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营长手忙脚乱的把手枪皮套往身上系:“昨晚儿赵兴武说他去找骡子车,天亮前就能进城。我看现在他可能都已经候在城门口了!”
顾云章抬手用骑枪枪管敲了身边小兵的脑袋:“去城门,让赵营长带着大车过来!”
小兵答应一声,策马飞奔着走了。海营长这时缓过一口气来,就笑着问道:“团座,咱今天先从哪家开始?”
顾云章眼望着海营长腮上一抹子胭脂痕迹,忽然想起了那个缺心眼儿的沈天生。
他头皮做痒,用枪管戳在痒处用力蹭了两下:“从沈家开始吧!”
沈家的司阍是个半老头子,听到大门被人拍的山响,就忙不迭的从门房里跑出来,还以为是少爷回来了。
红漆大门两扇分开,半老头子瞠目结舌的望着来人,登时就吓呆了。
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大兵,拥着一个挺拔高挑的顾云章。
顾云章下身还是军裤马靴的打扮,上边却套了件黑绸褂子,纽子一路系到领口,是个很严紧的装束。以他那衣服架子似的身材,要饭的衣裳都能穿出款式来;只可惜他枉生了一副俊俏公子哥儿的好皮囊,却是投错了胎。
站在门口环视了院内情景,他用枪管一下一下磕打着一尺来高的大门槛,点头轻声道:“富贵人家,好。”
半老头子嗫嚅着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军爷……”
顾云章把枪口抵在他的胸前,毫不在意的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过后,老头子胸前被轰出一个血洞,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
顾云章提着枪,兴致勃勃的迈步进院,登堂入室了!
沈家留守的下人们在士兵的鞭打驱赶之下,将宅内的好东西一样一样小心抬出,安放到了赵营长赶来的大骡车上去。
顾云章在各间房内巡视着,不时用枪管敲打了堆放整齐的精致箱笼。而在他敲打之后,护兵们就会上前挥起斧头柴刀,将上锁箱笼胡乱劈开,从中抱出成卷的锦缎或大皮筒子。一时见明面上的金银首饰装的差不多了,他让人从帐房里押出了老管家。
老管家已经被人打的满脸是血,可是死也不肯说出金库地点:“你打死我吧……”他气息奄奄的跪在地上对顾云章说:“守不住钱,我活着也没脸见老爷。”
顾云章思忖了一下,然后命部下将沈宅下人们集合了过来。
笔直的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的审视了众人态度,同时对身旁护兵做了个手势。护兵会意,拎着鞭子直奔老管家,一言不发的就开始狠抽起来。
果然,一个中年汉子立刻大喊一声冲出来护在了老管家身上,随即又拧着脖子愤然道:“有话就冲我说!你们也都是有爹娘的,七老八十的人能这么打吗!”
护兵迟疑着停了手。
顾云章没上前,淡淡说道:“带我去沈家金库,否则你们,全部打死!”
这回中年汉子沉默了。
顾云章踱到了这对父子身前,把枪口抵在了老管家的额头上。
老管家已经晕过去了,胸口只剩下了一丝两气。
那中年汉子一咬牙,起身走进旁边账房中,登高上远的从账簿架子顶上捧下一只盒子,然后又从墙角的大柜子最里面摸出一把小钥匙。
小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黄铜大钥匙。
中年汉子拿起黄铜钥匙向外走去,一路到了沈家后花园的假山下。费力搬开山脚一块大石头,后面的顾云章等人便见到了藏在石头后面的一扇小小铁门。
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中年汉子指着那显露出的洞口道:“就是这里了。”
顾云章让身边两名小兵跟那汉子四脚着地的爬进洞去,不一会儿就各拖着一只小木箱钻了出来。
三人又下去了第二趟,这回将洞内存货全数运出了。
顾云章还是不动手,让部下去砸开箱锁。箱盖翻过来,里面红通通的皆是小红绸子卷儿。拈起一卷打开来,里面赫然包裹着一根黄灿灿的小金条。
顾云章心花怒放了。
在顾云章带人将金条抬出沈宅时,海营长也喜气洋洋的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兵,一人扛着一块整个儿的烟土板子,另一人挑了两大筐烟土罐子。
“清余这地方是富啊!”他向顾云章笑道:“沈家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大财主,哪知道家里好玩意儿这么多!”
顾云章颔首微笑。
海营长又叹息道:“就是那满堂的红木家具啊,咱们没法子带上了!”
赵营长赶来了四十辆大骡车,沈宅一处的战利品就占了十五车。顾云章一边拿眼睛瞄着向车上运送金条箱子的士兵,一边吩咐道:“带不走的全烧掉,包括人!”
海营长快快乐乐的领命而去,把沈宅下人们,包括半死的老管家,一起关进了一间大屋内。
士兵劈了沈宅几辈传下的精致桌椅,然后捡那木条子做封条,叮叮当当的钉死了大屋门窗。
火油被四处的泼洒了,海营长末了退到边缘地带,划燃了一根火柴远远扔了出去,口中大笑道:“呼——起火了,快跑呀!”
火苗子的确是“呼——”的就腾起来了。海营长等人嘻嘻哈哈的狂奔出了大门,兴奋的冲向一条街开外的马大善人家。
第6章 饥荒
顾云章在这天下午,终于榨干了清余县城的最后一滴油。
赵兴武营长原来是寨子里的二当家的——在他之前还有一个二当家的,造反未遂落到顾云章手里,当着全寨子上下被活扒了皮。赵营长当时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吓的够呛,所以对顾云章十分服从,想把自己这身人皮穿久一点。
顾云章知道他胆子小,打仗不行,为人还算老实,所以让他承担了运输的任务。四十辆大车没够用,又临时出城抓了二十辆回来;赵营长不在县里停留,吃了顿晚饭后就赶着六十辆大车上了路,直奔五十里外的白家堡。
白家堡挨着白水山,白水山是顾团这窝土匪的大本营。
海营长又去了窑子。顾云章不逛那个,所以就回了吴宅。
一进大门,他迎面就看见了沈天生。
沈天生本是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此刻就瑟瑟发抖的站起来跑向顾云章:“哥哥,你去哪儿了?”
顾云章心情不错,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我现在不是回来了?”
沈天生拉住他的手:“本来我今天打算回家的,可是一出门,发现我家的马车不见了。哥哥,要不然你送我回去吧!我家里比这儿好,人多,又暖和!你到我家睡去好不好?”
顾云章盯着他笑了一下:“急什么?留下来再住一夜。”
沈天生,因为没什么头脑,所以也没什么主意,连个懂事的小孩子都不如。屁颠屁颠的跟着顾云章,他伸出右手给对方看:“哥哥,纱布粘到手上了,好疼啊!”
顾云章一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子,另一只手就为他解开了纱布。
纱布最里面一层已经和血肉凝结在了一起——今天应该及时为他换药的,不过谁会有心思去管他呢?
顾云章扯住纱布一端,猛地往下一撕。
沈天生猝不及防,疼的嗷一嗓子喊出来,登时就哭着要往地上坐。顾云章把血污了的纱布随手扔掉,然后将他生拉活拽的拖到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