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和冯参谋长出现的很及时——当时段提沙倒提起一支长步枪,正用枪托狠砸张启星。而张启星跪在地上呜呜哭着,又不敢躲,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这要是一般的小子,死就死了;可冯参谋长是眼看着张家兄弟长大的,感情上自然不同,故而就冲上去又阻拦了段提沙:“将军,别这样,这两个孩子都不懂事,你罚启星就是了,别这样下死手。”
段珀失踪了两天一夜,把段提沙的命都熬去了半条。他不能打死儿子,只好拿这张启星泄愤。一枪托杵开冯参谋长,他举起步枪一定要活活打死张启星!
这时段珀忽然斜刺里冲上来,挡在了张启星面前,口中大声道:“爸爸,不许再打启星了!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怪他!”冯参谋长也忍痛赶上来,狠命拉扯住了段提沙的一条手臂:“将军,启星没有坏心眼儿,你给他一个机会吧!”
段提沙歪着脑袋站住了,斜着眼睛看了看冯参谋长,又看了看站在前方的儿子,脸上显出一种孩子气的凶相。
冯参谋长了解段提沙,看到他做出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要发疯了;而段珀则是有些心惊,同时又下意识的回手摸了摸张启星那血淋淋的面颊。张启星觉着自己这脑袋都要被将军打碎了,可是看到段珀那薄薄软软的手摸过来,他还是忍不住张嘴咬住了对方一根手指,又用舌尖轻轻摩擦了指尖。
段珀没有其它的感触,只是觉着张启星好像狗一样,真是太可怜了。
段提沙沉着脸,和面前这几人僵持了片刻。
后来他转向冯参谋长说道:“冯先生,你放开我。我就这么一个老虎,让他给我拐走了两天一夜,我不能轻易饶了他。”
然后他伸手抓住了段珀的衣领,直接就把儿子双脚离地的提了起来:“你也给我让开!你这个让我痛苦的东西!”
不等那两人再做反应,段提沙骤然弯腰推到张启星,而后单手攥住枪管扬起步枪,一枪托就猛敲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张启星随即惨叫起来,那声音刮破喉咙,走腔变调的嚎了出去——他的骨头被段提沙生生打断了!
这回段提沙扔下步枪,斩钉截铁的对着身边卫兵一挥手:“把他给我扔进土洞里,关上两天!”
冯参谋长一惊:“将军,关他禁闭就是了,别把人往洞子里送啊!”
段提沙这回谁也不看,面向前方答道:“我这次只要他半条命,剩下半条送给老天,就看老天肯不肯收了!”
土洞,是本地一种特有的刑罚。
洞子能有个一二十米深,洞内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生命,只有空气和死人的骸骨骷髅。
这叫做干洞,足以把人在绝望中慢慢的熬死;还有蛇蝎洞——那里面就热闹了,活人吊下去,不出一个钟头就能被蛇蝎们吃个精光!
冯参谋长自知阻拦不了段提沙,故而就抬手揉着胸腹间的痛处,摇头叹息的独自离去了。段珀气急败坏的追在父亲身边,先还有条有理的为张启星求情,后来眼看着士兵拖行了半昏迷的张启星,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长长血痕,就急的方寸大乱,对他父亲直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他这一声未落,段提沙猛然回头对他也喊了一嗓子。段珀见父亲这样凶恶,不复往日的温情,竟是伤心起来。飞起一脚狠踢向段提沙的屁股,他真是气疯了。
段提沙挨了这一下打击,转身就把段珀抱起来扛到了肩膀上。
一手拢住段珀那乱蹬的双腿,一手按住腰间的手枪,他就一直这么扛着儿子,一路走向堪果村外的土洞。而段珀大头冲下无力逃脱,只好对着父亲那后背屁股一顿乱捶,同时大喊大叫,吵的热闹极了。
土洞是处在一个简易木棚里,平日上面盖着一块石板。此刻段提沙命人把石板揭开,然后让卫兵用长绳把张启星捆吊起来,向下缓缓送入洞内。张启星那身上又疼,心里又怕,哭都哭不连贯了,入洞之后还能听到他在断断续续的恳求将军饶命,又要老虎少爷替自己求情——后来大概是越下越深了,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段提沙让卫兵搬动石板,把那洞口重新掩盖上,随即就扛着儿子离去了。
单手搂住段珀那两条长腿,他一边走一边抬手拍打儿子的屁股,因为感觉这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而段珀气的头昏脑胀,大嗓门也喊哑了,双手抓着段提沙的牛皮腰带,他真恨不能一口把父亲咬死。
段提沙步伐矫健的一路前进,行走如飞的就回了宅子。
进屋之后用脚踢上房门,他歪身把儿子放下来扔到了床上。段珀那脑袋被倒控许久,这时候晕头转向的瘫软下去,根本无力坐起。而段提沙一直都摆着一张怒不可遏的冷酷面孔,此刻身边没有外人了,他又忽然很欣喜的笑了起来。
弯腰用手捧住段珀的脸蛋,他凑到儿子眉心处用力亲了一口:“臭老虎!爸爸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段珀抬起手,软绵绵的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你把启星放出来!”
“呸!他把我的老虎弄丢了这么久,我不要他的狗命就不错了!”段提沙说到这里,转身脱鞋跳上床去,蹲到了段珀身边:“老虎,你走了两三天,有没有想爸爸?”
段珀翻身背对了他:“不想!”
段提沙撅着屁股趴伏下去,把嘴唇凑到段珀耳边:“真的?”
段珀筋疲力尽的,心中十分憋气:“真的!”
段提沙嘻嘻一笑,忽然起身,开始伸手胳肢段珀。段珀是怕痒的,当即就手舞足蹈的哈哈傻笑起来。
段提沙撩拨着儿子笑了一场。而段珀这时虽然渐渐消了怒气,可又不能拉下面子和父亲和好。故而在左右为难之下,他克制了与段提沙亲热的冲动,还是撅着小嘴跳下床去跑掉了。
他要去找张启明!
第16章 纯洁的人
张启明不在前楼。这一阵子他一直在山林中的工厂里,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
段珀让副官出门去把他找回来,副官领命而去,而他就独自留在张启明的房间里,东翻翻西看看,因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玩意儿,所以他百无聊赖,干脆就躺在那张整洁的单人床上睡起觉来。
如此过了足有三个多小时,他在朦胧中觉着是有人进门了。睁开眼睛一瞧,来人果然就是张启明。
张启明虽然一直是在林子里出没,可是一身军装还是穿的相当干净利落。快步走到床前站住,他一脸忧虑的俯身面对了段珀,口中轻声问道:“老虎少爷,我听说启星被关进了土洞里?”
此刻段珀已经完全把张启星这件事放下了,所以能够很平静的向张启明伸出手指比划数目:“两天。爸爸生气了,还打了我。我去求情,也没有用。”
张启明一转身在床边坐下了,沉沉的叹了口气,他扭头望着段珀又问道:“说是启星偷偷带你去了清迈?”
段珀仰卧在床上,这回点了点头。
张启明恨铁不成钢的低下头去,年轻端正的面孔上笼罩了一片愁云。
段珀本来是已经放弃了张启星的,可是见张启明这样忧愁,就伸手去拉扯了对方的衣袖:“那等晚饭后,我再去找爸爸求一求吧!我去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