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恐慌的小脸,落入臣向北视线。
“你怎么开的电脑?”
小家伙不说话,瞅着臣向北,眼神惶恐。
“游戏碟怎么拿出来的?”
他看一眼沙发上安睡的顾姐姐,咬了咬牙,就是不说。
臣向北循着他的视线,望向沙发。
迷蒙间,西曼听见闹铃,挣扎着要爬起来,可这闹铃,响了不过半秒,便再没了声响。她脑子混沌,思绪跟不上听力,索性翻个身继续睡。
臣向北取消了闹铃,将手机轻轻放回小茶几。
沙发上的人睡梦中皱起了眉,侧过身去,留给他整个背影。
顾西曼的头发,异常柔顺,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像是要在上面镀上一层金粉。
她总穿T恤,宽大的T恤,显得她越发的瘦。布的五分裤下,膝盖曲着并拢,腿是晶莹的象牙白色。侧躺的身体,腰侧的曲线毕露,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词:女人。
臣向北将薄被盖在西曼身上,俯下身,掖一掖被角。
西曼的睫毛微颤了一下,随即,睁开眼。她这双眼睛,在经历了片刻的迷茫后,正对上向北的眼睛。
她硬生生愣住,陷进眼前这双琥珀色的瞳孔里。
琥珀色,深得无底的眼眸,淡漠却温柔,矛盾的光。距离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这让她呼吸有点困难,思考变得缓慢。
臣向北咳了一声,西曼赶紧坐起来,神色紧张,不知道往哪看,紧攥住被角。偏臣向北仍旧沉默,她在诡异的静寂中,脸色嫣红,心不在焉,只能一直盯着他衣领看,不能移动。
见西曼醒了,子墨找到救星,机灵地跑到西曼身旁坐下,抱住西曼手臂。
“顾姐姐!臣向北要骂我!”
臣向北面对指控,没一点反应。反倒是面前的顾西曼猝然投过来心虚的一瞥,看得他太阳穴“咯噔”一跳,脸上声色不动,心脏莫名揪紧。
西曼看着臣向北面无表情的脸,心想,完蛋了!
她深吸口气,扬起头,大有不管不顾的意味,“是我把游戏碟从你房间偷…拿出来的。不关小鬼的事。”
“你——进我房间?”
臣向北的脸不再冷然,却仍旧不善。
“顾姐姐好厉害的,比电视里的小偷还厉害,一下子就把门弄开了!”
孩子没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妥,可已经感觉到姐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蓦然一僵。
“我只拿了这张碟,”她咬牙,窥伺向北脸色,“其他什么都没碰。”
“…”
他沉默。审视的目光。
她愈发不安,脸渐渐苍白,“真的…”
“也是你解了我设的密码?”
她猛地闭起眼,颓然地点点头。豁出去了,他能把她怎么着?
忽而,耳边传来些微的笑声。她心里犹自七上八下,听得这低低的笑声并不真切。迟疑着,她疑惑地抬眸。
臣向北的确是在笑。
“你似乎比子墨还要怕我。”
他笑问。
提到嗓子眼的心,瞬时回落。西曼松口气。
“我真有这么可怕?”
他好奇,摸着自己额头问。看她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觉得有趣。
西曼心里不服,仰着脖子,一脸耸动,“是啊!你这么凶,当然怕!”
美人出浴
今天的辅导,又以一个100分结束。
西曼看着子墨,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很像臣向北的眼睛。淡淡的琥珀色,带点无机制的黑。
“姐姐——”
子墨小手伸过来,是来要满分的奖赏。
西曼兀自神游的思绪被牵回。她看看子墨摊开的手掌,立刻会意,从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糖。
她冲着子墨晃晃手里的糖。子墨立刻像小老鼠一样,做贼心虚地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西曼把他带坏了,因为他现在变得比她自己还喜欢吃糖。
这都是些很便宜的糖,水果味的,奶油味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却是西曼和子墨两个唯一快乐的来源。
他“啊——”地张大嘴,西曼剥了一颗,塞进他嘴里。再剥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窗外的雨声惹人心烦,她便把电视的声音开大,动画片闹嚷嚷的声音,充斥着耳朵。
“记不记得吃糖的步骤?”子墨小大人一样问道。
“记得。”
“先剥糖纸。然后舔一下。再放进嘴里。闭上眼睛…”
西曼闭着眼睛笑。
“姐姐,再吃一颗!”
“不行,已经5颗了,再吃要长蛀牙了。”
“姐姐姐姐,就一颗,好不好?”
西曼受不了人家的软磨硬泡,受不了人家撒娇,受不了那双长得像臣向北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最后一颗啊!”
再念一遍吃糖心法。再笑。
西曼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那种淡淡的琥珀色,带点无机制的黑。西曼反应慢了半拍,倒是眼睛的主人先笑了:“怎么吃糖还要这么多技巧啊?”
为什么,他进门,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她正思索着这个问题,突然见到臣向北在笑,心一跳,眼睛再动不了了。
臣向北笑起来更好看,左边的酒窝,浅浅的,却叫人印象深刻。眉毛会沉下去,压住弯弯眼角。这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蜜罐里泡大的少年,他的笑,没有一点艰辛的意味,轻轻松松,没有杂质,没有负担,让人迷恋。
她这种生活地苦哈哈的孩子,是禁不住这种笑的。越轻的,也就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如果他能常常这么笑就好了。
子墨半推半就,被臣向北推去练琴。
房间里只剩西曼和臣向北两个人。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他看西曼一眼,眼睛里的光闪了闪,又灭了:“公路在化雪,交警设了路障,封路了。”
她眨眨眼,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
“你今天得住这里。”
他补充道。
封了路,小阿姨来不了,这吃饭成了大问题。臣家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眼神达成一致,望向西曼。
西曼指指自己鼻尖:“我?”
在他们的目送下,西曼进了厨房。冰箱里倒是应有尽有,只不过大多都是她平时碰都碰不到的菜。
洗菜切菜倒油热锅,番茄炒蛋。
她低头,看着溅到衣服上的油花,懊恼了一下下。这可是新衣服,怎么就遭在这油花上了呢?
“那个…围裙在哪啊?”
她朝外一喊,便听到脱鞋提提拖拖的声音。
脚步渐渐逼近,最终停在了西曼的身后。
西曼转身欲接过臣向北手里的围裙,他却把手一抬,躲了过去。
臣向北手绕过来,把围裙的带子套到西曼脖子上。西曼察觉到他的手触碰到自己颈侧凉薄的肌肤,背脊蓦地僵直。
西曼是千万个不愿意,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奇怪,她的身体,站着,再动不了。
真是酷刑!西曼无力地想。围裙系好了,身后的压迫感却没消失。臣向北似乎没有走开的打算。
“你…”
西曼的嘴里只吐出一个字,便蓦地闭了嘴——臣向北突然探过头来,抬手碰了碰她的嘴角。
臣向北个子高,头在西曼肩膀上方,手在她唇边,随时可以将拥她入怀。
西曼不敢动,连呼吸都不自然。臣向北似乎并没发觉她的异样,擦掉她嘴角那一滴汤汁:“刚才偷吃了?”
西曼“啊”一声,赶紧拿袖子擦嘴。
臣向北终于走掉。西曼原本已提到嗓子眼的心,这下终于得以解脱,手无力地撑在台子上。
两菜一汤,三大碗满满的饭。
子墨看着,鼻子就皱了起来。西曼暗叫不好,再偷眼看臣向北。
臣向北倒没什么,没表情,自顾自,吃饭夹菜。
“小鬼,怎么不吃啊?”
“我要烤羊架,我要红酒焗扇贝,饭后甜点要拔丝苹果。”
西曼苦笑,手伸过去,逗逗子墨尖尖的下巴,“那个,你说的那些,姐姐不会做啊,怎么办?”
子墨一听,不得了,脸放下了,嘴巴嘟起来,跳下椅子跑回房间。
“砰”的一声。
西曼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许久,她才悻悻然收回手,挠挠头,冲臣向北笑一笑。
他看着她,眼神异样:“我刚刚进房间,看他作业摆一边,玩电脑,就说了他几句,他憋了气,不敢向我发。你也知道的,他喜欢你,才敢向你这么发火的。”
他解释什么?他不用解释的。她又没生气。
她低头猛扒饭。即使低着头,她还是注意得到臣向北的注目,那样,有点直勾勾的意味,像是要将她看透。
西曼手机没电,用客厅的电话打回寝室。文蓝接的电话,答应帮忙瞒查房的。
刚挂电话,便有一阵手机铃声传来,她看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响铃,震动,持续不断。好不容易停歇,没过几秒,重新叫嚣。
她看着闪烁的屏幕上那一串号码,一咬牙,接起了。
“怎么隔这么久才…”
是女生,嗓音又软又甜。
“他…他在楼上,麻烦你等会儿再…”
她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对方显然很不满。
“你谁啊?”
“我…”
那边没等她解释,直接把电话给挂了。随即传出的忙音在提醒西曼收线。
她兀自纳闷着,余光突然瞥见楼上走廊的身影,她一惊,忙放下手机。
臣向北一手支在栏杆上,一手拿着毛巾,正看着她。
他似乎刚洗完澡,嘴唇红的像花瓣,犹自慵懒地轻抿。距离有些远,西曼模糊见到这唇红齿白的这一幕,就已然受不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脑子晕晕乎乎。
“有人…打你手机。”
她扬起头,举着手机朝他晃晃。
他点了点头,沿着楼梯走下来。
他他他…走过来了!
屋里持续供暖,臣向北穿的少,头发滴下水来,滴到衣服上,隐隐现出男生壁垒分明的的身体线条。
怎一个活色生香了得?!
她心里大骂“花痴”,却仍睁大眼睛,不肯错过任何一幕。
越来越…越来越近了!
她心都快跳出来,意识混乱,拿着手机就往他身上扔。
他稳稳接住手机,调出未接来电提示。原本舒展的眉心突然紧紧蹙起,他一言不发,转身上楼。
西曼在他身后,正准备缓口气。却不料他蓦地回过身来,看了眼西曼,淡淡说了一句:“记得早点睡。”
她一愣。
他的话,淡然而随性,可听起来却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莫名的,像有温的水流直入心脏,心头一暖。
孤傲的岛
晚上,有偷吃的小老鼠出没。
西曼正进厨房倒水喝,见冰箱的橘黄色的光,一个小小的身影,猫着腰,身子探进冰箱里,整个身形则笼罩在冰箱发出的光里。
西曼走近,尽量小声。走到小老鼠身后,轻咳一声。
子墨听到声音,高仰起头,看向西曼,一朵绯红的云爬上小脸。
她等他把满嘴的东西全咽下去。
“姐姐,我肚子饿。”
“我不会烧羊架。”
他点点头。
“我也不会红酒焗扇贝。”
他点头,再点头。
“饭后也没有拔丝苹果。”
西曼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心情好得很。在冰箱里左翻翻右翻翻,最后决定中和两方的意见,做意大利面。
子墨吃完,抹抹嘴,一句话不说就再度溜进房。这小鬼,一句谢谢都不说,真是不乖!
西曼一人,在洗手台洗盘子。心情好,就哼了两句。什么歌,不知道,只会调子,随便唱着,歌词记得七零八落也不要紧,反正心情好。
“…
在见到你关键的第一秒
…
你像一座孤傲的岛
有自己的城堡
我是上不了岸的潮
也只能将你围绕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一厢情愿是种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