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呢子上衣很旧,脏衬衫却还是新的,出来的匆忙,也没有袜子,光脚穿着锃亮皮鞋。做贼似的把衣裤脱下来扔在地上,他忙忙的一步迈进浴缸。回身关掉热水管的水龙头,他下沉身体,在热水的浸泡中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他这人思想有限,是一具百无聊赖、略略忧郁的行尸走肉。在水中极力的伸展手脚抻了个懒腰,他闭上眼睛,感觉这真是享受极了。
这时,杜绍章走了进来。
杜绍章把叠好的浴袍浴巾摆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然后回身关上了浴室房内。
迈步走到浴缸前停下来,他一歪身坐到了浴缸边沿上。水很清澈,水中的肉体随着水波荡漾,看起来微微有些扭曲,然而依然是美丽的。
“没想到我这两年在上海,你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他弯腰伸手,把水撩到了杜宝荫的脸上去。
杜宝荫一闭眼睛,很疲惫的苦笑道:“九哥,没办法啊。”
杜绍章挽起袖口,向前俯身拿过了香皂,在杜宝荫的身体上慢慢涂抹:“你才二十来岁,现在就没了办法,以后怎么办?”
杜宝荫摇了摇头:“不知道,活一天算一天了。”
杜绍章把香皂往水中一丢,手掌就滑溜溜的贴上了他的胸口:“活不下去了呢?抹脖子上吊?”
杜宝荫知道杜绍章对自己是有好意的,但没想到他会亲自给自己洗澡,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挣扎着坐直身体,他试探着去推对方那手:“不,不,九哥,我自己来。”
杜绍章笑了,同时拨开了杜宝荫的双手:“别动,你脏死了,我帮你洗。”
他一边说一边在香皂泡沫的润滑下,缓缓磨弄着十七弟胸前两点小小乳头。他的手法很好,将这两点小东西越搓越硬,粉红水嫩的挺立起来。而杜宝荫无所适从的笑着,心里有点害怕,又不敢躲闪,不禁就暗暗的思念起他那位奶哥哥了。
杜绍章是看准了杜宝荫不懂得反抗,所以摸的理直气壮。杜宝荫一手扶着浴缸边沿,身心都有些紧张,但是不好反抗,只能是低着头,当自己是无知无觉的小孩子。水汽从下向上蒸腾起来,润泽了他的皮肤,他的嘴唇也随之嫣红起来。
杜绍章把香皂滑到了他的大腿,同时不带感情的问道:“怎么往家里讨了个泼妇?”
杜宝荫笑着叹气:“爱咪起初不是这样子的。”
说完这话他偷偷的瞥了杜绍章一眼——九哥是容长脸,浓眉毛,抬眼就是目光如电,满脸的不好惹。他自知没出息,家族中的任何长者都有资格出来指责自己;不过指责之后就要负责,而现在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只有九哥不是坐吃山空,真敢把自己接出来安置。
“她也是闷。”他没滋没味的解释道:“先前在外面都疯惯了,在家里坐不住。不过我手头上也……”
话说到这里,又是只出来了一半。他不愿意在亲戚面前哭穷,好像要跟人借钱似的,丢人。
杜绍章“哼”的笑了一声,知道他是穷要面子,家丑不愿外扬。少爷家让姨太太打了满头包,宁可坐在家里忍着。
一只手插到光溜溜的双腿间,这回杜宝荫是真绷不住了。
“我自己来。”他几乎慌张的向后退,眼睛不看人,盯着水面上的泡沫说话:“九哥,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杜绍章抽出手,把搭在浴缸边沿的毛巾拿起来丢给他:“洗的干净一点。脖子耳朵也别马虎。”
这话让杜宝荫很窘迫,他轻声含混答应着,脸上红红的,含羞带笑。
杜绍章起身走了。
杜绍章一直很希望杜宝荫是个女人,这样他就可以娶了他。杜宝荫如果真是个女人,大概也可以少受许多罪。他那种资质,无知无聊的,足够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少奶奶;可惜下面带了把儿,他那前途就很渺茫了。
第2章 事后
晚饭过后,奶哥哥来了。
奶哥哥大名叫做赵天栋,因为是“奶哥哥”,从小又一直随着亲娘在杜家长大,所以和杜宝荫的感情十分深厚,超出主仆关系。在杜绍章把杜宝荫强行带走之后,他留下来顶着爱咪的狂暴咒骂,硬着头皮为杜宝荫收拾衣物行李。
杜宝荫大概要在杜绍章那里暂住些须时日了,因为当时杜绍章和爱咪交涉的结果,就是杜家给爱咪一星期的时间打理行装另找房子。爱咪的东西可以带走,但是不能贪得无厌,因为杜宝荫将来还是要回来再过日子的。
赵天栋带着两名男仆,拎着三只大皮箱来到了这幢新宅。在向杜绍章做过一番禀报后,他独自提起一只皮箱,蹑手蹑脚的上楼去卧室看望杜宝荫。
杜绍章这座房子里外都是西式的,卧室中放置的是弹簧软床,并没有单设烟榻。赵天栋推门探头走进,迎面就见杜宝荫穿着一身黑绸睡衣,正倚靠床头拥被而坐,脸上神情呆呆的,仿佛是魂游天外的模样。
“宝哥儿。”在私底下,他还是采取幼年的叫法,喊杜宝荫的小名:“我来了。”
杜宝荫一哆嗦,大梦初醒似的在床上跪了起来:“天栋!”他伸出两只手向对方乱招:“你怎么才来?”
赵天栋知道他急的是什么。将皮箱放倒打开暗锁,他轻手俐脚的从里面端出一套烟具。而杜宝荫“嗵”的一声倒在床上,很自觉的摆成了侧卧姿势。
“等死我了。”他吸了吸鼻子,伤风似的轻声笑道:“九哥不给,我也不大好意思张口和他要。再说他不好这个,家里也未必会准备。”
赵天栋把烟盘子稳稳当当的摆到床上枕边,又用钎子挑出烟膏放到灯上旋转烧灼,动作熟极而流。鸦片烟的气息隐隐升腾起来,烟枪送到杜宝荫嘴边,他闭上眼睛拼命吮吸,一口气吸掉一个烟泡,急吼吼的像个吃奶婴儿。赵天栋抬起手,一下一下的抚摸他那后背:“宝哥儿,你不要急。”
杜宝荫把嘴唇从烟枪上移开,悠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你总不来,我简直有些怕。”有那一个烟泡垫底,他的心神显然是一起渐渐回归了原位:“犯起瘾来多不好看。”
他的一半面孔都陷进了蓬松柔软的羽绒枕头里去,枕头雪白,衬得余下半边脸越发洁净,一只眼睛也是黑白分明,黑眼珠子乌溜溜的大:“我今天下午洗了个澡——九哥急逼着我去洗澡,兴许我实在是脏。”
赵天栋笑了笑,垂下眼帘,把烟泡一个一个的烧好放置着。
杜宝荫又问:“爱咪怎么样?”
赵天栋看了他一眼:“吵,骂,说要放火烧房。”
杜宝荫闭上眼睛凑上头去,无言的又吸了两个烟泡。
“说来也是我对不住她。”他的声音就像烟雾那么轻飘飘:“当时她那么红,也有好几个人要讨她回家的。她跟我耗了一年多,又染上了瘾头,现在分了开,我连赡养费都付不起。”
赵天栋听了这话,倒是感觉杜宝荫未免有些太老好人了:“宝哥儿,她过来一年多,也没少弄钱,你怕她会吃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