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噗嗤笑:“谢谢啊。”
“真的。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
真不多。
她一直是邵一辰的女友,校园里就没人追她。进入星辰后她是老板,没人敢追。到了瀚海,下属不会追,同级和上级都知道韩廷和她的关系,更不追。
秦立说完,又试探:“还是你有男朋友?”
这下,纪星终于察觉,她有必要在他没陷进来的试探阶段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笑笑,说:“有很喜欢的人。”
秦立愣了一下,点头:“哦。哦。”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很快调整好了又祝福道:“希望你能早点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纪星心里涌起感动:“谢谢。”
她心尖柔软处有丝触动,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韩廷坐在离她不远的餐桌上,对面坐着曾荻,一袭抹胸红裙,胸口肌肤雪白。
纪星太阳穴抽疼了一下,顿觉刚才和秦立说话时的自己像个白痴。她克制地收回目光,往嘴巴里塞了勺玉米,深吸一口气,但整个人都不好了。
装淡定从容也要看人,她对曾荻的厌恶无以复加。
她放下勺子,扶了下额头。
秦立问:“怎么了?”
“没事儿。”纪星起身,“我去拿点儿水果。”她扭头走开,彻底将那两人甩在视线外。
韩廷看了眼面前坐下的人,说:“这位置有人。”
“我就讲几句话,人来了我就走。”曾荻红唇弯起,瞟了眼不远处的纪星,说,“前女友都有新恋情了,我们韩总不能输吧,我帮你撑撑场子也好。”
韩廷淡笑:“这场子你怕是撑不起。”
曾荻面容微僵,他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
她不够格儿,可纪星又哪里配得上做他女友被他带着大大方方见朋友搞得圈内高层人尽皆知呢。当初她咽不下,去纪星面前说了通真的假的。后来韩廷拿广厦的控股换星辰,她又喜又恨。以为伎俩失败,纪星会为了星辰留下。结果还是分手,如了她意。可韩廷别说没重新找她,竟也没再换个新的女人。她便知道,这回是真的了。
心有千般恨,多余的话亦不必再说。
曾荻恢复笑颜:“我过来就想说声感谢你。断开那会儿,明面上的股票就送了我;后来,暗里的控股也交出来,给了同科。如今广厦发展得很好,多谢韩总了。”
韩廷微笑:“不客气。”
“……”曾荻咬牙,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刺激了,讽刺道,“我倒好奇,看着广厦一点点壮大,韩总会不会后悔?”
韩廷礼貌有加,滴水不漏:“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曾荻无话可说。原想刺激他从他嘴里探点儿口风,看看他对广厦的态度。毕竟他这人做事狠辣,不留后患,恐怕早在放出广厦的那一日就将其视为眼中钉。可她探不出来。
她说:“那祝东扬一帆风顺。”
韩廷:“彼此彼此。”
曾荻一走,韩廷微冷了眼色,看向纪星的方向,又扫了眼留守在桌边的秦立。
她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戏码还玩上瘾了?
他抓起餐巾轻扔在桌上,起身朝她走过去。
纪星揪着眉毛鼓着脸颊往盘子里夹西瓜,心里正无声咒骂。有人靠近,她表情瞬间恢复平静,见是韩廷,愣一愣,淡定地继续夹西瓜。
韩廷走到她身边并排站立,拿了个盘子,也不说话,跟着夹西瓜。
纪星皱眉,把夹子放下,不料夹子上的西瓜汁不小心甩出去,甩在他衬衫袖口上,顿时染红一块。
韩廷垂眸看了袖子一眼,又抬眸看她。
纪星:“……”
她不是故意的,但造成这种局面,她竟觉痛快,说了句:“对不起哦。”转身就走。
韩廷放下盘子,抽出张纸擦了下袖子,轻拉住她手臂将她一带。
纪星扭身回来,赶紧挣开,低声:“你干嘛?”。
韩廷问:“闹脾气?”
“没有。”
“为什么闹脾气?”他对自己的判断异常坚定。
她否认:“我们什么关系啊闹脾气?”
韩廷也不废话,拿过她手里的盘子放上桌,握住她手腕就往外走。
纪星惊诧,想摆脱,可周围人多,怕引人注意,只得闷不吭声被他拽出去。
有人看过来,纪星扎着脑袋,脸颊红透。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到了人少的角落,她甩开他的手,羞恼地瞪他。
韩廷却分外冷静,问:“看到我跟曾荻在一起,你不高兴了?”
纪星面红耳赤:“没有!”
“为什么不高兴?”他还是那句话。
她终于道:“不为什么,我讨厌她。”
韩廷看她半刻,冷不丁问:“那换做其他女人呢?你能接受吗?”
纪星心头一刺,盯着他,揣测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有别的打算?
“你生气什么?”韩廷问,“只是因为曾荻,还是因为我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你提分手时想不到今天的局面?想不到我或许能两个月,三个月记挂着你,但两年,三年呢?想不到我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出现别的女人。你真正清楚‘分手’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纪星心口刺痛,这话无疑戳死了她的心窝。
当初她和邵一辰不就是这样?分手时以为彼此是人生中最刻骨铭心不可分割的,会一直都在。她巴巴地以为等她准备好了解决问题了就能去和好。但等她准备好,等她去复合,就再也没机会了。她以为世界跟她一样,封存停留在原地。可不是的,他们都走了,只有她在原地啊。
她怔然,一时心痛难挡,逞强道:“是感情不真。”
韩廷被她这话气得冷笑:“合着你觉着我得为你守活寡,才能证明感情是真的?纪星,拿分手之后的事情否定曾经,就没意思了。”
纪星不吭声,看清了自己的矛盾纠结和懦弱,更惶然害怕,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要暗示什么,暗示他要走了?
她眼圈都红了,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猜不出来,你能不能别绕弯子,直接说明白?”
韩廷沉默半刻,说:“我在问你,都过了半年,你还想不想和好了?”
纪星始料未及,怔怔盯着他看,看看看着,眼眶里浮起清澈的水雾:“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鼻尖儿跟着红了,“年轻幼稚?单纯莽撞?我以后会成熟,不年轻冲动了,那时怎么办?”
韩廷微吸一口气,低声:“我的确,喜欢你曾经年轻不懂事的样子,却也喜欢你现在伤痕累累浑身是刺的样子,我想,我也还是会喜欢你以后成熟安静的样子。具体什么样不知道,淡定?活泼?还是别的,可只要是你……”他后头的话没说了。
一大颗泪珠从纪星脸上滑落,她别过头去抹眼泪,轻轻抽着鼻子,不吭声了。像有千万句话要讲,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说。
韩廷等着她平复情绪,他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唐宋。他缓和下心情,接起来简单说了几句,回头看纪星。
纪星红着眼说:“你去忙吧。等有空了再说。”
韩廷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午五点多。”
“我下午有两个会,得明天回。”他说,“明天我去找你,我们谈谈。”
她点点头:“好。”
他又看了看她,也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时间紧迫,只能等明天。
韩廷走后,纪星没心思吃东西了,和秦立打了招呼就上楼收拾行李,早早去了机场。
飞机延误了半小时,到北京时是晚上十点半。打开手机,并没有韩廷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她知道他忙,并不失落,自己打了车回家。
一路上,她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想着韩廷的那番表白,不免脸上燥热。
她猜测着明天他会跟她谈什么,又思考跟他和好后能走多远,会不会又吵架。胡思乱想了半天,想不出个结果。唯一确定的是,虽然忐忑紧张,却也安心,还有丝隐约的憧憬与怀念。
她拎着小箱子下了出租车,往小区里头走。
夜里十一点多,小区里树荫茂密,阴影重重。
昏暗的路灯被夏季的树梢遮挡,光线浑浊。
这条路纪星走了无数遍,可每每在深夜里走还是心慌,并不像跟父母讲的那么坦然。
许是箱子拖在身后滚动,总给她身后有人的错觉。她加快脚步,边回头望,什么也没有,只有深邃幽暗的树丛。
她心脏砰砰跳,再回头,猛地一惊。
……
韩廷下午开完会后,没留下聚餐,让秘书重新买了当晚的机票,连夜赶回北京。
落地后打开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他当做骚扰电话,并未在意。他给纪星打了个电话,想直接去她家找她。
耐心等了会儿,只有嘟嘟声——纪星没接。
彼时已过零点。
他猜她可能静音睡着了,还是明天再去,放下手机又不免暗笑自己。
他也有些累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车进小区,手机响了。
极少有人在凌晨打扰他。
依然是那个陌生号码,韩廷蹙了下眉,接起来:“你好?”
车厢里很安静,许久无声。
唐宋奇怪地回头,就见韩廷手机拿在耳边,眼睛盯着黑夜,不发一言。
过了将近一分钟,他说了一个字:“好。”
唐宋察觉不妙。
韩廷放下手机,盯着虚空看了半晌,转眸看向唐宋,平静地说:“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唐宋怔愣,张了张口。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看紧韩廷,不能让他涉险。
韩廷却很冷静,吩咐:“你马上报警。她应该是在小区被困的,里头没监控。但外边都是大马路,遍布摄像头,查得到痕迹。联系下我姑父还有蒋部长,请他们帮忙。务必,”他停了半刻,说,“保她安全。”
“是。”唐宋答,心头稍松了口气。
韩廷和往常一样冷定,仿佛处理一个棘手的商业案子。
车停在门口,他下车进了家门。
唐宋守在门口按他交代地办完一切,进屋给他汇报:“韩先生……”
一楼所有灯都亮着,异常璀璨,却空无一人。
唐宋心中划过一丝诡异的不安,冲上楼,书房里空空如也。
“韩先生!”
唐宋推开卧室门,一室死寂。他几乎是惊惶地冲进衣帽间最里间,哗地拉开一扇柜门,就见里头原本整整齐齐摞满的现金此刻已空掉大半。
唐宋心狠狠一沉,完了。
第71章
唐宋立刻冲出去, 才出衣帽间就听见楼下车库里传来汽车发动的轰响。他冲上阳台, 跃过栏杆, 踩着树两三步速降至地面,奔上草坪,却不及韩廷的车飙上路, 一个漂移飞速滑向远方, 尾灯在漆黑的夜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唐宋冷汗直冒,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老爷子,出事儿了!”他迅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那头,韩老爷子听完他的讲述, 语气却很沉稳,说:“你先冷静。我觉着这事儿有蹊跷。别碰上他出事儿你就乱了分寸,好好回想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说了些什么。”
唐宋回想, 复述韩廷的话:“纪星在朱厚宇手里。他要两百万美金。”
说完,他自己一愣。
韩老爷子道:“一、他没说绑架。这么关键的时刻, 说话却不用最准确的词语表达?不是他的风格。他就是在暗示你, 不是绑架。
二、两百万美金有三四十斤重,带着跑路是个累赘。况且,他朱厚宇上亿的产业都毁了, 只要两百万美金?”
唐宋立刻道:“朱厚宇开价只是个幌子。他要的不是钱。”
此话一出,他彻底冷静,突然就明白了韩廷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马上报警。她应该是在小区被困的,里头没监控。但外边都是大马路, 遍布摄像头,查得到痕迹。】
天网的摄像头,朱厚宇会不知道?韩廷的关系网和办事效率有多快,朱厚宇会不知道?
【联系下我姑父还有蒋部长,请他们帮忙。务必,保她安全。】
找到位置后,朱厚宇可以被处理,但切莫伤及纪星。
韩老爷子轻叹:“如果我这老人家脑子还好使,朱厚宇应该是尾随小星星入室挟持。现在,他就在小星星家里。”
他说:“至于韩廷为什么只暗示,不明示,你比我懂。”
唐宋当然懂。
韩廷清楚朱厚宇已被逼上绝路,早不在乎跑路,只想跟他同归于尽。而他无法承担另一种可能性的结果——朱厚宇在见到韩廷之前先见到警察,受刺激之下对纪星动手。因为他要的根本不是钱,也不是和解。
韩廷赌的,不过是抢在警方到来之前将朱厚宇的注意力从纪星转移到他身上,随后警方赶到,要抓捕要击毙都随之任之。
“我懂了。”唐宋刚要挂电话,老爷子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了,道:“有备无患。”
唐宋心头一个咯噔,点头:“好。”
凌晨的北京,车流稀少。
韩廷开着车在路上飞驰。夜色倒映在他清黑的眼瞳中,像不起波澜的深渊。
朱厚宇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在纪星家。
唐宋破解他的意思要不了几分钟,警方速度也会极快。他只用先赶到,拖延几分钟就好。
只是想到电话那头纪星隐约的呜咽声,想到过去一两个小时,她被人控制在自己家中,他不知道她那种恐惧会有多深。
一两小时前,纪星在小区行走,回头碰到一只眼睛很亮的黑猫,把她吓一大跳。她飞快跑进单元楼,拎着箱子上了五楼,拿钥匙开了门就溜进去。可突然之间,背后一只手伸上来捂住她的嘴,下一秒冰凉的刀刃贴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