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还情急自己丈夫的安危,不禁娇唤道:“姓华的!你弄弄清楚好不好,姑娘我是辣手西施谷晓静,你别和你的宝贝师兄牵涉到一处去。”

  语声未了,刷地一剑,自她右臂划过,将她的狐皮小祆划了道长长的口子。

  她更惊得一身冷汗。

  华品奇哼声道:“辣手两施!哼!就冲这名字,就不是好东曲。三弟!给我抓下来。”

  伊风始终在发愕,此刻刚刚有些会过意来,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的乔装,刚好和人家的三师弟的面貌,完全一样。

  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但此刻的情景,已不容他再不出手,心中方自动念,却见萧南苹已掠了过来,低语道:“南哥!看样子是误会,非要你自己出手不可了。”

  伊风忖道:“女人家说的话,和没有说竟完全一样,我难道不知道这是误会?”

  身形一动,脚步微错间,已快如闪电地掠到谷晓静动手之处,低喝道:“请暂住手!”

  谷晓静娇声道:“你再不来我可要急疯了。”

  身形向他身后躲去。

  是以龚天奇嗖然一剑,却正好是剌向伊风身前,寒光一溜,瞬即挥至。

  伊风做微一笑。此刻袭天奇也看清面前之人,口中惊喝道:“三哥——”

  手中剑式,却因已近尾势,前力已发,后力未至,仍然笔直地剁向伊风。

  华品奇也惊唤一声。

  却见伊风微笑声中,肩头不动,身形不曲,人已倏然溜开三尺。

  他身为一派掌门,见到这种全凭一口真气的运行而施出轻功身法,自是识货,不禁惊唤道:“三弟!你功夫怎地进境如此之速?”

  伊风又微笑一下,知道自己自从“督”“任”两脉通后,功力方面的进境,确是非同小可,连这长白掌门都为之动容。

  他微一抱拳向华品奇朗声道:“小可伊风,久闻华老前辈大名,今日得见侠踪,实乃小可之幸——”

  他话未说完,华品奇已抢着道:“三弟!你这是说什么话?难道——难道你这几年来已另投名师,已经不认你的师兄弟了?”

  伊风方欲答话,那毛文奇也掠了上来,面严如冰,厉声道:“三弟!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你和大师兄虽然名是师兄弟,但自从师父死后,你那一手功夫不是大师兄教你的?现在你就算不认得我们,可是你怎么能不认大师兄?你——你简直——太无情了!”

  伊风朗声道:“小可伊风,大约和华老前辈的三弟长得极为相像,是以华老前辈才会生此误会。唉!小可实在无法解释——”

  萧南苹突然掠过来,抢着说道:“华老前辈!你听他说话的口音,完全和你们不同,难道生长在长白山上的人,会说出这种纯粹的江南口音来么?”

  华品奇、毛文奇、龚天奇以及那始终未出手的黄志奇都怔了一下,更为仔细地望着伊风。

  谷晓静扶着受了内力震伤的姚清宇走了过来,朝着“飞虹七剑”恨声说道:“姓华的!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夫妇两人总有报复你的一天。”

  她狠狠地一跺脚,眼望四方道:“各位朋友!你们看看这位长白山的大掌门,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师弟,让师弟跑了,却跑到路上来,随便认人做师弟。哼!只可惜你们‘飞虹七剑’的名头虽大,人家也不希罕——”

  华品奇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住口!”

  谷晓静却又连连跺脚,凑上前去,娇叱道:“你要怎的?你要怎的?难道你仗着武功比人家高,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你再仔细看看清楚,人家是不是你的师弟?哼!天下哪有这种事,硬拉着别人认做是自己的师弟。”

  她语声清脆,说得又快,华品奇空自气得面目变色,却无法回口。

  她稍微喘了口气,朝着萧南苹和伊风道:“伊老弟!萧三妹!我们先走了。他受了伤,终南山也去不成了。”

  一面又跺着脚:“这算什么?平白无故地惹来这些事。喂!我说三妹!你赶快带着伊老弟走远点儿,别让疯狗咬一口。”

  “老夫若不看你是个无知的妇人,今日就叫你毙于掌下。”

  谷晓静却一些也不含糊,回过头来,朝着他恨声道:“姓华的!你少说这种废话!我无知?你才无知呢!硬说别人是你师弟。喂!我说伊老弟!你——”

  伊风怕她说出自己易容的事来,抢着说道:“华老前辈!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于误会,也怪不了什么人。不过小可可以指天立誓,实在生平未曾见过阁下一面,更不是老前辈口中的‘三弟’,天下相貌相同之人甚多。日后小可若见着华老前辈的师弟,必定代为转告老前辈的意思,我想那位兄台另有苦衷,是以未回山去——”

  华品奇厉声一叱,阻住了他的话道:“你真的不是钟英奇?”

  伊风摇头道:“钟英奇这名字,小可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话声方了,却见华品奇身形倏然一动,瞬目之间,漫天光华乱闪,伊风大出意外,只觉得四面八方,俱是剑影,向自己当头压下。

  在这几乎是生死系于一发的当儿,他目光动处,发现这一招的左方下端,似乎微微有一丝空隙,他原本久走江湖,与敌人动手的经验极多,此刻身随意动,脚步一转,倏然向左方溜去。

  哪知他身形方自一动,那有如漫天飞花的剑影,竟像是早就知道他身形之所趋似的,光华一闪,漫天剑影蓦地变为一溜青蓝色的光华,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随着伊风的去势挥向左方。

  伊风右脚方自滑开,眼角瞥处,一点剑光已刺向他前胸,生像是这点剑光早已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他避无可避,只得悄然闭上眼睛,似乎已在静候着这一剑的刺下。

  这一变故,突兀而来,等到大家发现时,那一溜蓝光已刺向伊风了。

  群豪不自觉地惊呼一声。萧南苹情急之下,几乎晕了过去。

  然而,这一溜青蓝色的剑光,在稍稍接触到伊风胸前时,便倏然而止。

  伊风睁开眼来,看到华品奇那一双灼然有光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

  这一瞬间,他心中不禁又感慨万生,人家这一剑,虽是在自己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剌来,但终究也是因为自己内功虽有成,但招式却还是未登堂奥,否则也不会被人家逼得如此。

  他又不禁后悔,自己在姚清宇家中那一段日子,为什么不将“天星秘笈”上的武学参详一下,而只顾得享受那些自己并不该享受的温馨。

  “这样,我还能谈什么复仇、雪耻?”

  他暗恨着自已,几乎要将自己的胸膛,凑到那发亮的剑尖上去。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哪知华品奇突然长叹一声,缓缓收回剑来。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得苍老了许多,朝着毛文奇长叹道:“他果然不是老三,唉——怎地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毛文奇也垂下头,和龚天奇等又掠至马侧,腾身上了马。

  华品奇看了那倒在地上已奄龟垂息的马一眼,长剑一抖,刹那间就在马身上刺了三剑,那匹塞外的长驹,便低嘶着死去。

  他又长叹一声,身形一掠,掠到乇文奇所乘的马上,三骑四人,便又像来时一样,风驰电掣般朝另一方向奔去。

  伊风愕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却见萧南苹正站在面前,微微含笑地望着自己,温柔地说道:“你别难受!那个老头,可真厉害得很——”

  伊风微微一笑,领受了她话中的无尽关心和安慰。

  而她也知道自己无须再说下去,因为她从他的一笑中,知道他已领受了自己的情意。

  谷晓静搀扶着面色惨白的姚清字,缓缓走了过来,道:“这老头子真像神经病似的,你看!他不知怎的,就这么走了。”

  她目光向伊风和萧南苹一转,嘴角似乎又有了些笑意,道:“他伤得虽然不太重,可也不太轻,我先送他回家去。喂!三妹!你是跟我一块儿走?”

  她一指伊风:“还是跟他?”

  萧南节脸又红了红,谷晓静又已笑道:“你还是跟他走吧,我可不敢硬把你这位女魔头拉来。”

  她又朝伊风一扬手,“喂”了一声,道:“我把我的三妹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她好好地还给我,要是你不好好待她,欺负了她,哼!看我会不会饶你?”

  伊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萧南苹的脸却又红了,这昔日以手段之辣,闻名江湖的女煞星,近日来突然变得像闺女般温柔,若你聪明的,你就会知道,能使一个刚强的女子突然变得温柔的惟一的力量,就是爱情,这是亘古不变的。

  萧南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了这份情感。

  但此刻,连她自己也不能否认,这正是爱情。

  第九回 终南盛会

  伊风愕了许久。方才那华品奇的一剑,虽然并没有伤到他的身体,然却像是已伤了他的心。他知道方才在远远围观着的武林人士,此刻虽已渐渐走开,但是他们那种混合着惊诧、好奇和另一种说不出意味来的目光,却仿佛仍在伊风四侧凝注着,使得他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姚清宇和谷晓静已走了。伊风抬头,望见萧南苹温柔而含情的眼睛,目光中的关注,使他不禁微笑一下。

  忽地,山腰处飘下几响钟声,萧南苹悄然走前一步,道:“我们该上山了吧?”

  忽又放低了声调:“都是我不好,让你无缘无故惹上了这场麻烦。可也真是奇怪,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这怎么能怪得了你——”伊风又微笑一下,喃喃地说道。

  眼角动处,却见四周的人全已散光。

  远远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道人,正缓步向他们行来,一面招手遥呼道:“敝派推选掌门之会,已经开始了,两位若也是来参加此会的,就请快些上山吧。”

  语声方落,山上又传下几响钟声,袅袅娜娜,余音不散。

  伊风连忙谢过了那年轻道人,和萧南苹并肩上山。只因萧南苹此刻仍是男装,是以他们也不须加以顾忌。

  走了一段,又看见一个道人迎面而来,向他们弯腰行礼,一面单掌打着问讯,说道:“施主是哪里来的?要不要贫道接引两位上山?”

  伊风见这道人年纪也不大,心中微动了动,口中却连忙答道:“不敢有劳道长,小可自会上去。”

  那道人望了他两眼,眼中似乎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口中喏喏连声,径自走了过去。

  前面是一处山弯,山壁下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茶桶,正有一个年轻的道人,手忙脚乱地往里面倒着茶,看见伊风和萧南苹两人走来,脸上含着笑容,打着招呼道:“朋友!可要喝杯茶再上山?”

  伊风笑着谢了,心中又是一动。

  却见又有两个年轻的道人,自山上疾步走下来,身上穿着崭新的蓝色道袍,向伊风笑着道:“朋友!快上山吧,大会此刻已开始了呢!’’

  伊风再往山上走的时候,心中疑念顿生,暗地思忖着道:“以这几个道人的年龄和他们脚下所显示的武功来说,他们最多不过是掌门人下的第三代弟子。但那妙灵道人却仿佛说,他门下的第二代弟子,全因功力不深,中毒之后大多遭了毒手,那么此刻为什么又会有如此多年轻的道人——”

  正思忖间,又有两个年轻道人并肩而来,朝着伊风含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