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说,都被付嬷嬷拦在院门外了,说是四妹妹得静养,我二哥二嫂去看四妹妹,也被付嬷嬷拦在院门外,说是胡太医的话,四妹妹的病,最不宜人来人往。”李清宁干脆直接。
“那倒是,她这一个来月,可真是……”霍文灿摇头叹气,说不下去了。
关于她这一个来月的经历,他和李清宁只知道个大概,最详细的一段,也就是太子说她跟着谢将军,骑在马上,两天急行军。
太子一个字不再多提,他和李清宁当然不敢多问,至于谢将军,他倒是鼓足勇气去问了,可谢将军就看了他一眼。
她这个急行军,一天赶了多少路,是真的急行军,还是就是个说法,这个,他和李清宁说过不知道多少回。
不管是不是急行军,就算只在马上坐了两天,那也不得了!
关于她的种种,他想方设法的打听。
打听倒是好打听,她出了荆湖北路了,到哪儿哪儿了,还有就是胡太医奉太子命赶过去了,后来胡太医天天递脉案回来,看脉案倒还好,唉,可这些有什么用?
她到底怎么样了,还是一句话没有!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哎,你别太担心。昨天她到家的时候,二嫂看到她了,我问了二嫂,二嫂说,瘦是瘦了不少……”
“她已经够瘦了,又瘦了不少……”霍文灿脱口叫道。
“你叫什么叫?这是大街上!”李清宁简直想伸手去捂霍文灿的嘴。
“你说你说!”霍文灿自己把嘴捂上了。
“说瘦是瘦了些,看气色还挺好。
二嫂不知道她急行军过两天的事儿,这事太子交待过,不必多提。
我就问了句,是不是她自己走回去的?
二嫂说,那倒不是,说四妹妹一个病人,又长途奔波刚刚到家,怎么能让她自己走进去?说肯定是要备下凉轿的。
不过,二嫂没说她走路不对,或是别的什么不对,那就是好好儿的,对吧?”
“嗯,这倒是,唉,不知道她瘦成什么样儿了。你们府上对你四妹妹一点儿也不上心,我让人炖点汤水……”霍文灿琢磨起来。
“行了行了!”李清宁斜着霍文灿,“早就跟你说过,自从付嬷嬷到了我们府上,谁敢不尽心?
昨儿,不是,是从前天起,付嬷嬷一到我们府上,先甩了这么长一张单子给二嫂,这个那个,采买上忙晕了头。
今天早上,说是厨房里从半夜起就开始忙四妹妹这顿早饭,你就放心吧。”
“嗯,要是这样……她喜欢吃丰乐楼的清炖羊肉,还有清风楼的水晶脍,还有……酒她现在不能喝,还有什么?你替我想想,一会儿我让湛金去买了送过去。”
李清宁瞪着霍文灿,好一会儿,呸了一声,“你这是疯了!”
……
二奶奶曹氏从她家二爷李清平那里,听到的还没她知道的多,到鲁国公府上打发了四个婆子过来,二奶奶曹氏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她得回去找太婆说说话去,越快越好。
第二天,跟着张夫人忙完,随便找了个借口,二奶奶曹氏就出了长安侯府,往曹府过去。
吴老夫人听孙女儿说了一句有要紧的话,就挥手屏退满屋的丫头婆子,只留了杨嬷嬷垂手侍立在旁边。
“四姐儿怎么样了?你昨天看到她了?”没等曹氏说话,吴老夫人先问了句。
“瘦了些,看气色还算好。太婆,我找你有要紧的事儿!
昨天天都黑了,鲁国公府上突然打发了四个婆子到我们家。”
曹氏竖着四根指头,四个婆子那可是相当高的规格了。
吴老夫人眉梢一下子抬了起来,“怎么说的?”
“说是她家大娘子和二娘子打发过去的,倒没说什么,就说等四娘子好了,再过府看望,带的东西都很寻常。
太婆,这一个来月,这位四娘子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问二郎,二郎就说了句,四妹妹是从荆湖北路回来的,从荆湖北路回来怎么啦?
还有,我觉得老夫人那态度也不大对,她竟然跟我说了句:别委屈了翠微居。
这可是头一回!老夫人一向实话直说,不会说反话的,这个不委屈,就是不委屈。怎么会这样?
我瞧着老夫人脸色可不怎么好。
还有夫人,今天早上,采买上报帐,三百两银子的帐,得有两百两是翠微居的,夫人听着,就跟没听到一样,眼都不眨的就准了。
太婆,您说,这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这个傻孩子,你家二郎跟你说从荆湖北路回来的,你就不想想,上个月,荆湖北路出过什么事儿?”
吴老夫人一脸无奈,抬手在曹氏头上拍了两下。
“荆湖北路……太婆是说那什么捷报?那跟……啊?是她打下来的?不是不是,跟她有关?那是打仗……”曹氏懞圈儿了。
“一直都听说,荆湖北路那边儿,还有西川那边,好多旧人在那儿。”
吴老夫人这话有点儿含糊,不过曹氏倒是一听就明白了,听说前梁旧人一直在那边,这样的话,她是一直听说的。
“那是……”曹氏脸色有点儿白。
“嗯,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也别多想,都是军国大事。
你们府上老夫人,还有夫人,都是跟着打过仗的,军务上的事,你们侯爷多半会跟她们说。
你们老夫人和夫人有一样好处,敬重有本事的。
行啦,这事儿,你就别多想了。”
吴老夫人含糊而过,她知道的不少,不过,这些都不宜让她这个傻孙女儿知道,她这个傻孙女儿,只要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你们老夫人和夫人都是坦荡人儿,她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还有,这位四姐儿是个能交往的,你能对她好的地方,就尽力对她好,与人为善总没有坏处。”
“太婆放心。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太婆还有什么交待没有?”
曹氏站起来,虽说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她跟太婆说话一向如此,只要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有什么交待,我打发人去告诉你,回去吧,多陪你们夫人说说话儿。”吴老夫人冲曹氏笑着挥手。
曹氏爽快应了,出门走了。
吴老夫人看着门口,出了一会儿神,转头看向杨嬷嬷,“鲁国公府,他家老二这媳妇,可挑了好些年了。”
“老夫人这意思?难不成?”杨嬷嬷两根眉毛都扬起来了。
“十有八九是!”
吴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有点儿发愁,鲁国公府可是劲敌啊!
☆、第63章 美人恩
霍文灿是行动派,一向是说了立刻就做,一路走一路想一路吩咐,还没到东华门,已经吩咐了一长串儿至少十七八样东西给湛金。
李清宁从最初的拼命拦,到苦口婆心的劝,再到一长串儿的唉唉唉,一直到郁闷无比的昂着头,不理霍文灿了。
霍文灿极不客气,把李清宁的小厮墨香也指使出去,和他的小厮湛金,带着十来个小厮的小厮,跑遍整个京城。
湛金买好一样,立刻打发人飞马送到长安侯府,墨香带着两个小厮等在府门口,湛金送过来一样,他就接手送进去一样。
霍家三公子吩咐的这些东西,几乎都是要趁热才好吃的,湛金只好买一样赶紧送进去一样。
他家公子的吩咐,一定得尽全力办到最好。
从吃了早饭没多大会儿起,翠微居就开始收进各式各样的吃食。
流水一般收到午后,已经从李苒面前的炕几上,一路摆到新扩出来的那间茶室里,这还是幸亏原来那张小书桌,已经换成了一张宽大无比的古朴长案,才勉强摆得下。
可外头,还在不停的送进来。
付嬷嬷从看到头一份烂酥羊蹄送进来,听说是三爷特意买了给四娘子吃的,眉梢就开始往上挑,等到送进来第二样,立刻往后院去找周娥。
原本她是想让周娥出去看看,可周娥一听就乐了,一边笑一边冲付嬷嬷摆手,“我到二门瞧瞧,十有八九……我先去瞧一眼,回来跟你说。”
周娥出去回来的很快,一进屋,看着在屋里等她的付嬷嬷,没说话先笑起来,“跟我想的一样,我看到河间郡王府三公子一个小厮了,墨香就是接了东西,倒手送进来,这是借了三爷的名头。还不算太傻。”
“河间郡王府?”付嬷嬷眉梢高挑,片刻,站起来,掸了掸衣服,“这位三公子跟在太子身边,这事儿……”
后面的话,付嬷嬷没说下去。
霍家三公子这份动静,可瞒不过太子,既然瞒不过,就用不着她多管闲事。
“霍家那小子,至少长的还行。”周娥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想了很多,想得很远。
李苒对着越送越多的各种吃食,愁的头大如斗。
这堆满了屋的吃食,她哪里吃得了?
而且,这什么羊蹄酥鱼,一多半都是浓油赤酱,付嬷嬷早上刚刚委婉无比的说过,她不能吃!
吃不了也不能吃,这会儿已经算是夏天了,这些吃食,放到晚上,恐怕就得坏掉发臭,难道等放坏了扔出去?
这要是全扔出去,这么多,肯定瞒不过三爷,人家送进来,她倒手扔出去,这也太过份了吧?
李苒无从下手无着可想,只好请教付嬷嬷,这些,该怎么办?
付嬷嬷也十分头疼。
这要是府外送进来的,还能往二爷、三爷,三娘子各处送一送,再散些给管事嬷嬷们,可现在,名义上,这可全是三爷送来的,三爷送的东西,再往二爷、三娘子那儿送,这算什么?
姑娘还好,三爷可不好解释。
再说,姑娘这身份又有些尴尬。
“要不,赏给这府里的粗使下人?”付嬷嬷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
可要是赏给府里的粗使下人,那就得先送到二奶奶那里,请二奶奶经手。
唉,要是没这么多就好了,要是这翠微居的丫头婆子们分一分能分完,这动静也能小点儿。
那位三公子……算了算了,至少,这份心意难得!
三爷也够不着调的!
付嬷嬷当差那么多年,头一回办了件怎么着都不能四下妥贴的糊涂事儿。
……
傍晚,三爷李清宁从进了府门起,就觉得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跟平时不一样。
进了荣萱院上房,从他三妹妹李清柔,到他太婆陈老夫人,个个斜眼横着他。
“这是,怎么啦?”李清宁一脸干笑,他想到了这是为什么,不过还是心怀侥幸,也许,万一,不是呢?
“你今天一天挺闲的?”陈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清宁。
“哪有……”李清宁挠着头。
“你说说,你今天这是发了什么疯了?”陈老夫人一向直接。
“没……”李清宁在他娘,他二嫂,他三妹妹齐齐注目之下,浑身不自在。
唉,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愁了一路了,可就是没愁出什么主意来。
“这可不象你,怎么回事?”张夫人看着浑身不自在的李清宁问道。
“是不……那个啥,就是……这个吧……那个……”李清宁吭吭哧哧,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法说啊!
“不是你送的吧?”二奶奶曹氏小心的问了句。
“嗯?”陈老夫人眉毛挑起来了,点着李清宁,“你给我说实话,怎么回事?你今天一天跟谁在一起?霍家三哥儿?”
“唉,这个……就是,那个,三郎跟我,是我跟三郎,就是那个啥,也不是谁跟谁,太婆您说得对,就是今天太闲了。”
李清宁语无伦次,突然一阵后悔,刚才太婆问他今天是不是太闲了,他就该说是,就认个就是太闲了才生出来的事儿。
“是三公子买给她的?”李清柔尖叫出声。
“三姐儿!”张夫人声音有点儿厉。
“太婆!”李清柔带着哭腔,扑到陈老夫人身上。
二奶奶曹氏后悔的恨不能往自己嘴上打上几巴掌。
“不……那个……唉,这个……”
李清宁一个不字只吐出来三成,后面的就赶紧往回收,在太婆和阿娘面前,不说可以,瞎说不行,这个不字,就是瞎说。
“我刚想起来,晚饭有一样白米虾,得用点腐**,我去厨房说一声,要是没有腐**,那味儿可就差远了。”二奶奶曹氏急急找着借口。
她得赶紧走,立刻!马上!
张夫人冲她挥了下手,二奶奶曹氏提着裙子赶紧跑。
李清宁羡慕无比的看着他二嫂,他也想赶紧跑。
这个霍三,太能害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霍家三哥儿真生出心思了?”陈老夫人直截了当的点着李清宁问道。
“没,太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哪有什么怎么回事,就是,那个啥,太婆又不是不知道,这一趟出去,四妹妹受了很多罪,这事儿,太子说过一回,我跟太婆说过,太婆记得吧?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别的事。
也就是,想着她总算回来了么,太婆也知道我,也知道三郎,对不对?又没什么,就是,她总算回来了么。”
李清宁一通胡说。
“看样子,霍家三哥儿真生出心思了。”张夫人看着陈老夫人道。
陈老夫人嗯了一声。
李清柔呆了呆,哇一声哭起来。
“三妹妹,你看你,这哭的……我还是,那个啥,对了对了,我还有篇文章,是那个啥,太婆阿娘我先走了,我那一堆的事儿,我忙得很,我先走了。”
李清宁见他三妹妹放声哭起来,胡乱交待了几句,不等他太婆和他阿娘说话,拨腿就跑。
“好了,别哭了!”
见李清柔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陈老夫人猛一声吼。
李清柔咯了一声,哭声戛然而止。
张夫人看着哭的鼻头眼睛一片红的李清柔,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阿娘说得对,三姐儿实在太柔弱了。
“你哭有什么用?你的出息呢?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要要什么,你得先想好,你再去要,你得去要,你自己去要!你去拼!你有多少本事,你就要多少东西,你的本事呢?你都做了啥?你哭啥哭?”
陈老夫人是真生气了。
李清柔被陈老夫人训的一点一点往后退,退到榻沿,掉头扑进到张夫人怀里,却没敢放声。
“你太婆说得对,哭没有用,别哭了,你先回去歇着。”
张夫人拍了拍李清柔的后背,示意婆子丫头侍候李清柔回去。
李清柔委屈的不停的噎着气,被丫头婆子扶着出去了。
“你看看这!怎么这么没出息?她跟人家,这差多远呢?也不怪霍家三哥儿没看上她,这能怪人家看上了别人?”陈老夫人气的不停的拍着榻几。
张夫人叹了口气。
“咱们这是没富贵过,我穷了大半辈子,你穷了小半辈子,咱们都不知道这富贵之后,怎么教养孩子。可这富贵,说富贵就富贵成这样了。
你看看,安哥儿从小被你跟他爹带在身边,路没走稳就在营地里干活,他吃得苦最多,你看看,现在他最好,最出息。
平哥儿就是那样的性子,可他多懂事儿,也不能算没出息,要不然,曹家老夫人也不能跟咱们结这门亲,曹家老夫人那眼力多好,又是富贵了好些代的人家。
宁哥儿从小就跟在太子身边,真要论起来,他不是咱们教养长大的,他也好。
婉姐儿从小跟着她大嫂,也算是吃过苦,婉姐儿七岁那年腊月里,安哥儿他爹在外头打仗,你往山东看着调粮,我病倒了,婉姐儿和她大嫂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弟妹,那么大一点儿,从台阶上摔下去,崴了脚,肿的通红,一声没响。
就得吃过苦!
丽姐儿没吃过苦,可好歹跟着她大姐大嫂长大,还好一点,这柔姐儿……
唉!”
陈老夫人一声长叹。
“丽姐儿也不容易,上回我见她,又瘦了,我问她,她说胖了不好。”张夫人声音微哽。
“唉。”陈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她一心一意要嫁个书香门第,要嫁个有学问的,那书香门第不是那么好嫁的,这话,她跟王家定亲前,我跟她说过,你也跟她说过,她一心一意要嫁,咱们还能怎么样?”
张夫人用帕子按着眼角,没说话。
“唉,我不担心丽姐儿,一来,王家那样的人家,这个那个的讲究多,咱们家这份荣华在,他们不会欺负丽姐儿,咱们家这份荣华真要是没了,他们更不会欺负丽姐儿。
你别担心她,她要饿瘦,那也是她自己要饿的,不是人家掐着她脖子不让她吃,她自己愿意,你就是担心,又能怎么样?”
张夫人低低嗯了一声。
“我是担心柔姐儿,一心一意瞧着霍家三哥儿好,可霍家三哥儿这门亲事……
唉,杜王妃那话,不能委屈孩子,只要孩子看中了,这话,我懂,她是没看上咱们柔姐儿。
这也不能怪人家,你瞧瞧柔姐儿这样子,你让人家怎么瞧得上她?
霍家三哥儿那性子,又不是个能受委屈,能按得下去的。
我早就跟柔姐儿说过,你要是想嫁给他,你就得自己使力,你得让霍家三哥儿瞧得上你,得让他肯娶你。
这些话,你看她往心里去过没有?她就坐在那儿,仰脸等着,等着你什么都给她安排好,等着霍家三哥儿过来娶她,这能等得来?”
陈老夫人越说越想叹气,这府里七个孩子,就数柔姐儿最没出息!
张夫人拧着眉,叹了口气。
“柔姐儿干哭没用,咱们俩在这儿把气儿全叹完了,也没用。你去看看柔姐儿,好好跟她说说,好好教教她,把话说透。
霍家这门亲事,咱们能使的力,都使完了,她真要是非嫁不可,那就得靠她自己。
当年,秀娘她爹也是,死活看不上秀娘她娘,秀娘她娘多有本事,趁着你孙姨生病,搬到孙家,在你孙姨床前铺了褥子,没日没夜的侍候了一个多月,你孙姨好了,秀娘她娘瘦了整整一圈,这事你知道。”
“孙伯爷是个有良心的。”张夫人接了句。
“这是秀娘她娘的本事,里里外外都拿得住。你去跟柔姐儿好好说说,这人哪,想要什么,就是得自己去拿,自己去拼,可不能仰脸坐着,就等着天上掉下来,天下掉不下来!”
“嗯。”张夫人应了,又说了几句话,站起来往李清柔院子里去了。
……
第二天,李清宁说什么也不肯再替霍文灿背黑锅送东西了,霍文灿好话说尽,李清宁紧咬牙关不为所动。
霍文灿气的一通跳脚之后,掂量再三,没敢用自己的名义往长安侯府送东西,这场关心行动,持续了一天就结束了。
李苒提着颗心,见一早上没再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进来,松了半口气,等到午后,也是安安静静,这口气才敢慢慢松下来。
可一口气没松完,心里又涌起股愧疚和自责。
她从来没有过兄长,现在有了两位兄长,昨天这一份关切,她竟然觉得麻烦无比,实在是不应该,她不该这样,可……
这关切真是压力巨大啊!
唉,这份兄长关爱,怎么也跟美人恩一样,让人难以消受。
☆、第64章 所求无多
李苒歇了七八天,付嬷嬷就用态度表明,她可以随意了。
刚吃了早饭,周娥探头进屋,看着李苒问道:“今天是谢将军他们最后一天设擂,收官一战,你去不去看看?”
“好!”李苒立刻愉快答应。
这些天,确切的说,从确定她已经逃了出来那天起,她就在想她今后的日子。
从前她在整个京城自由自在,那是因为她是一只活饵。
现在,她已经斩断了另一边伸向她的手,她就不再是一只鲜活饵料,那她,还能自由自在的在京城走动吗?甚至,她还能出门吗?
要是从此拘困于后宅,连出个门都极其困难的话,那她的日子,岂不就成了坐牢了?
现在,周娥先邀请她出门!
李苒简直是提着口气,和周娥出到二门,和从前一样,李苒上车,周娥跳到车夫旁边坐下。
车子出了府门,转过街角。
李苒提着的这口气暗暗舒出来,挪了挪,侧头看了看新的车夫,和周娥低低道:“原来那个,成家了吗?”
“嗯,俩儿子,他的月钱照常给,给到俩儿子能领差使为止,他媳妇有差使,这府上不亏待下人,你放心。”周娥知道李苒的意思,直接答道。
李苒嗯了一声,片刻,叹了口气,这算是很厚道了。
车子和从前一样,绕过孝严寺和宫城西北角,往北瓦子过去。
李苒坐在车上,看着孝严寺,想着那天的笛声,那欢快的曲调之下浓烈的悲怆,有几分怔忡。
车子很快进了北瓦子。
李苒下了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周娥,“你订好雅间了?”
“不用订,我跟潘副将说了,让他给咱们留点地方,他们那个位置最好。”周娥背着手,神情和声调都很愉快。
“潘贵?”李苒想着潘贵和他那几个属下,露出笑容。
“就是他,念叨你好几回了,说你跟我一样,是条女汉子。”这一趟回来,从荆湖北路回来的路上起,周娥这话,就多了不少。
李苒失笑,女汉子!
潘贵他们看相扑的地方,在李苒上次看相扑那个小雅间对面,是个比相扑台高了两三尺,占了半个侧面的大台子上。
台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呼小叫,热闹非凡。
李苒跟在周娥后面,上了台阶,门口一个汉子一声大吼:“老潘,周将军来了!”
“周将军来啦,还有……呃!咳……”
潘贵就站在旁边,猛一个转身,两步冲前,一眼看到李苒,猛呃了一声,刚刚张开的胳膊僵在半空,片刻,飞快的垂下,飞快的背到背后,瞪着李苒,吭吭哧哧起来。
李苒笑看着他,曲了曲膝,“多谢潘副将一向照应。”
周娥斜瞥着潘贵,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找个好地方,搬张椅子,姑娘这身子骨还没养好呢。”
“是是是,那个……都让让!赶紧!”潘贵被周娥推的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猛一个转身,一声大吼。
这位……姑娘,这明明是个又娇贵又好看的小娘子,他怎么能觉得她是条汉子?这差哪儿去了?
这样的小娘子,他一向是连看都不敢多看的。
潘贵身后,他那几个属下老皱老郑老吴,以及其它一堆人,迎着李苒挨个看过去打招呼的目光,点头、躬身、挥着手打招呼,忙着搬椅子的搬椅子,端汤水的端汤水,摆点心的摆点心。
擂台上锣声一响,满台的人都顾不上别的了。
今天是压轴儿的,重要不说,也是最精彩的一场。
李苒坐在一堆狂喊乱叫中,只觉得耳鼓都痛了。
上午一闪眼就过去了。
中午,李苒和周娥出去吃饭。
至于潘贵他们,出去吃饭那是不可能的,让人送了些吃的过来,一边吃,一边给下午上场的两位伙伴出主意打气。
上午两位一输一赢,下午的,可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不然,他们谢将军这脸往哪儿搁?
下午也是一闪眼。
这一整天,四对儿相扑,谢将军部一输三赢。周娥表示满意,愉快无比的出来,李苒揪着耳垂,示意周娥,“咱们走一段?正好逛逛。”
她这两只耳朵还在嗡嗡响,潘贵他们,实在是太能喊了。
“行。”周娥爽快答应,背着手,和李苒并行,慢慢悠悠往回走。
车夫赶着车,落后四五丈跟着。
北瓦子离封丘门很近,往西一直延伸到万寿观,都十分热闹,万寿观往西,就是一大片麟次栉比的民宅,中间一条条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巷子通往各处。
李苒一边走一边看,看的心情愉快。
她喜欢走路,喜欢看周围的一切。
从前,她能旅游的时候,最喜欢的旅游方式,就是在城市县村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看路边的人,路边的店,就连路边的各种招贴,也是各有风情。
现在,这座城里,到处都有意思极了,她希望能够就这样慢慢的看下去,看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