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茄已经打开怀里的小箱子,按上面的标识,拿了钥匙出来,见李苒点了头,上前打开库门上那把又重又大的青铜锁。

李苒往后,看着石南和黄嬷嬷、刘稳媳妇一起,用力推开那两扇沉重的包铜木门。

一阵陈腐之气从库房中扑面而出。

黄嬷嬷和刘稳媳妇退到门口,石南有备而来,摸了根大蜡烛点着。

李苒进了库房,转身看着堆的高到屋顶、密不透风的大箱子。

箱子堆的很整齐,写着编号,贴着封条。

“箱子很重,小的一个人搬不动,小的叫个人来?”石南看着李苒请示下。

“嗯。”李苒点头。

石南出去回来的很快,带着两个小厮,搬着梯子,随便找了一排,从最上面抬了只箱子下来。

李苒撕了封条,打开箱子。

箱子里杂乱的塞满了马蹄银,中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金锞子。

“这是,打仗分来的?”李苒看的心里有些堵。

“是。”石南指着封条,“这是攻陷蔡城那一战的奖赏,将军十七岁那年。”

“先放回去吧,过了年再慢慢整理。”

李苒合上箱子,退后几步吩咐道。

石南应了,看着小厮将箱子放回去。

李苒看着锁了库房门,吩咐石南将库房门口收拾干净,自己径直回去了。

谢泽中午没回来,晚饭也没回来吃,周娥和安家兄弟也没回来,直到亥初,谢泽才回来。

李苒正坐在炕上,看刘稳媳妇送进来的一本帐。

这本帐十分的讲究和复杂,术语和符号很多,李苒一点一点,看得很慢。

谢泽掀帘进屋,李苒抬头见是谢泽,咦了一声,急忙合上帐本。

“你先别过来,你衣服单薄,我身上寒气重。”

谢泽去了斗蓬,又脱了外面的大衣服,伸手握了握李苒的手,“是我不让她们通传的,外面下雪了,很冷,吃过饭了?在看什么?”

“嗯,看帐,你的手有点儿凉,下雪了?”李苒两只手握着谢泽的手。

“下得很大,明天再看雪吧,我刚从城外回来。”

谢泽由着李苒握了一会儿,才坐到炕上,净了手,接过碗汤喝了半碗。

“周将军,还家安家兄弟几个,跟你一起出城了?”李苒看着谢泽喝了汤,才笑问道。

“嗯,去了趟长安侯军中。你一直在忙家务?没累着吧?”

谢泽拿起帐本翻了翻。

“不累,我今天去看了库房。”李苒托腮看着谢泽。

“嗯?看得怎么样?”谢泽眉梢微抬,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知道你的库房里堆了多少东西,都是什么东西吗?”李苒看着谢泽问道。

“以前是我的,现在是你的,我从来不理会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就看了一只箱子,都是金银。”

“应该都是金银。”谢泽既不意外,也不在意。

“石南说是你攻陷蔡城的奖赏。”

“蔡城……”

谢泽想了想。

“嗯,当时占据蔡城的,叫牛强。牛强挑夫出身,凶悍强壮,纠结了一帮挑夫,先是打劫了找他们干活的商号,接着洗劫了几个村庄。

乱世里,凭着一份凶残,占据了蔡城,就称了帝,把蔡城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抢到他的后宫。

我攻打蔡城时,牛强已经是苟延残喘,又赶着青黄不接的时候,牛强拿活人充军粮,惨不忍睹。

攻城时,他把那些女人捆在城墙上,叫肉盾。

那一战周娥是先锋,活捉了牛强,周娥要剥了他的皮,我就允了,周娥亲自动的手。”

顿了顿,谢泽看着李苒补充了句,“周娥剥皮的手艺不错。”

李苒好一会儿才缓过口气,挪了挪,头抵在谢泽胸前,叹了口气。

谢泽抚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蔡城如今很热闹。”

“往南,过了年就开战吗?”

李苒缓了一会儿,才从谢泽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可能要晚一晚。”

谢泽仔细看着李苒的神情,抬手抚着李苒的后背。

“牛强这样的,就是当年,也没有几个,你别多想。

南边借着仁宗仁义之名,很是爱民。几家旧族,也都是有识之人,南边很好。”

“真要两强并存,争斗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乱世。”李苒苦笑。

“放心,现在有你,民心大义上,就占了先手,还有安家兄弟,到现在,已经比原来多了很多胜算。”

谢泽顿了顿,接着道:

“有件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前梁那位状元,你还记得吗?”

“丁未年状元?自称黄子安的?”李苒记得很清楚。

“嗯,我带你走后不久,他就出了家,法号慧安。

咱们成亲那天,他在京城,看着你我过去,出城之后,一路高歌往北去了。

慧安在南边的士子,特别是贫寒士子心中,极有威望。

太子和皇上是在听说慧安出家时,下定了收复南边的决心。”

李苒凝神听着,好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受之有愧。”

“世家传承,靠的就是一份血脉。你是仁宗唯一的血脉,乐平公主的女儿,这就足够了。他们敬的,也不过是这一份血脉而已,你无愧。”

谢泽低头在李苒额头上轻吻了下。

她的想法常常和世人不同,他很明白她所思所想,有时候,他也是这样想,只是,他年长于她,知道的,想到的,更多一些。

☆、第134章 调整

直到年三十,谢泽没再出去,却天天早出晚归,忙得几乎见不着人。

李苒也是一样的忙碌。

她这个新家,一切都是新设新建,偏偏又赶在过年这个一年中最讲究最忙碌的时候。

好在李苒不讲究,谢泽更不讲究,过年这事儿,大差不差过去就行了,反正这府里没别人,她和谢泽大年三十又要进宫。

李苒和黄嬷嬷、桑嬷嬷忙的是年初二的那场年酒。

这座荣安王府,铺阵的太大。

到腊月过年暂停时,谢泽从前居住的东线,才修好了一半,至于后园,更是早呢,照预估的工期,要到明年秋末了。

好在,从最早接手亲事的王祭酒,到紫茄她们,个个都比李苒想的周到。

后园不是铺开了一起修,而是圈好地,先理旧园,再沿着旧园,一点一点往前修,修好一处,能用一处。

李苒带着黄嬷嬷、桑嬷嬷她们,往后园转了半天,圈出了初二年酒的地方。

她要请的人家不多,虽说能圈出来的地方不大,可也足够了。

年三十那天,谢泽出去巡查了一趟,早早回到府里,从王府正门起,新桃换旧符。

李苒跟在谢泽,看他更新门神和桃符。

对于新桃换旧符这件事,谢泽一点儿也不比李苒熟悉。

李苒看着他照着桑嬷嬷的话,一句一步的换好了大门,二门,仪门,侧门,沿着中线,再一路往后。

在严肃郑重中换好桃符门神,两人一齐往正院回去。

“祭灶那天,从站在厨房院门口起,桑嬷嬷就开始指点,她说一句,我走一步。没想到,你也这样。”

李苒想着他和她一样的这份一无所知,忍不住笑。

“祭灶那天换灶神像,年三十换桃符门神,是一家之主的事儿。

换灶神像祭灶这事,是桑嬷嬷提醒你的?”

谢泽低头看着李苒。

“嗯。”李苒点头。

桑嬷嬷不提醒,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祭灶,是祭拜灶君,照桑嬷嬷说的,叫: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

“照规矩,一家一户,一位灶神。”谢泽的话顿了顿,“城外庄子里,今年大约不会祭灶神了。”

李苒一个怔神,随即醒悟。

谢家祖孙三代,分居三处,可照规矩,还是一家一户,应该在一处祭拜灶神。

“往年呢?谢尚书府上从不祭拜灶神吗?”

“我没问过,应该是城外庄子里。

谢尚书府上的桃符门神,年年都是年初一,谢尚书从城外庄子里回去之后,才更换新符。”

李苒看着谢泽,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去拉谢泽的手。

怪不得他从不过年过节,这些规矩,实在让人厌烦。

谢泽揽在李苒肩上,笑道:“宫里过年规矩更多,年三十到初一,都是各种祭祀大事。太子小时候最烦过年,嫌跪拜磕头磕的累。”

李苒失笑,作为太子,也就是过年这种祭祀天地神明,以及历代祖先的时候,才能让他跪拜磕头到嫌累吧。

“我以往在宫里过年,多半是巡查各处,天交子时出城,往城外庄子里祭祀祖先。

今年,咱们晚点进宫,看完大傩戏,差不多就该出城了。

咱们都得穿大礼服,我还好,你那一身,很重。”

谢泽低头看着李苒。

“就是成亲时那一身吗?”

李苒还没来得及学习礼制和她的礼服,好象有很多套。

“差不多。”

“那还好。”李苒想着成亲那天,一身喜庆礼服的谢泽。

他穿上那些绣金闪亮的繁杂礼服,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好看的连她都觉得只宜仰头屏气的看。

天黑下来,谢泽和李苒再次出来,迎回灶神,以及其它诸神,放了赏钱,虽说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相当隆重的吃了年夜饭,换了大礼服,坐车往宫城进去。

☆、第135章 先更

宫里的年,象谢泽说的,是礼仪和祈福。

上上下下,连最低等的杂役在内,都是一身最好最隆重的衣服,从神情到举止,严谨郑重。

端坐在上首的皇上和骆娘娘,一身穿戴,李苒看着就觉得重。

稍下一些,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也是两样隆重的大礼服。

太子和太子妃的长女娴姐儿还没满周岁,在保姆怀里过来一趟,算是参与了盛典,就赶紧抱回去了。

再下首,就是谢泽和李苒了。

和三张桌子隔了三四步,左右各放了三排,坐满了上了年纪,穿着武官礼服的老年武官。

见李苒不时打量磕头之后,排队入座的老年武官,谢泽往李苒这边稍稍欠身,低低解释道:“这些都是立过战功、孤身一人的老将老兵,每年春节,皇上都请他们进宫,一起过年。”

李苒立刻想到了周娥,看着谢泽,没等她问,谢泽就接着道:“周娥来过一回,第二年就不肯来了,说是受罪。”

李苒看着礼服严谨,端坐的一身拘谨的诸老将老兵。

抿嘴笑着,低低嗯了一声。

这倒是周娥的脾气。

太子斜对着谢泽和李苒,看着欠身过去和李苒低低说话的谢泽,从谢泽看到李苒,再看回谢泽,目光落在谢泽笑意隐隐的嘴角脸上,嘴角一路往下扯。

太子妃斜瞄着太子那一路下扯的嘴角,忍不住笑,“多好。”

“好是好,就是……啧,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太子话没说完,迎上谢泽看过来的目光,端起杯子,笑眯眯冲谢泽举了举。

大傩戏冗长而无趣。

当然,大傩戏本来就不是取悦于人的,这是唱给神明的祈愿。

大傩戏结束,谢泽和李苒就告退出来,走出东华门上到车上,李苒已经出了薄薄一身汗。

衣服太重,路又远。

紫茄和香芹等在车上,侍候李苒去了缀满宝石的金冠,重新梳了头,再换下外面两层缂丝绣金的厚重礼服,换了件家常礼服。

谢泽比李苒简单多了,也就是换下最外面那件大礼服。

紫茄和香芹手脚极快,换好收拾好,抱着衣服,回到后面一辆车上。

车子由极缓而略快,往城外谢家庄子过去。

谢家庄子里,灯火通明。

离庄子还有一两里,几个管事就骑着马,提着明角灯迎上来。

车子停进二门,谢泽从车上下来,伸手扶下李苒,将她的斗蓬拉紧了些,和她并肩往祠堂过去。

从二门到祠堂外,十来步一盏明角灯,垂手站着一对健仆。

祠堂门口,一位三十来岁的夫妻迎上前见礼。

“小侄谢艾夫妇,给王爷王妃拜年。”

谢泽颔首,李苒微微曲膝还了礼,跟着两人,进了祠堂。

谢泽和李苒一左一右,从祠堂最外面站成几排的谢家旁枝子弟两边,越过前面两排谢家嫡支,一直往前,谢泽站到了谢老太爷下首,李苒站在沈老夫人下首。

迎进谢泽和李苒的谢艾夫妇,越过谢家嫡支,垂手站住。

一声清脆的罄声后,庄严的有些单调的乐声响起。

随着乐音,一盘盘祭品由谢艾夫妻,分别递到谢泽和李苒手里,谢泽和李苒再递给谢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再由两人摆到长长的供桌上。

最前一排最右边的邵夫人,站的笔直,看着将祭品递给沈老夫人的李苒,片刻,又看向沈老夫人。

祭祀比李苒预想的简短,从祠堂退出来,李苒站住,看着被谢老太爷拉住,正凝神听谢老太爷说话的谢泽,站住等他。

邵夫人和谢岭并肩,也站住,从谢泽,看向李苒。

沈老夫人微微眯眼,看着邵夫人,和紧挨邵夫人站着,垂肩垂眼的谢岭。

诸人也都或是站住,或是将脚步放得极慢。

谢泽和谢老太爷说了几句,迎着李苒过来,邵夫人往前两步,从谢泽看向李苒。

“我不是为自己,我是替你父亲,和你们说几句话。

从前,老爷子常说,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就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

如今,你成了家,不光为人子,也为人夫,很快,你也要为人父,象老爷子说的,你也该像大人一样。

自小起,你父亲如何疼爱你,你心里一清二楚。

当年那样的乱世,兵荒马乱之中,人命如草芥,无数惨事。

就因为你父亲一份无能为力,一份慌乱之错,你记恨至今,无父无母,阿泽,你父亲对你无数疼爱,就抵不过一份疏忽,一份过错吗?

要是天下子女都像你这样,谁还敢做父母?

你很快也要为人父,你就敢说,为人夫,为人父,你不错一点,没有半分半丝的疏忽么?”

谢泽紧紧抿着嘴,直视着邵夫人,脸色微青。

李苒看了眼谢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步,挡在谢泽和邵夫人中间,直视着邵夫人道:“谢尚书当年所作所为,不是过错,也不是疏忽,他是做出了抉择,在你,和他的儿子中间,选择了你,放弃了他的儿子。

他把一个八岁,一个五岁的幼儿丢弃在人命如草芥的兵荒马乱之中时,是置他的儿子于死地,也是把这份父子之情,置于死地。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过错,也不是疏忽。”

“这是他的过错,那样的乱世,慌乱之下,人不是神,他不是圣人,能时时刻刻毫无过错,当时,险情不在那里,你的父亲,他不过是慌乱之下。

父子母子,血脉相连,不管你如何对他,他对你的疼爱,一丝没少过,难道这份父子连心,母子连心,到你这里,就与世人皆然不同了?”

邵夫人眯眼看着直视着她的谢泽。

“听说你身边的仆从下人,都是花钱从人市上买的,我记得身契上有一句,立契之时,血脉亲情,一概断绝。

卖儿卖女,是做父母的选择,要钱,还是要那份儿女亲情。

你买人时,想过这份父子连心,母子连心,这份血脉相连么?”

李苒转向谢岭。”谢尚书,当初你抛下两个幼儿时,你知道那样的惊恐慌乱之中,他们会死,是吧?你做了抉择,是因为邵夫人只有一个,可孩子,你们还可以生出很多。

如今你们伉俪情深,一对儿神仙眷侣,不正是你所选所求么?”

☆、第136章 新年

比起前一年初一日,她跟着李清宁、李清柔,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拜年,跑了整整一天,这一年的初一,轻松不少。

进城前,车子放慢,紫茄和香芹抱着大礼服过来,重新给李苒换上,谢泽也换上之前的大礼服,上车直奔宫里。

元旦大朝会虽说礼仪繁杂,到午时前后,也就结束了。

命妇和朝臣的大朝会不在一起。

散了朝会,出来大殿,谢夫人虚扶着安老夫人,看着李苒出来,两人迎上去,安老夫人看着李苒笑道:“累了吧?”

“还好。”李苒微微欠身致意。

“咱们先走。”安老夫人示意李苒,“皇上那边,有外国使臣,礼数多得很,得比咱们晚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好。”李苒微笑点头。

他比她晚很多这事,让她出来之后,先自己回去这事,谢泽交待过她。

不过,这个用不着多解释,安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意思,大约是想和她一起走这一段很长的出皇城的路,想和她说说话,或许,还有点儿什么事儿。

“听说那兄弟几个,和周将军很合得来?”

安老夫人的话题,先从安家兄弟说起。

“嗯,周将军敬重实力,她打不过他们,再说,周将军从他们身上,赢了不少银子。”李苒微笑道。

“我听说了。”安老夫人笑起来,谢夫人也跟着笑起来:“舲姐儿年前过来,说三哥儿他们去看过几回热闹,输了好些银子。”

“舲姐儿过来,还说了件事。”

安老夫人接过谢夫人的话。

“说是忠毅伯府上苗夫人特意去寻她,七七八八的解释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说是当初得罪你,一是碍着长安侯府夫人和老夫人的面子,当时只敢那样,二来,她家二姐儿跟柔姐儿一起,凡事跟柔姐儿学着,这脾气性子就都过于娇纵了。

说是,托舲姐儿先跟你陪个不是,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她带着她家二姐儿,当面跟你陪个不是。”

“因为初二年酒的事?”

李苒凝神听完,看着安老夫人问道。

“苗夫人去寻舲姐儿,就是你送出年酒帖子第二天的事儿,只能是因为这个了。”安老夫人笑看着李苒。

她喜欢聪慧的女孩儿,多好!

“我不请忠毅伯府,不是因为她得罪过我。

我问过桑嬷嬷,自从忠勇伯府出事之后,忠毅伯府的人,再没登过忠勇伯府的门。

我定亲之后,忠毅伯府二娘子,再没到过长安侯府,没再找过李清柔,之前,听说她最多隔上一天,就要上门一趟了。

这样的人,离得近了,需要时时刻刻的警惕。

我很忙,不想把精力花在这样的警惕上面。”

李苒解释得很仔细。

谢夫人眉头微蹙,看着安老夫人,安老夫人看了眼谢夫人,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谢夫人犹豫片刻,带着几丝谨慎笑道:“忠毅伯府确实过于势力了,不可交,更不可托付。

可人情往前,多数都是面子情,你来我往而已。”

顿了顿,谢夫人接着笑道:“再说,你不请忠毅伯府,忠勇伯府这会儿闭门守孝,又是不能请的,让人说起闲话,只怕要说是但凡和长安侯府亲近的人家,你都不肯请。

这话,可不大好。”

“我和……”

李苒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谢泽两个字,换成了林风,这是桑嬷嬷提醒她的。

“林风,并不需要应酬谁,这是成亲之前,林风交待我的话。

现在,又有了安家,我觉得,现在比从前,更不需要多应酬。

是不是这样?”

李苒看向安老夫人问道。

“往上说,是这样。可往下……”

安老夫人的话顿住,垂着眼,走出几步,才看着李苒道:“是我想多了,我顾忌过多,这名声不名声的,你不缺,我拿你当寻常人来想了。

你只照你的想法吧。

是我想左了。”

李苒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归原城的新年,和李清柔以往将近二十年经过的那些新年,全然不同。

应该一家人关门守岁,团圆欢庆的除夕之夜,她被大发雷霆的大哥强行拖出门,拖进了漫天大雪中的帅府。

说是帅府不恰当,应该是敞开的帅府对着的那一片校场。

平时跑马练兵的校场这会儿热闹非凡。

正中点着一堆堆雄雄的篝火,四周搭着棚子,搭住了雪花,也挡住了三面寒风。

阔大的棚子下,到处放着火盆,火盆很大,里面烧的不是炭,而是大块大块的木头。

棚中正中,一张挨一张的摆着八仙桌,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大块羊肉猪肉和鸡鸭鱼。

热闹从校场延伸进帅府,一直延伸到帅府那座简陋却阔大的五开间大堂前。

大堂正中,霍帅居中高坐,看起来心情极好。

霍帅两边,一排排的长桌旁,坐着李清安等将领。

右边两间屋里,放了七八张八仙桌,坐着李清柔等随军女眷。

李清柔紧挨大嫂孙秀娘,孙秀娘旁边,坐着霍帅第二子霍文杰的媳妇温二奶奶。

霍文杰和温二奶奶并没有和霍帅住在一起,而是另寻住处,正好和孙秀娘一家紧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