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锦猝不及防之下,立时惊慌的一缩脚:“闹什么?”
严云农松了手,单腿跪在榻上俯下身去压迫三锦:“崽子,让我好好瞧瞧你——哎哟我的妈呀!”
二格那突然伸出的小脑袋把严云农给惊着了:“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家孩子啊?”
三锦松开手臂,放二格爬了出去:“我的孩子。”
严云农回头见巴达荣贵已经退出去了,就放心大胆的压到了三锦身上:“放屁!你还养出这么大的小杂种来了?”然后他伸了鼻子在三锦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挺香的啊,真想吃了你!”
三锦侧身盯着烟灯,没说话。
严云农其实也心虚,见他态度有异,就老了脸皮笑道:“怎么还不理人了?是不是嫌我来得晚?”
三锦挣扎着从他身下钻出去坐了起来,一边把烟枪往烟盘子里一丢,一边闲闲的答道:“你不来也可以。”
严云农跟着坐起来了:“我能不来么?”
三锦挪到榻边,将两条腿伸下去找拖鞋:“你这时候来,还不如不来。我看你闹心,你来了都耽误我过年。”
严云农立刻陪笑解释道:“不是……那时候我在大连,是真不知道你出了事儿;等我后来知道的时候,就听说你已经离开赤峰去了四子王旗。我想这一片都是蒙古地方,你肯定安全,所以……你看,我不是一过十五就马上过来了么?”
三锦起身站到他面前,脸上隐隐显出了怒气:“那十五之前呢?你一个光棍,又没有家,怎么就不能早点来?”
严云农舔了舔嘴唇,莫测高深而又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我去了奉天一趟。”
他把手伸进大衣里面的西装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三锦:“瞧瞧,怎么样?”
三锦接过照片一看,就见上面是个女人的半身像,看面貌是美而年轻的,而且双眉斜飞,美得很英气。
三锦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可是装着不明白:“这是谁啊?”
严云农抬手一指自己的胸膛,两只眼睛直放光:“这就是鄙人的——哈哈,年前是女朋友,年后,经过老子跑了一趟奉天,已经成为未婚妻啦!”
三锦的身体登时有点发僵:“你……要结婚了?”
严云农夺回照片又看了看,而后珍重放回口袋中:“你说就凭我严某人,娶上这么个老婆,也算是走大运了吧?”
三锦淡淡笑了一下:“你不是自我感觉一向都好得很么?”
严云农美滋滋的一扬头:“那也得看是和谁比!就这位朱小姐,不但漂亮,而且是从英国留洋回来的,那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英国话说的比你还溜!我,你也是知道的,学无所成;仗着我家老太爷的面子带了兵,还让马国英拐走一半;又没什么资产,要不是你接济我,我这日子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就我这样儿的,能娶上这么个老婆,还不偷着乐?”
三锦点点头,神情很镇定:“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办个婚礼啊?”
“那不用,我现在手边还有点钱;奉天朱市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到时候也不能吝啬,我们两方面凑合凑合,也就差不多了。”
三锦眼望着严云农,停了半晌后,忽然变了脸色:
“严云农,你这狼心狗肺的,我都让日本人撵到草原上了,你还有闲心在大连谈恋爱讨老婆?!就算我小时候吃过你几口食儿,这么多年我也算回报的够了吧?你就是个外人,现在也该多慰问我几句吧?还有,我一旦和谁要好了,你就横拦竖挡着不让;你自己呢?不声不响的可是把老婆都给定下来了!”
严云农被他骂的愣住了:“我不是也一直让你续弦么?是你自己不听我的,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三锦抬手狠推了他一把:“你看不上的人就是乱七八糟了?那我看这个姓朱的也挺乱,你别和她结婚了!”
严云农皱起了眉头:“胡说什么呢?我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还不行结婚吗?”
三锦觉着自己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站在地中央,他张口结舌,往日的口才却是一分都没有了。
沉默了半天,三锦的嘴唇都木了。
“滚出去!”他对严云农低声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严云农坐在榻上,此刻就欠身伸手去拉扯了他:“你过来……听话,过来。”
把三锦拽到身前,他用两条腿把人夹住了:“真是个小崽子,不懂事儿;我结婚,你还跟着闹上了。”他上下抚摸了三锦的屁股大腿:“结婚也不耽误咱俩的感情,你怕什么?”
三锦气的手脚都凉了,可是又叫喊不出来:“我当年结婚的时候,你不也是要死要活么?”
严云农回首往事,不禁有点羞愧:“我那时候岁数小嘛!你现在可是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学我啊!”
三锦一听这话,就觉着严云农这人已经强词夺理到了极处。震怒之下他扬手狠扇了对方一记耳光:“你给我滚出去!”
第67章 三锦的恢复期
三锦在扇了严云农一记耳光后,便冲出烟室,开始在客厅内乱打乱砸。巴达荣贵刚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正站在门口偷吃,忽见他发狂似的将架上瓷器一扫而下,便惊得立刻扔下苹果跑了上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三锦回身猛踢了他一脚,然后沉默着转向留声机前,抓起一张唱片喀吧掰断,随即狠狠掼在了地上。
这时严云农也赶出来了,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你个小疯子……”他简直要制不住三锦了,累的咬牙直喘粗气:“你跟我发什么疯……”
三锦力大无穷的挣开了他的束缚,双手拿起唱片又是掰做两半,而后转身扬手,将半张唱片的尖端狠狠戳进了严云农的眉心中。
严云农登时愣住了。
三锦气咻咻的瞪着他,嘴唇微张着,神情烦躁、悲伤、狰狞。
如此过了良久,一滴浓重血珠从严云农的眉心处缓缓流了下来。
三锦松了手,半张唱片落了地。
“走!”他嘶哑了声音,一手指向门外:“你走,马上走,别留下折磨我!”
严云农抬手在眉间抹了一下。低头看看指间的血痕,他点了点头,心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恼火。
“我看你真是抽大烟抽坏了脑子!”他最后留下一句:“疯狗!”
随即他便转身迈步离去了。
三锦在满室狼藉中呆站了片刻,忽然用双手捧住了头,弯下腰大喊了一声。
巴达荣贵吓的忙去搀他,而他暴躁的一扭身,紧抓着头发长声惨叫起来——好像是很疼,疼的受不了了,所以要凄惨的嘶吼出来。
喊到断了气,他委顿着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巴达荣贵试探着蹲了下来:“王爷……您和严司令吵架了?”
三锦踉跄着站起身,目光茫然的迈步向烟室走去。走到半路他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咕咚一声便扑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