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尽力抿着嘴不露出笑意,也低声道:“你老哥在打什么主意,小弟会不知道?放心,那几个金发碧眼的,等宴会过了,自然都送到哥哥府上去。”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张行成大笑两声,再使劲一拍李洛肩头,正待离去,旁边一桌的中书舍人高季辅摇着手中折扇,大声道:“李洛兄,这出戏可不怎么样啊,哈哈,滑稽。兄弟这里有一套‘棫朴’谱曲,请的是京城名角演唱,歌舞也是大素堂黄老爷子亲自调教的十二香云表演,怎么样,够华丽吧,哈哈,哈哈。”随即仰头唱道: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作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
张行成不耐烦的大声道:“瞎哼什么歌?老子可听不懂!”
高季辅笑道:“你听不懂,李洛兄可是闻琴知意。小弟这出戏,比李洛兄的如何?”
李洛面不更色,双手抱拳道:“自然是高兄的好。高兄才高八斗,名闻京城,做起诗来花团锦簇,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比得上?”
高季辅脸有得色,马马虎虎抱拳回了一回,自顾吃茶,道:“哪里,隔几日还要向李洛兄讨教马术。他奶奶的,上次那匹‘飞龙将军’,硬是没跑过长孙大人的‘流光’,什么‘飞龙将军’,老子一怒之下,叫人宰来吃了。李洛兄曾跟我提到要与‘飞龙将军’比试,谁知竟没机会了。”他故意满口胡言,将“飞龙将军”几个字含糊说出来,听起来倒像是李洛“飞卫将军”的名头。
张行成大怒,一挽袖子便要上前,李洛在后暗暗使力,让他动弹不得,一面笑道:“那可真是遗憾。在下新进了一匹西域良种,名叫‘高及云’,什么时候有空,不访约兄弟,比试一下如何。”
张行成哈哈大笑,道:“好!高及云,这个名字好,一听就知道这畜生厉害,哈哈,老弟,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识见识?”
高季辅脸上变色,转过头去。
张行成低声对李洛道:“这小子,现下仗着长孙大人抬举他,越来越嚣张了。上次比马,老弟将他赢得灰头土脸,自然是寻着机会就要找你麻烦。呸!什么东西!老子看他这次是嫉妒老弟出的好戏了,刚才看戏的时候,笑得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哼哼。”
李洛拍拍他的手臂,只低低说了句:“别给你穿小鞋了。”
张行成呵呵一笑,道:“这些老子还是知道的。你放心,哪个王八蛋敢给老子穿小鞋,老子一刀横劈了他。”说完大咧咧的走回去。
李洛眼瞧着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谏议大夫楮遂良,道:“楮大夫以为如何?看样子胸有成竹,也有一出好戏献上吗?”
楮遂良虽说是谏议大夫的职位,身份却只是个宾客,原是轮不上参加皇帝的宴会,不过因与长孙无忌关系较深,常常在皇帝的舅子府里进进出出,也混了个脸熟。既与权臣称兄道弟,那就是面子,是本钱,下面的官员聚会常将他拉来参谋,好歹也知道点上面的意思。此刻见李洛恶气没地方出,当面挑自己的刺,讥讽自己没资格献戏,心中大怒。但他城府极深,一转念已有了计较,摸摸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道:“李大人说笑了,小人位卑职低,怎能与诸位相比?不过小人也赞同苏大人所言。这出戏看似闹剧,但几个小丑都还算功夫精细,闹起来场面热闹,这就合着圣上所举办此次庆功宴会的宗旨。这是其一。”
李洛见他不敢动气,心中得意,笑道:“哦?楮大夫这是在品评了。还有二吗?”
楮遂良正容道:“自然,小人觉得,李大人点这出戏用意很深。虽说的是剿灭突厥,但岂不正合圣上此次东征大捷?这叫四夷皆降于我大唐,海内升平,乃我天子陛下圣德所致。真是俗而大雅,上上之选,难为李大人能找得到这样的班底,怕是用了不少银子吧?”
他这通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李洛呵呵一笑,道:“哪里,你这是明着奉承了。银子嘛,那是小事,为圣上欢颜计,岂是银子买得来的?我等做臣子的,忠字当头,还有什么费力不费力的?啊?哈哈,哈哈,喝茶,喝茶。”
周围几个人一阵点头,都称赞李洛所言极是。楮遂良心道:“此人言语得体,形容潇洒,出身也高贵,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献上此戏,你老兄可真有好戏看了,哼哼,呵呵。”自顾端茶猛吃。
阿柯再度奋力挤到人群中,往场中看去,只见十四个黑衣黑袍的人站成一个半圆,围着那一对男女。
中间一个秃顶的高个子尖鼻厚额,鹰视狼顾,看上去三四十岁,身披一件猩红大袍,袍子后绣着只张牙舞爪的鹰,自然是人们口中的沙老大了。他手中握着的剑极长,剑身又厚,隐约泛着蓝光,一看便知是一柄上古利剑,此刻正闲若无事般将剑插在地上,手搭剑柄,一双无神的小眼睛盯着那男子,笑道:“段兄,五年不见,功夫又长进了。好威猛的刀和刀势,嘿嘿,好威猛的脾气!”他的声音尖刻刺耳,笑起来更是阴恻恻的,说不出的难听。
那男子大刀撑地,又重新退回原地。他仍旧面无表情,但胸腹起伏剧烈,显是内息错乱。那女子从后面扶着他的腿撑起身子,黔首抬起,望着那男子脸上刀削斧劈的轮廓发呆。
阿柯凝神瞧去,觉得她泪光盈盈的眼中流露着无限悲意,眨眨眼睛,那神色又变幻成柔情。这一刻神采飞扬,似乎眼中的男子便是世上最强的男人,下一刻却又突然悲凄惶然,让人感觉生命短暂,身不由己,纵使英雄一世风光,终究也只落得一抔黄土,勉掩白骨而已。
她神色变幻不定,阿柯一瞬不瞬的看着,背脊上一阵阵寒流滚动,恍惚间,似乎见到林芑云满面血污,躺在冰冷的地上,手指颤动,奄奄一息的模样…
沙老大慢慢向前迈步,一面叹道:“段兄,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两兄弟一场,当年若不是你在襄阳城里力拼四大剑客,救兄弟于危难之间,兄弟我哪有今日风光?哎,为何落得这般兵戎相见的地步?你看看嫂子,当年是多风姿绰约的人吶,现在却如此形容憔悴,兄弟我看在眼里,实在是替段兄你难过啊…”
“叮”的一声,众人还当沙老大正与那男子叙旧时,沙老大手中长剑已闪电般刺出,疾点那男子腰间要穴。那男子怒哼一声,弯背大刀横挡,速度也是惊人的快。
两件兵刃相交,沙老大似乎不愿与他斗力,一触即回,往后一纵,哈哈笑道:“段兄,我看还是免了吧。你身上中了我的‘阳雪三味’,内力已然如阳出之后的雪一般渐渐消融,刚才你奋力突围,更是岔了最后一丝内力,现下血脉逆行,已是油尽灯枯的境地了,还想争吗?嘿嘿…不过,兄弟我倒是挺佩服你,这么不眠不休的被我的手下追了六天六夜,跑死了三匹好马,居然还能如此强悍,确实出乎兄弟预料呢。不愧是‘关中霸刀’段念!”
段念双唇紧闭,并不发一言,暗自竭力调整呼吸。沙老大身后的贾老二跳起脚骂道:“姓段的,你算什么东西?在我们沙老大面前,你连只虫都不是!老子…”话音未落,口中突然一凉,沙老大的厚背长剑已直插入口,自后颈穿出,哼也没哼一声,便即了帐。
周围准备跟着起哄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几个已喊出声的更是死力捂住嘴。
只听沙老大冷冷的道:“我与段兄,谁也不配评价。至于你,在段兄面前连虫子都不配当,还敢当老子?”
剑身一颤,贾老二向后翻倒,旁边一个黑衣人抬脚一踢,贾老二的尸体立时越众而出,结结实实摔在人群之外。另一个黑衣人自袖中熟练的掏出丝巾,恭恭敬敬的抹掉剑上的血渍,顺手丢了。
贾老二的门众慌慌张张的跑去抬了尸体就跑,哪敢再多说一个字。
沙老大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是惨白着脸,不敢稍有动静,呵呵一笑,向段念一抱拳,歉然道:“虽说这九门十派十二洞都是兄弟我‘血剑联盟’的人,但平日里疏于管教,以致庸良不齐,倒让段兄见笑了。”
不待他回答,即转身对那十四名黑衣人道:“我平日教你们段兄的‘鬼影刀’出神入化,人所难及,你们总是不信。现下段兄就在跟前,怎么,又没胆上去讨教讨教了?”
十四名黑衣人齐声喝:“喏!”内力一起激荡出来,如数百人同时吼叫般,声势震天。
周围的人冷不防吓一大跳,耳中嗡嗡作响,功力稍弱一点的,禁不住眼前金星乱冒,头脑中一阵眩晕,如阿柯之流,几乎立时便被震得坐倒在地,叫苦不休。
这一阵吼叫在树林群山之间激荡,远远的回声绵绵不绝,站在树下之人正自运功稳住身形,突然头上风响,数十只被震晕的鸟从树丛中跌落,“噗噗噗”砸在众人头顶。再远一点,更多的鸟“噗啦啦”纷飞起来,在树林上空嘶叫盘旋,声闻十里。
左首第一个黑衣再跨出一步,拱手道:“在下江绵,请教段前辈!”慢慢拔出手中长剑,做了个恭敬的起手式。
段念并不作答,深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向前一跨步,依旧如山般立在那女子面前,面无表情。
见到有人上前请战,刚才被震得头晕脑胀的人们再度兴奋起来,小心翼翼聚到那十三个黑衣人之后,伸长了脖子,往场中望去。阿柯扶着身旁的树站起来,抹一把汗,庆幸自己位置站得好,因身处的小丘地势较高,场中的精彩打斗既可一览无遗,且又不最靠前,等一下逃起命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抢到前面。
他舔舔干燥的嘴角,留神注意那个什么段念的大刀,脚下暗自使劲,已做好了一切逃命的准备。
第三章 不孤
江绵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他的步子慢且凝滞,几乎是脚拖在地上挪动。他的一双瘦可见骨的手掌微微颤动,剑也费力的拖着,在泥地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浅浅的痕迹,犹如难看的伤疤。
阿柯向前一步,扶着树干的右手神经质的抽动一下,不由自主地抓紧,险些将一块树皮也扯下来。他屏住了呼吸。
段念站着不动,面无表情。沙老大嘿嘿冷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线。
周围的人个个莫名其妙,都觉这个江绵太没种了,还没交手就吓得如此狼狈,实在是丢自己这边的脸面。有站得远的,自觉沙老大可能要刺个两三剑才刺得到自己面前来的人忍不住便开口喊:“喂,你有没有…”
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急风暴雨般的兵刃交击之声骤然传开,震得毫无准备的人一跳。
江绵缓缓前进,手中长剑翻飞,迅疾无与伦比,有如一道道亮光从四面八方同时射向段念。除了沙老大和那十三名黑衣人,以及缩在一边的阿柯,场中其余人等几乎无一人看清长剑,只见到江绵左右纵越,身形飘忽,在段念身前舞出一道白光屏障。众人都是一头冷汗,刚才准备喊什么的人更是庆幸自己的鸟嘴张得不快,想不到他的剑竟如此之快。
相形之下,段念的弯背大刀则是慢得惊人,往往见到剑光闪闪,在他面前来回晃动了数次,甚至数十次,他的刀才有力的挥动一下,或劈或挑,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招式。
怪的是,这一刀下去,或与江绵的剑相交,或不相交,江绵的攻势总是一滞,须缓得一缓,才能再度快速攻击。江绵身形飘逸,穿花拂柳般左刺右击,长袖飘飘,黑袍翻动,煞是好看。段念依旧不动如山,毫无花俏之处,只是一刀刀缓慢劈出。
沙老大脸上一副牢不可破的笑容,不时捻捻胡须,好不自在。周围的人早看得目瞪口呆,因同时见到那江绵匪夷所思的快剑,和段念慢得更加匪夷所思的慢刀,不少人头晕目眩,只想:“他奶奶的,这一剑明明可以刺上七八个窟窿了,这个姓江的小子是在耍段念还是在耍老子?偏偏不刺过去!”
也有人想:“这个姓段的动作慢得像乌龟一样,是毒发了吗?这样子搞下去,迟早乌龟脑袋给削下来,胆子也他妈大点。”
阿柯心中也是惊骇莫名,想道:“此人刀法当真厉害!这个叫江什么绵的出剑好快,最厉害的是每一剑刺出,总有三四个是虚招,隐着一个实招。若是常人看不清虚实,早已手忙脚乱,给刺上好几剑了。这个姓段的显是已看得一清二楚,每一刀看似缓慢劈出,却已封死了对方那一剑的所有去路,自己的后手却一招也没浪费。厉害,真是以静制动。这个叫江什么的,看似灵巧,脑袋却笨得紧。刚才那一招剑挑姓段的肩头云门穴,连着在他胸前虚晃了三招,才一招实的。第二次再使,居然仍是同样的虚实,不知道变化一下,姓段的眼都不用多看一下便挡开了。再过十招,高下立分,这个江什么的最好退得远远的,否则…”
此时江绵身形越来越快,剑光闪闪,渐渐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光团,将他自己身影都遮盖,在段念身前游走不定,方圆十余丈内都可感受到那凌厉的剑气。
沙老大与他手下个个纹丝不动,阿柯与其他人则纷纷退避,将圈子拉得越来越大。
段念退一步。再退一步。
江绵见他终于被自己剑气逼退,大喝一声,长剑舞得更加卖力,往段念胸前要害攻去。
阿柯吃了一惊,忍不住脱口叫道:“啊…好刀!”
他这一声叫得并不大声,加之周围的人都在专注的看着打斗,也没人在意。前面隔得老远的沙老大却突然一震,回头向这边望来。
阿柯脑袋一缩,跟着又大叫不好,直起身子,探头问旁边的钟大恶少道:“你、你说什么?好刀?”
钟大恶少一头雾水,怒道:“什么好刀?他奶奶的…”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段念双手握刀,在江绵一剑又一剑连绵不绝的攻势下,竟往前跨一大步,深入剑光中心,一刀斜劈。
江绵心中暗道:“来了!”纵身高高跃起,段念这一刀重心全失,直劈到泥地上,上半身已完全空出,想要变招已然不及。江绵身在空中,一招“白虹贯日”,剑尖直指段念露出的头部空隙,内力激荡之下,剑尖颤动,在阳光照射下急速闪动,当真是剑气如虹。周围人忍不住都是一声喝采,暗道:“这招普通的‘白虹贯日’,竟也可使得如此气势。”
段念挺腰,抬头,双手猛提,弯背大刀自地上闪电般斜劈回来,又急又准的劈在长剑上,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长剑在这冲击下,脆如枯枝一般,立时折为数段。
江绵一声惨叫,收势不住,纵身扑下,被大刀自腰至肩劈为两段。众人惊呼声中,断裂的两截身子飞出数丈,直直砸入人群中,砸得躲避不及的人鬼哭狼嚎,有被内脏挂了一头一脸的更是吓得尿了一裤子,当场晕过去。
那十三名黑衣人始终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任鲜血洒了自己满头满身,也无人动手去抹一抹,更无一人回头看一眼尸体,仿佛此人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沙老大大笑,用力鼓掌,道:“好一招‘影舞千松’,当真惊人。这七十二路‘鬼影刀法’,小弟看世上已无人能出段兄之右了,若不是段兄内力已尽,再加上你的‘穿云步法’,只怕连着小弟在内,都要断做两截了,哈哈,哈哈,好刀法!”
满场人中,就只有阿柯一人慎而重之的点点头,暗道:“鬼影刀法吗?果然厉害。这一招先是虚劈,后面那一提才是实招,当真让人防不胜防。但这一虚招也是危险至极,自己胸腹以上完全洞开,只要对手动作比自己快一步,那可就是身首异处了,想来也是招拼死的打法。不过这姓江的脑袋太木,只怕早被姓段的看穿了,才敢如此使招。不过…也说不定这一横切也可转虚为实。只要内力强劲,什么招不好使?”
沙老大转过身,对那十三名黑衣人道:“见识了没有?这才叫做大家风范。平日里,我老跟你们说,练剑练剑,练的是那神,那气。练那么快有什么用?遇到真正的高手,以静制动,越快就越没力道,越没准头。有人看出刚才那一下的真正厉害之处吗?左山,你说。”
左首边上一人躬身道:“回禀师傅,是内力。”
阿柯心道:“错了,是时机与姿势。就算不使内力,这般自下而上截杀在空中毫无接力之人,一样的结果。”
那沙老大不置可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来应战吧。”
那人应声而出。他手中也握着一把弯刀,只是远不如段念的厚实,相比之下犹如玩具一般,加上他五短身材,与段念魁梧的身材相比,更是差距悬殊。
周围的人纷纷再退两步,深怕这一次又被劈成几段的尸体飞出来砸脑袋。阿柯却乘机挤到前面。此刻他心中只想再看清楚一点,琢磨这刀法如何厉害,早已忘了逃命之事。
此人显是刚刚听了沙老大之言,吸取教训,慢慢向前跨了两步,便停住不前,刀尖向下。他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段念,并不言语,摆出一副不进攻亦不防守的姿态。
段念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左山依旧不动。不动如山,连刀都不提起来,似已完全漠视段念的存在。
四周的人伸着脖子,看他二人如何动手。已有不少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姓左的真大胆,在这恶鬼般的人面前居然如此托大。也有人心道:“这个左山气度不凡,怕是有些本事。”
阿柯也不禁心生疑惑,不知这左山究竟要如何对敌。
段念再进一步,便停下不前。两人距离近到只隔半丈,几乎是一提刀就可捅到对方。
左山仍不动。但细心的人只要凝神观察,就可发现他垂下的刀子微微颤动,似乎正在暗运内力。
阿柯只觉得口唇发干,伸舌一舔,一面想:“这个姓左的,当真要跟他比以静制动?”
好一阵子,场中毫无动静,两个人都似睡着一般,半根小指头也没有动。场外也是鸦雀无声,静得连丝风也没有。大家既看不明白,也不敢轻易出声,而脑袋更也不敢随便乱动。谁知道什么时候“砰”的一响,又有脑袋手脚什么的飞来砸头?
再等一会,边上的钟家大恶少实在忍不住,咳嗽一声,就要开口说话。
就在这一刻,段念突然出手!刀光一闪,弯背大刀快得似道白练,横着直劈!
左山一声狂叫,想要格挡,提刀已来不及!想要躲闪,但见到刀光闪烁,脚下麻木到似要抽筋,怎么也动不了,待得稍有反应,“噗哧”一声,已被干净俐落斩为两段。上身照例飞出老远,砸进人群,连那刀也被击得横飞,吓得人群奔走呼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数人拼命乱打,才将那刀击落。那下半身兀自站着不动,鲜血如泉般涌出。
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没有料到这个什么左山如此不济,一个回合便成了刀下冤魂。那些曾想过他功夫不凡的人暗自羞愧不已。
沙老大大怒,身形突晃,众人只见到一道黑色影子迅疾无比的在那十二名黑衣人前一晃,“啪啪啪啪”几声脆响,每个人都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打得右边脸上顿时红肿。
沙老大暴怒的声音喝道:“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叫蠢!这叫他娘的蠢!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居然敢学人家以静制动,居然敢班门弄斧!死有余辜!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十二人一起大喊道:“是!师傅,死有余辜!”
阿柯心头好笑,这般叫出来,好像是在说“师傅死有余辜”一样。忽然听见身旁脚步声,急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的后退。在他身旁的钟大恶少低声道:“沙老大发火了!他奶奶的,要想保命,赶紧往后走啊。”在下面拉他一把。
阿柯回头见那女子注视段念的神情,心中一动。钟大恶少一拉拉不动,转身先跑了。
只听沙老大沙哑着声音道:“仲旬,黄汤,你们两个上。别看姓段的凶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耗他内力,就有机会赢。赢不了,你们也跟他们二人去吧。”此时连着败了两场,他脸上已挂不住,什么段兄之类的客套也省了。
林芑云端起茶杯,浅尝一下,果然是西湖极品,入口清润,直透五腑,不觉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