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克萨纳的译经,他本属意送给一位汉人,你乃最佳人选,收下它吧。”

  阮伟恭敬接下,他不知道这古经,有何贵重之处,随意塞在怀内。

  虎僧又写道:

  “你不要小视此本古经,切要仔细保留,不可遗失,若让歹人得到,天下必定大乱。”

  阮伟写道:“晚辈必定小心保存!”

  虎僧续写道:

  “师兄说,此本古经是天竺国宝,不能流传外邦,我却不以为然,你得到它,有时间要

专心修练,此篇经文十分深奥,你好好体会,不要辜负!”

  阮伟点点头。

  虎僧拍拍他的肩膀,叫他离去。

  阮伟依依不舍地骑上“白蹄乌”,虎僧平凡的面容上,露出深厚的情感,注视着他,看

他策马缓驰。

  阮伟频频回首,马虽缓驰,仍能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虎僧直立的身影,才快马飞驰。

  转瞬半月过去,阮伟寻遍藏内各地,都不见温义的影子,李油罐倒让他在拉萨见到一

次,然而仅匆匆一面,便被逃逸,再后问遍汉人,都不知有李油罐这个人。

  又过半月,已是阳春三月的好时光,阮伟卖掉身上的皮袄,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心灰意

冷的他,竟连酷爱的白色衣服都不愿意穿了。

  那匹“白蹄乌”,他也懒得照顾,浑身发亮的白色,都快变得跟四蹄上的黑色,差不多

颜色了。

  这时他想藏内找不到温义,定然她未曾追到李油罐,返回中原,如今只有到中原去碰碰

运气。

  中原地域辽阔,要想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去找一个人,尤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但他抱

着无比的希望,暗道:纵然找不到,只要在八月中秋,至芮城府一行,定可见到她。

  因八月中秋正好满一年之约,温义曾答应要去芮城府拜见龙掌神乞,完结未了的纠葛。

  洛阳位于黄河南岸,人物风华,历代都是有名的大邑,隋时建宫洛阳,唐朝大诗人杜甫

曾经感慨地唱出:

  “隋氏留宫室,焚烧何太频。”

  想见当年的洛阳是多么的繁盛,如今当朝虽未建都于此,但其冠盖之盛,竟不下于京

都。

  在洛阳因其繁茂而最兴起的行业,便是保镖,提到保镖,离不开武林人物,大江南北,

黄河两岸,只要是稍有名望的人物,无不投到洛阳,替镖行出力,过那刀头舐血的生活。

  洛阳的镖行大大小小算起来共有四十余家,其中最有声望的是“无影剑”欧阳治贤主持

的南北镖局。

  南北镖局的声威,全国皆知,凡是南北镖局接的镖,从未听说失镖过,纵是当今江湖上

有名的一帮一教也不会找该局的麻烦。

  凡是名头大的镖客都想投到南北镖局,在那里不但每年分的花红多,而且在外面讲起

来,很受人尊敬。

  但要投到南北镖局也不容易,“无影剑”欧阳治贤选取镖客的标准很严格,手底下没有

几下真功夫,别想在那里混口饭吃,就连赶车的趟子手也会几手硬本领。

  阮伟流浪到洛阳,打听清楚该地的情况,暗道:

  “不如投身镖行内,镖行耳目广,说不定能找到温义。”

  南北镖局之称,就是说能够走南到北,全国各地,皆可走到,只要是重镖,不要先说地

方,便敢接镖。

  阮伟要借重镖行的耳目,当然就迳投南北镖局,跑的地方多,不论寻仇找人,对他都有

莫大的帮助。

  这天年后,他牵着好久没洗刷的“百蹄乌”,走到南北镖局。

  仅就那镖局门口的气势,便十分惊人,但见占地有数十丈之广,门前的两排石栏上,系

着数十匹坐骑,厚重的黑门两边敞门,有一人高的巨形横匾,大书:“南北镖局”。

  数十匹坐骑想见都是镖客爱马,养的骠肥毛亮,阮伟的“白蹄乌”牵到那里,系在石栏

上,和地们一比,差的远了,“白蹄鸟”是既瘦毛又乌漆巴黑。

  那些凡马,见地来到,“嘶啦”大喊,想是不屑与地伍,旁边两匹,提起后腿向地踢

去。

  “白蹄乌”岂是等闲之马,跳跃而起,躲开攻击,四蹄尚未着地,就在空中前后飞,中

攻击地的两匹马。

  那两匹凡马被地得厉声长嘶,想是的不轻,“白蹄乌”昂首长嘶一声,其声竟盖过两匹

凡马的叫声。

  众马听到地的长嘶,吓的个个低首垂头。

  被踢的两匹马更吓的四蹄飞跳,站立不安,此时门内奔出两位健仆,大喝道:“谁敢偷

马!”

  阮伟上前道:“在下的马不慎到隔壁两匹。”

  健仆大惊道:“可伤了吗?”

  阮伟笑道:“不会吧!”

  两位健仆不放心,上前检视,只见张、王两位镖客的坐骑,尽量往两旁站,剩出一匹又

脏又瘦的白马昂首站在中央。

  健仆分开一看,各见马腹上瘀紫一片,被踢的不轻,他俩倒未看低阮伟的装束,声平气

和道:

  “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阮伟道:“在下求职。”

  一位健仆道:

  “那正好,等会你向张,王二位镖客赔个礼吧!”

  阮伟道:“是该赔礼,但不知张,王两镖头是何人!”

  那位健仆道:“我带你进去。”

  走进大门,里面镖车罗列,走到后面,才见一栋楼房,正面大厅,厅上亦有一横匾,写

道:“演武厅”。

  厅内不少武生装束的镖客,或立或坐,大声谈笑。

  健仆向柜台上一位老仆低声几句,老仆走进,一会走出一位垂眉卷髯的豪客,老仆跟在

身后。

  健仆快步迎上,恭身道:

  “丁大爷,就是这位爷台求职。”

  厅内众人停下话声,齐向丁大爷那边看去。

  丁大爷抱拳笑道:

  “在下南北镖局管事丁子光。”

  阮伟回礼道:

  “在下姓阮单名伟。”

  众镖客一听是个没来头的人,便不去注意,恢复互相谈笑的局面,但声音小得多了,显

是因管事在的缘故。

  丁子光道:“是阮兄,久仰,请问有何技长!”

  阮伟笑道:“小弟两膀子略有点力气!”

  丁子光一听,是个卖力的汉子,便不在意,笑道:

  “你到那边去试试,我们这里要能举一百八十斤的石锁,才够格做个趟子手。”

  阮伟不以为忤,谦逊道:

  “小弟试试看。”

  走到石锁旁,共见五把石锁并列,由小而大,最大的要比最小的石锁,大五倍有余。

  丁子光指着最小的石锁,道:

  “你举举看。”

  众镖客没有一个回身来看,因凡是求职者先举石头,力气再大,顶多做个最小的镖客,

不值他们一顾。

  阮伟不呼气,不蹲身,拿着石锁柄,毫不费力的将一百八十斤石锁举起。

  丁子光笑道:“你力气不错,这里共有五把石锁,能牵那个,你就举那个。”

  阮伟豪气一发,大声道:“小弟试试第二把石锁!”

  众镖客闻言齐惊,不由全都回过身来。

  丁子光正色道:“那石锁共重七百二十斤!”

  阮伟笑道:“小弟自信尚可举得起。”

  众镖客心中皆都不信,暗道:“他那么年轻的年纪,身体又不十分健壮,要想举起,直

不可能。”

  但见阮伟仍不蹲身,亦不见其吐声吸气,双手握住石柄,一寸一寸慢慢将石锁高举过

头,然后轻轻放下。

  丁子光神色凝重道:“你可举得起第一把石锁吗?”

  众镖客齐都注视着阮伟,看他如何回答!因这第一把石锁,南北镖局也只有几个名镖头

举得起,倘若他能举得起,便胜过这厅内大半镖客的力气。

  阮伟不愿过于炫耀,摇摇头,也不说话。

  丁子光以为他无法举起,客气道:“你拳脚上功夫如何!”

  阮伟摇摇头,丁子光又道:

  “你刀剑上功力如何?”

  阮伟仍是摇摇头,丁子光暗叹道:“可惜这么好的人才,只有两膀子的力气!”当下,

招呼老仆道:“带他至第二十号趟子手领班处就职。”

  众镖客一听,这小子力气虽大,却只能做个趟子手领班,比起众人的职位要低多了,大

家顿时恢复高声谈笑声,不再把阮伟看在眼内。

  阮伟不计较此事,跟在老仆身后,欲要离去。

  忽听两声暴喝道:“小子站住!”

  众镖客中涌出两位粗眉彪形肥汉,一人低声道:“这小子怎么得罪了张,王!”

  姓张的彪形肥汉,上前道:“你的马,可是伤了兄弟俩位的坐骑!”

  阮伟听他喊自己小子,不悦道:“不错!”

  姓王的彪形肥汉,大喝道:“不道声歉,就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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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飘香剑雨续》

第二十八章 江海无情人不见

  张,王两位缥客是是结拜兄弟,在众镖客中性格最粗暴,拜兄是“横眉大胖”张熊辉:

拜弟是“竖眉二肥”王道。阮伟外和内刚,见这两位凶霸霸的样子,气道:

  “怎样道歉法?”

  张熊辉恶声道:

  “小子不会道歉,大爷教给你,先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

  王道大笑接道:

  “再从这里爬出去!”

  阮伟道:“怎么爬法,请阁下爬给在下看看!”

  王道一愣,张熊辉喝声道:“小子无礼!”

  王道挽起衣袖,骂道:

  “他娘,看老子揍不死你!”

  阮伟眉头一皱,跨前一步,道:

  “阁下为何出口伤人?”

  张熊辉鼓动满脸肥肉,大笑道:

  “骂了你这免崽子,又怎么样?”

  阮伟霍然大怒,但见那垂眉卷髯管事丁子光突道:

  “口舌逞能,非我辈之能事,各位闪开!”

  顷刻演武厅中让出一块空间,足够数人械斗,丁子光豪然道:“若求那方是非曲直,不

妨拳脚上见个高低!”

  说罢,退到一侧,他倒有意要见见阮伟如何应付!

  王道跃至空间中央,大剌剌道:

  “小子上来吧!二爷让你三招。”

  阮伟眉头轻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张熊辉赫赫笑道:

  “谅他没种敢向我二弟桃战。”

  丁子光低声道:

  “阮兄若不愿此试,赔个礼算了!”

  阮伟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无可奈何道:

  “好罢!”

  众镖客闻声,齐皆暗笑,以为阮伟伯事,要赔礼道歉,在这情况下,输一口气,实是莫

大的耻辱。

  阮伟缓步走至中央,昂声道:

  “阁下何人?”

  王道见他气昂昂的神态,不是来赔礼的样子,连忙站稳马步,怕他神力击来,自己抵挡

不住,马步站稳,才道:“二爷“竖眉二肥”王道。”

  阮伟回身面对张熊辉道:

  “阁下何人?”

  张熊辉大笑道:

  “小子听清楚了!大爷“横眉大胖”张熊辉!”

  阮伟神态更是轩昂道:

  “在下不打无名之辈,二位既报姓名,一齐上吧!”

  众镖客齐皆一惊,看不出阮伟文绉绉的样子,说出话来,竟此张,王两位镖客,还要狂

上三分。

  张熊辉胖脸挤成一堆,好半晌才笑出声音道:

  “一齐上……哈哈……一齐上……”

  他笑得前合后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厅中众镖客却不觉好笑,也无一应声附合,阮伟更是静的神色不变,直等张熊辉声音越

笑越小。

  笑到后来,张熊辉自觉情形不对,才尴尬的停下笑声,他见阮伟从容的样子!心中微微

一凛。

  王道突喊道:“大哥……”

  他这一喊,显是心中胆怯,阮伟暗笑他刚才还不可一世,原来是银样蜡枪头,当下微微

一笑,缓步上前。

  王道连退数步,不敢迎敌,张熊辉见状,不得不跃至王道身旁,骂道:“站住,没出

息!”

  阮伟笑道:“好!!一齐上吧!”

  张熊辉气得脸发紫,喝道:

  “小子找死……”

  喝声未毕,双拳左右开弓,闪电飞出,王道也不省事,飞起一脚,朝阮伟腹下踢去。

  阮伟身突然一旋,众人皆未看清他施出何种手法,却见张熊辉双拳作下击状,王道作飞

状,呆在那里,动也不动。

  厅中众人皆是武术行家,知道张,王两人是被制住穴道,因见阮伟奇特迅快的手法,众

人自忖皆非敌手,是故无一人敢上前去替他两人解开穴道。

  厅中寂静无声,阮伟回眸四顾,忽见丁子光笑道:

  “阮兄,请看在兄弟“醉八仙”脸上,放了他两人宠!”

  阮伟微微一笑,在他两人胸前一推,两人咳出一口浓痰,才能转动身体,张熊辉尤不死

心,大喝一声拳飞快击向阮伟。

  “醉八仙”丁子光身体一摇,掠至张熊辉身前,出手飞快捏住他手腕,喝声道:“住

手!”

  张熊辉肥脸挣得通红道:“你……你……”

  丁子光霍然放手,张熊辉站不住脚,向后冲了数步,才拿住椿,丁子光沉声道:

  “我怎么样!自今以后阁下与你拜弟不再是南北镖局的人!”

  张熊辉苦着脸道:“丁大爷……”

  丁子光寒脸道:“不要多说,到柜台支了钱,赶紧走!”

  王道知道自己兄弟俩人丢了脸,已无法再在南北镖局立足,叹声道:“大哥,我们走

吧!”

  张熊辉凶恶的瞪了阮伟一眼,转身走去。

  丁子光大声道:“记住!尔后你两人在江湖上行事,不得再打着南北镖局的招牌否则你

两人自知厉害!”

  张熊辉回道:“这个晓得,不劳丁避事费心……”

  他两人去后,众镖客恢复谈笑,彷佛刚才“醉八仙”丁子光断然处决的事,并不引起他

们的反感。

  阮伟于心不安道:

  “丁兄,兄弟害得贵镖局失去两位镖客,这……这不太好吧!”

  丁子光合笑道:“他俩自讨苦吃,咎由自取,坏了南北镖局的名气,今日若不逐出,他

日必为祸患。”

  阮伟道:“兄弟托身贵镖局,以后尚请丁兄多照应,兄弟这就去领职……”

  丁子光道:“等一下!”他张开双手,大声道:

  “各位注意!”

  顿时,厅中安静下来,丁子光接道:

  “南北镖局的第一信条是什么?”

  众镖客齐声道:

  “不能公然坏了南北镖局的名气!”

  丁子光道:“今日之事,为尔后之诫,没有本领便不要妄自尊大,否则损了南北镖局的

名头,永不录用!”

  众镖客诺诺应声,阮伟暗道:这南北镖局,纪律倒是不错,想来行事的效率一定十分卓

着。

  丁子光昂声又道:

  “去年副总镖头因故去职后,此位子一直未有适当人选巴任,本人推荐阮伟阮兄弟就任

该职,各位意下如何?”

  这“醉八仙”丁避事虽名为管事,却非普通的管事,除镖主“无影剑”欧阳治贤外,局

内任何事都可由他决定,镖主很少过问,他提议由阮伟就任副总镖职位,自无人反对,大家

齐声附合。

  阮伟慌忙道:

  “兄弟德鲜能薄,岂可当此大任,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要客气,今天兄弟眼拙,差点错失一位高人,以阮兄之才能,足

够当此大任多矣!”

  阮伟摇手道:“不行!不行!我毫无经验……”

  丁子光道:“经验是磨练出来的,过一段时日后,没有经验也变成有经验,阮兄不要推

辞,再推辞就见外了!”

  阮伟呐呐道:“那……那……”

  丁子光一笑,大声宣布道:

  “阮兄答应当此大任,各位鼓掌欢迎!”

  顿时掌声响起,但是仔细一听并不热烈,显是以阮伟的年纪及声望,并不足以服众,使

众镖客心悦诚服。

  众镖客中忽有一人高声道:

  “请咱们副总镖头露一手,给大家过过眼界!”

  丁子光低声笑道:

  “阮兄,大家有意见见他们副头儿的真功夫呢?”

  阮伟年少志高,当下不再推辞,大声道:

  “兄弟忝任此职,以后尚望各位兄弟协助……”

  丁子光听他答应接受副总镖头职位,心中暗暗高兴,庆幸得为镖主导到一位有力的助

手。

  阮伟停了一会,走到五把石锁旁,赧颜笑道:

  “兄弟随便玩点功夫,不好之处,请各位多加指点……”

  他伸手握住那把最大的石锁,未见如何用力,轻易举起,众人惊呼一声,暗叹他的神力

惊人。

  阮伟另只手跟着拿起第四把石锁,双用力一抛,石锁飞起,在这顷刻间,他将另三只石

锁也迅快抛起。

  眼看最大两把石锁就要落下,突见阮伟一记怪招,两把石锁突又飞起,另三把石锁又要

落下时,但见他又是一记怪招,三把石锁也同时飞起。

  如此五把石锁分成两批交替落下,阮伟每打出一招,便将要落下的石锁击起,他每施出

一招无不声势惊人。

  凡人要举起一把石锁已不可能,他却视若无物的打出一套拳脚,那一套拳脚其威力可想

而知。

  众镖客见状惊的目瞪口呆,起先他们尚怕阮伟接不住石锁,只要失手一把,谁也无法承

担,是故大家躲得远远的,其后见阮伟掌法的稳定,决无失手的可能,再想接近去看个究竟

时,竟被那四周激起的掌风止住,接近不了。

  丁子光也看得力加赞佩,暗道此人神功已达绝顶的地步,尚未注意到阮伟那套掌法,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