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忍不住问道:“白姬,你在奇怪什么呀?”

白姬道:“刚才孙道长说了一堆话,说了一群人,就是没有说到阿飘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

元曜一回忆,孙上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确实不曾提到管狐。

元曜道:“或许,是阿飘姑娘光明磊落,没有被孙道长抓住什么隐私,所以不必拿出来说?”

白姬道:“也许吧。”

元曜道:“离奴老弟,你又在奇怪什么?”

离奴刚才一直在发愣,被元曜一喊,才回过神来。他挠头骂道:“死书呆子,爷刚才想起了一点不对劲的事情,被你一聒噪,全都忘了!”

元曜道:“明明是你自己记性差,为什么要怪小生?”

“不怪你怪谁?!”离奴掐腰道。

元曜不想跟离奴吵架,只好沉默不语。

离奴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奇怪了……爷刚才想起了什么……”

花月殿里,衣香鬓影,狐狸们都还在吃喝说笑,有些已经微醺了。一见白姬三人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见礼,白姬笑着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才落座下来。

离奴一见桌子上都是佳肴,食指大动,坐下吃喝起来。

元曜本来很饿,可是因为听了孙上天的话,心中不好受,一点也吃不下了。他抬目一望,发现老狐王离席了,下首还有几个稀稀落落的空位,想来是不喜热闹的狐提早回去了。

白姬抬目四望,皱起了眉头。

元曜好奇地问道:“白姬,你怎么了?”

“奇怪。”

“什么奇怪?”

“苏姑娘不在了。栗也不在了。”

元曜一愣,扫视了一圈,确实没看见栗和苏媚儿。苏媚儿旁边的席位上,那长印正神色郁闷地坐着,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白姬端着碧玉觞起身,正要去跟长印搭话,涂山川却端着一杯酒走过来搭话了。

“白姬大人。”

白姬只好转而对涂山川笑道:“涂山公子,你身体好些了吗?”

涂山川笑道:“下午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多谢白姬大人记挂。”

白姬笑道:“涂山公子见外了。”

涂山川道:“白姬大人见多识广,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白姬疑惑:“?”

涂山川道:“白姬大人,外面的道士们传言,狐骨酒可以增进修为,可是真的?”

白姬想了想,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狐骨居然可以拿来炮制酒,不明白狐骨酒有什么用。不过,人类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难辨真假,近乎玄学。”

涂山川道:“白姬大人,是不是只要让人类知道狐骨酒是一个谎言,就可以使人类停止猎狐,中止这场人狐争端了?”

白姬望着涂山川,道:“涂山公子想中止这场人狐争端?”

涂山川道:“是的。也许是在下没有出息,不像别的狐勇武善战,誓要杀尽人类。在下总觉得以和为贵才是上策。”

白姬笑了,道:“要中止这场战争,必须先找出两个人。”

“?”涂山川疑惑。

白姬道:“一个是杀死胡辰的人,找出他才能给狐族一个交代。一个是在道士们之中造谣狐骨酒的人,找出他来辟谣,道士们才会散去。”

涂山川沉吟不语。

白姬转头望向长印的席位,却见只剩了空空的座位,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涂山川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道:“白姬大人,在下知道是谁杀死了胡辰。”

白姬皱眉,道:“是谁?”

涂山川指着下首座席上正在喝酒的胡癸,道:“他。”

元曜一惊,几乎蹦起来。

白姬道:“涂山公子何出此言?”

那胡癸虽然喝得醉眼惺忪,却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见涂山川指着自己,推案而起,走了过来。

涂山川一惊,急忙道:“白姬大人,胡癸曾经下毒杀胡辰。”

白姬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涂山川大声道:“胡辰死前不久,和栗切磋法力,受了伤。栗心中过意不去,让在下去给胡辰送一碗治疗内伤的雪莲羹。在下去送药的路上遇见了胡癸,他叫住了在下,跟在下东拉西扯,不知所云。在下当时虽然心中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在下把雪莲羹端给胡辰,胡辰因为生栗的气,把雪莲羹摔了。结果,那雪莲羹溅在摆放瓜果的银盘上,银盘竟变成了黑色。明显是雪莲羹里有毒!胡辰大怒,以为是在下和栗要毒杀他,在下也吓坏了。栗不会干这种卑鄙恶毒的事情,在下也是无辜的,在下惊悸之中一合计,才想起胡癸的诡异行径,就告诉了胡辰。胡辰气得带着在下去找胡癸,胡癸一开始百般抵赖,最后还是承认了,他哭着跪求胡辰看在过世的母亲的情份上饶了他。胡癸说,他替老狐王做了那么多事情,而老狐王却要把狐王之位传给胡辰,他忍不住嫉妒,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胡辰跟胡癸是一母所生,比其它兄弟姐妹要亲一些。胡辰原谅了他,还叮嘱在下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在下见他们兄弟俩都和好如初了,也不愿意惹事,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连栗都没告诉。如今,狐谷都这样的状况了,在下也只好说出来了。”

涂山川语毕,一众狐狸都大惊,花月殿顿时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胡癸醉醺醺地指着涂山川,道:“你血口喷人!白姬大人,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晚辈怎么可能毒杀自己的同胞兄长呢!”

涂山川道:“在下跟胡癸无冤无仇,断不会说谎冤枉他。”

胡癸恶狠狠地道:“涂山川,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毒杀二哥?”

涂山川一愣,想了想,颓然道:“没有……没有证据。事情过去很久了,当时在场的只有胡辰和在下。胡辰已经死了。这件事想来胡辰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在下没有证据。”

胡癸嚣张地笑道:“分明是你捏造是非,信口雌黄!涂山川,别人说你一天神神叨叨,脑子有病,我还不信。今日看来,你真是病得不轻!反正现在栗不在,我来替你治治病吧!”

说完,胡癸扑上去就打涂山川。

涂山川躲闪不及,被胡癸狠狠地打了一拳,摔倒了。涂山川摔倒时,正好砸在旁边的胡五郎身上。见胡癸还要来打自己,涂山川爬起来就躲。

胡癸急忙去追,胡五郎刚站起身,因为挡住了胡癸的路,被胡癸一把推开。谁知,这一推之下,胡五郎一头磕在桌案上,额角汩汩冒血。

胡五郎平日里就跟胡癸有矛盾,这下子冒火了,顾不得额头冒血,扯住胡癸就打。

那素日跟胡癸关系好的表兄弟,一个替他去捉涂山川,一个去拉扯胡五郎。跟胡五郎相熟的表兄弟们,又来拉扯胡癸一伙人。可能是酒喝多了,狐狸们互相撕打起来,女眷们惊得四处躲叫,这花月殿里顿时闹成了一团。

元曜惊呆了。

白姬急忙喊道:“离奴!还不快来制止!”

离奴没有反应。

白姬又喊了一声:“离奴——”

离奴还是没有反应。

元曜回头朝离奴的座席望去,却见他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元曜急忙过去推离奴,埋怨道:“这大殿里都吵嚷成这样了,离奴老弟你还睡得着?”

元曜一推之下,离奴软到在地。

元曜朝离奴望去,顿时骇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道:“离奴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离奴面如金纸,嘴角流血,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某绾:提示一下,凶手就在孙道长的话里呀哈哈哈哈!

第十章 枯木

白姬听见元曜的悲哭,急忙过来查看,一见离奴这副模样,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但觉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又翻看了他的眼皮,只见他瞳孔涣散,但还没有完全散尽。

白姬将手覆盖在离奴额头上,一道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注入离奴的天庭,离奴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了些血色。

不一会儿,离奴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猛地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黑色脓血。

离奴眼神涣散,大口大口地喘气。

元曜见状,急忙去桌上端了碧玉觞,要喂离奴喝点酒水。

白姬伸手拦去。

“碰咚——”元曜没有端住,碧玉觞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元曜心中奇怪,却见白姬脸色冷如冰霜,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仿如刀锋般的冷冽杀意。

元曜不由得心寒。

离奴喘了一会儿气,渐渐平静下来,他发出了一声轻如蚊吟的猫叫,变回了一只小黑猫的模样。

小黑猫蜷缩在地上,昏迷不醒。

花月殿里的狐狸们还在吵嚷打闹,没有察觉这边的状况。

白姬雪袖飞舞,一道火焰般的飓风极速卷向大门边的两根金丝楠木房梁。房梁瞬间被龙火烧做劫灰,大殿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坍塌了一半,大门被坍塌的乱石堆封闭了。

狐狸们吓得停止了喧闹,静如鹌鹑。

元曜吃了一惊,白姬居然把这花月殿毁了,这可怎么跟老狐王交代?

狐狸们望着白姬、元曜、和蜷缩在地上的黑猫,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见白姬面如寒霜,眼中全是杀意,有几个拔脚想跑。

一阵飓风卷过,那些想跑的狐狸一个一个被掀翻在地,发出哀鸣。

“一个都不许走。”白姬冷冷地道。

胡五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胡癸的酒早就吓醒了,急忙赶了过来,查看离奴的状况。

涂山川挣脱钳制住他的人,也跑了过来。

胡癸颤声道:“白姬大人,狸君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叫大夫?”

涂山川看了离奴一眼,道:“是中毒了!”

白姬没有理会胡癸和涂山川,她走到离奴的桌案边,看了一眼菜肴,没有发现异状,又拾起刚才打碎的碧玉觞碎片,嗅了嗅上面的酒液,皱起了眉头。

白姬又拿起自己的碧玉觞,元曜的碧玉觞,分别查看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元曜忍不住道:“白姬,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姬道:“有人在离奴的般若酒里下了鸩毒。有人要杀离奴。”

元曜一惊,离奴又不是狐狸,为什么有人要杀它?!

元曜扫了一眼大殿,宴会是分席制,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桌案边吃喝,鸩毒是投在离奴的碧玉觞之中的。这人为什么要毒死离奴?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投的毒?

白姬似乎听见了元曜的疑问,道:“可能离奴知道了什么,使他必须除掉它。鸩毒是在刚才我们回来之后投的。”

元曜道:“你怎么知道?也许在宴会一开始就投毒了,又或者是趁我们离席去水牢时投的毒。”

白姬道:“般若酒是老狐王特意招待我们喝的,并没有一开始就倒入酒觞里,而是宴会开始之后,我们看着仆人倒的三杯。众目睽睽之下,投毒之人怎么可能投毒而不被发现?离奴一直缺席,我们去水牢之后,没人知道我们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离奴会不会跟我们回来,他那时投毒又有何用?所以,这鸩毒必是刚才我们踏进花月殿之后,他看见离奴来了才投的,投毒之人此刻就在这花月殿里。”

胡癸脸色大变,涂山川也吓得咳嗽起来,一众狐狸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胡癸大呼道:“白姬大人,冤枉啊——晚辈等人与狸君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投毒害他?”

涂山川也道:“白姬大人,这之中肯定有误会!您如果说在你们去水牢时有人投毒倒也罢了,毕竟人多手杂,谁也不曾留意残席。可刚才您都在大殿里了,您法眼通天,谁敢在您眼皮下做这种事情?”

元曜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他们三人进入大殿,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就归坐了。离奴一坐下就开始吃喝了,投毒的人应该是在看见他们进入大殿之后,落座之前投的毒。这中间的时间非常短,也就几句话的功夫,首先要怀疑的是坐在离奴周围的人。

花月殿里,上首是老狐王的座位,座席是按左右分开的。左边坐着纯狐氏,他们按家族排行列席,从栗一直排下去。右边坐着客人,离奴的座位左边是元曜,往右去是苏媚儿、长印、涂山川等人。苏媚儿不在,那就是长印隔离奴的席位最近了。在元曜发现离奴中毒之前,长印就匆匆离去了。

元曜道:“白姬啊,会不会是长印……他隔离奴的座席最近,又突然走了……”

白姬皱眉不语。

胡癸道:“对对对,肯定是长印那家伙!白姬大人,您可别冤枉晚辈等人!”

涂山川道:“长印不像是如此狠毒之人,白姬大人,您千万要查清楚!”

胡五郎一向糊涂且爱推卸责任,他以为离奴死了,也颤声道:“白姬大人,狸君之死是空狐干的,与我等纯狐没有关系……”

白姬弯腰,轻轻抱起小黑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死。她扫了一眼众狐狸,周身腾起一道从地狱涌出焚毁一切的金红色烈焰。

“你们最好祈祷离奴不死。如果它死了,不管空狐天狐,还是纯狐,在这整个狐谷里的所有狐狸,一只都别想活着离开。”

白姬抱着黑猫往殿外走去,她经过的地方,蓝田暖玉都被龙火焚烧,碎作齑粉。

胡癸、涂山川、胡五郎吓得软倒在地,一众狐狸瑟瑟发抖,发出一声声哀鸣。

白姬一向嬉皮笑脸,连生气也是笑嘻嘻的,元曜从未见过她散发出这么可怕的杀气,仿佛浮生梦里那条在布满血尸的鲸岛之上咆哮九天的龙族之王又回来了。

元曜心中难过,又担心离奴的生死,急忙跟了上去。

大殿门口坍塌的巨石在白姬经过时灰飞烟灭,露出了通往殿外的大门。

离开大殿时,白姬回头道:“去告诉长印,叫他来摘星楼见我。”

“是……是……”胡癸忙不迭地答应道。

摘星楼。

四面天风,浮云霭霭。

一间雅致的房间里,一只黑猫闭目昏睡在雕花罗汉床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黑猫的嘴里衔着一枚发出晶莹光泽的丹丸,那丹丸慢慢地在融化,入它肚腹。

一只红狐狸趴在黑猫旁边,安静地守着它,眼中充满了关切。——胡十三郎得知离奴濒危,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摘星楼探望,它伤心且担忧,执意守候。

平日里,胡十三郎和离奴水火不容,一见面就吵架打起来。可其实,一旦生离死别,它们却会互相牵念。比如,离奴在大洪水来临,伐木做船逃生时,还考虑在世界毁灭时带胡十三郎一起走(见本书第一折 《玉方舟》)。这也算是一种别扭的友谊吧。

罗汉床上摆着一个大方盘,上面铺着红布,红布上放着九叶灵芝、万年人参、洪荒玉髓、青木之精等起死回生的灵物,旁边还有几个螺钿木匣,分别盛着九转逆天丹、生生造化丹、七宝回魂丹等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仙丹。

这些都是老狐王得知离奴中毒濒危的消息之后,一次一次拖着病体亲自送来摘星楼的。

元曜猜想,这些宝物应该跟般若酒一样,都是老狐王压箱底的宝贝。由老狐王毫不藏私,全都送来可见,他是真心害怕离奴一旦死了,白姬会一怒之下杀掉所有的狐。

白姬只挑了一枚由盘古精血炼制的金乌丹给离奴含着,眼看离奴呼吸平稳了起来,想是保住性命了,她的脸色才好了许多,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元曜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离奴总是欺负他,惹他生气,可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会伤心难过,觉得生命从此不再完整。

白姬对一直忐忑不安的老狐王笑道:“我在花月殿说的话,老狐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那是对投毒之人说的。”

老狐王也笑道:“狸君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狸君之危,皆因我等野狐而起,我心中万分愧疚,就是白姬您不说,我也会带着狐子狐孙自绝于狸君尸前,去地府向它谢罪。那投毒之人简直阴险至极,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一想到给离奴下毒的人,元曜就十分生气,觉得不可原谅!胡癸一次次前来禀报,都说没有找到长印。

白姬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老狐王强打精神,坐在房间里陪着,也不敢出声打扰白姬,只枯等胡癸找来长印。

因为一直没看到胡栗,都是胡癸在奔走忙碌,老狐王又派人去找胡栗,也没找到。

胡十三郎一直守候着离奴,后来撑不住睡意,竟也跟离奴一样睡着了。

元曜虽然也很困了,但还是强打精神撑着,一边等长印的消息,一边就狐谷发生的事情胡思乱想。

在水牢里听了孙上天的话之后,元曜对老狐王有许多疑惑,可是白姬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唐突发问。

月移西窗,长印依旧毫无消息,似乎是失踪了。

“呵……欠……”老狐王困意来袭,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白姬正好在这时突然回过神来,她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老狐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切急也无用,得养足精神才行。”

老狐王本也是强撑着作陪,听到白姬这么说,就告辞离去,由着仆从们抬走了。

元曜把老狐王一行人恭送到楼下,才回来离奴的房间。

元曜回来时,发现白姬正在灯下翻看一本发黄的书册,桌案上还放着一张空包袱。

元曜心中奇怪,道:“白姬,你在看什么?”

白姬抬头注视着元曜,眼眸漆黑如鸦羽,道:“轩之,我知道狐骨酒有什么作用了。”

元曜没来由地觉得心寒,道:“有什么作用?”

白姬将手中的书册递给元曜,道:“轩之自己看吧。”

元曜接过书,借着灯火细看,上面写着:“千年狐妖之骨泡酒,可聚狐妖之精气,饮之则枯木逢春。”

元曜一愣,急忙打量书封,却是一本《品酒宝鉴》。他粗粗翻看了一番,书里记录着各种奇酒佳酿,比如桑落酒、三味酒、扶头酒、声闻酒等,他闻所未闻,听都没听过。在记录般若酒那一节,一通介绍品鉴之后,写着这么一句话。

元曜心惊,道:“白姬,这《品酒宝鉴》你从哪里找来的?”

白姬道:“是我在老狐王床头翻到的。”

元曜一惊,大声道:“你什么时候跑去老狐王的房间里了?”

“嘘!”白姬以食指押唇,示意元曜小声,她看了一眼床上正趴在离奴旁边熟睡的小狐狸,道:“刚才去的。孙道长说老狐王有秘密,我颇为在意。刚才,我见老狐王在这里坐着,就想着不如趁他不在,去他房间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于是,我就施了一个分身之术去了。哎呀,我分身术不精,是一个半调子,幸好你和老狐王都没跟我说话,不然就穿帮了。”

元曜冷汗如雨。怪不得刚才白姬坐在窗边,僵硬得跟一个雕塑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是夜深光线不好,老狐王老眼昏花,又心中忌惮白姬,没敢细看她,不然这么拙劣的分身术根本瞒不过去。

《品酒宝鉴》里面记录了狐骨酒的作用,枯木逢春。老狐王总是苦恼于年迈体弱,十分向往盛年时的自己,而他又藏有般若酒。如果他为了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而残害千年狐妖,拿它们的骨头炮制成酒,饮狐骨酒恢复盛年……不,不,老狐王慈眉善目,性格宽厚,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可是,老狐王年迈体弱,膝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胡辰不愿意当狐王,胡栗不合适,胡十三郎又太小……而其它狐族又虎视眈眈纯狐氏的财富,老狐王会不会因为放心不下纯狐氏一族而剑走偏锋,炮制狐骨酒以恢复盛年,继续做狐王?

元曜越想越揪心,满头大汗。

白姬却在打量那一张空包袱,包袱上有不显眼的血迹。她翻来覆去地看,又把包袱拿到窗边,对着下弦月。

“白姬,这包袱也是从老狐王房间里拿的吗?”

“是的。”白姬道。

白姬对着包袱吹了一口气,一道薄纱般轻盈的雾气从包袱上溢出来,幻化作狐狸状的虚影,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狐鸣。

然后,幻象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白姬若有所思地道:“啊,居然真是狐血与狐骨……这老狐狸究竟在酒窖里干什么呢?”

“他……他在炮制狐骨酒啊……”元曜颤声道,心中无比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