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还不是,为了姐姐的事操心,都瘦了一圈了。你看看、你看看,眼睛下面都黑黑的呢。
“道大师说,这是气虚了,可得好生调理调理。啊,对了!”手一拍,道:“今天有人送来的高丽参,我叫人熬了汤送过来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热一下。”说着,小跑着进了里面隔壁一间房。
李洛道:“妹子,不必麻烦了。”也跟了进去。
阿柯看着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消失,心道:“看来铛铛妹子跟李洛可熟得很了。铛铛妹子应该已经收到了我的书信了,怎么还留在这里?难道误会林芑云的意思了?”
正想着是该等下去,还是先找找道亦僧,忽然一惊,隐隐感到在这院子里,除了自己、李洛跟铛铛外,似乎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这种杀手的本能让阿柯立即警觉起来,并不忙着动弹,反而悄悄伏低了身子,屏气凝神听着。
没有错…一定有人,就伏在不远处。自己在这里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发现,应该是才过来的。
阿柯慢慢将整个身子都伏入草中,视线刚好绕过面前的假山,透过细竹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房子。
在那里,屋檐之上,接近门厅的地方,有条模糊的身影。
那人穿着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也只有阿柯这样从小专门训练过夜间观物的眼睛,才能勉强察觉。
难道是李洛的仇家?
阿柯见那人整个身子伏在瓦上,慢慢向下移动,知道是会壁虎功的夜行高手,只是身子看上去十分瘦小,似乎缩成一团。
这个时候,李洛跟铛铛应该都在里面的房间里,想来李洛刚发了脾气,大概也没有留意到有什么动静。
阿柯也老实不客气不动声色地藏在草中,想看看那人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那人爬到大概门厅中间的位置不动了,过了一阵,忽地一道光从房顶穿过,照在那人脸上。
那人脸上也蒙着黑布,看不见他的面目。
阿柯愈发惊异了——没料到他如此胆大,干净俐落便揭开了屋瓦。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透过开着的窗户向里看去。
屋子里的灯火摇晃,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阿柯凝神观看,终于注意到桌子上方有东西一闪,仿佛是根极细的丝。
原来这家伙竟用丝线垂下,想来丝线的目标是桌子上的茶杯。
这是杀手们密不外传的悬丝下毒手法,将药液通过丝线滑入茶水中,最是神不知鬼不觉,往往毒死了人,连经验老道的捕快都不清楚是如何投的毒。
阿柯心道:“从这家伙的手法来看,并不算是老手。放丝放这么久,小心被人发现,而且还把瓦掀得太开了,难保没有灰土落下去…不好,这家伙要下毒弄死李洛,说不定连铛铛也是他的目标。我要不要出声警告一下?”
可是,这当儿出声警告,不是也等于宣布自己在此恭候多时了么?阿柯一时踌躇不定。
正想着,只听里屋有些响动。
那人飞快抽上细丝,刚把瓦盖好,李洛已走了出来,道:“妹子,还是别忙了。我也吃不下。”
他走到桌边,顿了一下,眉头微皱。
阿柯知道他已经敏锐感觉到了什么,心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肯定搬动瓦片时落了尘土下来。哼,看你怎么个死法!”
李洛果然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抬头仔细观察房梁。
那人大概也知道厉害,一直伏着纹丝不动。
李洛看了一阵,大声道:“妹子,好了,出来了。我喝了茶准备走了。”
铛铛从里屋跳出来,道:“你要走了?再陪我坐一会儿嘛,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伴…”
却见李洛对她做了个小心的手势,同时指指屋顶。
阿柯心道:“走啊,快走。再不走可真的完蛋了…等等…糟糕!等一下李洛要是出手,定会惹得满院子齐来捉贼,那我不是也跟着完蛋?”顿时爆出了一身冷汗,可是惶急之下,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洛笑道:“行啊,陪妳坐,就坐坐吧。嗯…这茶香,这可是今天刚敬上来的岭南好茶。”一边说,一边却端了杯茶,悄悄往窗口移动,一只手不住做着手势。
铛铛会意,也大声道:“是吗?我早听说了,却还未曾尝过。这杯是我的吧?我来试试。”端起茶杯,看着李洛。
李洛已移动到了窗口,道:“嗯…好喝,果然是好茶。”手往下一挥,铛铛将手中茶杯重重掼在地上,“乒”的一声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李洛借着声音的掩护纵身蹿出窗口,跳上屋顶。
黑暗中芒星闪动,有暗器扑面而来。
李洛早料到有如此反应,将手中茶杯中茶水泼出。那些茶水被他灌注内力,迎上飞来的暗器。
只听“波波”之声不绝,穿过水雾的暗器或是被震歪,或是减速。李洛衣袖一卷,将暗器统统收入袖中。
那人抛出暗器的同时,纵身向院外一棵大树飞去。
李洛朗声道:“留下!”脚一弹,几片青砖瓦飞腾起来,袭向那人后背。
那人在空中勉强击落几块,但真气已竭,往下跌落。
这么一坠,仍有一片瓦击中他的肩头,打得他闷哼一声。
这一声虽轻,在阿柯听来,却犹如在耳边打了个霹雳,震得浑身一颤,跳起身来。
那人跌下地来,就地一滚卸了瓦片带来的劲力,还没等站起,李洛已如影随形的赶到,飞足踢他手臂。
那人手一翻,寒光闪动,刺向李洛足踝。
李洛呵呵一笑,这只脚没有收回,另一只却已同时袭到,正中那人手腕。那人再度痛哼一声,手一放,匕首直飞出去,钉在院门上。
李洛右手鹰爪之形,扣向那人肩头锁骨,谁知那人受伤之下,动作却仍旧敏捷,身子一缩,如泥鳅一般滑开,同时左手挥出,从袖子里飞出一根长索,闪电般缠住院外一棵大树树干。那人用力一扯,跟着向外飞去。
李洛眼中杀气一闪,冷冷地道:“留下吧。”右手虚劈一掌。
那人已飞到院门前,只听背上“噗”的一声闷响,顿时浑身剧震,再也握不住长索,滚下地来。
李洛这一下使出了八分功力,打得他一时气息不畅,手足不住颤抖,站也站不起来了。
李洛大步向他走来,道:“你是谁,为何要下毒害…”
话未说完,李洛猛地一顿,因突然感到一股极强的杀气从身后向自己袭来。耳边听铛铛尖叫道:“小心!”
李洛此时已感到那杀气逼得自己无暇转身,但是若向前避开,又相当于输了一招。他心高气傲,自有法子,当即向左跨出一步,可还是没有避开,再跨一步,那杀气仍如影随形。
李洛生平从未遇到如此强且狠毒的杀气,仿佛附骨之蛆。
他硬着头皮以上乘轻功一直往左腾挪,几乎从院门一直冲到院墙转弯处,其间虽然穿过细竹林、花丛、假山,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而那杀气竟也是不减一分。
眼看院墙在即,这么冲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这杀气追上。
到此刻,他已不奢望可以从容而退,不输气势了,勉强提一口气,脚在面前的墙上一蹬,再蹬,终于高高跃起。
只感脚底一凉,那人终究还是追着割破了自己的鞋底。
李洛身在空中,吐纳一口,已缓过劲来。
他落下站在墙头,只见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正伏身查看那黑衣人。
铛铛叫道:“李大哥,你没事吧?”就要跑出门来。
李洛厉声道:“别出来,回去!”顺手折下旁边一根竹子,以掌切去枝条,握在手中,仿佛握着一杆长枪,遥遥指着那人道:“阁下是谁?为何深夜闯入郡府之内,意欲行刺本官,不怕王法了么?”
那人站起身,看着李洛,却慢慢将手中短剑收入鞘中,尖声尖气地道:“我不想行刺你。我只想带走这个人。”
第九集
第一章 兔尚投林狗已烹
铛铛刚才那一声惊叫,惊动了府内兵士,此时只听一阵喧哗,兵士们纷纷举著火把,向院子赶来。
李洛道:“哼,你当郡府是酒家客栈麽,可以随便出入不禁?好大的胆子!你最好束手就擒,待本官明日审来,依律处罚。若想反抗,就地处决!”
那人看看外面涌近的兵士,冷冷地道:“你表妹林芑云现在生死未卜,不过大将军看来倒也不是很愁,想必已经知道下落了?”
李洛道:“啊,原来你是绑匪一夥的。那更好了,待我手下拿了你,严刑拷问,我就不信问不出名堂来!来人!”
外面兵士听到李洛召唤,齐声大呼。
一片喊杀声中,那人仍旧镇定如常,道:“将军尽管拷问。说不定逼迫之下,我连林芑云假冒将军表妹、实际却是某人的座上客这种事,都统统交代出来,到时候天下震动,朝廷亲自派人前来提审,岂不更好?”
李洛手已高高举起,众兵士见到这熟悉的攻击手势,俱都兴奋莫名,急不可耐想看到那手一挥,冲杀进去。
谁知等了良久,却见李洛双眼一寒,猛地捏紧拳头,缓缓放下,长吐了一口气,道:“李奇!”
李奇越众而出,拱手道:“末将在!”
“传我命令,全部退出去,将整个府给我团团围住。弓弩手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有擅出府门者,一律射杀!去吧。”
“末将听令!”
李奇回答得响亮,自己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将军为何不让人冲进去直接擒拿,却要费力转这些弯。
但他不敢稍有迟疑,转身吆喝同样心存疑虑的兵士们出去了。
待兵士们去得远了,李洛纵身跳下,随手甩了竹子,道:“看来阁下这次来是有恃无恐了。
“阁下究竟是谁?本官可眼生得紧。”
那人道:“不用想了,你不认识我。我只想跟你做个交易,以林芑云的下落,讨我二人一条生路。”
李洛道:“拿一个消息换两条命,你倒打的好算盘,我乃朝廷命官,岂能徇私枉法,与你这等匪类妥协?”
那人道:“将军大可以不答应。我二人也大不了一死罢了。
“不过将军要向某人交代林芑云时,可不大好办。将军的锦绣前程,跟我们两个不入流的人命比起来,不知道谁更重要一些。”
李洛脸上肌肉隐隐抽动两下,冷冷地道:“你要说什麽尽管说,不要在这里废话。你不要搞错了,你们的命掌握在本官手里,本官的前程,可与你们无关。”
那人简洁地道:“林芑云现在在玄奘手里。”
李洛不由自主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脸道:“玄奘?你说哪个玄奘?”
那人道:“天下还有几个玄奘不成?我听说玄奘拿住林芑云,似乎是要逼迫她一件事。”
李洛负手在後,在院中踱著步,过了一会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玄奘如今贵为国师,你敢胡言乱语诬蔑栽赃,以此来欺瞒本官,罪行可就不是意欲行刺这麽轻了。”
那人一笑道:“我要真想欺瞒你,编谁不好,非要编个这麽不可能的人?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玄奘,不就一清二楚了麽?”
铛铛在屋里听到了,探出头来道:“姐姐真的在玄奘法师那里?”
那人向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