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车后要走,戴其乐却又叫住了他。他回头望去,就见戴其乐坐在大开的车窗前,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他转身走回去,脸上显出一点惊讶神情:“怎么?”
戴其乐用手捻了捻他的衣角,随即又在他腰上打了一下:“你冷不冷?”
杜宝荫当然冷,但是很镇定的微笑摇头:“不冷。”
阳历十二月了,戴其乐已经穿上了貂皮褂子。抬头仔细观察了杜宝荫的神情,他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嘱咐了一句:“多穿点,当心冻着。你以为你少穿两件厚衣裳就更漂亮了?真是,大冷天不够你骚的!”
杜宝荫听了这样粗俗的评语,几乎有些脸红,但是也没有反驳,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戴其乐一挥手:“回去吧!过两天来找你!”
杜宝荫走回楼内。
卧室里是生了火炉的,他战栗着站在窗前,看赵天栋在后院练习驾驶汽车。
他决定匀出一点钱,去让赵天栋考驾驶执照。赵天栋头脑聪明、手脚灵活,学习这一点开汽车的技术总不成问题。日后去给人家做个汽车夫,总比杂役强,也更体面些。
拉开抽屉掏出一只信封,他打开封口向内看了看,就见里面正是厚厚实实的一沓钞票。三千块钱其实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他阔气惯了,花钱没有算计,所以已经分辨不出三千与三万的区别,反正糊里糊涂的最终都会精光。
仆人敲门进入,给他送来一封译好的电报。电报是关外乡下的管家发过来的,说是已经找到了庄子的买主,当然,出价非常低,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地皮本也不值钱了。
杜宝荫知道那所谓的买主,其实大概就是管家本人,不过是不好买主子的地皮,只好编造出一位子虚乌有的买家,这样压价时也好说一些。
他现在急需一笔款子来还债过年,管不得那许多内幕了。草草的拟出一封回电,他让仆人立刻出门将其发出去。

第11章 意外

在阳历新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的一月末,杜绍章决定回上海一趟。
他的生意主要还在南边,年关岁尾时必须要亲自去打点一番。启程前他来向杜宝荫辞行,也不像个辞行的样子,言谈举止都不客气,好像一位老太爷似的。
杜绍章嫌杜宝荫这床不好。
床是家具行里的特价货,随着杜绍章的动作频率,很有节奏的吱嘎作响。声音越来越大,搞得杜绍章简直放不开手脚。杜宝荫趴在他身下,两只手扬在枕边,倒是很淡然。
“等我回来,给你换一张结实点的铜床。”他一边狠顶一边说话。
杜宝荫抓住了枕头两角,要哭似的蹙起了眉头:“九哥……轻一点儿。”
杜绍章暂时停止动作,俯身压了下去:“还是疼?”
杜宝荫把脸埋进枕头里,颤抖着点头。
杜绍章恨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就会在这上面娇贵!”
可是落实到行动上,他的确是温柔起来了。
杜绍章把杜宝荫翻过来摆成仰卧的姿势,又彻底扯下他的裤子,让他把双腿环到自己腰上。跪伏下来重新插入,他很缠绵的亲吻对方嘴唇,又用手在那胸口下身处揉揉搓搓。
“湿成这样子,还疼?”他问杜宝荫,又把杜宝荫的手向下拉扯,让他去摸那双方交合处。
杜宝荫近距离的注视了杜绍章的面孔,心中一阵惊恐。杜绍章是容长脸,相貌很周正,眼睛冷森森的,一不留神就流露出了锥子般的目光。神情也严肃,尤其是腰上用力气的时候,咬牙切齿,简直好像是要吃人。
杜绍章说:“十七弟,我实在是喜欢你。你乖乖的,我照顾你一辈子。”
杜宝荫抬手摸了摸杜绍章的脸,心里有点儿相信九哥这番话。九哥是好人,但是太可怕,让他没法子和这么一位兄长坠入爱河。
杜绍章猛干了一阵子,让他那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他知道自己在缠绕吮吸着对方的器官,因为杜绍章又开始污言秽语起来了。
“干死你!”杜绍章一边撞击一边气喘吁吁:“干死你!”
当晚,杜绍章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饭。晚饭很丰盛,这让杜宝荫食欲大开——他想吃肉。
肉没吃几口,杜绍章开始盘问他的财产和债务。
他没有实话实说,怕杜绍章听后暴跳如雷,会当着仆人的面打他。不过从那片言只语中,杜绍章还是咂摸出了很多味道,所以最后还是暴跳如雷了。
杜绍章把筷子拍在桌上,大声怒斥道:“你可真是个宝贝!你那脑子里装的是不是一锅浆糊?不怪六叔当年往死了打你,他老人家往死了打也没把你那心窍打通!”
六叔是杜宝荫的父亲——当然还是按照大排行算出来的。
这话让杜宝荫瑟缩了一下,手里还捏着筷子,但是一口肉也吃不下去了。六叔也是白脸大眼睛,相当的英俊聪明,可惜生不逢时,年纪轻轻的只能坐在家里养老。他希望自己的独子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可是杜宝荫笨得很,读书百遍,有如没读。六叔气疯了,把这儿子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幸而他死得早,否则家里非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可。
杜绍章见杜宝荫垂着头,短发细软,额头白皙,弱的实在不堪一击,就叹了口气,缓和了声音:“我现在没时间教训你!等我从上海回来了,再给你理一理家里这本账!你再一个人过下去,将来非睡大街要饭不可!我看哪,你也就不要和我犟,痛痛快快的搬到我那里去算了!”
杜宝荫嗫嚅着,也说不出什么来。杜绍章独自唱了半天独角戏,最后气哼哼的走了。
赵天栋近日取得了驾驶执照,心里很高兴。这天他上街逛了一圈,晚上回来后听说自家十七爷被九爷给臭骂了一顿,心中就很不忿——但是从理智上讲,他也承认十七爷该骂。十七爷整个儿的就是心不在焉,活了今天没明天,把一份好好的家业糟成了这样。
他上楼去慰问杜宝荫,结果推门进去一瞧,发现杜宝荫那脸上不红不白的,相当坦然。见赵天栋进来了,他还挺高兴似的一笑:“天栋!”
赵天栋看了他这个状态,就犹犹豫豫的,不知该采取何种态度。而杜宝荫这时向他扬起手中一只信封,又轻声笑道:“有钱了。”
赵天栋疑惑起来:“钱?”
杜宝荫的语气有一种天真的欢喜:“我把关外的庄子给卖了,卖了四万块钱。”
赵天栋不知道他是卖了多少地,不过记得他先前就几次提过卖地,这回大概是彻底卖光了。
杜宝荫从信封里抽出支票看了看,脸上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还了债也还有富余,我想买辆新汽车。戴其乐的车就很好,说是要八千块。”他凝神想了想:“可是我也剩不下那么多啊!”
赵天栋听了他这番安排,真是心痛的无话可说——家里连份像样的家具都置办不起了,冬天穿单衣冻得哆哆嗦嗦,可是有闲钱去买车!古董字画早就当光了,城里的房子也只剩下这一所了,明年看他还卖什么?
跟着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
赵天栋想劝他两句,但是自知没有用处,所以就把话收了回去。他想自己真的是快要另谋生路了,杜宝荫的确是一脑子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