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斗了一百来招,功力悉敌,双方都甚焦急。云重志在必得,连使险招,金刚手一轻一重,忽快忽慢,寻暇抵隙,务求制胜。陆展鹏人较老练,不为所动,凝神对付。忽见云重一个跄踉,俯身跌进金丝软鞭舞成的圈子里面,右刀左掌,向陆展鹏上三路急袭,这一招用得险极,若然一击不中,己身不死也伤。陆展鹏道声:“来得好!”吞胸吸腹,软鞭倏地往内一圈,既避掌力,又施反击,这招数也是用得狠毒之极,云蕾几乎喊出声来。忽听得陆展鹏“哎哟”一声,云蕾未及看清,只见他已撤鞭跌倒,滚下擂台!原来他刚刚出招反击,手腕忽如给利针一刺,高手较技,哪容遇着意外,幸他闪滚得快,这才不至于毙在大力金刚手之下。他心中暗骂:“哼,这小子居然掌心还扣有暗器,受这暗算,真个不值!”可是比武并不禁暗器,他也做声不得。其实他却不知,这飞针暗器却并不是云重发的!
看台上的云蕾,擂台上的云重,都是大惑不解!只听得旗牌官又叫道:“十五号举子张丹枫上台,保人锦衣卫指挥兼御林军总教头张风府!”云蕾一听,灵魂儿飞上半天,登时呆了!张丹枫竟然也会参加比武,与自己的哥哥争夺状元,此事可真是绝对料想不到!正是:
又见张郎施妙算,神针宝剑解深仇。
欲知张丹枫与云重谁人夺得武状元,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喝雉呼卢 名园作豪赌
扬声掷骰 侠客儆凶顽
云蕾呆呆地望向擂台,只见张丹枫白衣飘飘,脚登粉底鞋,头戴白方巾,衬着粉雕玉琢的面庞,笑吟吟地纵上擂台,姿态美妙之极,真有如玉树临风,梨花飘雪,端的是人物俊秀,潇洒出尘。这一登台,满场武士都给他比了下去,尚未出手,已赢得一片彩声。皇帝坐在正面看台,心中也暗暗赞道:好一个风流人物!笑对总管康超海道:“这人倒应该去考文状元!”康超海含糊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丹枫,面上显出疑惑的神色。只见张丹枫向正面看台瞟了一眼,眼光有如寒冰利剪,倏地从皇帝祈镇面上一掠而过,皇帝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道:“这人看来儒雅风流,眼光却充满杀气!”他哪里知道,张丹枫的祖先,就是和他朱家争夺江山大仇人!
张丹枫这一登台比武,不但是大出云蕾意料之外,于谦和云重也是万万料想不到!于谦想道:“张丹枫乃当世奇才,我屡次劝说他为朝廷效力,愿以身家性命保荐他他都不允,怎么他却来考这劳什子武状元?”云重更是吃惊,心道:“这厮明明是瓦剌的奸贼,为何他也来与我争夺状元?”欲待喝破他的身份,却又碍于他乃是自己顶头上司张风府保荐的。因此云重虽然深心愤恨,却是做声不得。
张丹枫旋转身躯,面对云重,笑吟吟地手抚剑柄,一揖说道:“云兄手下留情!”云重心头怒起,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可是身在擂台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能失礼,只好双目圆睁,也抚刀还了一揖,低声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张丹枫笑道:“这又何必!”话犹未了,只见云重一个“跨虎登山”式,呼的一声,大力金刚手猛然发出。他与张丹枫行过了武士的见面礼仪,再也不客气了。
云蕾急得直淌冷汗,但见擂台上,张丹枫右手一勾,沉掌一引,刚喝得一个“好”字,云重宝刀一起,青光疾闪,刀随掌发,又已从斜刺里劈来!这一掌云重用的是千斤大力的重手法,却被张丹枫轻描淡写地卸劲化开,心中实是吃惊非小。所以那一刀劈下,更是绝不留情。而张丹枫暗运内家真力,以右手的力道才刚能抵消云重左手劲力,心中也是暗自赞道:“大师伯的大力金刚手法,果然名不虚传!”不敢怠慢,一个反身拔剑,就在云重的宝刀堪堪劈到之际,刷的还了一招,这一招挡得恰到好处,云重也不觉道出一个“好”字,刀锋一转,急急变招横扫。
云重心知张丹枫的宝剑乃是神物利器,远非自己的红毛宝刀可比,深恐被他宝剑削断,所以用的全是横截手法,刀光闪闪,不离张丹枫的关节要害。这是从近身缠斗的摔角之技变化出来,完全是拼个两败俱伤的战法,每一招式,都用得险恶非常!
张丹枫一声长笑,长剑一圈,身形一转,只见剑光疾起,倏时冷电精芒,缤纷飞舞,剑风飒然,擂台之上都是张丹枫的影子,就如有数十人持剑,从四面八方疾攻而来。云重兀立台心,不敢移动半步,但见人影闪时,便是一刀,每一招都是快如闪电。云重的横截断门刀法虽然狠辣,但张丹枫身法快到极点,有如蜻蜓点水,一掠即过,双方斗了五七十招,兀是毫发无伤。皇帝看得眉飞色舞,大叫:“好啊,好啊!”云蕾却是心急如焚,既怕张丹枫伤了云重,也怕云重伤了张丹枫。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一个剑法精妙,一个刀法狠辣,恰是功力悉敌,难分轩轾,但在云蕾看来,其中却有高下。云蕾曾与张丹枫数度联剑对敌,识得张丹枫剑法的精微奥妙所在,他战了这么些时候,却还没有一招施展杀手,确似有意留情。而云重已是出尽全力。高手比武,胜败生死,相差只在毫发之间,因此双方险招迭见,而张丹枫遇险的次数却更比云重为多。于谦也看得心惊胆战,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云蕾说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真是何苦来?何苦来?”但这是抡元大典,谁也不能制止。
云重出尽全力,只是堪堪打个平手,心头焦躁之极。更兼他适才与陆展鹏苦拼了一场,耗了不少气力,而今与张丹枫又是一场恶战,拼了六七十招,渐感气力不支。张丹枫仍是挥洒自如,但他每一招都使得恰到好处,忽疾忽徐,绝不让云重露出败象,仍是维持着平手的局面。这时连云重也觉出他是有意相让了,越发火起,猛运金刚大力手法,右手一刀,左手一掌,呼呼呼,连劈三掌,施展师门绝技,金刀夹掌,把张丹枫逼到离身数尺之外,骤然一个翻身,拖刀便走。张丹枫心中暗笑道:“你这拖刀诈败之计骗得谁来?”将计就计,挺剑直逼,哪知云重又是一个“鹞子翻身”,左手一扬,只听得铮铮数声,六七粒铁莲子破空飞出,互相激荡,或走直线,或成弧形,斜方拐角飞来,全是奔向张丹枫的要害穴道。这种打暗器的手法,乃是玄机逸士的独门绝技,暗器竟然可以拐弯打穴,直把场中所有高手都看得目瞪口呆!
忽听得叮叮叮几声连响,声音微细,在铁莲子激荡的声音遮盖之下,看台上的人,几乎分辨不出,但云重却是入耳刺心,只见所发出的铁莲子都被打落台下。云重是名师高足,自然知道这乃是被张丹枫所发的暗器击落,但听声辨器,不过是梅花针之类的极微细的暗器,而竟然能把他用重手法发出,而且体积比梅花针大数十倍的铁莲子打落,这份功力,真是非同小可!不特此也,张丹枫这一出手,立刻令云重想起刚才的一桩怪事!
云重想起上一场与陆展鹏苦斗之时,最后那一击,本来双方都得两败俱伤,但在最最危险的关头,陆展鹏忽然莫名其妙地跌倒,当时云重也是大惑不解,而今看了张丹枫所发的暗器,不觉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暗算陆展鹏的竟是张丹枫!想不到这个“仇深如海”的敌人,竟然暗助自己!
这霎那间,云重又是羞愧,又是感激,但也还有几分愤恨。正在不知所措,忽听得张丹枫笑道:“看剑!”眼前白光一闪,张丹枫又是刷的一剑刺来,云重本能地还了一刀,正在思量,这个武状元该不该拱手相让,忽然发觉张丹枫的剑光已把自己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着,看他剑势如虹,下一手便是杀手,云重大吃一惊。习武之人,遇险必救已成习惯,这时该不该照江湖规矩——心知不敌,便该相让,已是无暇考虑,急急左掌横截,右刀一穿,正想用“崩云裂石”的招数硬接硬解,忽听张丹枫低声说道:“这招不行,快用三羊开泰!”云重不由自主地嗖嗖嗖连劈三刀,果然使出了一招三式的“三羊开泰”招数。张丹枫使的是“八方风雨”的封闭剑术,这时剑尖刚刚画了半道圆弧,招数尚未用尽,忽被“三羊开泰”的招数一冲,顿时反客为主,门户大开,尖叫一声,云重招数使开,收手不住,又是左右中连劈三刀。只见张丹枫连连后退,到云重第三刀疾劈来时,似是无可抵敌,忽然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身一个倒纵,身形如箭,向后疾飞,竟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飘落地下。胜败已判,张丹枫输了!满场高手,都不禁轰然喝采,称赞云重那一手反败为胜的“三羊开泰”招数,真是妙到毫巅。除了云蕾,谁也看不出是张丹枫故意相让!
原来张丹枫之所以参加比武,目的就在于暗助云重夺取武状元。张丹枫知道大内总管康超海的两个师兄弟也参加比武,这两人武功与云重不相上下,尚有数名高手,武功亦不过比云重略逊一筹,按照考试的规矩,最少要连打两场才能休息,则云重实是毫无把握,因此张丹枫才冒这绝大的危险,叫张风府作保,也来参加考试。在前日的淘汰赛中,他不与云重同组,而与康超海的另一个师兄,及名武师金钩吴锋、卫士路明等高手同组,张丹枫将这三人全都淘汰,给云重减少了劲敌,临场之时,又暗助他打败了陆展鹏,最后自己接着上场,又指点了他一招,故意让他反败为胜,这才成全了云重的功名。张丹枫的苦心,连于谦与张风府都不明白。云重这样得胜,实是梦想不到,这时满场的喝彩之声尚未停息,云重呆呆站在台上,竟似痴了,脑中思潮起伏,竟忘了该走下台来,请求休息。忽听得正面看台上一声大喝:“快快捉这叛贼!”
云蕾、云重听得这一声暴喝,都惊得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只见伴着皇帝在正面看台上的那个大内总管康超海挺立台前,指着校场中张丹枫的背影,喝令武士们快快捕捉。原来康超海的那两个师叔,“铁臂金猿”龙镇方与“三花剑”玄灵子,在青龙峡被张丹枫与云蕾联剑杀败后,逃回京师,曾对康超海说起两人的形貌,尤其对张丹枫印象深刻,更是说得详细。“铁臂金猿”与“三花剑”今日虽不在场中,康超海见了张丹枫的形貌已是心里怀疑,暗中留意,这时打定了“宁可捉错,不可放错”的主意,恃着大内总管的身份,竟然就当着皇帝面前,下了逮捕张丹枫的命令。
满场的喝彩之声给康超海这一声暴喝登时镇压下去,护场的御林军与武士们尚未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听得几声狂笑,一声尖叫,张丹枫倏地冲到了场边跑道,而看台上的康超海却一个倒栽葱跌落台下。原来他也冷不及防,给张丹枫的飞针暗器射中了穴道!
武士们大骇疾呼,纷纷追上跑道,只听得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照夜狮子马”电一般奔上跑道,张丹枫哈哈大笑,跨上马背,宝剑疾挥,将背后射来的箭全都拔落,那匹宝马狂冲怒嘶,风驰电掣般奔出校场,谁也拦阻不住!
王振手颤脚震,连声道:“这、这还得了!快叫保人张风府上来!”忽听得皇帝说道:“且慢,先问问康超海这是怎么回事?”康超海武功亦算高强,这时已运气解了穴道,但关节的软筋被利针所伤,尚要待用磁石吸出才能痊愈,一跛一拐地走上台来。皇帝道:“你怎么啦?”要知康超海乃是大内总管,平日总想与张风府争夺京师第一高手的称号,爱面子得紧。而今张丹枫被张风府的一个手下打下擂台,而他却被张丹枫的暗器所伤,这种失面子之事如何敢对皇帝直说,只得讷讷言道:“奴才急于捉拿叛贼,不小心摔了一跤。”皇帝一笑道:“那个张丹枫是叛贼吗?”康超海道:“是呀,他曾经伤了御林军的大统领张风府,劫去了张风府手中的重要囚犯,就是那个叛将周健的儿子,张风府不是禀奏过皇上吗?那劫贼就是这个张丹枫呀!”康超海未曾好好思量,又要掩饰自己师叔被张丹枫打败的事实,将过错都椎到张风府头上。皇帝听了,不觉哈哈大笑,道:“爱卿,你想必看错人了?若然那张丹枫曾伤过张风府,张风府如何肯给他做保人?我看张丹枫此人虽然给云统领打败,武功亦是不弱,而且相貌堂堂,可以重用,可惜给你吓跑了。你好好寻他回来吧,不准吓唬他!”这位皇帝平日虽是受王振所挟制,却也不算昏庸,而且还欢喜卖弄点小聪明,这时自觉看法比康超海高明,把康超海取笑了一顿,得意洋洋,觉得康超海无事自扰,实是愚蠢。张风府捏了一把冷汗,幸喜皇帝并不追究。
骚动过后,比武继续进行,云重连胜两场,取得了决赛的资格,暂告休息。此次参加武试特科的举子虽多,但经过初试、复试与淘汰赛之后,只有二十四人有资格参加擂台比武,争夺状元,至张丹枫为止是第十五场,尚剩下九场,强存弱亡,优胜劣败,很快就比出个结果。九场比赛完了,只有一人能连胜两场,与云重决赛,这人叫做樊俊,乃是京师三大高手之一,御前侍卫樊忠的胞弟,武功出自乃兄传授,与云重相差甚远,决赛时不到十招,就被云重的金刚大力手震下擂台。在满场欢呼声中,皇帝亲自给云重披红挂彩,宣布今科武试功德圆满,云重夺得了武状元。
云蕾自是满心欢喜,回到于谦府上,只等云重获得新的官职,搬出皇宫之后,就准备叫张风府陪她去认认哥哥。哪知一连等了几天,却毫无消息。不止云蕾焦急,即于谦也纳罕异常。按说云重已中了状元,最少也会被封作什么将军之职,另赐官邸,不必再在内廷当守夜的卫士了,但却迟迟不见皇帝的明令宣布,这可是历朝少见之事。于谦虽是大臣,可是对于封官赠典之类的朝廷“恩典”,却也不便去问皇帝。
云重夺得武状元之后,如醉如梦,听着众人道贺,自己却怎样也笑不出来。他未受新职之前,还是宫中的轮值卫士,在内廷与外廷分界之处,有一排房间,是内廷卫士们的住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上房门,同伴们纷来道贺,他都不予接见。有的以为他中了武状元就摆架子,有的则以为他比武之后,身体疲倦,需要休息,应该原谅。谁也料想不到,他中了武状元之后,心情却是落寞之极,甚是不安。这时正一个人闭上房门,冥思默想。
别人不知,云重自己心中却是明白,这武状元可并不是凭自己的本领夺来,而是张丹枫有意相让的!要自己的“仇人”相让,这岂不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但状元已经到手,难道还去对皇帝说明真相?云重思潮起伏,越想越闷,忽听得大小太监敲门叫道:“皇上召见。”
云重又惊又喜,匆匆整好服饰,随太监走过长廊曲榭,到文华殿的御书房,只见书房内灯火熠耀,皇上一人独坐看书,见云重到来,挥手令太监退下,关上房门,笑道:“卿家武艺高强,大魁天下,可喜可贺!”云重满面通红,讷讷说道:“承皇上谬赏,微臣粉骨碎身,无以为报。”皇帝看了云重一眼,问道:“卿家是哪里人氏?”云重略一迟疑,答道:“臣祖居河南开封。”皇帝眼珠一转,又盯了云重一眼,忽道:“如此说来,你与前朝的大臣云靖乃是同乡同姓了。你和云靖是怎么个称呼?”云重心中一痛,跪奏道:“前朝云钦使是我的爷爷。”
云重身是罪臣之后,身份隐瞒多时,从不敢对人提起,这时皇上问起,不敢不说。只见皇帝面色一变,说道:“云状元,你心中对朕可有怀恨么?”云重心痛如割,道:“微臣祖父孤忠为国,求皇上洗涤罪名。”眼泪不觉夺眶而出,皇帝本无眼泪却也假作以袖拭泪,说道:“你的爷爷一片忠心,朕亦知道,赐他自尽,本不是我的主意。”云重一怔,不禁抬头看看皇帝。皇帝续道:“不过要替你爷爷洗雪罪名却还要待诸异日。”
原来这位皇帝并非愚蠢,只是他自小便受王振挟持,不能自主,他也常想收回权柄,免得太阿倒持,变生肘腋,只是王振羽翼已成,动之不得,因此打算培植心腹势力,渐渐削弱王振的权柄。云重一片忠心,又与王振有仇,正是他理想的人选。云重听得皇帝说明,害死他爷爷乃是王振的主意之后,果然痛哭流涕,矢志为皇上效命,清除奸党。皇帝待他拭干眼泪,这才微笑说道:“卿家不必心急,现在还未可打草惊蛇。”
云重奏道:“求皇上赐我效命边关,统率师旅,将来战事一起,勤王之师四集,我有了兵权,打退瓦剌后,便可回师肃清君侧了。”皇帝微微一笑,道:“这也暂缓!”云重好生失望,只见皇帝又盯了自己一眼,笑道:“那个与你比试的举子,是叫做张丹枫不是?他的武艺也很不错呀!”云重面热心跳,咬一咬牙,奏道:“皇上明察,那张丹枫的武艺实在微臣之上,这武状元乃是他有意让与我的!”在此之前,云重心中患得患失,甚是不安,如今说出实话,心情反而平坦。皇帝面有讶色,忽然笑道:“你倒老实,其实你不说朕也看得出来。”云重不觉又是一怔,心道:“皇上养尊处优,料他不懂武艺,张丹枫让我那招,满场高手,无一知晓,他怎么看得出来?”心中疑惑之极,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道:“你可知道张丹枫是什么人吗?”云重道:“微臣正欲奏知皇上,这张丹枫乃是瓦剌国右丞相张宗周的儿子,这番偷入边关,只怕不怀好意。”皇帝微微一愕,道:“原来他还是张宗周的儿子!”云重忙道:“张风府只怕还不知道他的来历,见他武艺高强,所以保荐。张统领忠心一片,求皇上不要见疑。”云重以事处两难,不得不说,说了之后,赶忙替张风府掩饰。皇帝道:“不知不罪,说到疑心吗,唔,朕倒不疑张风府……”云重面色大变,奏道:“张丹枫将武状元拱手让我,难怪皇上疑心,其实他却是我家的世仇!”说明原委,又将爷爷的血书给皇帝看,皇帝这才笑道:“我也并不疑心于你。张丹枫此举,不过是有意示恩,令你忘掉国恨家仇罢了。你当然不会中他圈套。”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说话,把云重哄得服服帖帖,本来对张丹枫的几分感激,这时也化作云烟。只听得皇帝又道:“你来,我给你看一张画像!”
皇帝拉开书橱,取出一张画像,画中人头戴皇冠,身穿龙袍,相貌威武。只听得皇帝声音微微颤抖,道:“你看张丹枫可有点像此人么?”云重大为惊愕,仔细看时,只见轮廓果然有些相似,只是画中人比较粗豪,而张丹枫则极为潇洒,神情气度大是不同。云重心道:“难道张丹枫竟然是皇室之人吗?”皇帝又问:“是不是有点相像?”云重嗫嚅道:“是、是有点相像。”只见皇帝面色大变,指着那画像道:“你死不瞑目,还要叫子孙来抢夺朕的江山么?”云重惊骇莫名,道:“他、他是何人?”皇帝冷笑道:“画中的贼王是伪大周皇帝张士诚,张宗周、张丹枫都是他的子孙。哼,取名宗周,岂不是想借外寇之力,复他大周的正统,灭我大明江山?”张丹枫是张士诚的后代子孙,云重还是第一次知道,此事太出意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是想道:“怪不得他们父子如此憎恨大明朝廷,可是皇帝又怎么能够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又不在校场比武之时将张丹枫拿下?”
只听得皇帝又道:“当年张士诚与我大明太祖争夺江山,在长江决战,兵败身亡。据闻他在临死之前,将金银珠宝都埋在苏州一个地方,金银珠宝也犹罢了,还有一张军用地图,详注天下山川险要的形势,留在人间,遗患无穷。是以太祖留下遗命,务必要将张家后代斩草除根,并要寻获张士诚的宝藏地图,大明江山才能安稳。张丹枫现在已闯出校场,离开京城,朕料他必是前往苏州,寻觅地图宝藏去了。朕赐一匹御马给你,你立即追往苏州,跟踪张丹枫,在他未得宝藏与地图之前,不可下手,待他取得之后,就立刻将他杀掉,将首级拿回见我。”
云重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回话。只听得皇帝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朕另外还派七名大内高手助你,至苏州会合,你放心吧。”云重一想,张丹枫武艺虽然胜过自己一筹,但有七名高手相助,料能将他制服,于是欣然领命。
你道皇帝何以会知道张丹枫的身份来历?原来张丹枫在参加校场比武之前,早已深思熟虑,准备万一给人发现之后如何应付。果然当他与云重比试之后,便给康超海喝令捕拿,他一面用飞针暗器伤了康超海,一面将早已写好的一封信,卷成一个纸团,抛入皇帝的龙袍之中,他发暗器的手法超妙绝伦,非唯旁人不知,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直至回宫休息,脱下龙袍,才发现这一封信,信中首先说瓦剌入侵在即,叫皇帝善辨忠奸,抵御外祸,并列举王振与瓦剌私通的证据,叫皇帝及早防备。其次直说自己本与皇家有宿世冤仇,但若皇帝肯全心抗敌,则这冤仇也可化解。再劝皇帝不可残害忠良,否则自己取他首级,易如反掌。
这封信写得情文并茂,软硬兼施,本来是张丹枫一片为国打算的忠心,岂料皇帝看了,先是一惊,心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异人,若不除掉,朕的性命岂不是在他掌握之中?”继而联想起太祖的遗诏,猜度此人十九是张士诚的后代,所以才会有“宿世冤仇”之语,暗自拿出宫中所藏张士诚画像比对,果然有些相像,越发骇怕,对张丹枫的好意,全不理会。因此才有遣令云重与其他七名高手前往苏州之举。张丹枫写这封信虽然有如对牛弹琴,但却也有一点成功之处,那就是在皇帝未能捕杀张丹枫之前,为了怕他暗杀手段的厉害,这就绝对不敢降罪保荐过张丹枫的张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