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粮者斩!作乱者杀!蛊惑煽动流民暴动者,给我剐了,在邓州最北端的官道口上挂起来!”
大堂之中,一片安静。
因为叶碎金说最后几句的话的时候,毫不激烈。她是一种平静得近乎平淡的口吻讲出来的。
但唯如此,更人觉得心惊。
一直让一些年长者觉得“还年轻”、“还不够稳妥”的叶家堡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说出话来让人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叶四叔嘴唇动了动。
叶家堡几十年都有仁义之名,若行这酷烈手段,会不会坏了名声?
可他也非常清楚最近发生的各种事件,各伍信兵,每三日便要传信回报各处情况。那种火星遍地即将压不住的感觉,太强烈了。
强烈到他没法第一时间对叶碎金所说的提出反对。
只觉得内心十分挣扎纠结。
他望过去,却发现叶碎金的眉眼丝毫未动。
明明说着这样激烈的事,她没有声嘶力竭、挥动手臂慷慨激昂。但她眉眼愈冷,你愈是知道她的内心是坚定没有动摇的。
不像他这样摇摆。
这时已经有人大声道:“盛世才当行善,乱世正当立威!少堡主所言甚是!某没有异议!”
那人一张马脸,三角眼,酒糟鼻,花白胡子,正是杨先生。
叶碎金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杨先生是他的主力谋士。叶碎金继承坞堡后,虽实际上大家都明白新堡主不像老堡主那样倚重杨先生了,但好歹叶碎金面子功夫还是做了的,明面上看,杨先生依然是叶家堡门客第一人。
也因此,杨先生第一个附议,其他幕僚便也纷纷道:“并无异议。”
叶碎金转头望向另一边。
叶四叔稍一犹豫,也道:“你爹说的有道理,原当如此。”
叔公一辈的老人家如今不大出面了,长辈中叶四叔话语权最重。他表了态,旁人便也无有异议。
末座有个年轻人似又不安,小声问了一句:“真要杀人吗?”
叶碎金非常理解他。年轻一辈都是在长辈的保护之下长大的。在叶家堡自己的地盘上,安安稳稳,乍听说要杀人,有犹豫有不安都是正常的。
说话的这个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叶四叔的小儿子。
叶碎金道:“五郎,慈不掌兵。”
这句话令堂中许多壮年人都点头。
叶四叔也对儿子说:“碎金说的对。”
叶碎金道:“既无异议,来人。”
便有家将从后排站出来,躬身抱拳:“主人。”
叶碎金道:“将我的命令传达各伍。”
又点了人:“三郎四郎五郎,七郎九郎十郎,都随我出巡。”
叶四叔道:“你要亲自去啊?”
叶碎金颔首:“大家伙安稳日子过惯了,恐一时下不去手,我亲自去看着。”
叶四叔心道,你也是安稳里长大的,怎知到时候你又能不能下得去手呢?
但叶碎金能想到,甭管到底是她自己想到的还是真的有什么托梦,总之她能想到,能做下决定,已经强过他的傻儿子了。
杨先生摇着扇子,笑问:“少堡主,老堡主可还有说别的什么?”
今日的叶碎金说不上来哪不一样,但总之给了杨先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且这种变化,杨先生敏锐地感觉是在朝他认为好的方向变。
不管托梦是真是假,他都想听更多详情。
作为谋士,他想了解更多东主的内心想法。
叶碎金目光幽幽。
“父亲说我目光短浅,只看到得一个叶家堡。”
“如今,京城二易其姓,南方数十英雄割据,而我却只知道固守一个叶家堡。”
“父亲说,叶家堡当然得守好,这是我们家的起点和根基,但不能画地为牢。”
“因当旁的人都在变强,而独你按兵不动的时候,便等同于是你在变弱。”
“杨先生,父亲说得对不对?”
她每说一句,杨先生浑浊的眼睛就亮一分。
待她问出最后一句,杨先生把羽毛扇往腿上一拍,拊掌称赞:“不愧是老堡主,正说中了眼前局势。如今可不就是这样!昨日里才收到的消息,因堡主你还未休息好,还未及禀报,正要与堡主说,如今世上,又新冒出来三位皇帝。”
大堂中哗然,众人纷纷问:“怎么回事?”
朝廷原国号为大魏,魏朝末帝禅位于臣子,国号梁。去岁末,河东节度使勾结北地胡人,灭梁称帝,国号晋。
大家已经眼花缭乱了,怎地又出来三个皇帝?
杨先生道:“消息是昨日傍晚到的,这三位皇帝一个是剑南节度使王荣称帝,国号蜀;一个是清海节度使刘胜称帝,国号汉;最后一个是威武军节度使邓彦若,建闽国。”
他通报完,大堂中便纷纷一片嗡嗡议论之声。
只有叶碎金毫不意外,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的陈年旧事,其中一些人也早就化作一抔黄土,只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两笔供后人评说。
到她死的时候,只有闽帝还活着,早就向赵景文的大穆称臣,先自降为闽王,又自降为闽侯。
赵景文一直没去弄他,因为赵景文是个北方人,闽地对他来说实在太远,也没那么大兴趣。他的志向是收回燕云十六州。
可叹,最后一次北伐,段锦将最后的四州也收回来了,他人却没活着回来。
赵景文把鸟尽弓藏的道理实现得淋漓尽致。
叶碎金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刮了一眼自己的夫婿。
赵景文在叶家堡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你若说他贱,他是堡主的枕边人,你若说他贵,他又是个人人看不起的赘婿。
在议事堂,他的位置也独一无二。
他不与旁人同列,单单有一张小椅子,斜斜摆在堡主座椅的手侧稍后的位置。
不正不当,尴尬宛如妃妾。
叶碎金收回视线,道:“这只是开始。”
她抬手:“拿舆图来!”
立刻有人麻利的抬过来几案置于堂上,抱图过来展开铺上。
叶碎金阔步走过去,正要说话,视线落在舆图上,险些岔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玩意?
这是舆图?
原来叶家堡这个时候,还没有一张真正的军事舆图啊!
望着这张简陋的地图,看惯了行军舆图的叶碎金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这张地图小而粗,简而陋。
但大家的目光都已经聚在她身上,叶碎金只能习惯性地抬起手,对身边管事勾了勾手掌。
管事不解:“堡主要什么?”
叶碎金沉默了一下,咽下一口老血,道:“算了。”
是她傻了,这么小的图,用什么木杆,根本用不着。
叶碎金伸出手,在粗陋的地图上准确无误地指出了杨先生所说的三处地方:“闽国,天高皇帝远。”
指尖一划:“汉国,亦然。”
“这两处地方,都在岭南道,跟朝廷之间,隔着江南道、山南道还有淮南道。仗的就是地势远,朝廷臂长难及。本地饮食、气候,又与北方大不同,北方人若去那里,光是一个水土不服,十成便能先去掉一成。”
但同样,南方人往北方去,光是一个寒冷就受不了。
故而南边地界,赵景文不着急打,慢慢收回来就是。
叶碎金指尖再一划,划了半个圆:“剑南道。”
“天府之地,福泽深厚。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地界,自古就易守难攻。所以王荣敢据守剑南道自立蜀国。”
“这三处地方,都有天然地势的倚仗,所以敢最早称帝。”
最早……
杨先生抬眼撩了叶碎金一眼。
叶碎金的视线却落在剑南道之外,山南东道的一处地方。那地方在归州、房州和夔州三州交界之处。
那地方有谁呢?
有赵景文的第二个妻子裴莲。
现在不是想裴莲的时候,叶碎金把裴莲赶出脑子,手掌摊开一个巴掌覆盖住了一片地方:“杨先生,你看看这里。”
杨先生凝目看去,叶碎金这一巴掌覆盖住了差不多整个山南道和江南道的大半,他不解地看了叶碎金一眼。
众人亦是不解。
叶碎金笑:“世间粮仓在此,杨先生想不想要?”
大家哄堂大笑,都以为叶碎金调笑杨先生。
只有杨先生目光微凝,但随即也大声笑起来,说:“我若是想做皇帝,自然想要这地方。这可是自古必争之地啊。”
手握荆楚之地,多少军队也养得活。这是赵景文敢于一次次北伐的底气。
叶碎金手指戳戳地图:“等着,我猜,这里很快又要有一位皇帝了。”
但这片地区太大了,光是节度使就有好几个。
大魏灭亡之前,宦官把持朝政,节度使的名号像不要钱似的往外送。那些手里有些兵马的武将,只要送去厚礼,便能从京城得到任命的文书。
于是你也是节度使,我也是节度使。只是有大有小,有正牌的有杂牌的而已。
有人挠头:“哪个会当皇帝啊?”
杨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便道:“武安军节度使崔涪。”
叶碎金屏住了一瞬的呼吸。
叶四叔不信:“我知道他。武安军可有年头了,他是个正牌节度使,该是个老头子了吧。武安军当年也去京城参与过勤王的,败了才退回去的,应该大不如前了吧?他怎会做皇帝?”
杨先生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是一世英雄,现在会这样,实在是因为他年纪太大身体撑不住了。再一个,他的长子是个庸人,偏又压着诸兄弟,才会一年不如一年。”
叶四叔更不信:“你也说了他一年不如一年,下一个要当皇帝的怎会是他。”
杨先生叹了口气,捻捻胡须:“因为他老了啊,要进棺材板了。”
连叶碎金都凝神静听。
杨先生道:“他最鼎盛的时候,大魏尚在,他到底是守住了臣子之义。但现在,哪还有大魏,伪梁都没了,眼下这个大晋也不知道能撑几年。”
“那几个,”他手划拉一下,指的是蜀国、汉国和闽国的那三个,“那几个都称帝了,他岂能不动心?似他这样的一时豪杰,若死前不能穿上龙袍,那是要死不瞑目的。”
众人又轰然而笑。
“可不是。”
“要搁着我,有那么多兵马,也死不瞑目。”
“你也配。”
“呸,我是说如果!”
叶碎金垂眸。
她重生而来,知道历史的发展。杨先生却全是靠现有的信息推断,竟丝毫无误。
前世,杨先生在她身边一直未受到重用,到底是她辜负了人才。
正如杨先生所说,崔涪果然是在死前穿上了龙袍称帝,立国号为楚。
他当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的皇帝,就蹬腿了。
偏爱自己的爹爹死了,废物长子压不住兄弟们,被弟弟们所杀。他的一个弟弟登基,新帝勤勉强干,励精图治,差一点就把适才她手掌覆盖的那么一大块宝地给统一了。
可惜英年跌马,愣是磕在石头上,磕死了。
他们后来能拿下这么大一片鱼米之乡,全靠楚帝的儿子和叔叔、兄弟们阋墙,杀得你死我活,让楚地再一次四分五裂。
要这么说,赵景文还真有点气运加身。
啊呸,什么气运,他靠的全是算计,算计了两个妻族为他奔波卖命。
叶碎金收了手握拳,在众人的嘻嘻哈哈中,对杨先生道:“我想要啊。”
杨先生凝住。
叶四叔没听明白:“要什么?”
叶碎金盯着简陋的地图:“大家都在动,唯有我们不动,这怎么行。眼前世道,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一拳按在那片巨大的粮仓:“我想要这荆楚之地,屯粮,练兵。待有朝一日……”
她的拳突然张开,五指向各个方向,手下覆盖的面积一瞬便扩大了。
厅中变得很安静。
因为这不是一个年轻闺女随便说笑,这个女子她是叶家堡的主人。
她是领着大家走路的那个人。
叶四叔今天一再地被叶碎金惊到,觉得脑子简直有点跟不上她。他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该呵斥她。
作为叔父,呵斥侄女的荒唐之言自然是应该的。但是作为下属,却不能当众这么下堡主的面子。
他起初跟叶碎金有过几回争执龃龉,儿子们人后都反复劝他来着。
这时候,杨先生捻着他那看起来有点脏的胡子,直接泼了叶碎金冷水:“你要不起。”
气氛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了。
正有人准备笑,叶碎金却抬起眼。
“我知道呀,所以,”她嘴角带着笑,轻描淡写,“先拿下邓州吧。”
仿佛在叶家堡的议事大堂里投下一个炸雷。
瞬间炸得众人再无声息。
第8章 内乡
内乡县的县令把官帽掀开透了透气,汗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已经尽量待在树荫下了,架不住太阳晒得空气都是干热的。今年比往年热得厉害,这天不正常,总让人心里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歇够了,他站起来:“走,接着走。”
时值夏收,一年里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了。他亲自出来巡视。
世道越乱,粮食越珍贵。内乡县令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一县之地能否安稳,全在于大家能不能吃饱肚子。
河南道土地肥沃,适宜耕种。只要不遇上灾害天气——干旱、洪水、蝗虫,大部分时候都是能丰收的。
今年也不例外,肥沃的土地又养出了一个丰年。
但不能放松得太早,得看到这些粮食入库,有兵丁把守,他才能真正放心。
只要库里有足够的粮,一有情况就把城门一关,大部分时候能保安宁。
当然,还有另一个前提,就是流民不暴动。
待看完了这一片夏收没有问题,他还要去游说那些大户施粥。
寻常老百姓啊,哪怕还有一口稀的喝,就不会去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
只是这一趟事不如意,他走访的两个本地乡绅,纷纷哭穷。
放屁,他来的路上都看见他们的佃农扛着成扎的麦穗去脱壳、晾晒。还有许多青壮护院执着木棒、管事腰佩钢刀来回巡逻。
但扭头看看,他身后一个胖县尉,一个瘦文书,七八个不大精神的皂吏,实在没法和人家精壮护院比。
他虽也能组织一些民壮,但那是用来巡城、护乡的,要他们为着流民与本地大户起冲突,支使不动。
内乡县令说话的语气都颇为低声下气,毫无官威,恳切地与这些大户解释当下的情况,渲染流民可能爆发的骚乱会导致的可怕结果。
大户们却只把手一摆:“我家墙厚院高,家丁健壮,不怕。”
这些人永远这么目光短浅!只顾着自己!只顾着眼前!
他们也就能看到鞋尖那么远的地方。
一样是拥有坞堡,怪不得就让叶家堡成了地方豪强。
这一趟无功而返。
回城路上正怏怏地,前面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前面可是县台大人?”
县令伸脖子看去,前面骑着驴冲过来一个皂吏,慌里慌张地翻下来:“大人不好了!”
这时节,喊“不好了”,内乡县令一惊,屁股都离鞍了,惊问:“可是流民有异动?”
火星遍地了,本地人和外乡人的冲突越来越频繁,只要再有一簇小火焰,怕就要整个烧起来。
县令每天忧心得睡不好,就是怕这个!
那皂吏一路跑得喉咙快冒烟了,哑着嗓子说:“是、是……”
内乡县令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子,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撑了这几年,今年是真的过不去了吗?
“是、是……”皂吏声音嘶哑,“是叶家堡!”
这什么大喘气!
内乡县令一下子又活过来!气道:“给他水喝!”
旁边放人赶紧解了腰间的葫芦递过去。那皂吏吨吨吨灌了一通,嗓子可算好点了,终于说了囫囵话:“不好了大人!叶家堡开杀戒啦!”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这又是内乡县令一直以来担忧的另一件事——豪强做大,再不受约束,肆意妄为,横行乡里。
虽然,本来他们也就没有能约束地头蛇的能力。
但好在叶家堡一直就有仁义之名,还真没干过什么横行乡里的事。
内乡县令不太信,喝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叶家堡的人?”
叶家堡轻易不能得罪,可不要生出什么误会。
皂吏急道:“绝不会认错,就是叶家堡!”
县令本已下马,听得皂吏信誓旦旦,又急惶惶上马,感觉嘴角都要起燎泡了:“快走,快回去看看!叶家堡好好地,怎地对乡里乡亲的动起手来了?”
撑不下去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要不然……挂靴回乡去?
不料皂吏扯住他马缰:“不是,大人!叶家堡杀的不是咱们乡民,是流民。”
县令顿住。
皂吏道:“狗胆外乡人,居然抢粮!这次不是小偷小摸了,是明抢!一看就是有预谋的,都是青壮男人。这些外乡人下手可狠了,急了眼,是不要命的打法。咱乡里乡亲都是老实农人,哪敌得过这疯狗似的打法。竟叫外乡人打死咱一个乡民。”
“万幸!正赶上叶家堡大小姐带人出巡!大小姐飞马而来,刀光一闪,那人头就飞啦!血溅得有三尺高!一下子,所有人都傻了!”
“抢粮的人全被抓住了,直接就地审问,几个煽动领头的直接被砍了头!其他的,捆成一串带往咱县城去了!”
听说杀的是流民,县令倒是不着急着慌了,但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很奇异,听说叶家堡这样大开杀戒,他同时感到了安心和不安两种极为矛盾的心情。
安心是叶家堡终于雷霆出手,镇压这遍地火星。
不安是隐隐有种猛兽出笼,再难驾驭之感。
虽然,也从没驾驭过。
反正就是又踏实又不踏实,被两种情绪裹挟着,真真好难受。
他问:“往县城去干什么?”
皂吏道:“说是找大人你。”
“我们是听了消息急忙忙赶过去,半路遇到的。那些人浑身是血,绑了一串。乡里乡亲都顾不得收割、晒谷,全跑来大路上看。”
“吓,那大板车上拉的都是尸体,车子一颠,一颗人头咕噜下来,差点惊了我的驴!”
“走,路上再讲。”县令一扯缰绳。
叶家人找他呢,得赶紧回去。
一路小跑着,又听着皂吏细讲当时的场面。
“夸张!”
“小人哪敢夸张!是亲眼所见!那脖子断得,可整齐了。啊,也不是,有一个不太整齐的。”
“回去我看看,要不是你说的那样,打断你狗腿。”
“大人看了就知道了,小人句句属实。”
一路顶着太阳赶路,走到某处,皂吏就指着地上喊:“大人快看,那还有血呢。”
的确道上血刺拉忽的,绵延了挺长一片。
农田里有农人看到县令,纷纷上来,乱糟糟喊:“大人,外乡人抢粮啊!”
“打死了我们村里的刘二壮!”
“惨哩,他儿子还不到百日就没爹了。”
“叶大小姐给他女人留了一锭银子,够她撑几年了。”
“大人,不能再纵容这些外乡人了!”
“晓得了!本官先回去看看再说。”县令擦汗,“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误了农时!”
脱离了叽叽喳喳的人群,继续往县城赶。
远远地就看到城门口聚了好些个人,打眼一看,衣衫褴褛,都挂条子了,全是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