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撕扯的声音惊醒了龙皇,它吓了一跳,“你又干什么啊!”
这臭小子怎么跟个小皮猴似的,成天都不消停!
石扶春冷冷道,“蠢龙,你没听见?那是梵铃!秃驴来了!我师尊还在外面,如若被他们看见,渡我师尊削发为尼,我抽筋扒骨都难消心头之恨!”
龙皇心累,谁是蠢龙?
要不是老龙打不过你,早就把你摁龙池里摩擦摩擦再摩擦了。
龙皇道,“不会,你师尊都嫁人了,还有一个比你小的儿子,这说明她是个很正常的女人,还需要夫妻生活,不然她要出家早就出家了。况且,魔尊你想啊,佛子那等莲华绝色,放在她眼底下万年,都没能诱惑她入梵宫!这才是有夫之妇的刚正风范!”
硕大的龙眼闪烁着光芒,龙皇追忆往昔,回味不已。
“想当年,老龙我也曾追过一个有夫之妇,那风情,那韵味,直教老龙我昂昂叫。”它很唏嘘,“可惜啊,年岁相差太大了,终究是不成的。”
龙母不屑道,“你一千岁去追人家二十多岁的,真真是为老不尊。”
龙皇表示委屈。
“那也才相差九百七十五岁啊,你看看魔尊跟琴后,可是差了九千岁!还是不靠谱的师徒恋呢!你咋能瞧不起老龙我呢!”
气氛当场凝固。
“哗啦!”
龙血池剧烈动荡,沸火溅到高空。
“轰隆!”
石窟就像是一块冻豆腐,成片石壁剥落,石柱更是摇摇欲坠。石扶春再一次堕入魔念当中,腕臂狂扯着白玉枷锁,血雨淋漓。
龙皇:“!!!”
老龙就说了一句不中听的,魔尊你至于吗!再说了,你们师徒就是相差了九千岁啊,没说错!根据目前仙、魔、妖、佛四界流行的趋势,清冷男师尊娇俏女弟子才是主流,清冷女师尊阴暗男弟子的,还差那么多岁的,它就没见过能修成正果!
可是龙不能这么说实话啊,它的巢穴都要塌了!
龙皇急忙道,“慢着,魔尊,老龙我还没说完!像魔尊这般姿容出众,皮嫩肉鲜,最受年纪大女修士的欢迎了!别说是差个九千岁,差个九万年也是使得的。”
石扶春迟疑了一瞬,停止发疯,“真的?”
龙皇正气凛然,“自然是真的,老龙年轻也曾纵横龙场,什么绝世美龙没得手过,你就信老龙一回吧,年轻的,可不比老的要有滋有味?仙帝都一万岁了,再好看也是个老男人,怎能比得上你?”
老龙黑了一把仙帝,爽得上天,谁让他一个后辈比前辈还要狂的?
作死啊,你这头死龙还敢编排仙帝!龙母暗自掐了龙皇一把,龙皇疼得鳞片都在抽搐。
石扶春果真平静了下来。
少年魔尊微微露出了崇拜的目光,态度转变得令龙皇措手不及。
只听得他渴望道,“竟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好前辈,好龙皇,你快教教晚辈,如何才能让师尊采补我!”
石扶春顶着绯红的清艳皮相,眼尾的雪青色分外浓烈,下一句就是语调软绵绵的威胁,“若龙皇前辈是骗晚辈的,您当清楚晚辈的手段。好了,前辈快说,扶春如何才能达成所愿,被师尊千千万万遍疼爱。”
龙皇:“……”
完了,老龙吹大了,不好收场了。
而在狱山之上的系统,也觉得它家宿主不好收场了。
——佛子来了!
——小狐狸第四号后宫出场了!
便见天地之间,多了一道清孱秀长的身影。
缁衣,淡唇,雪肤,赤足,仿佛行走在一片青莲间。
“是佛子!”
琴银夜先是一怔,灰败的眼珠活泛了起来。
他的小狐狸有救了!
那清丽挺拔的佛子转向绯红,他天生失明,双眼蒙上一层白纱,嗓音无悲无喜,“琴道友,你开了杀戒,沾了因果。”
绯红挑眉。
“我开了吗?没有,还没死呢。”
她一个后撤,凌厉抽出寒桃剑。
“噗!!!”
甘香儿的后背弓起,鲜血又是一轮瀑洒。
“小狐妹妹!!!”
琴银夜踉跄着抱住了那柔软可怜的身躯,甘香儿被绯红这么一剜,内脏俱碎,濒临死亡,人形也快要维持不住了。琴银夜双眼发红,慌忙渡过自己仅剩的法力,在他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治之下,甘香儿幽幽转醒,面上仍然残留着恐惧之色。
“银夜哥!我是,我是死了吗?好痛,胸口好痛!”
她躲进男人的怀里呜呜哭诉。
琴银夜咬着牙,“琴绯红,你要道珠也就罢了,何至于伤她若此?”
绯红幽幽道,“伤她这样的,不是你们吗?若不是你们拦着我,我早就一剑穿了她,死得干干净净了,那还容得她喊疼呢?”
甘香儿就像是被人活活掐住喉咙,瞬间消声。
绯红又笑,“怎么,你现在不为她辩解了?那道珠,本就是我的东西,用了我的东西三百年,受了我的恩泽三百年,偿我一条不值钱的狐狸命,怎么了?你不如去四界问问,哪头不要命的畜生,敢吞我仙皇的道珠,还大摇大摆受我仙皇家人的恩惠?”
“你——”
琴银夜胸膛起伏,“你真是不可理喻!”
绯红反手,又是一剑穿下,将两人的双臂刺个通透。
“啊!!!”
甘香儿痛得直翻白眼。
琴银夜生生拔开了寒桃剑,他含恨道,“你竟狠毒至此,纵然她有错在先,但已断了七尾,剜了道珠,又被你穿了心,刺了臂,你到底还想怎样?”
绯红唇心沁出一抹红。
“我,要,她,死。”
四周俱静。
“不!不要杀我!我,我不想死啊!”甘香儿惊惧地发颤,她捂着血淋淋的胸口,看了一遍众人,琴玉楼闭上了眼,琴寒山被埋在碎石里,而琴银夜虽然站在她这一边,可是他护不住她!甘香儿心头发寒,只得哭着朝那佛子求救,“小师父!小师父你救救我!”
佛子的蒙眼白纱被轻轻吹起,“优昙为佛牌而来。”
言下之意,你们打打杀杀,别扯我。
出家人自当干干净净,不染淤泥。
甘香儿冷不防被他一噎。
这是出家人吗?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的吗?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一百年前,优昙在二十四诸天讲经时,曾遗失了天生佛牌,有一个师弟说,是一头皮毛雪白的狐狸手脚不干净,竟然大胆咬着佛牌跑了,事后不见踪影。当时经会来客众多,梵宫不好因为佛牌一事责问宾客,便只能私底下去寻。
优昙这百年来行走世间,就是为了找回遗失的佛牌。
没有佛牌,修行缓慢。
他寻了很多只白狐狸,没一个是他要找的,反而借着各种机会要破了他这个得道高僧的色戒。
优昙很烦。
优昙很狂躁。
所以优昙现在对带毛的有点生气。
“你来找佛牌?”绯红意味不明,“是被一只狐狸偷走了吗?”
那法相庄严的佛子诧异道,“你如何得知?是我师弟告知琴道友?”为了不毁坏宾客的清誉,他们隐瞒了此事。
绯红耸肩,“不是,我猜的,因为我道珠被一头狐狸偷着吞了三百年,想必它是个惯犯了。”
琴玉楼面皮涨红,他扭过头,不愿意再看甘香儿一眼。
惯犯!
畜生就是畜生,披了一层仙族的皮,那也不是正统!
他之前有多宠爱她,现在就有多失望!
甘香儿慌忙道,“不,不是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破损的腰带里浮出了一块玉牌。
甘香儿失血过多的脸当即火辣辣的。
眼看着那佛牌要离她而去,甘香儿咬了咬牙,扑住了玉牌。
佛子问,“你作甚?”
甘香儿哭哭啼啼,“我不管!反正这佛牌是我的!你,你要想拿回去,你就得救我,否则我吞了它,大家一拍两散!”她也不想做得这么难看的,可是她实在没办法了,那个女人太恐怖了,琴家三兄弟都难以抗衡她!
白纱之下,佛子蹙起了眉。
真麻烦啊。
因为那头小狐狸的话,他的身旁已经迅速织起了一片看不见的功德网,结下了因果。
她死,自己也沾染业障!
优昙只得道,“琴道友,我佛牌与她牵连,需得许她一诺,你看,能否放她一马?”
绯红很痛快,“可以,你同我亲个嘴,我就放了她!”
优昙:“……”
千年不见,他这道友是疯了吗?
优昙:“琴道友,小僧是出家人,能否换一个条件?”
绯红:“那就做一场露水姻缘,我上你下,如何?你们和尚体力弱,我也不求你出力了。”
优昙:“……”
施主你这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吗?
优昙轻声道,“琴道友,这是没得谈了?”
“你说呢?”
优昙叹息,随后,他用那雪盐一般洁白的手指解开了缁衣,慢条斯理,当众宽衣。
系统:‘???’
男配这是放弃了治疗,准备走上用身体感化宿主的堕落道路了吗?等等,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啊,你矜持一点啊和尚!
绯红仗着自己看得远,吹了一声口哨。
佛子看着柔柔娇娇弱不禁风,没想到缁衣一脱,薄薄内衫贴着紧致平整的肌肉,有着小公狗腰。
优昙姿态优美换上了绛赤色袈裟,手持金刚降魔杵,交织在朱红与暗金中,鲜明璀璨,不可直视。
“琴道友,优昙好看吗?”
佛子低眉。
“好看,就是脱得少了点。”
佛子微微一笑。
“琴道友过来,小僧羞涩,只脱给你一人看。”
系统当场龟裂。
绯红还真上前走了两步。
就在方寸之间,天变色,风狂吼,佛子在线暴躁。
“呔!你个混蛋!老子跟你认识万年,要你答应个小条件,你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我优昙?那狐狸毛你什么时候剥不行,你非得现在剥不给我面子?老子的佛牌难道不比她重要!你还觊觎我的身子!你以为老子修金刚不坏身修得很容易吗你个混蛋!”
“脱脱脱!脱你个鬼脱!出家人要守和尚道你知道吗!”
优昙一杵子重重甩下。
“啪!”
绯红的身影四分五裂,雾气一样逃逸。
“金蝉脱壳?”
优昙更觉暴躁了。
他花了一炷香换上了新买的法衣,还没炫耀到半盏茶的时间,她就给跑了?不带这样打架的!
狱山回荡着绯红嚣张的狂笑。
“优昙,改日我再看你脱缁衣!”
最让甘香儿惊惧的是她最后一段话:“那头带毛的,你听好了,我想杀的人,今日杀不了,那就明日杀,后日杀!仙要护你,堕仙!魔要护你,弑魔!妖要护你,斩妖!佛要护你,睡佛!他日再见,必取你命!”
优昙:“……”
过分。
杀和尚就杀和尚,干嘛还要睡他?都说了出家人要守妇道!
甘香儿则是整张脸都吓得白了。
琴银夜正要安抚她,就见优昙又开始当众宽衣,一层层褪下,又一层层叠好,不容许有一丝褶皱。
“……”
优昙动作优雅换上了缁衣,又是那副无悲无喜的得道高僧模样,他柔声道,“施主,不必害怕,方才那只是小僧恶的法相,用来吓跑琴道友。现在她已经走了,你性命无忧,小僧也该要回自己的佛牌了。”
甘香儿紧紧攥着佛牌,如同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她可怜兮兮地问,“小师父,你,你这佛牌能给我防身吗?我太害怕了,她一定会再回来杀我的!”
“废话真多,她杀你关老子屁事!”
甘香儿瞪直了眼。
优昙也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双眼系着白纱,柔弱道,“是谁?是谁在说话?为何用小僧的声音?小僧与你有何恩怨?”
甘香儿最终把佛牌交了出去。
优昙扬了扬唇角,“施主,小僧已了结你我恩怨,后会有期。”
说着,他已遁走。
甘香儿浑身脱力,倒在了琴银夜的怀中,她呜呜痛哭,“怎么办,怎么办,姐姐她恨死我了,她还是要杀我!呜呜呜,太痛了,我受不住了,银夜哥,还是你动手吧,我宁可死在你的怀里!起码还能轻松解脱!”
“不会的。”琴银夜道,“我舍不得你死,大家也是,我回去想想办法,求一求爹和娘亲。大哥,你要去哪?”
琴玉楼心灰意冷,他搀扶起了濒死的琴寒山,扯了扯嘴角,“你三弟都快要死了,你还在同一头狐狸谈情说爱,要把爹和娘拉下水,你说我要去哪?”
琴银夜羞窘气恼。
“大哥,你怎么这样了,小狐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甘香儿也露出了一双可怜垂泪的眼。
琴玉楼心口绞痛了一瞬,但他绝不可错上加错。
今日之恶果,皆由她自取!
“你都能眼睁睁看大哥为你们毁了太古凤凰琴,眼睁睁看着老三为你们白了头,废了道珠,更眼睁睁看着我们兄妹四分五裂,旧情不在,大哥眼睁睁一回,有何不可?”说罢,琴玉楼离开了狱山,他要去求药祖,否则老三他真的无药可救!
甘香儿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是我不好!是我惹怒了大哥!大哥骂我是应该的!”
琴银夜把她环住,低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甘香儿埋在他的胸前,抽着鼻子,“二哥哥你真好!我今日才算是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爱护!谢谢你!银夜哥!”
此时的绯红又跑回了龙渊。
系统很疑惑,‘宿主,你不是要收拾魔后吗?’
宿主回它一个高贵冷艳的“呵”。
系统:‘……’
系统一看她数据,险些昏厥。
女主[琴绯红]生命值为2%。
原来如此,难怪宿主遇见佛子就跑,毕竟宿主血条脆,再不躲着点,就要挂掉了!
有理智的疯子真可怕,说跑就跑,难怪杀都杀不死,还越杀越强大。
绯红:‘统子,你在骂我。’
系统:‘没有,我数据库在夸你。’
“师尊!”
石扶春见她满身是血地归来,惊怒不已,“是谁伤得你,弟子定要——”
绯红含住他两瓣丹唇,反复蜜煎出甜水来。
太疼了。
她蘸点蜜来吃。
石扶春早就恢复了自己的面目,他也不拘什么缘由,同她一道沉沦,师尊要吻他,自然要干干脆脆地献上。他只恨身躯被囚,只剩下这一张嘴能取悦师尊。
绯红这一战力压三皇,道珠是取回了,人也伤得极重,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她还没怎么,石扶春就红着眼,他神色阴狠毒辣,冰冷诅咒起了那伤她的人,说要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龙太女也被他迁怒了,“你就不会替师尊挡下伤害吗?!”
龙太女委屈不已。
“人家是佛子,有佛帝的道力,我挡了会灰飞烟灭的啊!”
小观音眉眼含怒,皮相都沁着一种诱人的釉红,“灰飞烟灭又如何!替我师尊消灾挡劫,事后论功行赏,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恩泽!你这条龙好不识趣!”
龙太女炸鳞了,也冲他吼,“你有本事,你去挡啊!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师尊,你还不是入了魔,穿了她的琵琶骨!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你凭什么说我啊?你识趣,你识趣就该以死谢罪,不要碍着你师尊的眼!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
师尊……讨厌他?
石扶春瞬间被冻住,鹁鸽青的乌瞳蒙上一层灰雾。
他被心魔迷惑了心神,放纵了自己的暴行,只想着畅快淋漓,冲破枷锁,可他也是造成师尊囚困龙渊三百年的帮凶!
他有罪!他该死!
石扶春一边为自己囚禁师尊感到快活,一边又厌恶自己阴暗潮湿的心思,他仿佛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恭谨守礼的上清琴后宫天才首徒,一个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不祥魔尊,他在清醒与混沌中来回征伐自己。
“啊——”
他痛苦嘶吼。
龙太女吓了一跳,赶紧跳回石柱上。
石扶春晃动枷锁,冲着绯红大喊,“师尊,杀了我,杀了我!弟子辱你!弟子该死!”
女子温热的指尖扶上了他的脸庞,那乌金魔纹蠢蠢欲动,有一颗兽头突然冒出来,恶狠狠咬住她的手指。绯红不以为然,笑着道,“有一种死法,你要不要试试看?”
石扶春嘶哑问,“什么死法?师尊若欢喜,弟子当遵从师命!”
师尊睁着一双含情目。
“跟师尊双修,被师尊做得灰飞烟灭。”
第75章 仙侠文女主角(9)
“哗啦啦——”
玉色枷锁晃动得厉害,整个石窟亦是地动山摇。
原本只想当第一师徒狂恋背景板的龙皇都忍不住大叫,“魔尊,老龙知道你很激动,但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这里都要塌了!”它造了什么孽,上面有人打架要打穿龙渊,里面有人激动,还是要震破龙渊!
石扶春着魔一般注视着绯红,他语气疯狂,“塌了更好,弟子就能跟师尊缠绵至死到最后一刻!”
龙皇一噎。
不是,你缠绵到死老龙没意见,但你考虑一下我巢穴的感受好吗!
碎屑四溅,天昏地暗,石扶春不顾一切吻了上去。
但他却吻到一片掌心。
“我的好徒儿,别急。”师尊往后仰着细颈,她深青色的鹤衣盘绕着一股浓烈的血气,指如青盐,封住了他躁动的唇舌,“在此之前,帮师尊做一件事好吗?”
她低笑,“可能会让你丢命的事,你敢做吗?”
石扶春深深望她。
“弟子为师尊,万死不辞!”
琴银夜把甘香儿抱回了珠珑璁。
两人血迹斑斑,很是凄惨,哪里还有三十三重天贵人的模样。
仙姬仙君们踌躇不前。
狱山这一血战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原本他们是琴皇拨给甘香儿,回香狐族撑场面的,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祭拜战死在狱山尸骨无存的琴后。
现在别说是祭拜琴后了,他们都差点被琴后祭拜了。
诸仙不敢参战,怕被琴银夜责罚,一时之间俱是沉默,无人开口。
果然,琴银夜带着怒意道,“方才要你们助战,为何不去?”
诸仙委屈不已。
他们敢去吗?
难道银夜仙皇没听见吗?
琴后可是放了话,谁敢参战,全家遭殃!他们虽然从人族里飞升成仙,是人族千年难得一见的翘楚,但放在仙庭帝台中,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他们是可以悍不畏死,但他们的族人怎么办?他们是凡人之躯,可承受不住仙劫,顷刻就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的!
要是族人死绝,连传承都断了,他们辛辛苦苦修到仙界也没什么意思的啊!
反而是甘香儿咳出一口血,虚弱道,“二哥哥,你别责怪他们,姐姐开口就要屠族,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琴银夜恼怒,“你休要提她!”
众人恭顺听训,心里却道,这只小狐狸也是真有本事,借着天真无辜之名,吃了琴后的道珠,人家找上门来,她不但得佛子相救,人家哥哥也护着她!长寿仙族难道都这般善心?要是换做他们睚眦必报的人族,怕是抽筋拔骨做狐狸裘还不够!
哎,人族如今都不能成一界,难道就是因为太执着了,以致于心胸狭窄,所以在这个地方比不过仙界?
一名娇美蚕姬壮着胆子问,“银夜仙皇,我们还要去香阴山祝寿吗?”
琴银夜皱眉,“先回三十三重天!”
他担心迟则生变!
“不!”
甘香儿挣扎起来,莫名恐惧,“我不回去!我会被杀的!”
那三十三重天有一个上清宫,也就是琴后宫,都是琴后的亲徒弟子,要是这一战传了出去,她吞了琴后的道珠的事情也会被宣得沸沸扬扬,虽然他们之前对她很好,还带她去宫里玩,谁知道这回会不会翻脸呢?
就像玉楼哥一样,还不是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了。
甘香儿想起往日的欢喜日子,眼泪抑制不住。
“不会的!”琴银夜安慰她,“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如何。”
甘香儿吸了吸鼻子,“那也不要,我,我拿了姐姐的珠子,琴叔叔和琴娘娘会骂我的,说不定还要打屁股,不要,好丢脸。”
琴银夜被她的稚嫩之语逗得一笑。
男人勾了下她的鼻梁,“你做错了事,不该骂?别人的道珠,是你能吞的?”琴银夜不愿提及那个名姓,转了话锋,“放心,也就是骂一顿,他们还想你当他们的干女儿呢,怎么会舍得打你的呢?我们好好说,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琴银夜说得轻松,实则也有些忐忑,但他知道在小狐狸面前,他要表现得强势,免得她一个害怕就跑了。
之前也是,她被一个弟子骂了,说她鸠占鹊巢,她鼻子红红哭了一夜,第二天偷偷地跑了,还是他们三个人发动了无数朋友,才把这只爱偷跑的小狐狸给逮回来。
“会吗?”
小狐狸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我,我都这样了,他们还认我吗?呜呜呜,我错了,早知道那是姐姐的道珠,我一定不会那么迷糊那么馋……”
诸仙在旁边站着,神色凛然,心想:你俩演我们?用来钓出琴后?我可不上当!我闭嘴!
道珠啊,那可是仙皇的道珠!
不是什么小孩爱吃的甜丸!
他们修行了千年,位列仙班,到现在只是一片道水,还未凝结成丹珠,你倒好,把这么个稀罕玩意当糖丸吞了呢?还说不会迷糊?道珠有天生威压,又不是街边便宜小珠花,就算喝了仙界最烈的瓮头春,也不会醉得认不出啊!
否则那一定是喝了假酒!
他们再馋也不敢吞这种东西!
仙姬仙君们不禁感叹,这头小狐狸出身虽然不好,但显然是个有大气运的,换做他们这样做,早就被仙界捆回诛仙台万劫不复了。
甘香儿拽住琴银夜,“二哥哥,先去香阴山好不好?我已经三百年没有见过姥姥了!”
主要是她心虚又心慌,姥姥那么聪明,肯定能有办法帮她的!
琴银夜迟疑了,“但是你的伤……”
甘香儿黯然道,“不要紧的,是,是我做错了事,姐姐罚我也是应当,那七尾就当是给姐姐赔罪了。”看到男人心疼的神色,她趁机央求,“二哥哥,求求你,我真想看一看我姥姥,若是哪一天,我回不去了……”
“不会的!”琴银夜强硬道,“你会长命万年的!”
甘香儿稍稍宽慰,露出笑颜,“什么呀,我就是个蠢狐狸,又不爱修行,能活千年,养一窝崽崽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两人之间蔓延了一股旖旎的氛围。
甘香儿被男人的炙热目光看得心热,悄悄低下头,待她的目光触到自己的小胸脯,又想到那个女人的本钱,她下意识挺了挺腰。
琴银夜拉着她的手,哑着声音,“小狐妹妹,我会对你好的。”
甘香儿羞怯点头。
此时诸仙在内部疯狂传音。
骑鹅道人:‘我的天啊!这小狐狸之前说不懂得暖床,现在又能生崽崽了!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扛山道人:‘这,这,这比谭道友的聪明猪还要厉害!’
养猪道人:‘辱猪了,我的猪聪明是聪明,但是天真是真的!’
藏海道人:‘本道长的海都没她能游!’
逍遥道人:‘诸位,我想跑路了,我总觉得跟着他们没什么好事啊,万一琴后又杀回来,我就完了!’
扛山道人:‘逍遥子,你完个屁,你就是个孤寡老人,没了也就没了,我们拖家带口的,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骑鹅道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逍遥子,你跑知会我一声,我的鹅跑得更快一点!’
养猪道人:‘你是在瞧不起我会飞的仙猪吗?’
群仙竭力表现自己的爱宠。
正在这时,琴银夜发了声,“好了,别发怔了,去香阴山!快点!”
众仙各归各位,驱动珠珑璁。
“轰隆——”
一道雷符炸开,珠船四分五裂,众人慌忙逃命。
一头大白鹅率先飞了出来,随后又是一座山、一片海、一头小粉猪等。
“我就知道琴后没那么简单放过我们!”骑鹅道人抱着自己的大白鹅,神色凄苦,“幸亏我的大白鹅跑得快。”
众人没好气地说,“是是是,你的大白鹅跑得最快,衣角都没碰到,你哭个什么惨!最惨的是——”
他们戛然而止。
最惨的是甘香儿,虽然雷符是在银夜仙皇的后背爆开的,可小狐狸又不是仙皇,没有道珠护体,法力又低微,哪怕有着琴银夜的防护,依然被炸得满脸漆黑,摇摇欲坠。他们赶紧闭上了嘴,以免银夜仙皇迁怒他们。
到香阴山时,甘香儿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与她想象的风光回家根本不一样。
“那不是甘香儿吗?她怎么伤成这样?”
“难道是被赶出来了?”
“啊?不会吧,那么我们得罪仙族,岂不是完了?!”
“七尾都断了,我的天,她干啥了?”
“怎么就银夜仙皇来了?我还想看寒山剑仙呢!”
听到族人的窃窃私语,甘香儿眼睛都红了。
这是她能选择的吗?
“香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香狐族的族长甘媚儿出来迎她,连忙扶住了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姥姥!”
甘香儿扑进她的怀里,似乎要将那滔天委屈哭诉出来。
“你是说,那琴后没死,还找上门来,剜走了道珠?”甘媚儿披着一袭红衫,酥软半露,风情撩人,“她要你死,真的那样说?”
“是真的!”
甘香儿哭着喊,“她说,不管是仙妖魔佛,只要是挡她报仇的,通通都给收拾!”
“姥姥,那个女人已经疯了,我,我肯定会被她戳死的!姥姥,你救救我,快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啊!”
“若是在一开始,那琴家三兄弟能杀掉琴后便好了,如此一来,死无对证,你亦可安心。”甘媚儿叹息道,“谁料到琴后如此厉害,重伤在身,竟能辖制三位仙皇!事到如今,姥姥也救不了你啊。”
哪怕甘媚儿对甘香儿另眼相看,但作为族长,也不能为了她牵连全族,她道,“香儿,你放心,你对我族有功,姥姥定不忘你功劳。这样,你这边住下养伤,再与那银夜仙皇成就好事,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快快生下血脉,姥姥也好照拂你后代。”
甘香儿被这交代后事的语气吓得眼泪弹飞。
生下后代又怎样?
她会死的啊!后代又不是她!
甘香儿低下头,抽抽噎噎地说,“姥姥,此事,不是我一人之事,我,我三百年前送你的那琴,是,是那女人的道琴,万一她回三十三重天,找琴找不到,一定会牵连香狐族的!姥姥,你快想想办法,你帮我才是帮全族啊!”
“什么?!”
甘媚儿霍然站起,一巴掌甩向甘香儿,“你疯了!你,你怎么能把她的琴送来?亏姥姥还以为,那是谁坏了,不要的,结果,你,你真是要气死姥姥!”
甘香儿捂着扇红的脸颊,抿着唇,委屈不已。
她有一日追着一只青蚨,无意间跑进了琴后宫的内殿,看那坏了弦的琴摆在暗处,反正也是没有用,又想着自家姥姥最擅长修法器,若是自己能修好这把道琴,琴家人想必也会更加善待她。
甘香儿美滋滋把琴取出来,瞒着他们,托人带去了香狐族,很快姥姥便来信,说这琴与她有缘,问她主人能不能割爱。
这是姥姥第一次恳求她!
甘香儿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复,郁郁在心好些天,被琴家哥哥看出来,带她去人间看花灯吃兔子糕,甘香儿玩得不亦乐乎,只想着吃吃喝喝,迅速把这件事丢到脑后。
谁料这一丢就是三百年,甘媚儿早就把道琴纳为己用了,现在道琴与她相连,还助她突破境界,成就尊位,要她归还,她怎么肯?
香狐族当年因为犯下大错,被狐族流放,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仙家的清眼,封了太阴香狐,万一甘香儿盗琴一事东窗事发,她们整个香狐族就完了!
而且论说她自己,难得能遇到一把上好的道琴,未来成就狐皇狐帝未尝不可!
她怎么能在此功亏一篑?
甘媚儿自然也是有城府的,她盘算过后,立即道,“既然如此,姥姥就再帮你一回!姥姥这儿,你不能待了,你快快回去,向琴家认错!”她咬牙,“你要在他们当前,自断一臂请罪,越是凄惨越好!无论他们是打你骂你,你都要缠着他们,直到他们心软为止!”
“你之前来信,不是跟姥姥说,他们想要认你做干女儿吗?”
“你就趁这个时机,说自己不懂事铸下大错!愿意一辈子侍奉他们赎罪!最好哄得他们为你请来梵宫的老和尚,他们最擅长宽解因果!”
甘媚儿厘清之后,长松一口气,“只要三十三重天跟二十四诸天都站在你身边,琴后再想动你,也无计可施!她难道还能同自己的亲族、两界为敌?”
甘香儿泪涕涟涟,她只听懂了一件事,“真、真要断臂啊?好,好疼的!”
她才刚刚断尾,被那女人剜心,现在还要自断一臂!
她简直把下半辈子的苦跟痛全吃了!
不过是吃了半颗道珠,她这霉也倒得太大了吧!
“傻孩子。”甘媚儿摸她脑袋,“这只是一时的,琴族最是良善,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断臂呢?放心好了,肯定能再接上的!”
“那我,那我听姥姥的。”
当甘香儿回到香阴山与姥姥商议,石窟龙渊也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龙皇陛下,多日未见,风采依旧啊。”女子柔媚地笑,“真是让妾身想念得紧呢。”
龙母发出冷哼声。
魔后不以为意,拐着弯儿探听前些时日发生的事,“听说琴族三位仙皇经过此地,不知遭遇了何人,竟然纷纷重伤,连太古凤凰琴都毁了。”他们是策反了魔族,但也不敢在狱山多做手脚,免得惹了仙族的猜疑,那龙族这一颗棋子就废了。
龙皇则是有些吃惊。
之前闹得这么大,它都听见动静了,是琴后为了寻自己的道珠,生生与自家兄弟反目成仇,怎么那么多日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
魔后一看这老龙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有异,声音愈发温柔似水。
“龙皇陛下真不厚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妾身还需要根据各方动向,来做好对仙族的部署呢。”龙皇正欲开口,石崖上的女人冰冷道,“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魔后转过目光。
乌暗的发凌乱缠绕在肩头,女子衣襟松垮,颈肩露出大片青紫之色,她眼睛含着浓烈的恨意,整个人靡艳到了极致。
魔后脸色颇为奇异,“琴后,你真跟你徒弟双修了?”
是龙皇给她通风报信的。
说是那个小兔崽子终于忍不住了,借着喂生辰兽糖的借口,喂的竟是情性大发的蛊酒。那小兔崽子对自己的师尊下了毒手,在龙渊里坠火了三天三夜,事后琴后清醒过来,几欲发狂,甚至有自戕行为,龙皇怕人想不开,这才给她通了一口气。
魔后是个谨慎的,来之前已经遣暗探打听过了,那少年魔尊离开石窟后,返回不死山,就关在自己的青乌宫,不再踏出一步。
而琴后披着一袭青鹤羽衣,魔后同为女性,很快注意到她的交领细节。
她暗想,连领缘都别错了,想必是那小子清醒之后,给人胡乱套上,慌乱逃走了。
魔后心有遗憾,她本想把这上清宫的首徒做自己的裙下之臣,为她驱策,谁想到他贪慕至此,生生坏了她的好事。
魔后拈酸了几句,“琴后可真是会管教弟子,便是被关着,这弟子也不忘侍奉一番。”
石扶春是千年以来最快速度晋升仙皇的绝世天才,四百年前,就被四界誉为仙帝之下第一人,他是不死仙种,天生不祥,这样的人本该出生在魔界,可偏偏做了仙家弟子。好在她窥得了对方心魔,也总算让他入了魔界阵营。
“……滚!”
琴后仿佛想起了不堪的回忆,乌发乱舞,发出了嘶哑的怒吼。
龙血池骤然涌动,冲她飞来。
“哗啦!”
魔后以衣袖击溃了沸火。
魔后眼波流转,暧昧道,“琴后何必生气,我魔尊年少,又是初通情世,你贵为师尊,自当好好教导他!”话音未落,整个石窟都在震动,魔后目露精光,伸手钻入女子胸膛,捏住一颗道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