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吴不赊没兴奋多久,给封住的阴气不肯甘休,在膻中穴处越聚越多,膻中穴鼓出老大的一团。吴不赊大约坚持了一刻钟的样子,如果再坚持下去,不拨针让阴气上行,他怀疑阴气会在膻中穴处爆炸。不过既然可以封阴气行阳气,同样也可以封阳气行阴气啊!吴不赊再用一支银针,反手封住后背大椎穴,截断顺行的阳气,左手右脚中的阳气如无根之水,断流立枯,然后拔出膻中穴处的银针,阴气一畅,急速上行,到后背大椎穴处受阻,便往右手阴经中钻去,最后从左脚回到腹中,却被阳气所阻,于是吴不赊又变成了偏瘫。不过这会儿瘫的是左手右脚,阴风诀能用,左脚跳,但右手剑却方便多了,不过也只能撑一刻钟左右。
左一刻钟,右一刻钟,左右交换,每次半个人值班,吴不赊自己想想也觉好笑。拔了针,两气又在腹中僵持起来,又成了半死人,吴不赊却已信心十足。他出了门,到街上铁器铺子里买了把剑,估计张武威再猖狂,也不会在方城边上劫镖,那就不用着急。吴不赊便又回到镖局中来,天黑以后,用银针封住膻中穴,单脚跳起,沿官道御风而行。
镖队一般行得不快,一天的脚程,不过百八十里,而吴不赊体内两气在恶斗了这些日子后,功力大大增强,御风而行的速度自也快了些。吴不赊在空中换了一次针,也就是将近两刻钟的样子,便在路边一间旅店的院子里,看到了虎山镖局的镖旗。
吴不赊心下寻思:“我要是这么进去,说要跟着镖队走,王总镖头肯定要劝阻,有些事又不好说,不如悄悄跟着。”
他打定主意,便不进去,索性前行一段,在路边看到一只兔子,顺手抓了。别看他单脚飘,四脚兔子还真跑不过他,把那兔子郁闷得想一头撞死。随后吴不赊在林子里生起火来,烤了兔子,饱餐一顿,倒头就睡,也懒得练功。他不用练啊,子午两时,两气自己发动,自己恶斗,功力就在恶斗中自然增长了,虽然身体吃了苦头,但也得到了好处。
天明不久,镖队过来了。吴不赊也不出去,等镖队过去,才远远在后面跟着,他现在的听力,可以远及数里之外,落后一里有余,前面的动静尽在耳中。
就这么走了几天,渐入山区,屋宇渐稀,行旅也少了起来。这天晌午,前行的镖队突然停了,吴不赊心中一凝,急忙以针封住膻中穴,御风前掠,赶上镖队,钻进旁边林子里探头看去。
镖队前面,大路中间,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盘膝而坐。这汉子个子不高,身子横壮,圆鼓鼓一张脸,坐在那里像个石礅,但两眼开合之际精光四射。吴不赊远远看到这汉子的目光,心中一凛:“张武威竟然请来了玄功高手对付虎山镖局!”
遇上劫道的,镖局中人一般先有一番场面话,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但虎山镖局这一次的镖明显就是张武威的套,这中年汉子身怀玄功而学人劫镖,来历也不言自明,场面话就不必说了。王虎山一抱拳:“请问阁下是何方高人,也好让王某知道,虎山镖局是亡在谁在手里。”
中年汉子扫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必废话,镖留下,人滚。”
很显然,劫镖对他来说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不愿留名。
“贼子休要猖狂,看刀!”盖一仑暴怒,纵步上前,搂头一刀劈下。
“小心!”王虎山低喝一声,声未落,中年汉子身子忽地蹿起,叮的一声脆响,盖一仑下劈的刀猛然倒飞,一只铁锤同时出现在他头顶,猛砸他顶心。
中年汉子这一锤实在太快,盖一仑根本来不及躲,眼见一锤之下就要脑袋开花,他的身子却突然斜里飞了开去。原来是王虎山飞起一脚踢在他胯上,把他踢了出去。
王虎山一脚踢飞盖一仑,手中刀同时猛劈,这时看清了中年汉子手中的兵器,除了右手的锤,左手中还有一把钢钎,那架势,活像个石匠。
中年汉子一锤打空,大怒,左手钢钎一横,架开王虎山的大刀,右手锤迎头砸来。王虎山刀法可老到多了,一刀无功,斜身错步,反削中年汉子手腕。被踢了一跟斗的盖一仑这时也翻身爬起,怒吼一声,挥刀猛劈。他刀法不如王虎山老练,但力大招沉,翁婿两人的两把刀围着中年汉子左右翻飞,中年汉子全不放在眼里,左钎右锤,以一对二,反而攻多守少。
“大家并肩子齐上。”王小玉一声尖叫,众镖师一齐冲了上去。
叮叮两声,中年汉子架开王虎山翁婿的双刀,突地往后一纵,纵身跳到路边一堆山石上,斜眼看着王虎山一群人,冷哼一声道:“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你们。”脚在地下一跺,厉声喝道,“玄天石甲!”
随着他一跺一喝,那一堆山石突地飞了起来,附在了中年汉子身上,中年汉子立刻成了一个石人,整个身子,头脸四肢完全被山石罩盖,再无一点肌肤在外面,惟有两线眼光从石头缝里射出来。
中年汉子本来矮矮礅礅,披了一身石头后,立时就成了一个巨人,比盖一仑还要高出一头,披满山石的手脚更是粗如水桶,而他的两只拳头则根本就是两块大山石,每块至少有上百斤重。
“石敢当!”王虎山和吴不赊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石敢当本来是个石匠,一日开山破石,偶尔撞进一个山洞里,得了一册名为《玄天石甲》的道术秘谱,照谱修习,竟练成了谱上的玄功玄天石甲。玄天石甲传说为兵家秘术,披石为甲,敌不能伤,力大无穷,挡者披糜。这门秘术在江湖上十分罕见,会的好像就只是石敢当一个,所以石敢当一施展,王虎山和吴不赊就都认了出来。
一见石敢当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石人,一众镖师也齐齐惊呼出声。石敢当森然一笑,迈步向镖师群冲去,声音从石板后面传出来,嗡嗡的震人耳膜。
石敢当披这一身石甲少也有两三千斤,移动速度自然不快,但他离王虎山等人本来就近,巨大的步子迈动,几步就到了,石臂横扫,“叮叮当当”一阵响,刀剑乱飞,众镖师踉跄后退,有的直接给他扫翻在地。
王虎山一刀劈在石敢当左臂上,恰就如劈在山石上,除了自己震痛的手臂,就只见一串火星乱溅。石敢当却一点影响也没有,不闪不避,一臂横扫过来。王虎山知道硬挡不得,急叫道:“大伙儿退,和他游斗。”反手揪起一个被扫倒的镖师,飞身后退。
石敢当这玄天石甲刀枪不入,但披着一身石头过于笨重,王虎山看到了这一点,想到了和石敢当游斗的法子。任何道术玄功施展起来都是需要消耗功力的,石敢当披着几千斤石甲,不可能撑得太久。
吴不赊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不过他眼光一转,却暗叫一声“不好”。
王虎山和石敢当游斗,石敢当身法笨重,赶他不上,再刀枪不入再力大无穷也没有用,但王虎山有个死穴,就是他的镖车。石敢当一见王虎山等不敢冲上来,立即明白他的心思,嘿嘿一笑,不再追杀众镖师,径直向镖车冲去。
王虎山正庆幸得计,突见石敢当冲向镖车,立时脸色大变。石敢当砸不住他,但能砸到镖车啊!只要砸烂了几口大箱子,他这镖也就完了,石敢当根本不必再追杀他们,只要拍拍屁股走人,虎山镖局照旧完蛋。王虎山惊怒交集,急叫:“快推走镖车。”
众镖师先前一拥而上围攻石敢当,镖车边没人,这会儿想要推车,哪里来得及。王虎山一咬牙,狂吼一声:“我跟你拼了!”当头拦住,照着石敢当胸口就是一刀,石敢当不闪不避,硬挨了他一刀,一臂横扫。王虎山避无可避,横刀奋力一格,火光飞溅中,大刀断做两截,飞上半空,王虎山虎口震裂,踉跄后退。石敢当更不容情,迈上一步,巨大的石臂兜头一臂砸下来。
“爹。”
“师父。”
王小玉和盖一仑齐声惊叫,却是救援不及,而王虎山退得两步,身子已靠到镖车上,即便他闪开,石敢当一臂砸烂镖车,他也是个死。左右是死,不如不躲,王虎山怒目圆睁,死盯着石敢当。
第五章 风虎
眼见石敢当一臂就要将王虎山连人带车砸得稀烂,吴不赊到了。这时他已将银针插在了后背大椎穴上,左脚御风,如风而至,一脚狠狠地踹在石敢当的面门上。
如果吴不赊这一脚是踹在石敢当胸膛上,石敢当摆好了势子,吴不赊未必踹得动他。但吴不赊是什么人,奸商啊,奸商审时度势的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吴不赊早就看出,眼睛是石敢当身上惟一的弱点,虽然有石板拦着,一脚踹上去,踹不退他也能吓退他。
果然,这一脚踹上去,石敢当眼前一黑,两眼不能视物。他头一震,慌忙后退,伸臂在眼前一格,能看见东西了。不过此时他离着镖车已有数步的距离,车前更挡着一个人,他当然能猜到就是刚才踹他那一脚的人。方才的掠风声和那一脚的力度让他知道,吴不赊同样是玄功高手,不能小视。他将吴不赊上下一打量,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横里架梁?”
“吴不赊。”吴不赊一抱拳,“江湖人称,那个,嘿嘿,哈哈……”为什么突然嘿嘿哈哈呢?他这是头一次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自然要有个外号,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吴不赊做生意,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往往就是“今天天气哈哈哈”这样遮掩一下,石敢当却哪里知道,眼见吴不赊哼哼哈哈,还以为他念什么玄功秘术念咒,凝神戒备,两眼从石板缝里死盯着他,一眨都不敢眨。
王虎山一眼看到吴不赊,还有些怀疑,以为自己眼花了,吴不赊天天半死人一个,怎么突然之间会飞了?他试着叫了一声:“吴小哥。”
吴不赊却不像石敢当那么紧张,玄天石甲太笨重,根本不可能有突然袭击的事发生,扭头对王虎山道:“总镖头,你叫他们把镖车推开一点,这石头怪交给我。”
“吴小哥,真的是你。”看清吴不赊脸,王虎山不再怀疑,一时惊喜不定,眼光十分复杂。
吴不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也看遍各种各样的人心,自然知道王虎山这会儿在想什么:吴不赊既然身怀玄功秘术,上次遭遇山贼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稍稍露一手呢?若说上次是玄功尽失,可这次为什么又可以出手了呢?镖车动身前,他还是个半死人啊!
吴不赊也没法解释,只是微笑点头:“是我,总镖头,你到一边歇一下,这石头怪交给我好了。”
他不解释,但转身之际,王虎山却留意到了他隔衣插在大椎穴上的银针,恍然就明白了,叫道:“多加小心。”让人推开镖车,自己也退了开去。
“吴不赊?”石敢当嘴里念叼。
“怎么,没听说过?”吴不赊斜眼看着他,话中大有挑衅的味道。
石敢当的玄天石甲笨重,最怕对上那种手脚滑溜的,而刚才吴不赊那一脚如风而来,力道虽然不是太大,速度却着实不慢。石敢当本来有三分忌惮,还想着能不能套套交情,如果吴不赊能不插手,那是最好,但吴不赊这话太不中听,他可就恼了,哼一声道:“是没听说过,怎么着?”
这也是挑衅了,一般人的反应,必然是哇呀呀一声叫,冲上来就动手,石敢当都做好准备了,吴不赊却是哈哈大笑:“没听说过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