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缠绵声息,周黎书差点又滑下去。
绯红则是支起一条腿,搭住男子下滑的腰腹。
很瘦,像一支剑,玉做的剑。
周黎书错愕抬头。
映入他眼底的,是年二十五的至尊,比他小一岁。曾几何时,她还在孩童时期,那时候小慈还可爱,至尊同是圆乎乎的小脸盘儿,任人揉搓,追在他屁股后头天天喊着哥哥哥哥,偷吃他袖里的糕点,睡觉更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后来弟弟归家,至尊有了新玩伴,就没再找她的絮絮哥哥玩了。
周黎书心里的影子陡然变了,那圆鼓鼓的脸颊线条变得明晰起来,眉弓似一对弯钩,有了掠夺的锋芒。
她正度量着他,从脸到颈,再到胸膛。
肆无忌惮。
周黎书的尾椎骨烫到发晕。
他慌乱低头,又撞入她的肩颈。
最雍容典雅、深邃不露的深衣被至尊穿得松松垮垮,两片深红领襟慵懒开到了肩头,那肩儿耸着,倒像是簇起了两头冰轮。因为衣衫过薄,厚度不太对,周黎书怀疑她中衣和内衣都没穿。
“哥哥别看了,里面真没穿,别让其他人知道。”
绯红压低气音。
轰——
周黎书脚踝浮软。
要不是绯红掐住他的手臂,这位持戒稳重、禁情割欲的老古板哥哥只怕能立时昏过去了。
“哥哥能站稳吗?”
绯红轻笑。
“你家小郎都要吞了我了。”
周黎书仓惶逃离她,喘息声被他强行压抑在喉间。
众人惴惴不安。
完了吗?
还没完!
绯红不看周露白难看至极的脸色,反而朝向另一个主角,她的胞妹寇青峦。
她是嫡长女,理所当然继承了宝鼎,登临帝位,二皇妹和三皇妹自小便知道越不过她去,十六之后领了封地,当个不大不小的诸侯,过得分外快活。唯有寇青峦,天生体弱,滞留在皇城里,一留就留到二十岁。
这位皇妹所图不小,她在朝野的声望极好,除了病恹恹点,几乎没什么缺点。
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日周露白行冠礼,于众目睽睽下公开心迹,她接受了,然而回去之后就病倒了,没过几天直接病死。
这让别人怎么想?
自然是觉得女帝下了黑手,为了一个男人,连亲妹妹也没放过!
寇绯红的名声更臭了。
就是在这个档口,周露白突然示弱,愿意进宫为后,开始搅弄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文武百官甚至是女帝本人,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寇绯红本来就对皇妹身死一事颇为愧疚,对周露白更是有求必应,哪怕她知道对方是为了给寇青峦报仇。
但是寇绯红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都肯跟她睡了,离男子交心也只差一步。
她非要捂热这块冰冷玉石!
“皇姐。”
寇青峦大袖掩着口鼻,低低咳嗽起来。
“我与小郎是……”
绯红拿起那把刀,锋芒一挑,寇青峦怀里的玉佩就落到她手上。
绯红笑道,“好了,物归原主,对了,方才你想说什么?不会是要跟寡人的新后私奔到天涯海角吧?你这破身子能扛得住?”
寇青峦嘴唇微微颤动,并未反抗。
绯红瞟向宣旨官,“戏看够了没?还不干活?”
宣旨官原本悄悄后退,被她一喊,不得不钉住,掏出另一份诏书。
“彭氏有好男,秀外慧中……特赐予青峦王……即刻完婚,不得延误。”
四下更静了。
太缺德了太缺德了。
这不仅是棒打鸳鸯,还把人的爱巢给捅了。
“寇绯红——”
周露白凤目射出寒光。
“直呼至尊,见之不跪,周家教得好儿郎啊。”
绯红缓步走去,弯刀金环清冽作响。
周露白分外清瘦高大,他眼睫细长,俯视着她。
但很快就不是了。
绯红刀首猛地一击。
“嘭!!!”
骨头近乎碎裂般的疼,周露白触不及防被她抽了腿弯,闷哼一声,直跪下去。
他的脸颊埋进了一片硬铮铮的鲜红面料里,贴着女子的腰腹。
“昔日寡人捧你上天,你偏不要。”
“那便——”
女子两指揉捏他唇瓣,强迫他耻辱抬头。
“好好跪着承宠。”
第40章 女尊文女主角(3)
绯红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周露白倏忽张嘴,咬住她两根手指,烈性得不愿屈服。
很快他唇角溢出一抹血,从下巴流淌到领缘。
周母窥了一眼,大为震惊。
小郎这是疯了!
平日里他冒犯至尊,至多也是口头业障,但现在伤及体肤,可当论死罪!她正要开口求情,至尊反而狂笑着,宛如一尊太古悍兽,凶狠捅入喉咙,周露白呃的一声,脸色当即难看,下一刻他用力干呕起来。
绯红抽出了手指,他咬的是真狠,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她折着手腕,手指在他脸颊慢条斯理地辗转,擦净了血迹和唾液。
——欺人太甚!!!
周露白浑身微颤,迸发滔天怒意。
他这一双凤目极有威仪,寒光流转,摄人心魄,有王侯之相。
“等上了寡人的金银床,小郎还能有这副艳烈勾人的情态。”绯红抽回弯刀,笑声在胸脯猖狂震动,“寡人定重重赏你!”
她随手一掷,那弯刀如一轮乍落的日月,直直落回虎贲将领的刀鞘里。
“嗡——”
刀首金环响动。
交接处不偏不倚,刚刚好。
虎贲将领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陛下……臂力好深!
“今个儿真是高兴,白看了一场好戏,大家都有赏!”
她哈哈大笑,走出大司马府邸。
众人的头皮贴着地面,脸都僵了,正要揉动膝盖,那女声又幽幽传来。
“四妹,寡人反悔了,既然都要成亲,不如咱们一道?”
众人:“……”
至尊好狠。
当众抢人也就算了,还要同一天成亲,这侮辱程度仅次于掘人家祖坟吧。
等等,这姐妹俩是同个祖坟啊。
得,他们就是来观礼的,掺和什么天家之事,怕不是嫌命长了!
到了这一步,众人也不禁心思活泛,至尊继位以来,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虽然这样形容一位至尊过于孬种,但寇家五代之后,权力严重下滑,的确是不如一代王朝的辉煌。坊间传闻,这位新至尊欠缺才能,胆子亦很小,别说是人了,连鸡都不曾杀上一只,晕血得很严重。
但他们亲眼所见,至尊好像……见血更兴奋了?!
“皇姐,此事不妥。”
寇青峦的脸色更加惨白,仿佛撑着最后一口气,“您贵为至尊,立后典礼怎可儿戏?”
绯红意味深长,“原来还有人知道寡人是至尊啊。”
“嘭!”
寇青峦慌忙跪下。
“皇姐,我——”
“嘘。”
至尊竖起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你听。”
她笑吟吟地问,“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太宰与众僚属正在书房议事。
“听?听到了什么?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同僚不以为意,“陛下怕是故弄玄虚,着意吓唬那周家小郎君。”
有人颔首,“确实,陛下三次求娶,皆被拒绝,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出乎我们意料了,也就是陛下好拿捏,换成先帝,周家早就人头落地了。大人,我们要出手吗?大司马迟迟不肯站队,若真是支持陛下,只怕后患无穷啊!”
襄朝有三公,那是门面装饰,握有实权的是六卿五官,其中太宰执内政,大司马掌军赋,文武两系皆在其中。
太宰喝了口茶。
她淡笑,“四掌柜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哗啦——”
衣摆如水滑过门槛。
绯红双指玩弄着一份折子,回到她的老巢。
太傅终于见着了人,铁青一张脸,“陛下说翘课就翘课,可还把臣放在眼里?”绯红笑着把折子扔他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那深红领缘又落下一截,隐约照见肩下明月。至尊姿势散漫,“太傅,看看吧。”
……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太傅额头青筋跳动,却听她说,“一个个的,喂得心儿都大了,连寡人的折子都敢截留。”
太傅一愣。
他捡起那折子一看。
内容很平常,就是大司马周武的小儿举行冠礼,陛下若是有空,可以来家中小叙。
是周母的亲手笔迹。
周家拒婚归拒婚,私底下埋怨归埋怨,但真正出格的事情她不敢做。
但这份内容没有到绯红的手上,她出宫之后故意惹人耳目,留了部分僚从看家,果然搜到还未来得及损毁的真迹。绯红又叹道,“这本来是寡人的皇庭,不料成了他人的饵料,太傅,您总是教余圣人道理,但一昧退让,天威不在,我们寇家的刀太久没见血,是会钝的。”
太傅沉默不语。
绯红意有所指,“男子入朝为官,本是好事,但它开了刃,却对着主人,您觉得这合适吗?”
“臣……”
太傅瞬间苍老,他取下冠弁,俯首帖耳。
“谢至尊天恩。”
系统:“???”
啥?
啥呀!!!
这俩人怎么搞得像不能见光的地下交易似的?!
绯红:‘乖,你只是个虐文系统,等着看男主被我虐就好了,其他事情别掺和了。’
系统:‘……’
我怀疑你在嘲笑我虐文系统,而且我有证据!
虐文系统绞尽脑汁,运用它的数据库分析了一波。
它很兴奋地说,‘宿主,我猜到了!你肯定是想让太傅辞官,向周家施压对不对?要知道太傅可是襄朝第一个登临三公的奴隶,还是个男性!他这一退,就相当于打击到了朝中为官的男子,而追究起这一切,都是周露白还不知好歹,屡次拒绝女帝的爱!’
绯红笑而不语。
系统立刻同情起了太傅,‘这老先生不容易啊,奋斗到了三公,你说撸就撸,不人道。’
绯红:‘我什么时候撸他了?他自己要辞职不干,关我什么事?暗示犯法了?’
系统:‘雾草你翻脸不认人!!!’
等大司败登门,便瞧见那位年轻至尊青丝披散,莲足趺坐,一袭银朱深衣罩在肩头,在她的腿边,凌乱散着银瓶、象牙笔、双鱼玉佩等等,此时她手肘撑地,闲散拨弄着一盘双陆,好似天真可爱的稚童。
“至尊。”
大司败恭敬垂首。
“我的好姑娘,你来了,快陪我玩儿!”
“……”
屁个好姑娘!你当老娘是青楼小倌呢!
大司败吕冰镜是太子伴读,自她潜邸时就跟着人了,很是忠心耿耿。
她揉着额头,“说吧,您又惹出什么烂摊子了?太大了臣收拾不了!”
她负责刑罚,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抓人砍头的侩子手罢辽。
绯红笑眯眯地说,“没什么,我强娶了周露白,辞退了太傅,准备把满朝文武的内衣扒了示众,让她们净是欺负人家,好坏的。”
吕冰镜:“???”
您认真的?!
大司败转身就跑。
“你干嘛去?”
“清点家产,带您跑路,咱家祖上以前是卖馄饨的,等攒够了钱再东山再起!”
“爱妃别慌,寡人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冰镜回头白她一眼。
“滚蛋!谁是你爱妃!老娘叫爱卿!”
绯红笑嘻嘻搂住她的细腰,“来来来,人多口杂,我们床上谈。”
“我去!寇绯红,老娘喜欢良家妇男!”
在外人面前向来冷血严肃的大司败爆了粗口。
“好巧,我也是,那更得谈一谈了!”
系统无比心累。
两个大女人明明在搞权谋,你们这么姬干什么!!!
深夜,吕冰镜才整理衣袍,一瘸一拐走出至尊宫殿。
外边候着的禁卫军齐刷刷地扭头,目光诡异。
难道至尊终于开窍了,不再执着于男子,对她的多年玩伴伸出了魔掌?……嘶!她们这才发现,大司败相貌端正,眉宇透着冷色,若不是杀性太重,往往让人忽略容貌,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婉丽美人。
陛下多年不得纾解,伸出魔爪也正常。
她们理解点头。
吕冰镜暗骂一声。
至尊你大爷的!
她怀疑寇绯红就是故意的,非要枕在她腿上说事,搞得她腿都麻了!
翌日,朝野动荡。
太傅上书,乞骸骨,帝允之。
当天,大司败吕冰镜抓捕了一批卿事寮的男官,他们原本镇守外廷,却插手内廷之事,僭越本分,其罪当诛。
女帝高坐皇庭,轻飘飘递下一字。
“杀。”
谏官当即出列,“陛下……”
绯红斜倚着手腕,“国库空虚啊,俸禄不够发了,要是多几个不怕死撞上来的就更好了,说起来,寡人执政至今,还没抄过谏臣的家呢,那定是好玩之事。”
“……”
那还说个屁!
臣子憋屈站了回去。
绯红就笑,跟系统说,‘看见没,人家不要脸,要比她们更不要脸,当皇帝老端着,这是马善被人骑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只喜欢骑美人。’
系统幽幽地说:‘……我觉得男主还没篡位你就要死了。’
绯红很干脆:‘那就让男主殉葬好了。’
系统:‘……’
你妈的。
你搞死我算了。
随着太傅远离庙堂、卿事寮被血洗,周家自然而然被架在火上烤,就差放点盐食,被天下人一口吞了。
女子当权,男子本就是夹缝生存,好不容易先帝开明,允许他们进入官场,争夺自己的话语权,结果呢,周家三次拒婚,果然惹怒了天子至尊,现在报应可不就来了?
最令他们憋屈的是,明明是周家闯的祸,可是周家要出一位新后啊,日后就是天潢贵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尊不舍得罚周家,就把一股儿气撒在他们男子头上了!
可他们能找至尊讲道理吗?
你看看讲道理的尸体挂到什么地方风干了?
禁城就传来一句话——
大婚之日,大赦天下。
他们自动转译一下:什么时候周露白乖乖进宫了,寡人就懒得折腾你们这些可怜男子了!如果他不嫁,不好意思,寡人最近学会了迁怒,你看看你们男子,有多少能坚持到最后的?
不得不说,人还是怕狠人的。
所以风向很快就变了,周露白从天下楷模沦落为千古罪人。
至尊都发话了,那你周露白还犟什么?
我朝至尊瞧得起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嫁!!!
大司马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比观礼那日还要热闹。
周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直接瘫了,周黎书不得不伺疾。偏偏周露白不是乖顺的主儿,他说,“若要我嫁给不喜欢的家伙,我宁可现在就去死!至尊又如何?她生来就比我高贵?她凭什么强迫我!”
“要嫁,大哥嫁去!”
周黎书披着银鼠灰的薄裘,眉目秀洁美丽,他听见这话,下意识握住了玉碗。
脚背的玉趾也一根根羞耻弓起。
那日至尊伏在他耳边轻声唤着哥哥,目光充满掠夺意味,仿佛要吞吃了他血肉筋骨,这已是很羞耻了。当晚周黎书睡在一片经书里,破天荒没有研读经义,而被她握着腰,抱在膝头亵玩,至尊叼着领缘,咬着耳垂喊他絮絮。
醒后天光大亮,腰腹软绵,竟是荒唐落了火。
周黎书嗓子眼簇着一丛火,他低斥,“浑说什么呢!至尊,至尊要的是你。”
周露白满头绸缎般黑发束在金环里,凤目微眯,“反正那圣旨不是要周氏吗?她管咱们送的是大周还是小周呢!
周母简直头大。
“你,胡闹,那是欺君之罪!”
以前她觉得小儿子聪慧过人,哪怕行事乖张,那也是内有乾坤,自有法度。
现在他是要把整个周家拖下水啊!
“露白,今时不同往日……”
周母试图给他讲道理。
“不嫁!就是不嫁!”
周露白性子烈,嘭的一声拍桌。
“有本事让她领我尸体回去!”
周母以为他是说的小孩气话,结果晚上她刚睡下,外头就乱做一团。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自缢了!”
这晚周家兵荒马乱。
第二天周母神色憔悴去上朝了,到底是爱子心切,她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陛下,我儿顽劣,怕是担不起凤君之位。”
“死了没?”
周母愣住。
什、什么?
骊黑朝服,赤罗蔽膝,女帝斜坐在玉阶之上。
“他周露白,生要嫁我,生儿育女,死我奸尸,不得投胎,两选一,爱卿,你选吧。”
第41章 女尊文女主角(4)
周母敢选吗?
她不敢!
是,她是贵为大司马,朝中说一不二的权贵,可大冢宰施银海对她虎视眈眈,正愁抓不到她的小辫子呢!
如今朝中局势风雨晦明,结党营私的有,谋逆篡位的有,主战止杀的也有,她一个中立阵营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误入险地。
她放任慈儿跋扈恣睢,纵容露白恣意轻狂,无非为了给朝臣一个印象——
周武带兵打仗很行,但教养儿女……真他爹的不行。
周家有一个规矩守礼的大公子就够了,太过滴水不漏只会让人猜疑。同类有了缺点就不会太过被人排斥、畏惧,反而各方会想来拉拢她、要挟她。
周母一直平衡得很好,但她没想到——
至尊下场了!
周母很不安。
她有预感,多方制衡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就是不知道谁会是第一颗染血的棋子。
至尊是要执棋吗?
还是像那日所说“听到了什么”,倚金阙红宫只听风雨,任你们杀个天翻地覆,寡人权当猴戏一场?
娘的。
聪明人都在打什么哑谜呢?
周母忍不住想爆粗口。
她一介武夫,为啥要掺和进这群妖孽的博弈里啊?她脑子都快不好使了!
周母担心是周家。
往常她们敢仗着至尊的势,现在,怕不是嫌命长了!
周母其实想把周露白嫁给同僚,对,就是大司败吕冰镜。
二十四岁的年轻大司败,襄朝前所未有。
那刑狱是何等的生杀之地?好多些年轻女郎都受不住,观摩一场,回去便生了病。就吕冰镜那个狠人,恨不得日日睡在牢狱里,此人精通搜捕与审讯,到她手上的犯人,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堪为至尊当前最锋利的一把血刃。
吕冰镜先前是太子伴读,与至尊有多年情谊,露白真嫁给了她,不管前尘如何,想必至尊都会开几分颜面。
可惜小郎死心眼啊,非要嫁入天家!
还是至尊的皇妹!
这下好了吧,惹着了至尊,他们周家全吃不了兜着走!
周母心累。
好在绯红只是抓起她来抖一抖,抖给朝臣们看——
看见没?
惹怒寡人,别说掘你们祖坟,奸尸寡人也做得。
绯红抖完了周母,自然就放她回去了。
周母却是为此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没完,等她下朝回家,周父难得利索起来,端来一碗猪脑汤,殷勤道,“妻主,多吃点脑,咱家就靠你了。”
周母:“……”
周父在病中想开了,他就是个柔弱可怜的男子,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女子顶着呢!尤其是小儿子的事,让周父痛心又无奈,为父则强,他必须要替儿女们挡住风雨,首先要牢牢抓住周母的心,可不能让她被外头的狐狸精勾了魂,撇下她们母子四人!
“司马,有客来访。”
僚属递来一颗骰子,点数为六。
周父怒道,“好啊,周武,你又背着老子赌博!”
周母没好气,“父道人家,懂什么,点数是六,这是六世!是至尊来了!”
寇氏皇族排行第六的是一位皇子,早就夭折了。
而至尊称六,因她是第六代王朝。
他们明面尊称陛下,私底下亲昵的,会叫至尊。而在一些诸侯的国都属地,因为他们是先代功臣和亲族,辈分上占了便宜,称呼至尊为“六代”或者“六世”,如果在这之前加个姓,那纯粹就是来贬低骂人的。
大司败吕冰镜有时候给陛下擦屁股烦了,就会破口大骂“寇六世”。当然,这也仅限于多年玩伴,换一个人,怕是得凉。
僚属则是一言难尽。
我去!大人我这是秘密情报啊!
你们夫妻俩这么嚷嚷,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周父那日被绯红吓破了胆儿,至今阴影盘桓,“她她她她要来?!”
活像见着了阎王。
周母刚要端起猪脑汤一饮而尽,毕竟等下可能是场硬仗,不用脑就得用膝盖,她得多补补!
岂料周父完全慌了神,捧着碗,小碎步跑到飞起。
他得通知他的儿女们,阎王又要来抓人了,让他们紧闭门户,装病不出!
周母哀嚎,“……我的猪脑!”
僚属:“……”
大人,都什么时候了。
首先周父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的大儿子。
周黎书正在窗下绣一方手帕,原是两丛秀竹,不知为何,那五色香线越用越多。轻舟翻浪,鸳鸯交颈,穿插一片芰荷。
艳色风月,无边沉沦。
“儿啊!阎罗王要来收你了!快快躲好!”
周父小碎步冲了进来。
砰的一声,猪脑汤钉在桌上,晃出汤花。
周黎书心尖一颤,慌忙咬断红绒,结果太急了,银针划破唇瓣,他低低吸气。
周父抓着他家大郎就往绣床放,“等下陛下来,你就说你生病了,起不来,无法见人,知道没?!”
“父亲,至尊来了?”
“是来了!你快躲好!我儿子总得保住一个!”
周父举起被子,裹他个满头。
周黎书无奈道,“父亲,你不必如此,至尊肯定是来探望小郎……”
周父嘴快回了句,谁知道呢!
“那日你奉剑,虎口伤了,那阎罗,咳,不是,是至尊,她还赐予你太平红雪膏……那可是只有尊贵妃子能用的!你爹早就看穿她狼子野心了!她就想要你!”
周黎书耳垂一片累累红焰,像是熟透的柿子火。
“父亲……您快别说了。”
羞不羞的。
“好,为父不说,你藏好!”
周父放下雪帐,又风风火火去拯救他下一个儿子。
周黎书睡在红茵里,又觉得太闷,悄悄伸出两根手指,扣在被褥上。
她……会来吗?会来看他吗?其实那日伤口并不深,擦点膏药便好了……若至尊真的来了,说点什么好?问她宫中睡得可安稳?是否也会夜晚驻足,观看那沁凉的星子?她会知道宫墙之外有人记挂她吗?
周黎书喘了口气,玉颈滑下,整个人像钻入了绵软的蚕蛹里,只留一头乌黑青丝在外。
在黑暗中,他紧张地等待。
“别遮了。”
一只手扯开被褥。
“寡人都看见你了。”
“……滚。”
绯红手肘撑在床侧,“寡人赐完东西就滚,你先看一眼,否则寡人就在你床边过夜。”
“……”
周露白忍无可忍,从被子里滑出来,颈上那一抹紫色淤血跳入绯红的眼底,狰狞又骇人。
她以指触碰,笑吟吟地问,“死上一回的感觉如何?”
周露白冷冷道,“不劳至尊费心。”
绯红击掌。
候在外头的小尹连忙进来,捧上金盘。
那金盘中叠的,赫然是一条红绫。
“白绫自缢,不甚趣味。”绯红手指缠绕起这条红绫,温柔至极,“这红绫寡人验过了,吊死你是绰绰有余的,你再试试?这次绝对没有人敢阻拦你登临极乐。”
……这个疯子!
周露白手背青筋起伏。
“我与寇青峦两情相悦,陛下强纳我,天长地久,不能心心相印,必生怨怼,何必?”
年轻至尊讶异看他。
“谁要同你心心相印?”她微笑,“寡人只贪图你美色罢了。”
周露白顿时气恼,袖子一翻,又卷了锦被,埋了半截身体。
绯红面孔含笑,掠过他雪地般的手臂。
周露白手腕内侧,一粒朱砂微微晕染。
那是襄朝男子特有的守宫砂,阴阳交合之后,散成一片莲花状,随后凋谢不见。不仅如此,绯红还被系统科普了女尊世界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除了鲜红的守宫砂外,更有守贞银笼,防止未婚男子被侵害。
绯红拿了红绫,捆了上去。
“……混蛋!你放开我!”
周露白双手反折,被她捆得无法动弹。不多时,周露白淹没在一片红绫中,黑郁的发,雪冷的肤,又是极艳的红,靡丽得不可方物。
周露白受此耻辱,脸红筋暴,“寇绯红——”
“好好想想,是从我,还是多受苦头。”
绯红给他打了个死结,不叫人是挣脱不开的——她非要让人看到他这副屈辱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