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元曜惊得鸡腿掉在了地上。

白姬皱眉,道:“你敢这样说,想必是知道什么。”

胡癸苦笑道:“没有谁,比晚辈知道得更多了。”

第七章 狐言

白姬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胡癸左右四望,压低了声音,道:“事情要从去年夏天说起,为了今春的狐会,那时候我们就在大动工程,修缮住宅了。晚辈被父亲大人委派了任务,负责采伐木料,运送土石。翠华山与终南山相连,晚辈经常带人去终南山伐木采石,再运送回翠华山。去年秋天,晚辈在终南山里发现有千年狐妖被取了狐骨,心中大惊,急忙禀报了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嘱咐晚辈不要声张,以免惊吓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完,后面的事情除了父亲大人与晚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两只千年狐妖之死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与会的几大狐族中,金狐家的五郎,赤狐家的七姑娘,还有善狐小茗都被人剔骨而死……这是知道的,不知道而死在外面山里的野狐,经过人与狐的战乱,也都算在道士头上了。”

元曜惊得目瞪口呆。

白姬道:“金五郎,赤七,小茗之死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胡癸颤声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来过狐会,自然不知道他们已死。他们还没来到狐谷,还没跟大家见面,就惨死在终南山里了。”

白姬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和老狐王又是怎么发现的?”

胡癸道:“自从晚辈在终南山里发现千年狐尸,父亲大人思虑再三,就把狐谷的结界撤了,改在终南山做了结界,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父亲大人年迈体弱,力量有限,终南山比翠华山大多了,他也顾不周全,只先后发现了金五郎等人的尸体,至于是谁干的,完全不知道。因为急怒攻心,又一次一次受到惊吓,万分忧惧,父亲大人后来连终南山的结界也无力维持了。为了不引起狐心骚乱,父亲大人派晚辈去悄悄收殓了尸体,还叮嘱晚辈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姬皱眉道:“就算事情如你所言,老狐王为什么要杀胡辰呢?”

胡癸垂下了眼睛,道:“白姬大人,您跟父亲大人相识也有一千多年了,您还不了解他谨小慎微,杞人忧天的心性吗?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得过狐会,瞒不到永远,金五郎、赤七等人的死迟早会被大家知道。他们死在翠华山附近,又是来参加狐会的,纯狐氏难辞其咎,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瞒您说,各大狐族看似融洽和乐,其实彼此积怨已久,谁也不服谁,大家都在悄悄地扩大势力,准备吞掉其它狐族。纯狐氏的财富被各大狐族垂涎已久,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来抢夺了。父亲大人担心各大狐族抓住这件事情,以此为借口,一起来讨伐纯狐氏,那纯狐氏就没有活路了。有些话做子女的本不该说,父亲大人是一个好狐王,但不是一个好父亲。为了纯狐氏一族,他可以不折手段,牺牲一切。他曾经跟晚辈说过几句话,让晚辈提心吊胆,日夜不能安寝。他说,’这件事情坏就坏在其它狐族都有死者,只有纯狐氏没有伤亡,如果辰儿也死了,纯狐氏也是受害者,那其它狐族就没有借口了。那只讨厌的狌狌是江城观的道士,道士是我们狐族的天敌‘。没过两天,二哥就死了,那孙上天被怀疑是凶手,引起了这场惨祸。”

元曜吃惊得不敢相信这一切。

白姬盯着胡癸,道:“老狐王真有说过那几句话?”

胡癸迎上白姬的目光,道:“千真万确。如果晚辈有一句谎话,愿遭天打雷劈,万劫不复。别的狐是谁杀死的,晚辈不知道,但二哥……极可能是父亲大人……”

元曜颤声道:“肯定是哪儿搞错了。虎毒不食子,老狐王善良慈悲,疼爱子女,断不会做这种事情。”

胡癸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道:“父亲大人偏心,他真心疼爱的子女也就只有十三了。别的子女对他来说,不过是十三的陪衬罢了。”

元曜道:“癸兄弟,你万万不可这样想,做父母的,对所有子女都是一样疼爱的。”

白姬望着胡癸,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胡癸眼中充满了恐惧,颤声道:“因为,晚辈知道得太多,父亲大人可能要杀晚辈灭口了……白姬大人,幸好您来了,只有您能救晚辈了……”

元曜又是一惊。

白姬正要细问,不远处却传来了胡十三郎的声音。

“白姬、元公子,你们去哪儿了?”

胡癸一惊,急忙道:“白姬大人,千万别告诉十三晚辈来过,回头晚辈再去摘星楼找您。”

胡癸潜进夜色里,匆匆忙忙地遁走了。

胡十三郎跑过来,道:“白姬、元公子,你们走得还挺慢的。”

白姬笑道:“这狐谷之中夜色怡人,不由得就放慢了脚步。”

胡十三郎揉脸,笑道:“某也觉得狐谷十分美好!”

元曜看见胡十三郎纯善的笑容,一想到狐狸们彼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心中有些难过。

“十三郎,如果……如果将来你不想待在狐谷了,就来缥缈阁吧。白姬也不在乎多雇一只狐狸,如果她舍不得给你工钱,大不了小生把自己的工钱全给你。”

胡十三郎奇道:“元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些话?某不会离开狐谷,而且虽然跟白姬、元公子在一起生活很开心,可是某完全不想一天到晚对着那只黑猫的臭脸。”

元曜忍不住想告诉胡十三郎从下午到刚才他所见的事,但欲言又止,无法开口。

白姬笑道:“十三郎,你不要把轩之的话放在心上。轩之是跟离奴吵架了,觉得寂寞,想你去缥缈阁陪他呢。”

小狐狸安慰元曜道:“元公子,某一定常去缥缈阁陪你。”

元曜点点头,心中难受。

白姬道:“离水牢还有多远?”

小狐狸道:“不远了。转过这个路口,就到了。某得先提醒一句,白姬,元公子,那个孙上天不太好相处,你们跟他说话,恐怕是遭罪。”

白姬、元曜疑惑。

小狐狸揉脸,道:“某口才不好,形容不出来,你们跟他说话之后,就明白某的意思了。父亲大人很讨厌他,几次三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不喜欢他。唉,真不知道二哥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说到胡辰,胡十三郎神色又哀伤起来。

白姬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道:“十三郎不要伤心了,我们先去水牢看看吧。”

小狐狸点点头。

转过路口,是一处草木丛生之地,入目可见一处幽碧深潭。月光下,潭水边有一座宏伟的石门建筑,萤火虫在菖蒲丛里飞舞,明明灭灭。

胡十三郎带着白姬、元曜走向石门,道:“这就是水牢了。从门里进去之后,就可以下到潭底……咦,这是怎么回事?!”

水牢的石门大开着,通往地下的石阶上横躺着两只看守的狐狸。

“难道有人劫牢?!”胡十三郎疯狂揉脸。

白姬走过去查看,发现那两只狐狸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借着墙壁两侧的油灯,她望了一眼延伸向下的阶梯,起身循着阶梯向下走去。元曜、胡十三郎急忙跟下去。

阶梯的尽头,是水潭的底下,一股寒气萦绕其中,冰凉透骨。水牢由一间一间隔断的石屋组成,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盏幽暗的长明灯。

石牢的囚室都是空的,只有一间囚室关押着孙上天。这间囚室很好找,因为外面躺着两只昏死的狐狸。从走廊望去,这间囚室牢门大开,仿佛人去牢空。

“坏了,孙上天肯定逃跑了!”胡十三郎急忙飞奔过去,查看情况。

小狐狸在石牢门口惊呆了。

白姬急忙跟上去,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元曜好奇,疾步走到囚室边,往里望去。但见囚室之中,一个一字连心眉的道士正跟一只黑猫对峙着。

那道士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长得挺鼻薄唇,仪表堂堂,就是那浓黑的一字连心眉有点扎眼。这年轻道士可能是孙上天。

囚室的地上堆着打开的锁链,孙上天已然没了捆绑,却还不逃走,只是盘腿坐着。

孙上天的对面,一只黑猫也精神抖擞地坐着。不是离奴又是谁?

胡十三郎生气地道:“臭黑猫,你跑来水牢干什么?你还把孙上天的锁链打开了?!那外面的看守也是你打晕的吗?!”

离奴看见胡十三郎,眼神一虚,抖了抖胡子,移开了目光,望向了白姬、元曜,笑道:“主人、书呆子,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元曜反问道:“离奴老弟,你怎么跑来这里了?害得老狐王派人到处找你!”

孙上天一见这情况,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这黑猫果然跟那些狐狸是一伙的,幸好贫道聪明,没有上你的当!”

白姬肃容道:“离奴,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奴见白姬问起,自知瞒不过去,挠头道:“嘿嘿,主人,离奴闲来无事,来这潭水边捉鱼吃。因为见这道士可怜,一时心软,就进来放了他。”

白姬还没拆穿离奴,那孙上天已经开口了,道:“怪哉!怪哉!这黑猫满口谎言!它是特意闯进来放贫道离开的!贫道不肯逃走,它还苦口婆心地劝贫道离开!”

离奴咽了一口唾沫,骂道:“就你这臭道士话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猫心!”

孙上天摇头道:“怪哉!怪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贫道与你素不相识,你来放贫道定然不安好心,贫道可不上这个当!”

白姬扶额,道:“离奴,你为什么跑来水牢放孙道长?”

离奴欲言又止,还是说了。

“主人,离奴是为咱们留一条后路。离奴在狐谷转了一圈,发现这些狐狸各怀鬼胎,根本不齐心,恐怕是打不赢道士了。离奴现在放了这臭道士,将来万一狐谷不保了,道士们还能看在离奴放人的人情上,让主人、离奴和书呆子全身而退。”

胡十三郎气得想揍离奴,但一想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必须以大局为重,不能任性起冲突,遂咬牙忍住了。

孙上天一愣,原来这黑猫存的是做人情的心思,他顿时后悔自己思虑太多,没有趁机离开。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虽然心中懊悔,但孙上天的嘴还是很硬,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黑猫行止怪异,不合常理吗?恐怕,阿辰是它杀的!”

离奴朝孙上天吐了一口唾沫,道:“呸!爷要杀也先杀你这臭狌狌!”

“你们听,这黑猫说了它先杀贫道,再杀阿辰——阿辰是它杀的啊!贫道是冤枉的——”孙上天连怪哉都忘了说,大声嚎道。

离奴气得要去挠孙上天,元曜急忙拉住了它,道:“离奴老弟,你就忍一口气,息事宁人吧。”

离奴望了白姬一眼,忍住了。

作者有话说:某绾:OK,凶手就在已经出现的人物之中,不如大家猜猜是谁吧。猜对的人,奖励离奴香吻一枚,猜错的人,请跟孙道长杠一天。。。。哈哈哈哈哈。。。。

第八章 孙语

白姬走到孙上天身边,笑道:“孙道长。”

孙上天睨目,打量了白姬一眼,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一条龙跟一堆狐狸混在一起是怪事吗?”

白姬笑道:“这世间万事,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见多了,未必就不怪了?”

白姬一愣,笑道:“孙道长说得是,见多了,也未必不怪。”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你刚才明明说见多不怪,现在怎么又说见多未必不怪?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你很奇怪吗?”

白姬一下子无语。

胡十三郎揉脸,道:“白姬,某刚才就是这个意思了。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完全没法说到一起去。跟他说话,就是遭罪。”

离奴第一次同意胡十三郎的话,道:“是的,主人,这狌狌脑子有毛病,完全没法跟他说话。您没来的时候,离奴跟他说了半天,无论好话歹话,他张口都抬杠。各种各样的人离奴也见了不少,可从没见过这样一心抬杠的,离奴的胡子都差点气掉了!”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样的情形很诡异吗?一只猫和一只狐狸居然在说贫道的坏话,阿辰之死,恐怕是这两个妖孽所为!可怜阿辰死不瞑目!可恨贫道背了黑锅!”

孙上天一边说话,一边拔脚想跑,离奴和胡十三郎反应极快,一起将孙上天抓住,将他拖回锁链边。一猫一狐各拾起一条锁链,将孙上天又锁死了。

孙上天一边挣扎,一边嚎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狐谷之中没有王法吗?阿辰,你死得好惨!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贫道获得自由!贫道必将找出害你之人,为你报仇雪恨!”

白姬道:“离奴,十三郎,放开他。”

胡十三郎怀疑自己听错了,道:“白姬,您说什么?”

离奴也道:“主人,您难道被这狌狌杠昏头了吗?”

白姬道:“放开他。”

离奴、胡十三郎只好松开锁链,放开了孙上天。

白姬笑道:“孙道长,您受委屈了。”

孙上天满脸疑惑,一字连心眉皱了起来,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你这龙妖有阴谋吗?”

白姬道:“我只是相信孙道长没有杀害胡辰,你是胡辰的挚友,是不会伤害他的。”

第一次,孙上天没有抬杠,他只道:“怪哉!怪哉!偌大的狐谷,一大堆狐狸,只有你这龙妖是一个透彻明白的。”

白姬眼珠一转,道:“孙道长,外面现在十分平和。”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听说外面乱成了一团吗?”

白姬又道:“道士与狐族并没有打起来,也没有伤亡惨重。”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听说道徒与狐狸们打起来了,死伤很多吗?”

白姬道:“这一切都不是孙道长的缘故,孙道长无需自责。”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事皆因贫道而起,而内心自责吗?”

白姬嘴角微扬,道:“孙道长并不想找出杀害胡辰的凶手,也不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持刀站在胡辰的尸体旁边。”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你错了吗?贫道非常想找出凶手,告慰阿辰的在天之灵!说到贫道持刀站在阿辰尸体边这件事,贫道自己也很奇怪。前一天晚上,阿辰心事重重,来贫道的住处找贫道喝酒解闷。我们喝了很多,贫道不胜酒力,醉得不省人事,连阿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第二天一早,贫道迷迷糊糊地醒来,竟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阿辰的房间里。贫道头疼欲裂,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挣扎着起身一看,发现身边放着一把血淋淋的弯刀——那是阿辰用来防身的刀。地上有血迹,贫道十分疑惧,就拾起弯刀四处探看。贫道沿着血迹走进内室,就看见阿辰……阿辰……”

孙上天说着说着,眼泪涌了出来,无法往下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孙上天才哽咽着道:“贫道见阿辰惨死,又悲又怒,痛如剜心。因为好歹修道多年,贫道一眼就觉得阿辰死状蹊跷,其中或有诡异。于是,贫道强忍悲痛,附身去探看。谁知,负责晨间洒扫的婢女正好推门进来,恰巧看见贫道弯腰站在阿辰的尸体边,还拿着血淋淋的刀……他们都误以为贫道杀了阿辰,贫道百口莫辩……”

白姬皱眉,道:“孙道长肯定不会告诉我,胡辰为何心事重重。”

孙上天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贫道知无不言么?阿辰的烦恼还不是老样子,不想当狐王呗!他在外面躲了这些年,就是不想回来当狐王。他是一个喜欢自由,不愿意被束缚的人。这次回来翠华山,老狐王态度强硬,要阿辰当狐王。阿辰不想接受,几次三番婉拒,还跟老狐王吵起来了。老狐王责骂阿辰没有担当,没有出息,一点也不知道为家族做贡献。因为傍晚时阿辰跟老狐王又因为这件事情起了争执,老狐王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就当没阿辰这个儿子。阿辰心里郁闷,就来找贫道喝酒解闷。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胡十三郎呆呆地道:“二哥和父亲大人居然还有这些事情吗?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孙上天瞄了胡十三郎一眼,道:“不知道是福,知道了是祸。贫道在狐谷待了不短的日子,这狐谷上下,从主到客都见过了,就你这小狐狸心思单纯,跟别的狐不一样。你二哥也常说你太纯善,时常担心你。对你来说,不知道狐谷那些肮脏的勾斗还能快乐一些。”

胡十三郎眼神悲伤,它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孙道长,你肯定不会告诉某狐谷的肮脏勾斗有哪些……”

孙上天一愣,眼神复杂,但嘴还是不由自主地杠上了。

“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贫道会告诉你吗?唉,贫道本以为江城观已经算是一个可怕的是非之地了,三都五主十八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整天闹得鸡犬不宁,谁知你们狐谷里是非也不少!你四哥胡栗心黑手辣,一心想当狐王,阿辰刚回来没多久,他就来找阿辰决斗,逼迫阿辰放弃狐王之位。他下手没轻重,把阿辰肋骨都打断了三根,阿辰不愿多生事端,并未对人说起,独自忍了。你八哥胡癸是一个阴险小人,贫道几次撞见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有一天夜里,贫道正好看见他夜行,就暗地里跟踪他,一直跟到终南山。贫道看见他从一棵老槐树下挖出了一个染血的大麻袋。他驱动狐火,把麻袋烧得干干净净。那麻袋燃烧时,贫道看得真切,里面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麻袋里分明装着狐狸的尸体!贫道不知缘故,怕惹火烧身,而且也没听说狐谷里谁死了,就当没看见这件事了。还有你那些来参加狐会的亲戚,一个一个都心思复杂,行为诡异。天狐阿空跟他弟弟离殇水火不容,好像是在争狐王之位。那个空狐长印,别看他是一个和尚,花花肠子却多得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姓苏的妖艳三尾狐转,他还跟她在山谷里幽会。因为紫狐狸精是阿辰的未婚妻,贫道就留心注意了一下。也是厉害,她不仅跟长印眉来眼去,还跟他哥哥阿宽有一腿,这兄弟俩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贫道担心阿辰戴绿帽子,就告诉了他这事。阿辰打算退婚。不过,阿辰厚道,不想闹出来毁那紫狐狸精的名誉,也伤了其它狐族的和气,就私下与那紫狐狸精沟通,给她台阶下,让她先开口提出退婚。至于那紫狐狸精的风流韵事,就当不知道。对了,那紫狐狸精还去勾引过胡栗,不过胡栗不吃这一套,把她痛打了一顿,狠狠羞辱了一番。那紫狐狸精怕是恨死他了!还有那涂山川也怪怪的。明明是涂山氏的后人,应该是很强大的狐,可偏偏却很弱,常常受欺负。阿宽最爱欺负涂山川,有一次在后山里,贫道看见涂山川被阿宽殴打侮辱,阿宽还逼迫涂山川从他胯@下钻过去。那涂山川倒也硬气,宁可跳崖也不受辱。涂山川正要跳山崖时,胡栗赶来救了他,还把阿宽揍了一顿。涂山川可能是被欺负得脑子出了毛病,时常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唉声叹气。满月的晚上,他还化为狐形,顶着骷髅头拜月亮。还有你爹老狐王,也行径怪异,他跟你八哥胡癸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似乎在密谋些什么,贫道撞见好几次了。你八哥每次烧狐尸之后,都会来见你爹,两人总会嘀咕半天。有一次,你八哥和你爹还起了争执,贫道没敢靠近细听,只听你爹吼道,如果你八哥敢那么做,他就杀了他!贫道一直在观察着,你爹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在悬崖酒窖里。他隔三差五会踏着夜色偷偷去酒窖,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他空手进酒窖,有时候拿着一个包袱进酒窖,再拿着空包袱出来。你爹非常警觉,贫道不敢跟太紧。你家酒窖大得跟迷宫似的,岔路暗室众多,贫道跟进去也找不到你爹去了哪里。有一次,你爹拿着空包袱出来之后,贫道暗暗地跟到了他的卧室,趁着他睡着了,查看了他放在柜子上的空包袱。包袱上面有血迹,还有……骨头渣子,贫道……”

“住口!”胡十三郎浑身发抖,道:“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话,某一个字都不信!”

元曜也道:“孙道长,不要怪十三郎不信,你说的这些未免太离谱了!姑且不谈真伪,合着大家的秘密你全都清楚,难道你整天什么事都不干,专盯着众人的私生活,窥探他人的隐私吗?!”

孙上天挠头,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不是探人隐私,而是善于仔细观察生活吗?”

元曜一时被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姬道:“狌狌知往,乾鹊知来(1)。要通晓过去的事情,必然得留心观察人与事。对身边之人的细隐之处好奇,被吸引着去查探究竟,这是狌狌的天性。”

胡十三郎一听这话,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双耳耷拉着,眼神黯淡。

孙上天整了整衣冠,就要离开囚室。

白姬见了,道:“孙道长一定不会留下。”

孙上天回头,道:“怪哉!怪哉!你这龙妖在说什么?”

白姬道:“我说,孙道长迫不及待想要走出水牢,离开狐谷了。”

孙上天的一字连心眉扭曲如蚯蚓,杠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水牢挺好,一点也不想离开吗?”

白姬红唇微挑,道:“这锁链戴着难受,孙道长肯定不会把自己锁起来。”

孙上天梗着脖子杠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锁链戴着也很舒适吗?”

孙上天一边杠,一边拾起地上的锁链,把自己绕了起来。

离奴见状,急忙过去帮忙,把孙上天锁死了。

白姬示意元曜和离奴将昏倒在囚室的两只狐狸抬出去,然后对呆呆站着的胡十三郎道:“走吧,十三郎,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胡十三郎沮丧地跟着白姬走出了囚室。

白姬一边关上囚室的门,一边对孙上天笑道:“孙道长肯定很讨厌我,认为我是一个坏人。”

按孙上天必会抬杠的思维,肯定会反驳白姬,说她的好话。不过,这一次,孙上天又居然又没抬杠了,他咬牙切齿地道:“怪哉!怪哉!难道只有贫道一个人认为这条阴险狡诈的龙妖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吗?!”

“噗!”元曜在门外忍不住笑了。

“碰——”白姬生气,她用力地合上了囚室大门,并把门锁死了。

白姬、元曜、离奴、胡十三郎一起向水牢外走去。

元曜道:“白姬,那孙道长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白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

注释:(1)狌狌知往,乾鹊知来:出自汉朝王允的《论衡·是应》。

第九章 花月

胡十三郎道:“白姬,元公子,你们先回花月殿去吧,某在这里照应这几个受伤的守卫。”

离奴扭头,道:“那几只蠢狐狸没有受伤,爷只是让它们睡着了。它们睡一觉就醒了。”

胡十三郎道:“那某在这里守卫水牢,等它们醒来。”

元曜道:“十三郎,你今天辛苦了一天,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你如果不放心水牢,重新去叫几名侍卫来守着,也就是了。”

胡十三郎道:“某不累,某还是亲自守着吧。”

元曜还想再劝,白姬却开口道:“既然十三郎想留在这里,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冷静一下吧。”

元曜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白姬、元曜、离奴一起回花月殿。一路上,三人各自在想心事。

白姬道:“离奴,你在这狐谷转悠了一圈,可曾见到什么奇怪的事?”

离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事,这些狐狸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有的在喝酒弹琴,有的跟书呆子一样看书吟诗,有的在砍竹子做木匠活,还有女狐狸在洗澡……”

元曜忍不住道:“离奴老弟,你居然还偷看女狐狸洗澡?”

离奴道:“嘁,爷才不惜得看呢!”

白姬道:“离奴,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管狐?”

离奴道:“有啊!”

元曜道:“啊,你也遇见阿飘姑娘了。”

离奴道:“阿飘姑娘是谁?”

元曜道:“管狐啊。”

“哦。”离奴应声道。

“奇怪了……”白姬喃喃道。

离奴想了想,也道:“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