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万叔叔暴怒的声音:“混小子!你再说一遍?!”
万佑礼似乎回了句什么,但声音小,西曼没听清。
等到到了客厅,视野开阔许多,西曼终于看见了,万佑礼被打趴在地,周围是倾倒的桌椅和摔碎的东西。
而万父,手中执着的,应该是皮带,就那样抽在万佑礼身上。
万佑礼缩成一团,挨了打,却倔强地又要站起来,可刚站起来没过一秒,就又挨了一皮带,紧接着,就又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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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万佑礼看见了呆站在不远处的顾西曼。
他瞅了眼顾西曼,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一下子又站了起来,刚落下的皮带,尾端被万佑礼抓住,他看着自己父亲:“你不是要我说么?要不要我再说一遍?你儿子我,差点强上了你战友的宝贝女儿!我说了!你满意了!?还要不要我再说…”
万佑礼没来得及说完,万父一脚就已经踹了过去,他喘着粗气,手指着被踢倒在地的万佑礼,声音都抖都没抖一下:“好!看我教出了个什么儿子!”
他们这样子吵,西曼也怕了,巴巴儿地回头瞅万母,万母都心疼宝贝儿子,眼看都要哭出来了:“快去啊!”
西曼不敢动,只敢站在原地,颤着声儿叫了句:“万…万叔叔…”
万父因西曼这句话,生生定住,随后拧着眉朝西曼这边望过来。
西曼见万叔叔眼神已经没方才那么可怕,强压下心头恐惧,跨过一滴狼藉,朝他们走过去,可是,看着这对父子,西曼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吱唔半天,发不出声来。
万父见到西曼,脸色稍有缓和,随后,对西曼说:“西曼,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有错,万叔叔绝不会因为他是我儿子就帮他说话,你想…”
西曼瞅一眼万佑礼,又看了看万父,咽了口唾沫,可又不知该如何接这话,就在极其尴尬的当口,万母说话了:“西曼是个好女孩儿,我们儿子会对她负责的。”
“不用!不用!”西曼立刻摇头。
这时,西曼终于想到了一个说辞了,赶紧拉着万叔叔的手,说:“万叔叔,那个…我和万佑礼闹着玩儿呢!他…他没对我做什么!”
“可这臭小子明明说…”
万父狐疑起来。
万母立刻接话:“你也知道赞儿子是喝醉了回来的不是?醉话哪能当真?西曼都说是闹着玩儿的了,那…”
万父低斥:“别插嘴!”
万母一张脸白了又红,终于是甩手离开,绕到后头去扶起万佑礼。
“那他还说,因为他对你做…”万父没有明说,直接跳过,继续道,“所以他妈妈把你赶了出去…”
万父已经平静了许多,看着西曼,这么问。
西曼不说话,只低着头,咬了咬脑袋。
“西曼,不用怕,万叔叔帮你主持公道。”
西曼双拳紧握,结结巴巴的解释:“万叔叔,我和…那个,真…真的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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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终于在顾西曼赶到后,平息下去。
万母要送万佑礼去医院,可丈夫一吼:“去什么医院?!给我在家待着!”
无奈,她只能搀扶儿子回卧室。
万佑礼显然醉得不轻,这时候,还敢挑衅道:“你怎么不打死我?”
幸好有西曼拦着,万佑礼这句气话才没有成为下一场体罚的导火索。
家里没有创伤药和止血纱布一类的药用品,万母只能请万父的警卫员开车去买。
等药买了回来,时间已经很晚。
万母拿着药,正准备进儿子房间给万佑礼包扎,却在此时又被万父喝住:“去什么去?这会儿不让他受点苦,以后他不知道又要犯什么事儿。”
义正言辞地说完,又揉着声音,对坐在沙发上,极其局促不安的西曼说:“西曼啊,不早了,早点睡,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
西曼完全可以感觉到万母因万父这句话,犀利的目光瞬时投向自己。
她赶紧站起来,心里虽然毛毛的,可还要笑着对万父说:“万叔叔,我先睡了,您也早点睡。”
说完,朝着走廊奔过去,到了万母面前,停住,接过万母手中的药:“阿姨,给我吧,我去帮万佑礼处理一下伤口。”
万母看着西曼,脸色终于缓和,尴尬的说了声:“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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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尽量小声地推门进去,然后反手带上门。
她一带上门,原本侧睡在床上的万佑礼,噌地一声坐了起来。
西曼一怔。
房间里开着灯,很明亮,西曼可以清晰地看见万佑礼脸上被皮带抽出的血印子,当然,她也看见了,万佑礼脸上的泪水。
万佑礼咳了一声,慌张地抬起胳膊,擦眼泪。
西曼本想扳起张脸,不想给万佑礼什么好脸色。可面前这个男生倔强的模样,有种倔强的孩子气,西曼叹口气,走过去。
坐到床边,西曼靠得万佑礼近了,闻到万佑礼身上重重的酒气。
“你跑去喝酒了?”
万佑礼点头。他被她从游泳馆赶出来之后,就直接到酒店的pub里喝开了。
西曼看了看万佑礼,又看了看这张床。
就是在这张床上——西曼想——此时,床上的床罩和被单全换了,一点凌乱的样子都没有了。
万佑礼顺着西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床,他哀哀看着,最后,低下头:“西曼…对不起…”
顾西曼没有回答,开了袋子,拿药和棉签出来。
袋子里药很多,她开了碘酒的瓶。这时,万佑礼说:“我也代我妈跟你道歉。”
“…”西曼不说话,拿棉签占了点酒,凑近万佑礼。
“我妈这么对你,还有我…这么…”
西曼放下手:“其实也没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你溺水?”
这一回,万佑礼不说话了。
西曼把万佑礼下巴扳过来,将碘酒涂上他脸颊骨上的伤,同时,开口说:“我站在岸上看,没去救你,也没喊人来。结果被你妈看到。从那以后,她就特别讨厌我。其实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不奇怪。”
“…”
“你多大了?还爷们儿呢!还好意思哭鼻子?”
见万佑礼又哭,西曼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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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擦干眼泪,不服气地,带着哽咽声地说:“谁说我哭了?!”
西曼也不和他吵,又抽了张纸巾出来,手伸过去,替万佑礼擦掉又从眼眶中溢出的泪水,随后,擦完眼泪,在他眼角的那一处伤口上停下,下一秒,对着那伤口,用力按下去。
万佑礼痛得“呲——”地倒抽一口冷气。
可他没有呻吟。
因为他觉得顾西曼说的对,大老爷们儿,不能痛哭,更不能喊痛。
所以,他死咬着牙齿。
随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西曼光替万佑礼把他脸上的伤口处理一遍,就化掉了半小时,随后,西曼站起来,看看他,说:“脱衣服。”
万佑礼闻言,一下子就从床上窜了起来。
“我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好处理一下。”
西曼这么说。
万佑礼在顾西曼的注视下,缓缓的,脱去上衣。
西曼看着他背上的伤痕,几乎要惊呼。
万父下手狠,万佑礼背上好几处伤口几乎可以说是皮开肉绽。
西曼用纱布和消炎药膏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这简单的处理,也花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明天还是去一趟医院。”万佑礼穿衣服的时候,西曼说。
万佑礼点点头,随后问:“西曼,住回来吧!”
西曼正弯着腰,收拾一床的药,因为万佑礼这一句话,她顿住,随后说:“不用了,我现在住的地方不错,离公司很近,很方便。”
万佑礼“哦”了一声,没有再试着说服她。
西曼收拾好了东西,转身,朝房门那边走。
就在这时,万佑礼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西曼看着万佑礼环在自己锁骨处的胳膊,一顿,随后,开始不受控地挣扎。
可她稍微挣扎一下,就碰到了万佑礼胸前的伤口,痛得他全身猛地一颤。
他终于耐不住痛,低呼了一声。
西曼不敢动了。
万佑礼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可是,他很想哭,他很想抱着她。他想,这样抱着她,他就可以不哭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抱一下你,抱一下下…我很难过…可我,不想再哭了,就,让我抱一下。”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然后,感觉到西曼不再挣扎,也不再动了。
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随后,她的背脊,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万佑礼原本箍在她肩膀处的胳膊,慢慢慢慢下移,移到她的腰上,随后,另一只胳膊也环抱上了西曼的腰。
“就抱一下。你数300下,我就…不,你数100下,我就,就放开了。”万佑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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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点点头,闭上眼,开始数:“1,2,3,…93,94,…99,100…”
她数到一百了,可是,万佑礼并没有放开她。
她正要回头看万佑礼,却在这个瞬间,万佑礼突然死死贴住西曼的背,双手一下子就箍紧了西曼腰肢。
而下一刻,万佑礼躬身,将脸埋在了西曼的肩窝里。
西曼感觉得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脖颈,流进自己的衣领。——
那是,万佑礼的眼泪。
万佑礼的眼泪,真的是在她数到100,正准备离开万佑礼的臂膀的时候,流下的。
西曼重新闭上眼,这次,她在心里默数:“1,2,3…”
万佑礼趴在西曼肩膀上,蹭一蹭,带着浓浓鼻音,问:“西曼,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嗯。”
“那为什么不住回来?而要住在臣…那个小白脸那里?”
这个问题,西曼低头,闭着眼想了想,发现自己回答不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顾西曼,你之所以不搬回来,只是因为,以后要面对万妈妈,会很尴尬。不是因为万佑礼,更不是…更不是因为臣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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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从万佑礼房间出来,转身就要进自己的客房。这时,她看见不远处的书房里有亮灯。
她想了想,调转方向,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没关严实,透过门缝儿,西曼看见万父正坐在那儿抽烟,周围一片烟雾缭绕。
西曼在门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推门进去。
万父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一脸的疲惫。
看着西曼,他勉强笑了笑:“西曼,还没睡啊?”
西曼大概能猜到万叔叔在愁些什么,寻思着安慰道:“万叔叔,万佑礼他…”
“西曼…”
万父打断了她的话。
“嗯?”见万父用一种带些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西曼心里莫名“突”的一跳。
“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万佑礼?”
西曼彻底懵了。
万父摁吸了烟,挥一挥面前烟雾,看了看西曼,淡淡地叹了口气,随后收回视线,看着满烟灰缸的烟蒂,自言自语一般的说:“这样也好。到时候你也帮我看着点万佑礼。他从小就被他妈惯坏了。西曼,你很优秀,你以后,多帮帮佑礼,别让他再这样到处乱混,跟些没出息的朋友在一起。”
见西曼没有回话,万父才抬起头来,重新看向西曼:“好吗?”
西曼呆在那里,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万叔叔的这句:“好吗?”好吗?
当然不好。她不喜欢万佑礼,万佑礼更不会喜欢她。他们两个人,怎么能好?!
万父又叹气,拿起烟盒,抽一支烟出来,点火,转眼又抽上了。
吞云吐雾片刻,万父才重新开口:“我知道,你和你妈妈都很不待见我们万家。你父亲的死,我确实要付很大一部分的责任。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要返回来救我,你父亲,已经逃脱出去。最后,也不会死。”
西曼扬起脸来:“万叔叔…”可她一开口,万父就挥挥手,示意她听他说:“我每次寄回去给你们的钱,你母亲…都原封不动的转寄回来。我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可是…西曼…”
“…”
“西曼,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们万佑礼的话,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
“万叔叔,我真的…真的…”她结巴着,怎么也讲不清楚,最后,只能说:“万叔叔,我和万佑礼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万父笑一笑,语气里破带宠溺:“你这傻丫头!你那么帮着万佑礼说话,又…”万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又闹着那事儿玩…万伯伯还没有老糊涂到那种地步。”
间隙满依旧死咬着牙,不肯给回答,万父只当这时女孩子家的害羞与矜持,也不再为难她,笑一笑,“好了,不早了,去睡吧。”
“好了,不说了,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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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脑子一片浆糊,直到走出书房,关上门,她都还没从万父的那些话中醒过神来。
西曼一直知道父亲的死和万叔叔有关,从小在军分区长大,也从那些家庭主妇那里听到过各种各样的版本。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在和万叔叔一起运送军用物资的时候出的事。
而此后关于他父亲的意外身亡,各种版本中,西曼所相信的,就是——自己父亲已经逃出车祸现场,是为了救万叔叔才重新返回去,结果,他把万叔叔解救出来,自己却没来得及逃走。
而那时的万叔叔,也没有想过要救她父亲,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人逃脱出去。
所以,从小到大,西曼一直不喜欢万佑礼。
她是把他当仇人儿子的。
西曼每次看到万佑礼不好好学习,光顾着玩儿的时候,别提心里有多开心了。
万叔叔有那么高的成就,又有何用?一个没用的儿子,就足以让让万叔叔下半生堪忧。
也所以,那次,万佑礼溺水,她没有救他,也没有喊人来救他。
之后,万母将儿子救下来,她就说自己不会游泳,不敢下去救人!
看她,多坏啊!
可万叔叔为什么不讨厌她?——
她从小就总是对此保有很深的疑问。后来,她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在内疚。
于是这样说服自己,就一直说到了现在。
可是,西曼心里另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其实,她已经不恨他们了。她是真的把万佑礼当朋友的。
可是,即使是她把万佑礼当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也不能按着万叔叔所说的,和万佑礼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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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曼第二天就一直在为着这件事而头疼,上班的时候也因为走神差一点就犯了大错。
等到从游泳馆打工回来,已经凌晨了,她还在想着万叔叔说的事。
她在公寓门口停了停,捏一捏自己的脸:顾西曼,别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