外他停下,对侍卫道:“都下去吧。”
他亲手关上门转身一看,屋内的灯火并不明亮,他挑眉正想将人唤回来添些灯火,一想到就要就寝,便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贺兰霆走进卧室,褪去外袍的手微微一顿,十分意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遽然出现在他床榻上的崔樱。
她不知来了多久,在灯火的照耀下,穿着轻薄的衣裳,坐在他的锦被里,朝他轻声抱怨道:“你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在这,等了你很久。”
贺兰霆丢下外袍,任由它落在地上,气势有些危险地逐步接近床榻,“你在孤的房里做什么。”
他猛地擭住她的脸,眼神暗沉,问:“孤有召你来吗,崔樱?”
崔樱被迫仰头,眼里水波潋滟,妩媚如斯。
她掀开被子,露出底下一片细腻白嫩的肌肤,她敛着眉眼,红着脸,显得怯怯地道:“顾行之今日带我骑马,害我两腿间都磨破了。”
“我来你房里,是想请你帮我上药。”
她分开两腿,摁住贺兰霆的手慢慢往下,“可以吗,曦神。”
第54章
就在快要碰到崔樱腿上的肌肤时,贺兰霆反手攥住她的腕子,“上药?找孤上什么药,孤哪里有药?”
他身上凶悍的气势朝着崔樱扑面而来,一双漆黑的厉眼透着莫名其妙的愠怒不悦瞪着她,仿佛她整个人都看透了。
“崔樱,你在玩什么把戏。”
他幽幽地问,自从庭院那一晚开始,贺兰霆就察觉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变化。
看起来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可就是两人独处时,崔樱就跟被换了魂魄一样,白日里她的举动不仅让人捉摸不透,还让人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你在想什么。”
话音落,他的手也落,抬起一条她的腿,将崔樱换了个方向拖到他跟前正面相对。“说。”
崔樱轻呼一声,摔倒在床榻上,挣扎着撑着双肘,柔弱无骨地望着贺兰霆,“我想让你帮我上药,不可以吗,那我回去了。”
贺兰霆挡在床前,纹丝不动。
崔樱默默和他对视片刻,她无力地躺回榻上,“我知道你没有药,所以让落缤去御医那,以外伤之由讨了一盒药膏过来,就放在你身后不远的柜子上。”
贺兰霆侧首,果然看到了一盒釉质的胭脂大点的小东西。
他眼神阴晴不定地看了眼楚楚凝望着他的崔樱,然后走过去将东西拿了过来。
刚到榻边,崔樱侧身蜷缩着,仿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半分羞涩。
她秀白的两腿错落地搭在一起,曼妙的曲线映入人眼,贺兰霆手里捏着药盒,从眼里到心里都藏着一道幽火。
“顾行之呢,你乘他的马,是他让你受的伤,你怎么不找他?”
崔樱赧然的神色一顿。
“我伤到大腿根处,红彤彤的一片,哪好意思。”
“对着孤就好意思?”
“那不一样,”崔樱慵懒地撑起上身,“我来找你,就只想让你帮我上药。我浑身上下,哪里没被你看过?”
贺兰霆:“孤看你不是来上药的,是来找干的。”
他将药盒丢到榻上,崔樱意识到危险,翻身想逃,很快就被贺兰霆拽住一只腿强拉回来。
“不要。”
崔樱在贺兰霆身上拱出一团火气,听他冷冷羞辱她,“浪货,你不是被马背磨破了腿,那就让孤替你看看。”
“跟顾行之同行一路抱在一起,你很高兴是不是。”
“然后你就发骚了,他贴你那么近是不是也起了反应,怎么,怕他知道你在马背上发骚□□才不敢去找他?于是就偷偷潜入孤的房里,以受伤的名义,骗孤为你上药。”
“看看你现在脸红的样子,就该知道此刻自己有多不知廉耻。”贺兰霆言语一句比一句过分,动作上也未停下半分。
这时屋外来了人,敲了几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崔樱气吁吁地趴在锦被上,默默地跟贺兰霆一起听完了侍卫说的话。“张夫人那里情况不大好,说是有些不舒服,想请殿下过去探望探望。”
樊懿月就寝后,没睡多久就被梦魇住,接着吓醒了。
醒来派人来请贺兰霆,只想见他。
崔樱感觉到贺兰霆松开了桎梏她的手,他从她背上缓缓起身,崔樱缓缓睁开两眼,面红如胭脂,嘴里轻轻吐气。
她收拢了肩上垮下去的轻薄衣裳,撑着手臂坐起身,意欲下床。
贺兰霆神色不明地默默看着她。
崔樱抹了把刚才被亲得嫣红的嘴唇,扶了扶头上歪掉的发簪,道:“我不上药了,殿下去探望樊娘子吧。”
她起身离开床榻半步,就被贺兰霆拖了回来。
“哪去。”
“回去。”
他硬邦邦地问,她淡淡地答。
贺兰霆上下打量她尽显放浪衣衫不整的模样,扯唇讥讽,“你就这样回去?”
袖披下是她曼妙的身姿,和光溜溜的腿,她真敢这么走了,今晚外面来来往往的王孙子弟毫无例外都会看见。
崔樱面色一滞,她其他衣裳就搭在屋内的衣架上,“等殿下一走,我会整理好了再出去。”
贺兰霆:“孤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樊娘子不是要见你?殿下难道不想去?”崔樱看着他,通情达理道:“樊娘子今日落马伤得这么重,又被魇住了,你难道不担心她吗。”
“你不是也受了伤。”
“我这点小伤,就不劳殿下记挂了。”
崔樱:“回去之后,我再请别的人来上药,也是一样的。”
贺兰霆眼神一冷,“别的人?”
屋外侍卫道:“殿下,张夫人的婢女求见。”
崔樱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不答贺兰霆的话,反倒催促他,“樊娘子的婢女来了,大概是等不及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她吧。”
贺兰霆:“孤在问你话。”
“殿下,张……”
贺兰霆扬声朝屋外呵斥,“请御医给她,其余人一概不见。下去!”
崔樱被他陡然生出的薄怒吓到,贺兰霆回头,逼她退回榻上。“别的人是指谁?”
崔樱:“我不知道……”
贺兰霆用力推了她一把,“你会不知?”
崔樱摇晃着跌坐下去,她垂着眼帘,嘴唇微张,慢慢露出一丝娇弱的微笑,“可能是顾行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他问他具体是谁,她也不知道。
对步步紧逼过来的贺兰霆,崔樱就像开始时那样,□□对他展示伤口,只是这回她不用摁着贺兰霆的手往下,他就追过来了,语调阴沉冷硬,“别找了。”
“你找他,他知道该怎么给你上药吗。”
崔樱被他不断游走的火热手掌烫得抖了抖。
她颤声问:“那殿下呢?”
贺兰霆低沉的冷呵一声。
良久。
“孤不仅知道,孤还知道真正该给你用什么药。”
帷帐落下,人影晃动。
房间里樊懿月看着被打发回来的婢女,听了她的话眼里的失落变得更浓更重了。
她要什么御医,她要的是那个人而已。
“殿下为什么不来?”
婢女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不过是回来传话的,告诉樊懿月,殿下为她请了御医来看她,至于为什么不来,她一个婢女也不知道啊。
“可,可能殿下有事在忙……”
樊懿月幽幽道:“忙?他以前也忙,我没嫁人时,只要我有事相请,他从来不会推脱。”
她猛然坐起身,带动了伤口处,疼得她面色发白,她神情猜疑越发感觉不好地道:“你去见过太子没有,他房里还有没有别人?还是他不在房里去了别处?”
婢女当时根本接近不了贺兰霆的房间,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她犹豫道:“没,没有。”
樊懿月抽气着,忍痛道:“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找他。”
婢女:“可是夫人,你已伤到筋骨,御医说过不宜下榻走动……”
樊懿月白着脸,这么一小会的动静已经让她疼得额头冒汗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付出这么大代价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馆驿的琴声在顾行之耳边响起,他走至房门的脚步一顿,恍然想起了也会弹琴的崔樱,三嫂送了她一把南音,却始终不见她在人前展示过。
想到她,顾行之复杂的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他对崔樱从未生出过其他感情,没有喜欢,只有暗地里的不满和厌弃。从前,他对她也是维系着表面上的温柔亲和,才让她误以为自己对她有意,那时顾行之也不是没感觉到崔樱心悦自己。
但心悦他的人太多了,奢想留在他身边的人也太多,就算是和他定了亲的崔樱又如何,他不过凭着俊美的外貌,假意温柔一些时日,就让她一心一意认定了自己。
后来他们当中发生了点事,她知道了自己风流的本性,还知道了妙善和他的关系,一开始虽不能接受,后来不知为什么还是妥协了,顾行之便当她是为了两家的关系才认命了。
她不闹了,顾行之对她态度渐渐就好了许多。
接着赤侯山的事情发生了,他把她留在了野兽出没的深山里,本以为她会活不下去,结果当日看到的一幕,到现在都还深深的烙印在顾行之的脑海里。
印象中软弱娇贵,还身有残缺的崔樱,在他跟前展现出了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守着他的下属,有情有义,并非视人命如蝼蚁。她独自存活下来,意志坚强,不输给大部分男子,打破了他对长久以往保守不屑的印象。
曾经的嫌恶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歉意,还有一种更为复杂怪异的心理,那种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崔樱。
想跟她说说话,想和她待在一起,当她一出现,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追随过去。
就像现在,仅仅是听见一道琴音,崔樱的身影就能浮现在他脑海里,停在门口的顾行之还不能够理解这种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最多将其归类为,是对崔樱的歉疚而引起的。
今日出发一路骑行,颠簸不停,不知她可有受伤。
因身边女子众多,顾行之多少也有了解女子和男子骑马的区别,她怕是不习惯乘坐他的马鞍,一路下来不曾抱怨过半句。
若是换作妙善或是其他女子,早已在不舒服的时候朝他撒娇,讨他欢心怜爱了。
只有崔樱,按照她的性子,大概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想到此,顾行之心思一动,脚步直接调转,朝崔樱的住处走去。
屋内行云布雨,未曾收住。听见侍卫阻拦的声音,处于颠簸中的崔樱浑身一个激灵,也同时让贺兰霆凛冽的眉峰皱起。
他让她稍微直起来坐好。
然而动作太慢,贺兰霆干脆翻身带着她动,就连屋外来人了,他也并不在意。
倒是崔樱微微清醒过来,推拒着贺兰霆的胸膛,凄凄地道:“来,有人来了。”她好像听见了樊懿月和她婢女的声音,就在附近。
“曦神。”
崔樱承受不住地央求,她已经去了两三回了,贺兰霆这还是一次都没有,她不由地将腿收拢得更紧,而每当她这么做时,贺兰霆就会更加凶悍地惩罚她。
樊懿月强忍着腰脊的疼痛,让婢女找了几个力气大些的仆人将她抬到贺兰霆的住处附近,隔着一丈之遥的距离,侍卫走过来,劝说她不要再靠近。
“张夫人,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在此打扰。”
樊懿月:“太子现在做什么?”
侍卫拱手:“还请夫人回去,太子的事,卑职等无可奉告。”
可来都来了,樊懿月不达目的,也不想轻易就回去,她想弄清楚贺兰霆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肯去见她。
屋内的灯光倒是亮着,可以知道他应该还未就寝。
樊懿月让婢女拿出一袋金叶子,贿赂道:“我是真的有事要找太子,麻烦你,还请替我通传一声,实在是紧要事,不见到殿下我这心里始终都是不安的。”
崔樱趴在贺兰霆的怀里静静喘息,她一身湿汗淋漓,闭着眼脸贴着他的胸膛,听见里面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隔了一会她软声道:“你阿姐来了,要不要去见一见她?”
樊懿月这会还在外面等着。
贺兰霆没有做声,崔樱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她说道:“去见见吧,樊娘子伤成这样都要过来寻你,还是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说罢她也起身了。
贺兰霆怀里骤然一空,他眼神还透着刚刚在情事里的犷悍,黑眸的目光黏在拖着发软的身躯,正在下榻的崔樱身上。
她拿错了衣裳,直接套了件他的外袍在外面,很不合身,而且宽大的领口从她背后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和有青紫痕迹的皮肤。
贺兰霆受到这一幕的勾引,拖着修长精干的身躯下床,来到崔樱身后勾住她的腰,“不是还要上药?”
一被他碰到,崔樱两腿便不由自主地发软发抖,她有些站立不住地往后倒去,贺兰霆将她牢牢接住。
崔樱回头,抓着他的手臂,“你难道没有听见侍卫的传话,樊娘子她等了你很久。”
贺兰霆嗅着她的发丝,摸到崔樱的伤口,引得她“嘶”地抽气后才满意的问:“孤听见了,但你,为何像是迫不及待想我去见她。”
崔樱冷不丁道:“我已经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了。”
贺兰霆摸她的手一下顿住。
这是他与樊懿月之间的事,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崔樱把身上的外袍退还给他,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我等你回来,再上药。”
樊懿月终于等到贺兰霆出来,但她看见他后,神色倏地变了。
她的担心与猜想终于化作了实质,贺兰霆英俊的脸上满是得到疏解过后的迷人慵懒,她成过婚,岂会猜不出在此之前,他经历了什么事。
是谁?刚刚跟他在房里厮混的女子是谁?
顾行之走过拐角,三两步上楼,到了门前。
“阿樱,开门。”
他等了又等,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焦灼的情绪,于是没忍住自己将门推开,结果屋里仅仅亮着灯盏,崔樱根本不在里面。
顾行之凝望了屋内情景半晌,忽地面容冷漠的将门关上。
第55章
得知贺兰霆身边有了陪伴侍寝的女子,樊懿月心中比谁都要震惊不安。
她是最清楚贺兰霆对喜好的女子要求很高的人,不是他身边缺少美人,也不是他真的无情无欲,而是他十分挑剔。
他喜欢一个女子,总是不会凭空毫无缘由地看上对方。
就像她,当初贺兰霆也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用性命做赌注,才迎来了他的注视。
但也仅仅是注视,太子何其尊贵,用十条命百条命来换都不为过,她就算堵对了,救了他也不能挟恩图报。
她一个顾家的远亲,又是外姓女子,能救太子那是她的福气,是应该的。
她自然也得到了相映的回抱,但想要贺兰霆喜欢她,恋慕她,那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她平常哪有机会见他,宫里那么多人,耳目众多,她也万万不敢刻意勾引贺兰霆。
于是只有抓紧每一次进宫的机会,讨好皇后,讨好贺兰妙容,讨好顾家的长辈,尽力在贺兰霆能看到的地方展示自己细腻的心思,对他人的体贴入微的照顾,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逐渐对自己心生兴趣,再让他了解自己处境的不易。
在摸清一个人对女子的喜好这点上,樊懿月是相当聪慧的。
她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贺兰霆钟爱什么样的人,直到她去了皇后宫里,贺兰霆跟贺兰妙容也在,前者是来探望母后的,后者则是因为跟贺兰妙善起了争执,被皇后知道了叫过去训话的。
训话的内容就是教贺兰妙容,以史上历代贤明大度的女子举例,让她学做通情达理不要计较蝇头小利的人。
皇后很会说典故,就连樊懿月也听得入神。
唯独贺兰妙容那时还不服,“母后说的这些女子,最后下场哪些个有真正圆满的,就是崔家那位圣贤祖,还以身殉道。皇兄,你说是不是?”
贺兰霆年少就很少言寡语,面白且更清峻俊秀一些。
他因为常射箭习武练长缨,身上常年透着煞气和戾气,而后长大许多这些都化作了威严,让人倍感压迫。
他说:“丹心观遍,庸人恋阙。”
意思是指,以一片丹心观遍人间万事,到头来还是庸人一个,眷念俗世。
他说的是皇后典故里的女子,但不妨碍樊懿月在当时敏锐地察觉到他那淡漠的神情和语气背后,暗藏的欣赏之意。
此后樊懿月都以这类女子为例,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就在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时,她低估了少年贺兰霆的心思和定力。
他迟迟没有再和她逾矩半步,他或许十分享受那种暧昧的悸动,但樊懿月自己没有时间了。
她年岁渐长,顾家开始为她议亲,她一直以为顾家是乐意看到她跟贺兰霆亲近的,这样顾家就能再出一个太子妃,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并非是那样。
顾家让她与定亲对象相看,樊懿月本是不想去的,但一想贺兰霆在她暗示那么久的情况下,迟迟不肯再主动戳破这层关系,于是带着报复的心理就去了。
事后贺兰霆自然也就知道了,两人好段时间未见,樊懿月也没有机会进宫,再见关系就已经疏远,到那时她才慌了,这样继续下去,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两头都落不到好。
于是她放弃了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感情,选择了顾家给她的一条路,这样她还有机会做贺兰霆心里的一抹朱砂。
看在那朦胧暧昧青涩的旧情份上,才能时时引起他的怀念。
而好几年过去,一直未曾听说也未曾见过他身边有人,樊懿月也在为此暗地里沾沾自喜许多年。
直到今日,不,应该说直到那个被贺兰霆宠幸的女子出现,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
她只想知道屋内的女子,到底是谁?是何方神圣,她是怎么勾引到贺兰霆的,竟能让自持身份的他允许她近身。
“伤成这样,为何不在房中好生休息。”
发觉她望着自己发呆,贺兰霆瞥见樊懿月单薄的衣裳,话声指出,“夜露深重,你穿少了。”
樊懿月缓缓回神,因他突然的关心浮现出一缕强颜欢笑,“我不知殿下已经安寝,看来是我打扰到殿下的好事了。”
在引起贺兰霆不满之前,她垂眸,拢了拢微薄的衣衫,“我被梦魇住了,梦见我初入宫那年……以为你深入险境,醒来尤为担心你,就顾不上太多,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才放心。”
樊懿月不经意地提起从前,就是想勾起贺兰霆对往事的回忆,拉回他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的注意。
但就在这时,屋内响起一声动静。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屋子的方向看去,樊懿月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里面的人是谁?”
贺兰霆避而不答,“来人,送夫人回房。”
他眼神已不在她身上,仿佛心神都放在了里面人身上。
“阿姐早些安寝。”
樊懿月哀怨地目送他的背影,指甲用力抠着掌心肉,只感到一阵阵痛意。
贺兰霆刚回到房里,就看见崔樱趴在床榻下的身影,她撅着臀,动作略显笨拙地在地上摸索。
贺兰霆并未马上出打扰她,只眸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崔樱,他回想起来临走时樊懿月哀怨的眼神,开始怀疑起崔樱的用心。
她刚刚是不是故意弄出些动静,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
她知道樊懿月和他有旧,担心自己跟她旧情复燃,所以想要借此机会阻拦?
今晚樊懿月也知道他身边有了宠幸的女子,临走时多有不甘和伤心,他都看在眼里并不是毫不知情。
那崔樱呢,她是否算准了她会过来找他,才说什么要他帮忙上药的借口。
贺兰霆走到身旁的脚步声,让还在地面摸索的崔樱迷惘而迟疑地抬起了头,然后立马吃痛的捂住磕到硬物的地方。
她疼出了眼泪,贺兰霆却依旧居高临下,冷若冰霜地对她袖手旁观着。
“在找什么。”
崔樱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远不如之前在榻上缠绵时有温情有热度,不禁睁开睫毛都打湿的两眼,如实道:“刚刚药膏掉在地上,后来又不小心,被我踢到床脚下了,正找着,你就回来了。”
贺兰霆目光掠过地面上残破的碎片,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掉的。”
崔樱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失手就掉了……”
“失手?”
贺兰霆脚尖踢开碎片,“是真失手,还是故意将它砸落,你心里应该清楚。”
樊懿月刚要以退为进找他叙旧情,贺兰霆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并没有打算继续多待下去。
当年嫁人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给过她时间,只要她说,他未必不会给她一个自己身边的位置,但樊懿月还是选择嫁人了。
既然是她选择的做张夫人,那她今后也只能是张夫人,再多回忆,对贺兰霆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点怀念之物。
但崔樱发出来的动静太过巧合,巧合的就像是掐算着时间不想让他们多相处下去,很难不让贺兰霆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有心这么做的。
那原因呢?
嫉妒,还是报复樊懿月频频与他亲近?
“为何这么做。”
“什么?”
“你让孤出去看她,又在屋里弄出动静,就是想要她知道孤身边另有宠幸的女子,是不是这样?你玩的就是这个把戏吗?”
被贺兰霆冷冷盯着的崔樱面色刷白,她茫然而无辜地解释,“不是,我不是有意的……我看你还没回来,可我这里好疼,就想自己上药,结果刚找到药膏还没拿稳就掉了。”
她反应过来,嘴唇颤抖,“你,你认为我是有意在使手段跟她争宠?”
崔樱脸上血色顿失,她刚才还柔美而平静的脸庞出现难堪的神色,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药膏也不找了,背过身去把架子上的衣裳穿上。
她将一个被猜疑羞辱的女子,受到的屈辱用无声的背影,和轻轻的抽泣声宣泄出来。
那一刻,薄情冷酷如贺兰霆也因此微微愣怔住了。
他嘴唇紧抿,眼神凌厉复杂,难道是他多疑了,以崔樱的心性她会自甘堕落地使用这种心计手段吗?
崔樱系上胸前的衣带,正要再拿披帛,纤细的手腕一下被贺兰霆抓住。
她抬起泪眼,哪怕是从赤侯山被救下来后,她都不曾有这样伤心难过的眼神,显然贺兰霆轻轻松松几句话,就伤到她了。
“是不是在你心里,樊娘子对你的年少心意就是真情,我对你的就是虚情假意?”
“我也不知她会来,我让你出去看看她,是因为我知道爱慕一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今天受了伤,我想你去安慰安慰她,她心里会好受些,难道这也错了?你却说我是故意砸落药膏,这是在怪我打扰你们了?”
不。
贺兰霆心中道:他只是突然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身上蒙了一层艳丽的云纱,光是看轮廓,会觉得她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越看越想知道云纱之下的崔樱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