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条横巷子,谢泽转弯,李苒跟着转弯,走到巷子尽头,谢泽没象上次那样一直往前,而是转个弯,走没多远,站住,示意了李苒,先进了院子。

这间院子的院门比寻常人家宽了些,门两边各挂着只大红灯笼。

进了院门,右边一排锅灶。

谢泽径直进了正屋,在靠近门口的桌子前坐下,一边示意李苒坐,一边看着紧跟进来的掌柜道:“一碗素面,再配两样小菜。”

掌柜点头欠身,小跑出去。

李苒在谢泽对面坐下,听着他只吩咐了一碗素面,犹豫起来。

他只要了他自己的一碗,那就是说,她也想要的话,得自己点,不然就得看着他吃?

可她今天出门前没带金页子,也没带碎银子铜钱,唉,真是没带什么就必定要用什么。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不怎么饿,看着就看着吧。

掌柜动作很快,李苒刚打算好,她就坐着看着他吃,掌柜就用托盘托了碗素面,以及两样小菜进来,顺着谢泽的示意,将面和小菜放到李苒面前。

李苒上身微微往后,意外的看着摆在了自己面前的素面和小菜,抬头看向谢泽,“你不吃吗?”

谢泽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示意李苒吃面。

掌柜又托了一壶酒,一只杯子过来,放到谢泽面前。

谢泽倒了杯酒,端起来抿着,看着挑起根细面,轻轻晃了两下,送进嘴里的李苒。

李苒吃的很专心很细致,谢泽慢慢抿着酒,看着她抓着筷子的手,眉宇间的愉快,和额头薄薄的一层细汗。

面只有很少一团,非常美味,李苒慢慢吃完,只觉得胃里十分妥帖舒服。

谢泽一壶酒也喝完了,看着李苒从手腕上揪下帕子,擦了汗,又擦了手,站了起来。

李苒跟着谢泽出来,她那辆大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

“我要出去一趟,十来天。”谢泽看着看向他的李苒。

“现在就走?”李苒看了一圈旁边牵着马的小厮和护卫们。

“明天一早,上车吧。”谢泽示意李苒。

李苒嗯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车子不紧不慢的往前,李苒探身往后,看着谢泽上了马,消失在黑暗中。

……

隔天是曹家的接风。

王舲比李苒到的早,在二门里等着李苒到了,才一起进去。

这一场接风,曹家安排的很家常,却极其妥帖细心。

李清柔等人也到了,却和李苒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曹家三娘子陪着李清柔等人在后园玩耍,曹家四娘子陪着李苒和王舲,去见了曹四娘子和曹茗的阿娘林夫人。

林夫人是个极其柔和宽厚的人,关切的问了李苒的病可除了根,再嘱咐她要爱惜自己,再三嘱咐了曹四娘子好好待客。

在曹府这一天,李苒十分自在,一天下来,竟然没有觉得很累。

整个曹府,都是一种家常舒适的氛围,让人心情安然。

歇了一天,傍晚,付嬷嬷看着李苒吃了晚饭,一边接过茶捧给她,一边笑道:“明儿鲁国公府赏荷,咱们府上老夫人,夫人她们,都是年年必去的。”

“要跟她们一起去吗?”见付嬷嬷顿住话,李苒直接问道。

“那倒不必。”付嬷嬷的话也直接起来,“真要一起,老夫人和夫人只怕更不乐意。姑娘要么早些,要么晚些。”

“嗯。早些好,还是晚些好?”

“晚些吧。这赏荷会,往年,老夫人和夫人一向到得早,今年只怕也不会晚,姑娘要是再早些,就有些早了。

就晚一些,也不用太多,小半刻钟就好,明儿我让她们准备好,老夫人和夫人一出门,就让她们把姑娘的车拉出来。”

付嬷嬷爽直了当道。

这些天,她已经很明白怎么侍候这位姑娘了,不失礼貌的直截了当最好不过。

第二天,李苒的车子在陈老夫人、张夫人,以及二奶奶曹氏,三娘子李清柔之后半刻钟,出长安侯府,往鲁国公府过去。

至于李清宁,他在陈老夫人她们走前两刻钟,撂了句霍三让他跟他一起去,就先跑了。

往年,他都是和太婆她们一起过去的。

可昨天晚上,他一回府,听他二嫂说了今天要分两拨去鲁国公府这事儿,头痛之下,果断决定,他还是三十六计逃为上吧。

要是不逃,他肯定得和太婆她们一起,她们这边热热闹闹一大群,四妹妹那边孤单单一个人,这也太那个啥。

还是躲为上吧。

陈老夫人一行,和李苒前后脚进了鲁国公府,陈老夫人和张夫人一起,往老夫人和夫人们赏荷的大花厅,二奶奶曹氏跟着,在离大花厅不远,年青小媳妇们喝茶的地方,和诸小媳妇们一起,喝着茶吹着风赏着景,当然,名义上是候着侍候长辈。

李清柔和李苒自然是往小娘子们玩耍的水阁。

这几次宴请聚会下来,诸家对李清柔和李苒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反正这俩小娘子不同群,那就好办,分两群,这一群,和那一群,略隔开些就好了。

见陈老夫人进来,鲁国公夫人柳氏站起迎出来,含笑见礼,“孙老夫人一进来就问您到了没有。”

“她到的这么早?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进去,不是外人,不用客气。”陈老夫人和柳夫人笑着客气几句,花厅里,忠勇伯府孙老夫人已经迎出来。

柳夫人又和张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让进张夫人,又忙着去迎别家老夫人和夫人。

吴老夫人进来时,陈老夫人正和孙老夫人坐的很近,低低的说着什么,孙老夫人神情阴郁,陈老夫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激愤。

“瞧你们老姐妹俩,走到哪儿都这么亲热,这是说什么呢?”吴老夫人坐到两人旁边,带着几分提醒之意,笑道。

“没什么,一点子陈年旧事,都过去了。”陈老夫人一边笑着接了话,一边轻轻拍了拍孙老夫人,示意她先不要说了。

“这话极是,陈年旧事,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能掀就掀过去,掀不过去,也别提起了,要不然,难为别人,也是难为自己,咱们都这个年纪了,再难为自己,一把老骨头,可难为不起。”吴老夫人笑着,话里有话的劝了句。

“您是个明白人,这话在理。可这个在理,实在难为人。”陈老夫人看起来伤感而愤忿。

孙老夫人想说什么,陈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不是说你的事儿,我是说我们家的事儿。”

陈老夫人转向吴老夫人,“您是个明白人,我就说说我的想头,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这京城好些人,明面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觉得我这个媳妇儿不大度,不贤惠。”

陈老夫人指着张夫人。

“这个不大度,不贤惠,就是因为我们家突然冒出来的那位四娘子。

我这媳妇儿没欢天喜地的接她回来,没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待她不好了,就是不大度,不贤惠了。

待她不好这一条,是我,不是我这媳妇儿,从那妮子进侯府大门前,去接她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待她不好。

这一条,正好,趁着今儿人多,我就清清楚楚说一句,别把这屎盆子扣到我媳妇儿头上。”

见陈老夫人动了气,柳夫人站起来要劝,吴老夫人伸手按住了她。

有些话,说开了没什么不好。

“自从做了这大户人家,我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这什么贤惠规矩的,我就开始想不明白了。

当年我们住大杂院,也见过呼奴使婢的人家,还没少见,我就没见过哪家男人,把外头生的崽儿,说往家里领,就能领进家的。

这事儿不是没有过,不是一回两回,哪一回,不是娘家人打上门,把男人打个半死,把家里砸个稀烂的都多的是。

怎么到了咱们这样显贵的不得了的人家,这生在外头的崽儿,成了宝贝了?说往家里领就往家里领,这媳妇儿不高兴了,待这崽儿不好了,就是不贤惠了?

这娘家,也都是劝着自家姑娘这个贤惠那个贤惠。

这是什么理儿?

这个理儿,我不懂,也想不明白。”

“大户人家,也不是说领就能领进门的。娘家也不是只会劝自己家姑娘贤惠。”吴老夫人缓声接话,“你们府上四姐儿,身份不同,这您知道。”

“是,我知道,尊贵,有用。这是我这个媳妇儿一直劝我的话,这是皇命,皇命还能说啥?

既然是皇命,那就当皇命待着,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早就交待下去了,她的事儿,不从我这媳妇儿手里过,她用银子,也不从内宅走,都随她。

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这媳妇儿没生她没养她,没那个情份,我也没有,那妮子也是明白得很,早就撂了话,她没有亲人长辈。

这妮子这话,说得好,这当爹当娘的,不是你生了她,就是长辈了,你得养,耗心耗血的养!

不是你生了他,那男人,连生都没生,不过快活了一回,从此拍手不管,过个十几二十年,孩子大了,一句生了你,就是长辈了?就得孝敬了?这是什么理儿?

您说说,有这样的理儿?这叫什么理儿?”

陈老夫人看着吴老夫人,声调激愤。

吴老夫人被她质问的上身微微后仰,若有所悟的看着神情晦暗的孙老夫人。

“老夫人消消气,这理儿……”河间郡王府杜王妃离得近,欠身想劝,却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气,气也没用不是。

你家三哥儿看中了那妮子,这事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正好,也说说。

那妮子的亲事,她爹管不管我不知道,也不管。

我跟我这媳妇儿,管不上,也不想管,听说太子爷发了话,她的亲事,她自己作主,这样好,这样最好。

你们府上以后要求亲什么的,去找她爹,找她自己。”

陈老夫人轻轻拍了下不停的拉着她的孙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我这脾气,不说了不说了,唉。”

☆、第73章 愿娶和肯嫁

湖边水阁里。

霍文琳看着丫头摆好两排十几二十个杯子,亲自拿着只琉璃罐,用银镊子夹着渍好的梅花,一只杯子里放进两朵。

放好梅花,直起身,见围在长案四周的人中,没有王舲和谢沛,忙扬手招呼:“六姐姐,阿沛,李家四姐姐,快过来,这茶就是滚水冲下时最好看!”

坐在临水窗户前的王舲看向李苒,李苒站起来,和王舲,谢沛一起,走到长案旁。

“好了,可以注水了!”霍文琳压着兴奋,示意站在亭子外茶炉旁的婆子。

婆子提着滚开的银壶,将水依次注进雪白的白瓷茶碗里。

一排十几二十只茶碗,三成全无变化,三成展开了最多一半而已,还有三成,开出了花儿,却远不如霍文琳看邵夫人沏茶那一回的美好。

“怎么会这样?我在家试了一回,好好儿的,怎么会这样啊?”

霍文琳差点掉眼泪,倒不是因为没面子什么的,她只是因为竟然没做成,失败了而难过。

李苒看着面前那几只杯子里展开了一半的梅花,犹豫了下,低低问王舲,“这是要做什么?”

王舲拉着李苒,往后退了些,低低笑道:“这是用蜜腌渍的鲜花茶,琳姐儿没做好,就是做好了,也是个好看不好喝,没什么意思。”

“嗯,”谢沛抿着笑,低低接话道:“这是我们家的旧法子,用玫瑰,或是木香,黎明时分,挑似开非开的花苞摘下,淘洗擦干净,用蜜渍,沏茶时,放一朵两朵进去,取个窨茶的意思。”

“她这是从邵夫人那里学来的。”王舲看了眼谢沛,低低和李苒解释了句。

“我们家用玫瑰和木香,是取其理气解郁,能温养心血,梅花有什么意思?真……”谢沛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王舲一眼斜了回去。

“邵夫人来了没有?在哪儿呢?”旁边,霍文琳用帕子试着眼泪,看着杨昣杨大娘子问道。

“来了,就在旁边那间小花厅,和钟副相夫人,还有高尚书夫人说话呢。”

杨大娘子知道霍文琳和邵夫人十分熟悉,忙笑着示意了,又叫过个小丫头,让她带霍文琳过去。

“这有什么意思?”李清柔看着霍文琳跟着小丫头出去了,伸着头,将长案上的茶碗看了个遍,纳闷道。

“我瞧着吧,这没什么意思,要学这个,才有意思呢。”高桂英两根手指捏着帕子,斜着霍文琳的背影,撇嘴道。

“要学这个才有意思,是什么意思?”李清柔没听懂。

“唉,这不是明摆着的,邵夫人是谁啊?”高桂英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斜瞥着李清柔。

“邵夫人就是邵夫人。”孙妙娘横着高桂英,堵了她一句。

“邵夫人是谢将军的阿娘啊。”高桂英更加居高临下的斜了眼孙妙娘,这一句提高了声音。

听到谢将军三个字,已经坐回去的李苒转头看向长案旁的一群。

“谢将军多好看呢,又是位上将军。”见四下没人接话,高桂英扬着声音,又说了一句。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谢将军好看,就觉得谢将军威风凛凛,有点儿吓人。”

鲁国公府二娘子杨昳只有十一,没听出高桂英话下之意,听她说谢将军多好看呢,喔了一声笑道。

“谢将军是好看,可谁敢……谢将军都不会笑。”

曹家四娘子曹芊跟着笑起来。

“高家姐姐可真敢想,你不说,我从来没想起来过,那可是谢将军啊!”

“你不敢想,可不一定人家不敢想,人家是郡王府小娘子呢,可不会不敢想。”高桂英甩了下帕子,撇着嘴。

“阿琳肯定没这么想,我都没听她说过谢将军。谢将军,那是谢将军啊,你真敢瞎说!”李清柔毫不客气道。

“柔姐儿真是的,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也不能跟你说不是,你以为……人家可不象咱们。”

高桂英话里带笑,声音落低,斜着孙妙娘。

“妙娘,要是你,谢将军到你们府上求亲了,你肯不肯?”

“那怎么可能!”孙妙娘吓了一跳。

“四姐儿你呢?”高桂英转头问四娘子曹芊。

曹芊长长的噢了一声,“你这是白日做梦!谢将军不会笑哎,多吓人……谢将军多好看呢,又威风又好看,要是你,你肯不肯?”

曹芊没答高桂英的话,反问了回去。

“我当然肯了,难道你不肯啊?”高桂英昂着头,一幅浑然不惧的模样。

“反正谢将军也不会……谢将军实在太威风太好看了,谢将军不用笑,我也肯哦,哎,要是……我非得高兴疯了不可!”

曹芊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

周围的小娘子被这个话题挑的兴奋起来,七嘴八舌议论起谢将军多么威风多么好看,谢将军到底会不会笑,真要求亲……唉哟疯了哟!

王舲听的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压着声音道:“这会儿说的挺欢。

有一回,在宫里,也是象这会儿这样,说到谢将军,正好谢将军经过,离得可远了,远的都快看不清人了,把她们一个个吓的,大气不敢出,有几个人,脸都白了。”

谢沛脸色不怎么好,垂着眼,低低道:“太婆一听到说谢将军,就掉眼泪,说……苦。”最后一句,谢沛声音极低,李苒差点听不到。

王舲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

谢将军苦、可怜,这样的话,她也从她阿娘和太婆的闲话中,碰巧听到过一回两回。

李苒垂眼抿着茶,思绪远飞。

……

傍晚,送走诸人,柳夫人慢慢舒出口气,和大儿媳妇谢汶笑道:“总算没什么大差错。”

“阿娘辛苦了。”谢汶上前虚扶着柳夫人。

“那位四娘子,你仔细看了?”柳夫人低声问道。

“嗯,极其难得,心志坚定,聪慧机敏,也是个大度能容的,就是,太沉静了些,阿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谢汶也落低声音。

“他没说。”顿了顿,柳夫人左右看了看,“就是金明池那事儿过后,后来来了捷报,隔了两三天,你阿爹回来说,他给晨哥儿看好媳妇了,就是那位四娘子。

我当时吓了一跳,那位四娘子还死活不知呢。你阿爹说她没事儿,好好儿的,再有半个月一个月,就能回到京城了,说等她回来,让我找机会再细看看,该操办就操办起来。”

“那必定是金明池那事儿后,有什么事儿,让阿爹看到了那位四娘子的好。”谢汶低低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你阿爹这个人,你是知道的,眼光准,心思细,这些年,他最操心的,就是晨哥儿这个媳妇儿。

唉,晨哥儿不比他大哥,他那性子,你也看到了,说柔弱吧,又倔得很,聪明是聪明,可他阿爹说他,逢大事常常看的不透,唉,他性子又太娇,他这媳妇儿,真是愁死个人。”

“阿娘,”谢汶沉默了片刻,看着柳夫人道:“四娘子是个坚定不移的人,这一条,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又是个沉默性子,能几天不说话,这样的人,合得来怎么都好,合不来,可真就是合不来。

晨哥儿的性子,也不爱说话,也是个打定主意闷在心里,极难更改的。

四娘子和晨哥儿合得来还好,要是合不来……”

柳夫人听的眉头紧皱。

“合得来合不来先不说,真要在一起了,这两个,阿娘觉得,谁会先往前一步?谁会先开口说话?”谢汶接着道。

“你说这个,我也正发愁,这事儿,晚上我还得跟你阿爹好好商量商量,这位四娘子,不能光他看中了,咱们看中了,这事儿,一定得晨哥儿看中了,也得那位四娘子肯,要不然……”

柳夫人拧眉思忖片刻,拿定了主意。

“嗯。”谢汶低低嗯了一声,“我就是这么想的。”

还有句话,她没说出来。

她觉得,这位四娘子,那份坚定,给她一种悍不畏死极端决绝的感觉,要是她不想嫁,那就没人能娶得回去。

……

河间郡王府,杜王妃在二门里下了车,把女儿霍文琳打发回去,叫过大儿媳妇曹夫人,劈头道:“三哥儿看中李家四娘子了?”

曹夫人一个怔神,“阿娘怎么这么说?”

长安侯府陈老夫人说那些话时,她没在大花厅。

杜王妃三言两语说了陈老夫人那几句话,“……难道真看上了?陈老夫人那个人,从不乱说,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那位四娘子是好娶的?这三哥儿,这是发了什么疯?”

“阿娘别急,陈老夫人一心想让老三定下她们家三娘子,她看老三……许是她想多了。

老三快该回来了,把他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事儿,您不问,老三肯定不能说,您要是问了,老三肯定不能不说。”

“也是,来人,看看三爷回来没有,让他过来见我。”杜王妃急急吩咐下去。

霍文灿过来的很快,杜王妃这边换了衣服,脸还没净完,霍文灿就到了。

杜王妃急急挥手,屏退婆子丫头,只留了大儿媳妇曹夫人,看着儿子,急急问道:“陈老夫人说,你看上她们家四娘子了?”

“嗯?”

霍文灿没想到他娘劈头盖脸问了这么一句,瞪着双眼,下意识的看向他大嫂曹夫人。

曹夫人正急切好奇的看着他,屏气等着他的回话。

“嗯!”

霍文灿移开目光,微微昂头,看着她阿娘背后高出头顶的炕屏,极其肯定的嗯了一声。

“啊?你怎么?这叫什么事儿?那四娘子,那个……”

杜王妃压根没想到她儿子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一时有点儿懞。

曹夫人瞪着霍文灿,眉毛高挑,上下打量了一遍霍文灿,头一回发现,她这个小叔子,帅气无比。

“你说过,我的亲事,先得我自己看中了,阿爹说过,只要不出大格,我的亲事我自己做主,太子爷也说过,我的亲事,我自己作主。

一圈儿都说了让我自己作主,现在我自己看中了,有什么不对?

你平时不是成天发愁,说我谁都看不中怎么办,现在,我看中了,这是好事儿对吧?

长安侯府跟咱们门当户对,四娘子……多好对吧?

不但不出大格,还哪儿都合适,对吧大嫂?”

曹夫人被霍文灿这突兀一问,问的呃了一声。

“你,你这个……你这,你这是……”

杜王妃被儿子这一通气壮无比的宣告,说的一只手拍着胸口,满腔的不知道是惊气还是什么气,反正话是说不出来了。

“阿娘别急,阿娘喝口茶,阿娘您别急。”

曹夫人急忙将茶捧给杜王妃,抚着后背,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

“你这孩子!你怎么看中了……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最后一句,杜王妃是看着曹夫人叫的。

“阿娘,这事儿,这个,您先缓口气,老三这话吧,阿娘细想想,先想想。”

曹夫人虽然觉得她这个小叔子其实眼光不错,勇气更难得。不过,这会儿她可不敢替霍文灿说话,话赶话儿的,万一气着王妃怎么办?

“他有他阿爹呢,我管不了他,有他阿爹呢,你坐下,你现在就给我写封信,给他阿爹写封信,跟他阿爹说,这事儿,这都是他阿爹惯的!我管不了,让他阿爹管他,有他阿爹呢!”

杜王妃准确无比的找到了方向,一迭连声的吩咐拿纸拿笔研墨,点着曹夫人,让她赶紧坐下写信。

霍文灿高挑着一根眉,看着小丫头飞快的拿了纸笔来,伸头看了眼他阿娘,干笑一声,“那,我就不打扰阿娘写信了,我先回去了,阿娘好好写,大嫂好好写。”

杜王妃没理他。

曹夫人冲他挥了挥手,又眨了下眼,示意他别担心。

霍文灿出了正院,撩起长衫前襟,一口气跑回自己院里,一头扎进院门,就急急叫道:“快!研墨!”

他也得赶紧写信,他得好好写封信,他得赶在他阿娘那封信之前,好好跟他阿爹说清楚,他得赶在他阿娘之前,把他阿爹说服到他这边来!

……

鲁国公府的赏荷会,安老夫人和谢夫人一向是不去的,都是由二奶奶明氏带着三奶奶李清丽、六娘子王舲过去一天。

二奶奶明氏三人从鲁国公府回来,一起进了安老夫人上房。

明二奶奶和王舲你一言我一语,和安老夫人,以及谢夫人说赏荷会上这事那人。

三奶奶李清丽一向搭不上话,二奶奶和六姐儿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她都听懂了,可她们为什么笑她不怎么明白,她觉得好笑的话,怎么她们都不笑,她也不怎么明白。

六娘子王舲说到了霍文琳的腌渍梅花茶。

李清丽凝神听着,这些话她最能听得懂:琳姐儿这梅花茶没做好!

王舲说到高桂英问肯不肯嫁给谢将军,安老夫人低低叹了口气,“肯不肯?要是能到肯不肯这一步,那就好了。”

这一句李清丽没听懂,关着谢将军,这个话题她太有兴趣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能到肯不肯这一步?”

“这亲事不亲事的,是谢将军不愿意娶,从来没提过这事儿,哪里来的肯不肯呢?”明二奶奶笑着解释道。

李清丽轻轻喔了一声,这回真懂了。

六姐儿这话的意思,满京城的小娘子,最想嫁的是谢将军,不过是谢将军不想娶。

那六姐儿最想嫁的,也是谢将军吧?

这事儿……

李清丽目光亮闪,这事儿,她是不是能帮一把?为她们王家,尽一回力?

☆、第74章 热闹扑人(ll8921打赏加更)

一连几场文会花会,对这样的场合,李苒心里有了点儿底,就觉得安心多了。

到了忠勇伯府孙老夫人六十六大寿那天,车子刚进到通往忠勇伯府的巷子口,李苒就感受到了那股子能把人迎面扑倒的热闹和富贵。

在二门里下了车,二奶奶曹氏迎上来,“四妹妹到了,让她们带你进去,你三姐姐在里面帮着待客呢,王家姐儿也早到了,快去吧,别拘束。”

李苒微笑应了,跟着婆子往里面走。

忠勇伯孙家这人口比李家还简单。

孙老夫人大着肚子逃难到京城,生下忠勇伯孙强,这几十年,唯一交好的,就是长安侯府李家。

孙强媳妇陶夫人也是逃难来的,没有娘家。

三女两子,长女孙秀娘跟着丈夫李清安在任上。

次女孙巧娘嫁进曹家,这会儿正和丈夫曹芝曹二爷一起,在忠勇伯府帮忙。

两个儿子都没成亲,再加上三女儿孙妙娘,和忠勇伯孙强夫妻,满府,也就这几个人,要张罗孙老夫人六十六岁大寿这样的大事儿,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所以,一大清早,长安侯一家,从陈老夫人、长安侯李明水,到李清柔,都过来帮忙待客。

只有李苒,照客人们的时辰,和客人们一样,到了忠勇伯府。

忠勇伯府足够阔大,可这会儿,从大门外起,一直到宅子最后,到处都是拥挤热闹。

后园子里搭了三个戏台,又搭了个台子给玩杂耍的。

后湖两边,竖起了杆子,从湖上扯着根粗绳,这会儿,已经有走绳的艺人在上面腾挪跳走、花样百出。

李苒跟着婆子,一路上看的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