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谌道:“多亏有人事先发现端倪,否则不知今晚要死多少人。”珠珠关键时刻提醒了他,他这才瞧见了那屋子里的异样,因而躲过一劫。可惜不能与侯爷明说,否则又能将顾家的恩情加深一层。
有一利必有一弊,珠珠的秘密让他们之间能够时常相聚,却在明面上又成为了阻碍,不过这种阻碍他会慢慢一点点地渗透,消弭于无形。
顾崇义道:“真的是怀王府埋下的火器?”
这一点十分重要,火器与那些舶来品可不同,一旦被证实,怀王这意欲谋逆的罪名可就被钉死了。
贵妃党也会趁机动手,不知会有多少官员被牵连进去。
魏元谌道:“庄子是梁家的,附近的农户也经常看到有马车进出运货,那些车马会一直北上到永平府。”
顾崇义面色郑重:“所以怀王府和梁家难逃干系。”
魏元谌接着道:“但是庄子上的管事人不见了,后院那些火器都是管事带着两个心腹安排的,就算衙门能找到管事,想必得到的也是几具尸身。”
顾崇义听着皱眉。
魏元谌道:“兵部陈维城要挟谭尚书的话乔徵听得明明白白,陈维城偷偷调拨军资给永平府必然也有实证。”
顾崇义道:“这样一来陈维城招不招认也就不重要了。”
魏元谌接着道:“陈维城与白官正等人一起陷害了赵老将军,如今白官正和当年管兵械的人一死,所有线索都归在了陈维城头上,如果在陈家能发现陈维城与怀王和梁家来往的证据,怀王府和梁家也就无从争辩。”
从战马案查到现在结果就在眼前。
屋子里的气氛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明快,反而一时陷入沉闷之中。
顾崇义不禁叹了口气:“怀王从小喜欢读书,这些年也甚少参与政事,虽说证据确凿去还是让人觉得……”
“侯爷也觉得有蹊跷吧?”魏从智突然道,“不过可能认定其中还有端倪的人,也不会很多了,尤其是贵妃党,终于为东宫的罪责找到了源头,必然会握着不放,皇上信任刑部又一向疑心大,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这阵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
怀王是真的幕后之人也就罢了,铲除他有利无害,就怕这一切过后渔翁得利。”
顾崇义点了点头,他不是为怀王府和梁家担忧,如今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就算其中有蹊跷,但怀王和梁家绝不可能全然无辜,既然选择这样做这样承担结果,他是怕会牵连更多的官员,搅乱了整个大周政局。
顾崇义想到这里忽然回过神来,方才说话的人是谁?魏从智?顾崇义立即看向魏从智,只见魏从智正叼着茶叶梗,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的脑子,而是借他的嘴用一用。
顾崇义看向魏元谌:“你可有思量了?”
魏元谌道:“还要寻找真凭实据。”
顾崇义连连点头,从古到今内忧外患就没少过,避免不了这种事会发生,不过要看能不能把控全局,不要让朝廷因此乱起来。
真的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结果,谁又能出面力挽狂澜?
皇上吗?还是太后或者魏皇后。
顾崇义思量着未发一语,但是看向魏元谌的目光却多了些信任和期望,几个皇子将心都用歪了,掀起了这腥风血雨,有没有本事带着大周闯出去?
魏皇后被禁锢在宫中,魏家处处被打压,到头来却还要依靠他们,这就是真金不怕火炼的道理。顾崇义担忧地看向魏元谌:“你也要小心,既要查案又不能被卷入其中,还要防备那些人暗中算计。”
说到这里,顾崇义也下了决定,他不会再袖手旁观,他不为党争也不为将来的前程,只是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与魏家同路查明此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想通了这些,顾崇义再次打量魏元谌,发现魏三爷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他微微皱眉:“魏三爷可是受了伤?”
魏二老爷听到这话一下子站起身,一双眼睛扑到魏元谌身上:“谌哥儿你受伤了?怎么不与二叔说呢?伤得怎么样?”
顾崇义不禁乜了一眼魏从智,也不知道魏从智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切侄儿,一张嘴说得比谁都欢,到了要紧的时候却看不出蹊跷,还要他来提醒。
不等魏元谌说话,魏二老爷就在魏元谌身上找起来:“不得了了,怎么这么多血。”
顾崇义心中一沉,魏二老爷这样一喊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
“侯爷,”魏二老爷眉毛眼睛皱在一起,“府上有郎中吗?”
不等顾崇义回答,魏二老爷就爱安抚魏元谌:“谌哥儿,你别急啊,顾侯爷定会救你的。”
魏二老爷说完,就用那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崇义。
顾崇义心中也有几分担忧,听到魏从智这话却想要先将魏从智拎出去,放进自家后院的池塘中涮一涮,好让魏从智先冷静冷静。
顾崇义吩咐管事:“快去将江郎中请来。”
江郎中离府中不远,很快就能赶到。
管事应了一声。
顾崇义道:“再去拿一套新衣袍,服侍魏三爷换上。”至少要先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交代好了,顾崇义看向魏元谌:“去暖阁中换了衣服歇一歇,一会儿郎中就能赶到。”
魏元谌向顾崇义道:“劳烦侯爷了。”
顾崇义道:“哪里的话,以后不必这样客气。”
顾崇义从书房中走出来,准备在院子里理理思绪,就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地从廊下溜了过来。
珠珠。
第377章 女儿的异常
顾崇义就要喊住珠珠,珠珠不知道家中来了客人,难道管事不知晓吗?怎么没有阻拦?
“珠……”
顾崇义声音还含在嗓子里,那身影就灵活地闪进了书房。
顾崇义一惊,他知晓珠珠整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却没想到身手这般灵活,眨眼的功夫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居然让他来不及阻止。
这还得了,顾崇义快步向书房中走去。
顾明珠让宝瞳注意着外院的动静,听说父亲让人去请郎中,她知道定是要给魏大人看伤。
换做平日里也就罢了,这次魏大人是因为救她才会如此,不亲眼看到伤口,她总是放心不下。想到这里,顾明珠就再也坐不住了,忙让宝瞳去取了药箱背上,沿着回廊走去了书房。
没想到从穿堂走出来,就瞧见父亲站在院子中。
在父亲眼皮底下蒙混过关委实不易,趁父亲还没反应过来,她提起裙子抬脚就迈进了屋子。
“大小姐。”
宝瞳装作追逐,主仆两个一阵风似的撩开了内室帘子。
魏元谌在书房的内室中,换下了长袍和染血的贴里,正将那崭新中衣穿在身上,听到这动静,正准备系衣带的手指微微一缩,适时地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大小姐,内室里有客人,您可不能进去。”
“魏三爷受伤了?人在哪里?不用去请郎中?我就是……”清脆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响起,说道那么理直气壮让人无法反驳。
“珠珠不要胡闹。”
顾崇义的声音由远而近,不过就算顾侯再快,还是慢了一步,让那小巧的身影先一步闯进内室,直奔着魏元谌而去。
魏元谌下意识地扬起手臂,似是不经意间让那娇小的人儿从他腋下穿过,来到了他面前,紧接着他转了个身,将顾明珠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顾明珠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起眼睛时,正好看到魏大人站在她面前。
魏大人身上的中衣没有穿好,整个右肩露出来一片血肉模糊,一眼看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魏大人皮肤本就白皙,衬托之下,只觉得那伤尤其严重。
魏元谌慌忙将中衣穿好,干净的衣衫很快又被鲜血浸透了。
顾明珠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魏大人伤成这样为何不回魏家去医治,还来怀远侯府做什么?
“珠珠。”
顾崇义走进来,眼前这一幕立即让他面色微沉。
魏元谌神情略有些惊讶,身上的长袍还没有穿好,垂着眼睛脸颊有些微微泛红,整个人不似平日里那般淡然,正在快速系着衣带。
珠珠则躲在魏元谌身后,歪着头透过魏元谌的手臂在看他,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
顾崇义皱起眉头,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又化身为田埂上的农夫,想要拿起棒子将偷偷来田埂上的贼人赶出去。
不过仔细想想,眼前的情景似是不怨那小贼。
“珠珠,”顾崇义沉下脸,“你在做什么?”
顾明珠对上父亲的眼睛,父亲的表情比往日里要严肃:“我来给魏三爷治伤,不用寻江郎中,我……我与师父学过了……我有许多药。”
说着少女轻轻地拍着身上的药箱,脸上挂着自信的神情。
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眸,不再似从前那般呆板,目光流转间,甚至带着几分灵气,神态中满是央求之意,让顾崇义心中不禁一软,看来是他想多了,珠珠只是想要给人看伤而已。
“侯爷,大小姐睡不着想要带着药箱去见莫真人,刚好听到管事说魏三爷受了伤,让人去请江郎中,于是大小姐就要来瞧瞧,”宝瞳忙着解释,“这些日子大小姐一直跟着莫真人为人治病,大约习惯了,所以……所以……”
珠珠跟着颔首:“爹爹我会看,我能看治好,在村堡、在安济院我都治得好。”
顾明珠的话刚刚说完,魏元谌穿好了长袍,躬身向顾崇义行礼道:“伯父千万不要怪罪大小姐,都是我之过。”
“崇义,有话好好说,大小姐这是医者仁心。”
魏二老爷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顾崇义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魏从智竟然躲到了外面寻清净。
这个混账,如果他在这里看着,岂能让珠珠闯进门,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
顾崇义不禁叹了口气,前不久他才陪着珠珠去安济院给人看症,既然与莫真人学了医术,就免不了要遇到这样的事,他心中也算有所准备。可不知为什么看到躬身行礼的魏元谌,再想想珠珠躲在魏元谌身后时的情景,他就莫名生出一股焦躁的情绪。
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何时需要被别的男子护着。
“珠珠到爹爹这边来。”顾崇义招了招手。
顾明珠背着药箱快步走了过去。
眼看着女儿到了自己身边,顾崇义感觉就舒服多了。
“魏三爷伤得很重,”顾明珠道,“需要清洗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粉。”
顾明珠说着将药箱放在桌案上,从里面取出了干净的布条和几瓶药粉。
“伤在肩臂伤口容易裂开,所以要用布条仔细包裹。”
说完这话,顾明珠拿出诊枕:“还要诊脉,以防……以防……有毒。”
顾崇义脑海中一阵恍然,亲眼看着女儿走过去给魏元谌诊脉,好似女儿摇身一变真的成了个杏林圣手。
顾明珠为魏元谌诊过脉,魏大人脉象平稳没有中毒的迹象,清理伤口的事可以交给江郎中来做。
收拾好药箱,顾明珠这才带着宝瞳走了出去,一口气走出了书房。
江郎中刚好赶到,看到顾明珠留下的药瓶,江郎中也连连赞许:“到底是出自上清观莫真人之手,这些都是尚好的伤药,我给三爷敷上即可。”
等江郎中将肩膀上的伤包好,魏元谌起身向顾崇义告辞:“还要去衙门里,这几日侯爷还要多多注意荷花胡同的动静。”
顾崇义点点头,送走了魏家叔侄一路回到了主屋。
“侯爷。”
林夫人看着神情复杂的顾崇义:“京中是不是又要乱一阵子?”
顾崇义颔首,但他担忧的不是这个,他总觉得方才女儿和魏元谌有些奇怪,论理说珠珠与魏元谌没见过几次,怎么两个人仿佛十分熟络了似的。
魏元谌情急之下还喊了句:“伯父不要怪罪。”
伯父……就算他要与魏家一起做事,两家的关系也没有到这个地步,魏元谌这般模样,让他不由地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林夫人道:“侯爷,您在想些什么?”
顾崇义舔了舔嘴唇:“珠珠……”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迟疑了片刻,顾侯才认真地望着夫人:“我想岳父了,夫人是不是该将岳父接到京中,我发现有我有许多事还没向岳父请教。”
第378章 老父亲的担忧
林夫人怔愣了好半天,不知道侯爷怎么就突然想起了父亲。
林夫人道:“眼下冰天雪地的,族里还有那么多事,父亲如何能脱身来京城?”
顾崇义想想也是:“那就等天暖了,我让家人去接,岳父心中必然很担忧夫人,到了京中还能抱抱小的,而且珠珠还与父亲亲近,让父亲带着去庄子上玩一玩,心情也就更加舒畅。”
林夫人想到与父亲团聚时的情景,微微弯起了嘴唇,不过侯爷后面的话说的怪怪的,好像珠珠在家中心情不舒畅似的,还需要父亲来救场。
侯爷这话透着一股委屈是怎么回事?难道被珠珠厌弃了?
她的珠珠那么贴心,就算侯爷做错了事,照理说珠珠也会让着侯爷,不会与侯爷一般见识。
林夫人虽然这样想,依旧有些不放心:“是珠珠与侯爷说什么了?”
“没有,”顾崇义觉得自己有可能疑心生暗鬼,但他看到珠珠匆匆忙忙跑去书房,在魏元谌面前露出笑容的模样……
有些碍眼。
珠珠会不会喜欢魏家三爷?顾崇义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想法铺天盖地压下来,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夫人,”顾崇义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珠珠很厉害。”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藏拙太过了,让珠珠也学去了些,弄得他们也不知晓自己女儿深浅。
林夫人颔首:“是啊,尤其跟着莫真人开智之后,珠珠每天都要读书、练字,还在家中鼓捣那些药方,还要将家里的小药堂收拾出来,多买些药材放着以备不时之需,免得家人有个病症就要去寻郎中。
珠珠这个想法不错,却不知道莫真人到底教了她多少。”
顾崇义回想一下方才珠珠诊脉利落的模样,将脉案说的与江郎中一般无二:“只会比夫人想得多。”
林夫人听到笑:“那是自然。”简直比听到侯爷带兵会打胜仗还要肯定。
林夫人说完话,发现侯爷依旧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总不会是一不小心听到了她心中的思量?
林夫人故意正色道:“侯爷到底是怎么了?”她不佯装生气,侯爷就不会直来直去说清楚。
顾崇义抬起头终于道:“夫人你说珠珠会不会有些喜欢魏三爷?”
“啊?”林夫人彻底惊在那里,“这怎么可能?是珠珠告诉侯爷的?”
顾崇义摇头。
林夫人道:“那就是侯爷自己乱想。”
顾崇义望着林夫人:“夫人何时喜欢上我的?那时候可告诉了岳父?”
林夫人只觉得脸一热,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她自然没有告诉父亲,那时候她也不确定侯爷品性到底如何,怎么能与父亲提及?
不过珠珠应该不会吧?这么一想林夫人忽然又不那么确定了,她抬起头:“侯爷瞧见了苗头?”
顾崇义道:“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如果真是这般,夫人想想我们该怎么办?”
魏家,魏三爷。林夫人脑子里乱成一团:“按理说这事不可能,珠珠就算真的开智了,心中有了思量……那也……魏家也不会有这样的打算。”
“如果魏三爷也欢喜珠珠呢?”
听到这话,林夫人手疾眼快,从盘子里拿来一块点心塞进了顾崇义嘴中:“侯爷快别说了,您这是要骇死我不成?整日里捕风捉影,珠珠就在我身边,我会不知晓?用不着侯爷说,我自己会看清楚。”
看来以后魏三爷再来家中,或者她们再去魏家时,她还要多多留意。
林夫人想着就要去看看珠珠,人刚要走出去,就听到管事来禀告:“夫人,大小姐要去上清观找莫真人。”
林夫人心中叹口气,孩子真的长大了,她转过头看一眼屋子里的顾崇义,都怪侯爷,大清早不说好话,弄得珠珠都要出去。
顾崇义感觉到一股怨气向他袭来,果然只听夫人冷冰冰地道:“侯爷不去上衙吗?”
唉,顾崇义叹口气,他不过说了两句话夫人就厌弃的不得了,如果将来珠珠不小心被人骗走了,夫人会不会也将他一起逐出家门?
……
上清观中。
顾明珠端了一杯热茶给莫真人。
莫真人到现在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
“照他们那样说也不错,阿婵一向尊重、敬佩她父亲,若是知晓她父亲为了仕途害死那么多将士和百姓,悲愤自绝也是有可能的,阿婵死后不久白官正夫妻也相继去了,听陈维城的意思,白官正的死也是被兔死狗烹,陈维城还要诬陷是谭定方毒死和白官正夫妻。”
莫真人向顾明珠说着这些话,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弟子到底能听懂几分。
“那师姐和蓁姑都是自尽的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是啊,”莫真人长长地叹一口气,“照那些人说的看,她们都是自尽。”阿婵是不想拖累谭定方,蓁姑是不忍陷害谭定方这个好官。
现在谭定方身上所有让人质疑的地方,都是被陈维城陷害。
这个陈维城。
莫真人看着顾明珠:“那陈维城旧疾缠身。”
“师父怎么知晓?”少女仔细看着莫真人。
莫真人道:“陈维城被抓的时候咳嗽不止,我听到他喘息声音如同风箱,那是病入膏肓之相。”
顾明珠仔细想着,也许就是因为陈维城活不久了,所以才会出来担罪,不过陈维城这么做是为了怀王府和梁家,还是另有其人?
莫真人伸手拍了拍顾明珠:“这些日子京中不太平,你就不要整日来我这里了,过些时候太后娘娘会召我们入宫。”
顾明珠点头:“师父这药是给皇后娘娘用的吧?”
莫真人颔首:“宫中管得甚严,最好了要将药方和药材呈给太医院,等太医院看过之后才能送进宫去,这药膏子是给皇后娘娘外敷的,盼着能让娘娘舒坦些。”
莫真人说着看向皇宫的方向,顾明珠也跟着瞧过去。
“快了吧!”莫真人道,皇后娘娘快走出坤宁宫了,从前太后娘娘就说过,皇上专宠贵妃,但贵妃没有眼界,一心想着储君之位,早晚会出事,但时候要谁来稳固后宫?
有些人永远扶不上高位,而有些人生来就站得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莫真人半晌回过神来,看向小徒弟:“可惜现在不是从前,否则皇后娘娘喜欢你,常带你去坤宁宫,你能与皇后娘娘学到许多。”
顾明珠道:“娘娘很厉害吧?”
莫真人颔首。
顾明珠走到莫真人身边:“师父您多讲一些娘娘的事给我听好不好?”
莫真人微笑:“很快你就能瞧见了。”
第379章 冷暖
宫中,太妃所。
魏皇后看着眼前的几个箱笼点了点头,内侍立即将箱笼合上送去宫外的静安寺,宓太妃的棺椁停放在静安寺,等待送往妃子陵安葬。
“当年惠王的灵柩也停放在静安寺,这算是全了她的慈母之心,”太后让人扶着走进大殿中,“这段时间辛苦皇后了。”
魏皇后向太后行礼。
太后伸手立即将魏皇后扶起来:“你看看你,比前些日子又消瘦不少,不过这手倒不是很冷了,气色也好多了。”
魏皇后道:“让母后惦念了。”
这声母后让太后心中一阵温暖,还记得有一年,她身子不舒服,还是鲁王妃的魏氏进宫侍疾,她病得迷迷糊糊,那时候魏氏就在旁边唤她母后,一边唤她一边喂她吃药。
后来她病好了,与魏氏就亲近许多,没有人的时候魏氏也不再改口,私底下一直这样称呼她。
太后抬起头看着这冷清的大殿,但凡宓太妃喜欢的东西,大多都被收起来将来随葬在妃子陵,那些带不走的也就扔在了库中,这里也就被空出来。
“先皇在的时候除了哀家之外,赏赐给宓太妃的物件儿最多,后宫许多人不知有多羡慕宓太妃,现在宓太妃一走,许多东西也就无人问津了,就像角落里那些兰花,这才几日就不死不活了,”太后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人老了,许多事也就看开了,哀家在慈宁宫多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皇后扶着太后娘娘坐在木塌上,太后片刻之后又抬起眼睛,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如果不是闹得太过,哀家也不愿意理会。”
魏皇后坐下来给太后沏茶:“皇上虽然没有答应将惠王挪去先皇陵园之中,宓太妃安葬的妃子陵却与惠王陵相隔不远,希望宓太妃母子九泉之下能够相聚。”
太后听得这话心中一阵怅然,有时候她何尝不是与宓太妃一样。
“死了的人不用再说了,”太后微沉下眼睛,“皇后在太妃所应该听到了贵妃宫中的动静。”
魏皇后颔首道:“听说贵妃宫中抓到了几个怀王府的眼线,昨天晚上有宫人投湖自尽。德妃宫中还发现了宓太妃用的那种仙药。”
太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但凡朝堂上有风吹草动,后宫都免不了要跟着乱起来。哀家听说,吏部呈上一本奏折,奏折上列了不少官员,这些人大多都是朝廷科举取士拔擢上来的寒门子弟,自这些官员入仕时起,怀王府和申家借给他们银钱,供他们租府邸养家眷。
礼部侍郎揭发申贵诚,私底下结党营私,还曾将银钱借给他用,证据确凿,申家利用族学资助不少寒门子弟,如今这些人都在为怀王府做事。”
太后说到这里,长长地叹口气:“从前先皇夸赞申首辅是大周难得的肱股之臣,还说申家子孙聪敏好学,将来必定能为大周出力,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十年,就成了这般模样,真是看得清人,看不透人心。”
太后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将手伸向魏皇后:“这里太冷清了,还是陪哀家去慈宁宫里坐一坐吧。”
魏皇后上前扶住了太后,两个人一路离开了太妃所,正往慈宁宫走去,就听到不远处一阵疾呼声。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太后娘娘……”
太后停下脚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几个宫人七手八脚将一个女官押走。
“怎么回事?”太后开口询问,身边的女官忙过去打听。
不一会儿功夫女官就问了清楚:“是德妃宫中的女官,被贵妃娘娘带去问话。”
“皇后,”太后侧头看向魏皇后,“你瞧瞧,都跑来哀家这里求救了,恐怕过一阵子,哀家这慈宁宫也别想再安宁了。”
一阵风吹过魏皇后额边的碎发,她的眼眸愈发清湛。
……
今年京城格外的冷。
顾明珠缩在林夫人屋中的暖炕上,一边吃蜜饯一变看林夫人手中的账目。
林夫人也不知道女儿看不看得懂,时常会开口为女儿讲解。
管事妈妈将手炉送到顾明珠手中,低声道:“我出去的时候又看到衙差抓人了,现在京中人心惶惶,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哪里有过年的气氛。”
临到年底遇到怀王府这么件大事,弄得人人自危,林夫人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最近她是觉得愈发疲累,总觉得这孩子等不到三月就会落地似的。
林夫人才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就是一脚,将她的肚子踹得一动,这调皮的小儿生下来八成会翻天,这一点还是珠珠贴心,珠珠总是柔顺地在她身边,从来不给她添乱、惹祸。
林夫人看向顾明珠:“珠珠将线绳拿出来,母亲陪你翻绳好不好?”
顾明珠点点头,刚刚解开荷包就听到管事妈妈禀告:“夫人,定宁侯来了。”
林夫人笑道:“快将祯哥儿请过来。”
崔祯来给怀远侯府送些年货,让管事将东西搬进府中,他就前去给林夫人请安。
崔祯刚刚走进主屋,就听到内室中林夫人和珠珠的笑声,欢快的气氛就似暖笼里的炭火能将外面的寒冰融化。
“祯哥儿快坐下。”
林夫人笑着道:“家中忙就不要惦念着这边,你母亲身子怎么样?”
崔祯道:“家里还好,姨母放心吧!”
林夫人想问崔渭却还是没有开口,听说崔祯和崔渭兄弟关系大不如从前,这种事她虽然是姨母,但不了解其中内情也不好劝说。
崔祯今日无心久坐,起身向林夫人告辞。
看着崔祯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林夫人颇有几分怅然,怀着身孕就容易多愁善感,她看着崔祯总会想起老定宁侯。
崔祯离开怀远侯府,正准备翻身上马,身边随从就来禀告:“二爷回来了,派出去的眼线说,二爷去见了大同卫所的几个副将。”
崔渭这是想要做什么?
崔祯皱起眉头吩咐一声:“回府。”
一行人很快赶回了定宁侯府,崔祯刚刚踏进内院,远远地就看到崔渭扶着林太夫人在院子中走动。
看到了崔祯,崔渭抬起头:“大哥回来了,我看今天梅花开了,特意陪着母亲去园中赏梅,大哥要不要一起前去?”
林太夫人攥住了崔渭的手:“只怕他想要再将我关回去。”
“不会的,”崔渭目光闪烁,“大哥是怕朝廷怪罪不得不让母亲暂避风头,现在不同了,若是这次再有人怪罪,儿子替母亲顶着。”
林太夫人佝偻的脊背顿时挺直了许多,她定定地看着赶回来的大儿:“祯哥儿还不知道,你弟弟立下大功了。”
第380章 立功
林太夫人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好似终于能够得见青天了似的。
而挡在她面前的那厚重的乌云,让她厌烦的东西,就是这个……她豁着性命生下的亲儿子。
崔祯面色不改,眼前这母慈子孝的场面,他似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更没有去接林太夫人话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吩咐管事:“太夫人病还没好,小心着了风寒,将太夫人送进屋子里。”
林太夫人眉眼之间的笑意顿时去得干干净净,她一把攥住崔渭的手臂,尖厉地呵斥:“崔祯你就这样盼着我死吗?我看你们谁敢。”
崔祯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如同山岳,震慑着这府中所有的人,管事带着几个婆子走上前。
“大哥,”崔渭不敢置信,脸上竟然闪过一抹脆弱,“眼见就要到新岁了……母亲有错但也受了罚,对外面也算有了个交代,现在关起门来,让母亲走动走动又能如何?家中不是军营,大哥不要这样不顾情份。”
崔渭的话并没有让崔祯半点动摇,他抬起眼睛看向管事:“还在等什么?”
婆子上前搀扶住了林太夫人的手臂。
崔渭见状就向崔祯跪下去:“大哥。”